当冷苍岳一脸黯然地踱出来时,几个性急的兄弟不禁冲到他前头脱口问着:“怎么样了?小缇还好吧?”
咬着牙摇了摇头,冷苍岳恨恨地咒着:“这该死的白,早不受伤晚不受伤,偏偏这个时候躺得像个死人似的。”如果他在的话就稳当多了,他的医术是超级一流的,但是他却就在这个天杀的要命时候受了重伤,连老大都为着要查出祸首还没从大理回来呢!
如果老大知道小缇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思及冷苍昊可能会有的暴怒,他整个头皮都发麻了。
“老大上哪儿去了?”有个上午才刚自外地回寨里的小兄弟纳闷地问,他不是疼小缇疼得像命似的,怎么如今不见个人影?
“白老大受了重伤,老大还留在大理处理,真是……如果小缇撑不下去……”另一名小兄弟不敢说出大伙儿担忧的事情,若关缇在这时候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不可能,小缇不可能那么短命的。”怒吼一声,冷苍岳再也捺不住自责地冲向黑暗里。
他好恨,恨自己的背后为什么不长眼睛、恨那把无情地砍在关缇身上的刀、恨自己的无能,枉费他自以为身手了得,但竟不能挽救关缇于那把刀下。
几双同情的眼神凝望着他飞奔而去的身影,长吁短叹地没有人试图开口再说话。
一脸疲惫的关红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这愁云惨雾的一幕,“阿岳呢?”他不是出来了吗?人呢?
面面相觑着,最后还是阿彪代表开了口。
“他往那儿去了。”阿彪用眼神比着冷苍岳离去的方向,看见关红怔忡了下,便往那儿走去,他忙不迭地开口阻止着,“小红,你还是别在这个时候去招惹他,他心情很不好,怕……”他停住了口不好说得太明白,寨里每个人都知道他们两个一向都是吼来吼去的,怕此时的冷苍岳不知道会做什么事伤害了她。
勉强地挂上一抹笑,关红还是朝着他望去的方向寻了过去。
她知道此时此刻的冷苍岳心里一定难过死了,像他这种大男人一定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身上,但是,该死的,平时斗嘴归斗嘴,她就是不忍心看他这么自责、看他这么自虐、看他这么…伤心难过。
***
醒来的第一眼,关缇只感到充斥在全身的灼热,要人命的灼热!
“呃……”她不自觉地发出呻吟。
立时,有道黑影盖在她的头顶;一双抖颤的小手攀上了她干涸无血色的脸。
“小缇?小缇,你醒了?”哽咽的嗓子抽抽噎噎的。
关缇感觉到自己脸颊多了一份凉意,眨了眨酸涩的眼脸,似乎是使尽了吃奶的力气,这才将那张俯视着她的脸孔给瞧得清楚。
“红姊。”干嘎、粗哑的嗓子让关缇说起话来分外吃力,“我怎么啦?”全身又酸又痛地,而且连想举手替她拭去泪水的力气都没有。
“别说话,你才刚脱离险境,要留点精神。”声音又开始呜咽了起来,“小哥那帮人真是没人性,下手竟然那么重,还好只伤到了臀部跟大腿,如果伤了背脊骨,就真的是……”想到了这不幸之中的万幸,关红哭得更急切了。
不管怎么说,小缇受伤仍是不争的事实,连自己的妹子都能下这种毒手,小哥看来是……关红的心里更加难过了。
“我昏睡了多久?”关缇哑着声音问。
“整整三天耶,你连眼都不眨一下,真是吓坏了我们。”八成真是担心得过了头,如今猛一下的松下了气,关红的泪水一时还真是止不住。
“唉,这是意外。”关缇实在是不忍心见红姊哭得那么伤心,身体的刀伤已经让她痛得揪心了,再加上红姊的眼泪,她会更加“伤重”的,“你就别再哭了嘛,我这不是好好地躺着休息了。”咬着牙说完话,她努力不露出一脸的痛苦相。
自臀部到大腿的地方传来的痛楚是一阵一阵的,火辣辣地直袭上心口。
“我不哭。”话是这么说着,但仍抽噎了好一会儿后,关红这才稍微缓和一些,“瞧,见你醒过来,我一高兴就忘了。”她自身旁的桌子上端起一个碗,而且作势就要凑近关缇的嘴边,“快些趁热喝了它,你的伤会快点好。”
脱离险境?伤?她的话让关缇不由自主地又想起来那白光闪烁的刀影了,猛地浑身打了个寒颤,但这恐怖画面被眼前的“险境”给掩盖住了。
瞧这情形,那碗里装的铁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是什么?”瞧不见碗里装的液体,可是闻味道就……恶!关缇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将脸别开。
“别拗了,快点将药给喝了吧。”关红笑哄着,她清楚得很,小缇自小就最怕吃药了,甚至一听到药这个字就会浑身发抖。
“不要!”有气无力地应了声,话一说完关缇就学起那蚌哈来,紧紧地将唇间闭起来。
“这药……”
“什么药?”纵使是明知道自己该将药给喝下去的,但关缇就是不想勉强自己。
“医生配的药啊。”直直地将碗端到她眼前,关红一脸的歉意,“这儿的医生都是土医生,开的药方子全都是这些黑黑的汤汤水水,为了让你的身子快些复原,你忍耐些喝下去吧。”
皱着眉儿、缩着脸蛋,关缇摆出一副不管西药、中药,她都不要吃的倔强模样。
“小缇,你别那么固执了。”苦口婆心地,关红一脸的苦旦相,“这可是我亲手帮你煎的药汁耶。”她眨着眼,很故意地要让妹子看到她的红眼球。
关缇果真注意到了,“红姊!”她开始心疼起来了。
回想以前在家时,爹虽不疼她这个庶出的女儿,但却疼毙了红姊,再加上家里的佣人那么多,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从小过到大,红姊几时做过什么粗活了!可红姊如今却亲自煎药给她喝……
“这可是小方教我的哦。”得意洋洋地晃着手中的碗,见关缇果然如预料般的软下了心,关红更是将苦肉计施展得更彻底了,“你瞧,为了生火,我的手腕都被烫红了一块呢!”
“可是……”关缇心里在挣扎着。
“药汁快凉了,凉了就更苦。”关红还很适时地加了句,“下次我会加些蜂蜜在里头。”她一脸的保证。
下次?!换关缇热泪盈眶了,苦命哪,不但是身上挨了一刀,现在连药都得入口了,而且看来绝对不只是这么一碗就可以摆平。
认命地将碗就口慢慢地喝着,就在药汁将见底时,有人敲了下门,但不等她们应声,门就被轻轻推了开来。
“小缇将药喝下去没?”直肠子的锡南一进门就嚷着,“我带了些蜂蜜回来让她配着药喝。”
关缇差一点没将胃里的药汁给整个吐出来,这蜂蜜为什么不早刻拿进来呢?那药真是苦死人了!
见关红面有得色地将碗朝地地晃动着,锡南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啊,你的动作真快。”不是说小缇怕苦吗?怎么那么轻易地就哄她完了药?!
“再不喝药汁都快凉了。”关红好奇地望着他身后,“你们那几个老大呢?怎么今儿个一整天都没见到半个人影出现?”
她问出了关缇搁在胸口的问题,昊呢?为什么迟迟不见他的人出现?
“哦,他们几个老大关在房间里一整天,大概是在商量怎么报仇吧!”锡南诚实地说。
“报仇?!”两姊妹同时讶道。
“对啊,那姓关的欺人太甚了,竟然敢在咱们的地头上撒野,而且将小缇伤得这么严重,这口鸟气教兄弟们怎么忍得下来。”一提起关理治,锡南似乎是满肚子的火,仿佛那天交手他也在场似的。
“喂,说话留点神,我也姓关!”冷冷地望着他、冷冷地提醒着他,关红的脸上尽是一片冷然,听锡南的口气,似乎冷苍昊他们要对小哥不利……
“你跟小缇不算啦。”锡南一下子就将她们两个跟关理治的关系给撇清了。
“是哦,你又清楚了。小缇,你休息一下,我去找他们。”关红心想,就算关理治再怎么作恶多端,他毕竟是自己的哥哥,她不希望他跟冷家兄弟互相残杀。
房里的两人没有阻止她,关缇了解她的忧虑,但是看到锡南意欲跟着出去的身影,关缇拢住了胸口的被子,小小声地唤着:“锡南。”
他纳闷地回过头来,“啊?”虽停住了脚,但没有走回来,只是杵在门口望着床上的关缇,“什么事?”
“这……昊……你们……”支支吾吾地,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是问我们老大?”锡南人小鬼大地一点就通。
身子不自觉地缩进被子里一些,“他……”关缇突然有一股想见冷苍昊的冲动,好想、好想。但是锡南只是耸了耸肩,“老大自那天从大理赶回来后就一直忙、忙、忙,忙到现在都还没什么休息。”
“真的?”关缇好心疼,他在忙些什么?
“对啊,他一接到你受伤的消息便快马加鞭地连夜赶回来了。”
“是吗?”她无意识地应着声,“可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低声嘀咕着,心里却有些沮丧起来。
冷苍昊人赶是赶回来了,可是她到现在仍没见着他的面。
一沾上这种情人间的八卦消息,锡南的劲儿都来了。
“这你就不知道啦!当老大冲回来看见你昏迷不醒地躺在那儿,脸上没有半丝血色,整个人就像是掉了魂似的傻在那儿,不管我们跟他讲些什么,他全都没听进半句,从头到尾半句话都没吭;就像支竿子似的杵在那儿,那脸色苍白得都跟你现在有得拚了。”
心里酸酸甜甜地揪痛着,关缇想见冷苍昊的欲望更强了,但锡南的现场报告还没停住口。
“……大伙全都识趣地退下去了,就只留老大陪你,第二天一推开门瞧,哇!”他戏剧性地张大了眼。
关缇的心猛地揪在胸口,“怎么了?”
“老大八成一整晚净顾着盯着你瞧,眼都没阖过似的,眼球上全都布满红红的血丝,怪吓人的,一脸的憔悴直盯着你瞧,怎么,你都没感觉吗?”锡南后头猛地加上文不对题的那么一句,还真是将关缇给唬得一愣一愣的。
“感觉?”
“嘻、嘻,你都昏迷不醒了,哪来什么感觉。”锡南自动地帮她解惑。
“你耍我。”嘟起了嘴,关缇一脸的委屈。
“看见老大担心难过成那样,大伙心里也不好受,尤其是阿岳老大更是郁卒得好几天都不开口说话,成天就像是个游魂似的,而且一见老大就凉着张脸。”
冷苍岳见到昊会凉着脸?“为什么?”她委实不解。
“因为他没有保护好你的安全所以心里内疚,又见老大回来看到你的模样挺让人担心的,阿岳老大觉得对不起老大、对不起你。”锡南诚实地道。
“我……”想到阿岳哥刚悍、暴戾的性子,关缇倒开始为自己的小哥提心吊胆了,难怪红姊会紧张成那般。
“这些天你可得乖乖地喝药,快点将伤疗好,否则不但你拖着伤痛苦了自己,也苦了咱们大伙人哪!”摇头晃脑地劝戒着,锡南还贼兮兮,笑得很暧昧,“尤其是咱们那天天夜里都守着你、对你情深意重的老大呀。”
“他每天夜里都来?”她的心情奇迹似的好了起来。
“对啊,他哪放心让别人陪着你啊,连小红想跟他替换一下免得他累垮了,他都一口否决,啧、啧、啧,真是想不到咱们老大还真是个……痴情汉呢!”
关缇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打脚底升起、逐渐占领了全身肌肤的燥热,锡南的身影缓缓地在眼前模糊起来了,“痴……情汉?”
大概是药里头有掺了帮助睡眠的药材,撑了那么几分钟后,睡意伴随着羞怯的燥热爬上脑子里,她不能睡、不能睡着啊!万一就在她睡着时,昊又来了……眨啊眨地,她很拚命地命令自己已进入半昏沉状态的脑子。
“对啊……好啦,不吵你了,瞧你又眯上了眼,困了就睡嘛!反正,老大……会过来……”
老大?昊怎么了?关缇很想开口问,但是虚弱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动不了,疲倦直拖着她的神智往无边的黑暗坠去……
***
迷迷糊糊地,虽然还是满脑子的浆糊,但是,关缇却奇异地感受到那股包围住全身的温暖。
“唔。”累累地吁了声,她仍是紧闭着双眼。
那股温暖令关缇下意识里不舍得那么早就清醒过来,她想继续沉溺在其中。
奇异地,温暖缓缓地贴近她的身、她的脸,她的……唇!
倏地睁开眼眸,关缇见到一张憔悴又疲惫的俊脸离她好近好近,近得她都可以清楚地数着他颤动、眨阖的睫毛、近得她都可以心疼地审视着他俊脸上粗涸的皮肤、近得她都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吹拂着鼻眉的热气。
“你醒了?”冷苍昊的眼底全是火热热的激动。
他,一向英姿俊逸的冷苍昊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你没有刮胡子?”
关缇声音里的指责让他牵动着嘴角,白眼底泛起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等你好了后再帮我刮个干净。”
“我不会替人刮胡子。”关缇老实地道。
“没关系,我可以给你练习啊!”冷苍昊释怀地打趣道。
“可是我……”
“等你伤好了,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他的眼里有着让人感动的承诺。
为什么他要贴那么近跟她说话呢?他的气息吹得人暖呼呼的、他的眼神直发着颤、他的靠近让人直想就这么迎上去,关缇好想、好想、她想就这么仰首吻上他那冒着短髭的诱人唇瓣。
赤裸裸的感情就这么明显、毫不遮掩地展现在她眼底、脸上,冷苍昊的眼眸一刻也无法飘移地俯视着她苍白中的那几朵红云,刹那间,几天来的忧忡、心伤全在这瞬间释放出来,忍不住地,他低下头迅速且狂猛的占有着她的唇瓣,一点一滴地汲取着她口中的温柔。
情不自禁地,关缇再度闭上了眼,一双小手爬啊爬地,爬上了他的颈项。
倏地,冷苍昊却抑住下了侵袭的狂热,热滚滚的情欲变成了涓涓流泄的柔情,他轻嗅着那股由她身上传来的清香,伴随着近日加上的药味,他的心里有着浓浓的欲望,想就在这一刻,将她变成他的人!让她的身体永远带着他的印记,让她一辈子也逃不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