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愣了一秒,她不假思索的摇头拒绝,「不要,我又不会开车。」或许是移情作用,方才他提到车子的那一剎那,她好想用自己的一双手去掐死他。
啧!她不会开车……忽地,他眼底掠过一抹黯然。
前些时候,该是个乖乖女的她才刚满十八岁,若不是他……她该有机会学习驾驭方向盘的滋味的。
「嗯,没关系,妳不会开车,我可以烧个司机给妳吧。」印象中,康泽彷佛曾见过某位长辈的丧礼上有这种纸类祀品。
「还可以烧司机给我?」
「没问题。」他答应得很爽快。
反正就算是没有这玩意儿,他可以自己画一个,他会为她亲手制造一个慈眉善目的好司机。
真的有吗?铁商秋狐疑的望着他,一随便啦,不过真要烧的话就烧个女司机,我不要男司机。」
「为什么?」
「笨!如果不小心烧到了一个心性属江洋大盗的坏胚子,万一他老不听我的指令,又有个什么歹念,我一个人孤苦伶丁的,这下子处境不就很危险?」
「嗯,也对。」小女生顾虑一大堆,就连这种事情也在考虑范围。康泽在心里笑着嘀咕,但没反驳,「好,那就烧个女司机好了。」
「女司机嘛……」想想,铁商秋叹了声,「你还是别烧了。」
「为什么?」
「因为省得麻烦嘛,在这里飘来飘去的还挺方便,也不怎么需要用到交通工具的地步,你就别浪费钱了。」要得太多,他也大方的给了太多,那自己就一定会心虚,一心虚,以后想再整他时,一定会忍不住手下留情,这算盘怎么拨都不太划算,所以还是算了。
在阳间,她是个正直的大女生,可不能这会儿到了阴间,就成了一个需索无度的贪心小鬼。
康泽连忙道:「一点都不会浪费……」
「还是不要算了。」他坚持,她就愈要反对。
「可是如果有车的话妳会比较……」
「你很啰唆耶,就说我不要了,没见过你这种人,人家不要了还『强强』要塞给人家。」铁商秋嘀嘀咕咕,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要不是我家的人全都跟我通不上气息,我才不会那么倒霉找上你。」
「妳说什么?」她嘟哝上一大串,隐约中,康泽没听个详细。
「我说赖得理你,我要走了。」
「喂……」
「喂什么喂,你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她打鼻孔嗤了声,「我真的是拜托你有点良心好不好?即使我死了,好歹也记一下我的名字,可以吗?」就算已注定得再当鬼一阵子,在还没投胎之前,她死命都会咬着自己的名字不放。
「小秋?」他试探性的唤着。
恶心!谁准他唤得这么亲密的?
铁商秋嘴一撇,闷着气想抗议,但调过眼瞧着他那双隐约带着欣喜的温热瞳眸……算了,就随他叫吧,反正这名宇再用应该也没能用多久了。
「小秋?」见她尽是横眉竖目的朝他扮着鬼脸,却没听到她出声抗议,憋着气,康泽又试了一次,「小秋。」
「听到了啦。」真是的,又不是在玩宾果游戏,叫那么多声可以兑换奖金吗?她没好气的想。「叫我做什么?」
「妳还会再来吗?」他的语气里有着掩不住的期盼。
「入你的梦?干么?你那么巴望呀?」见他还真的点了点头,铁商秋反倒惊异的挑起了眉,「说真的,你不会怕吗?」恶!变态男。
「怕什么?妳?」
「对呀,你忘啦,我已经是个鬼了耶。」
康泽没有给她确切的回答,只是笑着。嘿嘿嘿,坦白说,他真的忘了她是个鬼。
瞪着他唇畔的那抹怪异笑容,铁商秋也笑了,很没好气的咧开唇瓣笑露了白皙的牙齿。
「妳会再来吗?」这回,欢迎打扰的意味已明明白白显露在他话中。
「再说吧。」她敷衍的应着。
的确,得看看她往后还会有什么需要呀,若真只能入他的梦做索求物资的沟通,那迫于无奈,她或许得再试上个一、两次。忍不住,她又往他脸上瞧,他仍是一副近乎呆滞的期待笑容。
啐!新上任的凯子爷一个。幸好这家伙家里还算有几个钱,所以平心而论,如果她真的渐渐养成贪婪成性的作为,向他多索求一些物质上的供给,在良心上也还不至于会太过不安。
唉!这是自她死后,惟一浮现在心里头的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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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康泽的慷慨大方,第二天,一大堆的银两衣物等着铁商秋去领,其数量之多,差点没教她看傻了眼。哇塞!真不愧是新上任的凯子爷,一出手就教人目瞪口呆,而且叹为观止哩。
钱多多,又穿得极暖,体内恶心自然重新蓬勃茂盛。该……整整他泄些心头恼火了。
不能怪她忘恩负义,谁教他不长眼睛害死了她,所以,一、他既注定跟她有这笔不共戴天之仇,她不报仇就太对不起自己了;二、他活该欠修理;三、他倒霉被她整;四、呵呵,其实,除了第一点的原因构得上理直气壮外,其它两点的原因是因为……她在这里实在是闲晃得太无聊了,得找些事情来做。
况且,勾到一个魂她就可以早日投胎耶。
这话铁商秋忘了是从那个三姑六婆的鬼妹口中听到的,但,自从将它收进耳朵消化后,她就开始整天找机会整死他。什么良心?哼!做鬼是不能有良心的,所以她早早就将体内残留且所剩无几的良心给泯灭殆尽了。
这天,嘿嘿嘿,机会又来喽。
先前几次都是小CASE,牛刀小试罢了,不过也让他逃过好几劫,这次她可不能失手了,会很丢脸的。
脑子里不断想着激励自己的话,她全神贯注在自己拟定的计划里……宾果!
「鬼差大哥、鬼差大哥,快点。」她情绪高昂,压根就忘了凑上前去确定康泽那个倒霉蛋有没有断气,急呼呼的就将身子猛地腾拔上升几尺,将双手圈成喇叭状,大声疾呼。
方才,趁康泽走过时,她下意识的伸手意图扳落一片大王椰子树的枯叶,忘了手不能碰物,但又发觉,自己呼出的气竟能拂动叶片,不禁大喜,当下便鼓足了气,拚了命的吹呀吹,结果,她成功了。
哈,那么重又那么大的一片枯叶,这下子不砸死他才怪。
「哟呼,鬼差大哥,你们在哪里呀?」铁商秋真的好乐。
「谁在鬼叫鬼叫?」两个鬼差大哥来得很快。
「鬼差大哥,这里、这里。」
「又怎么了?」
「快点、快点,这里有个死人。」她的手朝下指着被重重的枯枝砸到,仍躺在地上的康泽,脸上是满意的神情。
她讨厌见血,更讨厌自己非得将他整得血肉模糊才能收了他的魂。幸好,他没血流满面,甚至似乎连一滴血都没映入她的眼……嘻,这是不是代表她的技术愈来愈厉害了?
「死人?!」
「对、对、对,在这里,快点把他的魂勾出来。」手指乱挥,铁商秋兴高采烈的做着行动指导。
两个鬼差大哥微带诧异的互觑了眼,很有默契的,一个飘下去检视康泽,另一个则翻着手中的生死簿,然后,两双冰冷冷的眼不约而同的迎向对方,再一块儿瞪向她。
「怎么啦?」铁商秋也发觉到异状。
不会吧?难不成被这样子重砸,他还没有死?
「拜托妳也稍微控制一下好吗?」鬼差大哥甲的性子较急,瞪着她的眼神掺进了满满的不耐。
「稍微控制?」她是真的不懂了。
「唉!」另一个鬼差大哥乙没有开口指责,合上手中的生死簿,投向她的沉寂眸中彷佛有着浅浅的促狭,还轻轻的晃了晃脑袋。
唉什唉?铁商秋不解,却仍不死心的催促着他们行动。
「鬼差大哥,为什么不赶快锁上他?」即使康泽还没死透,但只要造成既定事实,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也没法度了吧?所以只要一被鬼差大哥的锁扣扣住了,他要逃也逃不掉了,「快点锁住他的魂呀。」
「我们不能这么做。」鬼差大哥乙的口气和缓得教人感动。
她一愣,「为什么?」
「因为他还没死。」
「怎么会……」
「闪开!」怒气腾腾的逼退她,鬼差大哥甲气势剽悍冷凛的走了。
「可是……」失望还不足以形容胸口的感觉,铁窗秋可怜兮兮的望着鬼差大哥乙,「那他要什么时候才会死呀?」
同情的望着她,鬼差大哥乙捺着性子回答她的疑惑。
「别着急,该死的时候,任何人也留不住他的,妳放心。」再瞥了她一眼,鬼差大哥乙也飘飘然的走了。
放心?!真好笑,她就是不放心,想整死他所以才会这么处心积虑呀,而他们却要她放心,放什么狗屁心哪!
怅然的眸子在瞬间敛尽神采,呆呆的,她俯望着仍躺在地上的……咦,他……死人、死人动了?惊悚袭心,她猛地立起身,施施然的往下飘降,小心翼翼的凑近康泽身边,然后恍然大悟。
这猪八戒,原来他刚刚只是昏过去罢了!
「阿泽,你还好吧?」冲过来的小颜紧张得要死。
事情发生时,他人还站在远远的对街,原本要朝阿泽挥动的手甫抬,就瞧见那片枯枝很突兀的松落,害他急得边吼边跑的想引起阿泽的注意。结果,他是引来阿泽的注视了,但也令阿泽应是前进的脚步停滞了一下下……该死!
「阿泽?」明明是睁开眼了,怎么不出声回他的话?「你听到我的声音吗?该死,你回答我呀,阿泽!」
康泽张开的眼睑眨了眨,半晌,原本毫无光彩的眼珠子开始闪烁着生命的原始迹象。
「阿泽……」
「小颜?」微拧着眉,他纳闷的望着小颜脸上仍未敛去的心焦,「怎么了?你看起来……该死。」他蓦地吸了几口气,「好痛!」
「废话,脑门被砸破了一个洞,当然痛了。」嘴里数落着,他扶康泽起来的动作很轻、很缓、很小心,「再坐一下,你的脑袋在流血。」
「出了什么事?」
「算你倒霉,没风没雨的,走在路上还会被树枝砸到头。」小颜自口袋掏出一小包面纸,将它们全都抽出来用力压在他的伤口上。
「树枝?」眼角瞥到脚旁的枯叶,他咧嘴苦笑,「大王椰子的叶子。」呵,真是流年不利呀,这几天他已经零零落落的碰上几起这种倒霉事件了。
「要不,还有什么树枝会比你的脑勺硬?」看来,阿泽没啥大碍了。小颜轻吐了口气,紧绷的情绪逐渐放缓。
「也对。」康泽叹气。
对个屁呀,大王椰子树的树枝再怎么硬,还是比不上这家伙的命硬呀,这样都还弄不死他,真是气人!铁商秋在一旁不满的嘟哝。
「头还会不会晕?」小颜看了看,伤口的血流已经稍止,「试试看,看可不可以站起来。」
「没问题,死不了的。」他微摇着头叹息。
对呀,你的命还真不是普通的硬哪。在一旁的铁窗秋也陪着他一块儿摇晃着脑袋。
「干么突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盯着他慢慢坐起,再慢慢站好,小额微拍了下他的手臂,「喂,今天晚上……」
「我实在是没什么心情。」不待他说完,康泽已开口拒绝了。
「你都还没听完我的话。」
「吃饭,不是吗?」
一提到吃饭这两个宇,明知道没自己的份,铁商秋还是忍不住将手按在肚子上,几乎可以感受到肚子里的饥饿虫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好久没尝到固体食物的滋味,她觉得饿了。
「是吃饭没错,可是不是普通的饭局,是我的生日饭局哩。」
「对不起。」半是歉疚、半是因伤口的抽痛,康泽拧起了浓眉,「该死。」晕茫茫的感觉过了后,痛意就分外刺心,痛死人了。
「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
「我真的没这种情绪。」
「但你总要吃饭吧?」小颜站在一旁,双手盘胸,神情有些闷闷的,「你快像得自闭症的重症患音了。」
「是呀。」而且是病入膏肓了。他心知肚明。
骗人,这家伙不是过得还挺悠然自在的吗?担什么心哪,刚才没听他自个儿都说了,死不了的。想到康泽的耐撞、耐整,铁商秋又嘟起了嘴。啐,标准的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啦。
「阿泽,我拜托你好不好?」啧了声,小颜下意识的踢起脚边的小石块,「那件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你也该将它给忘了吧?」
「忘?」康泽苦笑。
教他怎么忘呢?别说是两个花样年华的女孩的一生就这么葬送在他手上,就以这些日子来,脑海中总不时会浮起小秋又气又恼又无奈的娇憨模样……忘,他忘不了。
况且私心里,不知为何,他也不想将她忘了。尤其她曾在他的梦中出现,无论是虚是实,他都忘不了。可是,她为何没再来了呢?是衣服无虞了吗?还是真恨他恨到连入梦跟他聊个几句都极度不愿?
瞧,她是摆明了不愿与他再有牵绊,可教人跌破眼镜的是,尽管如此,他倒是打心坎里巴望能夜夜见她入自个儿的梦里来,就算是闲着无聊想找人开骂,他也愿意当那个出气筒,可她偏偏似乎不怎么领情。
一想到铁商秋,康泽胸口又开始抽着抑不住的酸涩。不知道那些钱跟衣服她收到了没?也不知道她在那儿过得好不好?如不如意?想到她一个人孤零年的在另一个世界里游荡飘泊,他对自己的怨恨就又多增几分。
杵在一旁静默着,见他的脸上浮起伤感又怅然的神色,铁商秋也不禁沉下了脸。
他在想什么?想得这么人神,神情这么教人想软下心肠去同情、怜悯他。
「别这样折腾自己的情绪了行不行?就算不为你自己,多少你也想想你爸妈他们哪。」小颜实在是快看不下去了,「难不成你想让这种愧疚拖著作一辈子?」
「或许吧!」
「什么或许吧?你别再庸人自扰了行吗?」
「她曾入我的梦。」康泽幽声轻喃。
「什么?!」他愣了下,「什么入梦?」
「小秋,那个女生,她曾经到我的梦中来,不过只有一次。」他的话中有着浓浓的遗憾。
「见鬼了你,什么入不入梦的?阿泽,你不会是对鬼鬼怪怪这种事着了魔吧?」小颜有些恼了。
他的确是见鬼了,也或许真是着了魔,可是你管得着吗?哼!鸡婆。铁商秋对着小颜吹胡子瞪眼睛的想。
「着魔?呵。」康泽长叹一声,「或许真是这样,但如果着了魔就可以天天见到她,我倒不排斥呢。」
「你……」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回答竟是如此,小颜也跟着叹起气来,「你不是存心闯出这种祸来的,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愧疚的心态呢?阿泽,丢开它,别一直揪着这事不放,你会害死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