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怎么突然对那块玉佩那么在意?从小少爷便视钱财如无物,纵使那是老爷子亲赠的玉佩,但……
「斯文?你是腿断了?」
「来喽!」
他的腿还好好的连在身上,可是,他知道再不快点追上去,待会儿就真会被打断。
··················
「噢,你们找阿妹呀?」
「是呀,她在吗?」代主子发言的斯文问得很客气。
「不知道呢。」
「那……」
「你去她家找吧。」前来应门的大娘抬臂,往河畔那栋屋舍一比。「就那里呀,我也不确定阿妹在不在家。」
「咦,你这儿不姓危呀?」
面容黝黑的大娘看起来比斯文还惊诧。
「谁跟你说我这儿姓危?」
「就前面那大叔……」面对大娘的疑惑,他声音越来越小。
唉,看来又是一个浪费时间的错误!
斯文心中苦叹,差点要不顾形象的蹲坐到地上,揉一揉发软的可怜双脚。
可是少爷都走了,他还能不走吗?
单奕风一听闻那大娘的话,立即又迈开脚步找人去,来到大娘所指的屋舍,脚长的他还没走到那扇门前,门就开了。
他没有等斯文赶到,直接上前询问:「请问……」
唷,有客人呀?
危庆仁醉眼迷蒙的望著他,以及随後追上的斯文,懒懒的提壶灌了口酒。
「请问你这儿姓危吗?」
醉眼眨了眨,不言。
「是危薇家吗?」
听见熟悉的名字,醉眼漾起微笑,但旋即退敛,又提壶连灌了两口白乾。
「呃,这位老伯……」
总算,危庆仁有了反应。
「老伯呀?」他醉茫茫的轻笑几声。「也对啦,对你们来说,我的确够老喽。I
这么问下去,要问到什么时候?
斯文忧心忡仲的睨了眼急性子的少爷,却愕然发觉,少爷反了性了,面对这老伯的醉言醉态,竟只是将帅气的五宫挤成一团,没有动怒。
「危薇在家吗?」
「谁人呀?」
再一次被迫磨著耐性,单奕风下禁气结。好,换个方式问。
「这儿姓危吗?」
「对、对,我是姓危。」
「我找危薇。」
「她呀……」摇摇摆摆的,危庆仁煞有其事的转头往空荡荡的屋内张望,再笑嘻嘻的拉回视线。「她不在家唷。」
这醉汉是在玩他?
单奕风黑瞳蓦地微眯。
瞥见少爷的嘴角开始有点抽搐,斯文心一惊,赶忙插进话。
「老伯,你知道危姑娘上哪儿了吗?」
「知道呀。」
斯文心喜。「她在哪里?」
「今儿个呀,她应该是在……」兀自沉吟了会儿,然後,危庆仁抬眼朝他们傻笑。「城西方员外那里。」
··················
危庆仁虽然醉醺醺,倒也没晃点他们;他们直捣向方员外家,经人指引,真在後园找到跪在地上扒土的危薇。
眼见人终於找到了,斯文几乎要痛哭失声的跪倒在地。
他们可是辛辛苦苦的跑了大半个城啊。
单奕风则已濒临爆发边缘。
一见到她,压抑的怒火熊熊燃烧,加快脚步冲向毫无所察的危薇,微倾身,他将她直接拉起,像提布袋般,拎在眼前晃了又晃。
「我的玉佩呢?」
紧随在後的斯文差点没被他的举止吓死。
「少、少爷,我们还不确定……」
「你闭嘴。」
猛吸一口气,斯文乖乖的闭上嘴,微退一步:他还年轻,还有少爷要服侍,他不能枉死呀!
冷不防被人拎起,还晃了几下,危薇顿时满眼星斗,头昏昏的。
「好晕……」
「给我说!」单奕风什么都不管,现在只求这个答案。
要她说什么?危薇一头雾水;她发觉这道怒吼还真是耳熟,像是……像……拧著眉心,她放弃动脑筋。
唉,如果不是头真的很晕,她一定会记起在何处听过这声音。
单奕风又将她晃了晃。「快说呀你!」
想吐了……
危薇很努力的抑下肚里的异常翻滚。
「少爷、少爷。」察觉她似乎极不舒服,壮起胆子,斯文上前轻扯主子的袖子。「你别激动,她恐怕禁不起你这么连番摇晃。」
斯文的动作没让单奕风恢复理智,反倒是不经意瞧见危薇那一脸青白,让他猛然心惊,倏地松手。
危薇幽幽的瘫软在地。
见她撑不起身,单奕风心急的开口,「你没事吧?没事就给我站起来!」
她是想站起来呀,只要星斗散去、胃部不再翻滚难受,她就会站起来,瞧瞧是谁这么嚣张霸道。
「起来呀!」
等了半晌,见她没动作,单奕风急了,上前一把将她撑起,这回他的动作极为轻柔,不敢再拿她当布袋般乱甩乱晃。
「谁人呀……」阳光炙烈,她举手遮在眼前,眯眼细看,嘴角缓缓绽开一朵笑花。「噢,是你。」
见她无碍,单奕风这才放下一颗心,没好气的问:「不是我是谁?」
「呵呵……」她柔声轻笑。就说嘛,这怒咆真是耳熟,原来是那天遇见的狂傲男子。
「你活像只耍把戏的小猴。」他忍不住脱口说。
「小猴?」
「只有猴子才会像你那样。」说著,他也学起她举手遮阳的动作。「喏,瞧见没?就这模样,像吧?」
瞧是瞧见了,可是他才刚取笑她的举止像猴子,那他这副模样还不是一样。
像只公猴?!
危薇不怒反笑,但没戳破,只觉自己又多见识到他顽皮的一面。
其实他虽然霸气逼人,倒也挺好玩的。
「你笑什么?」
唉,在他眼中,她似乎是动辄招怒。
「没呀。」她还是柔柔笑著。
「哼。」懒得跟她罗唆一堆,单奕风直接切入正题。「你有捡到我那块玉佩吧?」
他的话明明是询问,偏偏少了那么股客气的味道,十足十像个讨债的地痞流氓。
斯文立在他身後,闻言白眼微翻。
天哪,少爷也不怕一开口就惹毛了危姑娘,让她来个相应不理,或是矢口否认,甚至乾脆抵死不承认,那他们不就少了条寻找玉佩的线索?
他真的不想接下来的几辈子都当奴当仆呀!
幸好,危薇压根不以为意。
「玉佩呀……」她迟顿的脑子开始翻起记忆。
仿佛依稀,是有那么一回事的样子……
听出她的口气似乎并下意外,单奕风态度更是嚣张,「拿来!」
「咦?」她还没想到呢。
「难不成你想吞了它?」
见少爷急性子又起,斯文深感不下场下行,赶忙开口打圆场。
「危姑娘,你有瞧见我们少爷的玉佩吗?大概这么大。」他用手比著。「看来通体碧绿。」
通体碧绿的玉佩?她有印象了。
呼,终於找来了!
危薇再度缓缓绽出微笑。
「那玉佩原来真是你的呀,我收起来了。」
「太好了。」瞟见少爷的神情依旧阴沉,斯文赶忙再抢著问:「能不能请危姑娘拿出来,还我们家少爷?」
「当然可以。」危薇应得爽快。
本来就是要物归原主的呀,只不过一直没人来找,她也不知道该拿去还给谁,几天後,根本忘了它的存在。
「那太好了,玉佩呢?」不自觉地,斯文的口气也带了点单奕风式的迫性与催促。
「就在……」
冷不防地,单奕风下爽的插进话来。
「我不在吗?」
不约而同,两双不解的目光望向他。
他将鼻梢一扬,「我人就在这里。」
「咦?」什么意思?
「我没嘴巴吗?这事我自会处理,你给我退下去,不必多话。」摆明了他这次的怒火由斯文承担。
「噢,是。」肩膀一缩,斯文识相的退开。
危薇微嗔的瞟瞪了赶人的单奕风一眼。
这人当真是狂傲过头了,别说她这个陌生人,连他身边的小跟班也都是动辄招怒。
环视两双对自己怀有不满的眼神,单奕风更光火。
「还杵在那里做啥?」
两双疑惑的眼面面相觑,再投向他。
轮到谁了?
「走呀。」单奕风冲著危薇轻咆。
有了斯文的前车之鉴,她不敢多做耽搁,螓首微点,忙不迭应了声,「好!」
「那还不走?」
怕他再开骂,她下意识的加快动作,先蹲下身去提起水桶,猛然站起,就听水桶咚一声落地,她脸色变得铁青,纤弱的身子微晃了晃。
「小心呀!」一声惊呼,斯文便要上前搀扶佳人,但有一道人影动作比他更快。
单奕风也不知道自己是著了什么魔,见她身子骨如此虚,竟满心不悦,身形如风地掠向她,猿臂一伸,略显粗暴地将她揽在身侧,炯亮黑眸瞪著她。
眼前再度冒起满天星斗,危薇知道有人扶了她一把,而那人正是单奕风。
「你有病?」
有病?
头昏眼花的在他臂弯中稳住身子,猛地吸进满腔蛊惑心魂的男人气味,她差点又瘫回那透著温暖的宽厚胸膛。
她努力站定身子,尽力调匀不稳的呼吸。
这男人具有危险性哪!
「喂,你当真是有病?」久久没见她吭气,单奕风急了。「说话呀!」
「不,我只是……只是……」被他的味道迷住了,所以才会……「一时站不住罢了。」她顿感无措。
第一遭,被花花草草之外的东西吸引住,没有过这种经验的她,有些被吓住了。
「没病?没病的话,怎么会连站都站不稳?」单奕风不信。
但斯文暗暗点头。
他曾听闻,有些妇女病就是这样,气血欠调理的话,猛然起身,绝对会两眼昏花、满天星斗。
「我是真没病。」她再次强调,本欲多言几句,却瞥见那张又担心又气恼的俊脸,霎时不由自主地将解释都缩回喉中,浅淡一笑。
「走吧,你不是急著要拿回玉佩吗?」
「我是呀。」
「那请随我来。」
第五章
单奕风还是满腹疑云。
真的没事?
他想问,但是,她不想讲,他也无从问起,算了!横竖此行的目的只是拿回玉佩,不是来做大善人。
瞧她桶子已拿在手上,率先走人,他轻哼一声,「也不知道是谁在耗时间哩。」
人高腿长,单奕风本就走路如风,此刻更带著傲气,故意三两步就越过她,走了好一会儿,听闻身边有脚步跟随,也没多留心,直到斯文轻咳地唤住他。
「少爷!」
「干么?」
「先停一停吧。」
「嗯?」
「那危姑娘还落在後头呢。」斯文开始细喘著气。
今儿个为了找危姑娘,他一路追著少爷在城里跑了大半天,现在这双腿只是勉强挂在身上,中看不中用了。
「什么?」
「危姑娘还没跟上。」
单奕风大吃一惊,立刻旋过身,待瞧清楚状况,陡然瞪大眼,难以置信。
她怎么离他们那么远,身影看来就只有蚂蚁那么点大……
「老天爷,她到底有没有长脚?」他傻了。
斯文听了真是欲哭无泪。
谁没一双腿呀?
他有。
危姑娘也有。
唯独英勇神武的少爷没有,他那双不是腿,是风火轮!
心里犯著嘀咕,斯文不敢把这些话说出口,他就是有再多的胆子也不敢拿命去玩。
单奕风点点脚尖,再跺跺脚,索性走回头路。
少爷又想做什么?
汗流浃背、一脸愁苦的斯文叹口气,还是认命的又追上去。
「少爷!」
单奕风不理他的呼喊,直冲到危薇身边。
她诧异的扬扬眉,红唇才张开,手臂就被他一把攫住。
好痛!
不管三七二十一,单奕风拽了她就走。
「欵……」
「你给我闭嘴。」
「可是很痛哩。」她温婉的语气掺了些火药味。
「不好。」
「你……」
「请你放开我好吗?」
「瞪那么大眼瞧我做啥?啐,你要搞清楚,我这是在帮你的忙,否则,凭你那蜗牛一样的速度,要什么时候才跟得上我们呀?」
她无法反驳他的话,因为,她本来就温吞成性,可是,他凭什么对她动手动脚?
「那又怎样?总会走到目的地。」
「是呀,等你走到,八成已变成老太婆了。」
他这是什么话?
「就算这样也不关你的事。」
「可是玉佩还在你手上,这就关我的事了。」
哼,这一点她的确无法反驳。
但是,他还是没理由对她这么又拖又拉的,当她是袋米不成?
「你这样拽著我,不觉得累吗?」
「是不太顺手。」
「那还不快点放开我!」
单奕风并不觉得拎了个她是负担,可是,在她挣扎的拖拉中,这么跌跌撞撞的颇令他厌烦,因为她不是踩到他的软靴,就是踹到他的脚陉,瞥见她那气鼓鼓的娇颜,他索性将她拦腰一抱,抛到肩上扛著走。
「喏,这不就好了。」
喝!
危薇吓了一大跳,脸庞随即酡红一片,她生平第一次和个男人有这么亲密的接触,可像倒头葱,摇摇晃晃被人扛著走,让她又开始晕头转向了。
「这样好走多了。」对於自己的急智,他沾沾自喜。「待会儿路要怎么走,你再指引一下。」
你好走我可不舒服!
心念这么转著,可是危薇说不出抗议;因为她得死命咬住下唇,才不会丢脸的吐满地。
胃又在滚了啦!
「……少爷!」斯文在一旁傻了眼,要当场给他下跪。「我的好少爷,你不能这样扛一位姑娘啊!」老天保佑,他的心快无力了。
这里可不是少爷曾带他游玩的北方民风豪放,也不是莺莺燕燕任人轻薄的窑子,这姓危的姑娘更不是浪荡女,岂能容他这么随意搂抱呀?
会出事的啦!
但单奕风使出一记眼刀,斯文立即安静的滚到一边,他谨慎的瞪著主子,又同情的瞥向危薇。
唉!只能算她倒楣了!
就这样,在危薇的指引下,人高腿长的单奕风很快的扛著她来到那日相遇之地——苗圃,他将她放了下来。
呕!
脚一落地,危薇再也忍耐不住,粗鲁的一把推开他,就顾不了的蹲在地上吐起来。
见状,单奕风倒抽了口气。「你果然有病!」
你才有病啦!
按捺住满心忿忿不满,吐完之後,危薇强迫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恶狠狠的再瞪他一眼,这才走向上次藏玉佩的位置。
上辈子她铁定和这猖狂男子结了仇,才会和他这样纠缠不清,最好早拿玉佩早走人,此生永不再相见!
黝黑眼瞳盯著她的一举一动,见吐得小脸发青的她不发一言的走过来,再走过去,完全无视於他的存在,像是浸回她的花草天地里,一股怨气冲上脑子,他粗声咆问:「你在干么?」
危薇不理会他的大嗓门,拿起工具,动作熟练的扒起土。
「喂,现在不是搞你那些花草玩意儿的时刻!」
听闻他贬低她最珍爱的花草为玩意儿,两排晶莹贝齿咬得咔咔作响,危薇差点就呛声回去,但她及时忍住了。
「喂!」
哼!她危薇有名有姓,这霸男以为他在叫谁?
「说话呀你。」
她才不!
没错,依他的穿著打扮,铁定是富豪公子哥儿,也铁定受人奉承惯了,可是,她才不希罕跟他扯上关系。
「你这女人,是存心在使拖延术吗?」
这话有著暗暗的指控,像是在怀疑她根本就没心要还他那块玉佩,危薇再迟顿也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