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真是应了皇甫毅轩的话,但他不是将镜子送给喜欢的姑娘,而是喜欢上镜子里的姑娘了。
尽顾着伸展自己已经自由的四肢,巫束娟没有留意到熊靖之的怔忡,直到她尽情的将胸口的自由空气都给吸满了,而且还可以随时补充,她这才将注意的焦点挪了一些给熊靖之,“谢谢你的帮忙,真的!我真的是很感激不尽,呃……”她文绉绉的先来上那么一段感谢词,而且正式得教人发噱的向他行了深深的一鞠躬后,这才想到了她一直以来的大意疏忽,“对不起,你一直都没有跟我提过你的大名。”她说得好像错在他身上,而不是她。
“熊靖之。”
“熊靖之?!”眼紧盯着他不放,巫束娟顺着又念了一次。
她直觉好笑,这个熊靖之有那么温文儒雅的风采,人又长得如此清秀俊朗,竟然会有那么粗扩的一个姓氏?!
“大熊!”巫束娟笑眯了眼说,直觉他的姓氏可爱。
她竟然一开口就跟皇甫毅轩一样称他大熊,只不过语气添了许多的戏谑意味,熊靖之意味深长的咧嘴一笑,没有制止她略带恶作剧的称谓,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眸紧锁着她精神奕奕的四顾流盼。
“小娟,你为什么会被禁铜在那镜子里?”他又旧调重提。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们家都被人给坑了,误信匪类。”巫束娟不耐地再说一次。
“但是怎么会……”熊靖之无法抑制自己的好奇心,“被困在镜子里?”
“大熊,你应该猜得出来,我是个……魔女!”巫束娟拿眼角偷观着熊靖之,看看他是不是会被她的身分给吓到。
但熊靖之眉头皱都没皱一下,“我猜也是。”他轻描淡写的说。
感动地睁大了眼,巫束娟激动地向他靠近一步,“你知道我的身分后一点都不骇怕?或者是恐惧?”
“为什么要害怕?”熊靖之笑着反问。
“你不怕我会作法害你?”巫束娟挑明地说。
熊靖之一挑眉,炯炯有神的眼直盯着她瞧,“你会吗?”
“如果你欺负我的话,我或许会很残忍的将你变成一头猪。”她面带神秘的诡笑出声来。
“猪?!”
“对,而且是世界上最丑陋的一头猪,怎么样?怕了吧?”不待熊靖之露出惧意,巫束娟自己就已经开怀地大笑了,而且马上将刚刚威胁别人的话给抛在脑后,“哇,那么久没有好好的动一动了,也不知道小老鼠还在不在?”她咕哝着。
见巫束娟竟然兴奋到浑然忘却屋内还有个男人在,想也没想的就撩起她那宽大的云袖,挤压揉捏着肌白肉嫩的上臂及匀称线滑的肩头,熊靖之忙将自己那双几被眼前这一幕春光慑住的视线调开,暗自吞了一口口水,掩饰尴尬地岔开话题。
“既然你们一家身分都那么特殊,为什么会被禁锢在镜子里呢?”
“唉!”巫束娟轻吁了声,满意的发现到自己的肌肉小老鼠还依然存在,只是被闷了那么久,体型稍微缩水了些,但是还算结实。随便抖了抖手将袖子给顺好,见熊靖之好像还在等着她的回答似的不吭声,她这才秀气的摇了摇头,煞有其事的将出色的五官全都给皱在一起。
“这是我们一时不察……唉,这该如何说起呢?如果真要教我从头到尾说一次的话,话就会很长了。”
想也没有多想的,熊靖之脱口就说:“没关系,我不介意。”
可是巫束娟横了他一眼,表情不是很乐意的模样,“可是我介意啊,谁耐烦一口气说那么多话啊,而且就算我再怎么喜欢说话,一口气将所有的事情说完也是很累的耶。”但是一想到人家大熊可是救她出来的救命恩人,这样的口气似乎是大不敬,于是她很快补救的说:“这样吧,我一天说一点给你听,这样你不就可以知道了?!”
一天说一点?熊靖之的心震了一些幅度,“小娟,既然你已经自由了,现在你打算上哪儿?”
上哪儿?!想到未来的去处,巫束娼又开始在心里嘀咕了,原先她在镜子里是完全没有自主权的,镜子在谁手上她就只好跟着谁,但是这会儿她已经脱困而出了,问题反而出来了,首先烦恼的就是,她现在该上哪儿去找失散的家人呢?
“打算上哪儿?”巫束娟为难的轻吁了声,“我也不知道耶,我得先找到我的家人才行哪。”
“找你的家人?他们会在哪里?”熊靖之间。
“我怎么知道马玉蒂那女人会将我的家人给丢到哪里?”一想到即将展开毫无头绪的寻找生涯,巫束娟的心情就低落了起来,“你呢?你原先是预备上哪儿去?”她不怎么起劲的随口问了一句。
“江苏。”熊靖之回答她。
“你要去江苏?”巫束娟问,见熊靖之点点头,她又接着问:“你要去江苏做什么?”
“帮一个朋友办些事。”熊靖之简单的一语带过。去江苏办事?江苏这个地方好像也挺不错的,而且她也没去过。巫束娟心里开始在琢磨着:“然后呢?”
“回家乡看看。”熊靖之淡淡地说。
“喔,原来你要回家。”想到家,巫束娟又心情沉重起来了,百般无聊的望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在镜子里,她都只能从各个角度去看到他一部分的脸孔,这是她第一次可以这么无拘无束也无啥物品阻隔在两人中间的看清楚他的脸,而她忽然发现到一件事,“大熊,你长得还挺像好人的耶。”而且长得很顺她的眼!她在心里偷加了一句。
“挺像好人的?!”熊靖之差一点失笑出声,什么叫做挺像好人?坏人又是长得什么模样呢?虽然听她说来像是在称赞着他,但是他还真的是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自己反省一下。
而巫束娟的视线还直盯着他瞧,细细的观察着他,她记起她爹爹常说,从一个人的眼神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人的心性如何,而熊靖之竟然能在她很不礼貌的厉眼盯视中,不闪不躲的任凭她瞧个高兴,这点很令她佩服,不禁在心头冒出对他的信任。
只是他脸上一副要笑不笑的熊样子让人看了也觉得好笑。
“看来现在就只有一个办法可行了。”巫束娟突然冒出声音来。
“什么办法?”熊靖之感兴趣地问。
“我可以跟着你回家啊。”
瞧着巫束娟理所当然的表情,熊靖之的脸上没有半丝意外与惊奇,因为他原先也是如此计划的,若她没有主动提出来,就算是需要用“劝”的,他也会将她一起带走的,他不太放心她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在外流浪。“这倒也是个办法。”他认同地说。
巫束娟被他顺从的表情给吓愣住了,她原本还打算若他不赞成的话,她就偷偷地在他身后跟着他走呢,谁知……
“你也赞成?”她感到有些讶异。
“要不,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见她反而犹豫起来了,熊靖之故意无奈的说。
巫束娟侧着头思索了会,心想:这倒也是,目前除了跟大熊一起行动以外,她还真是很伤脑筋该怎么走下一步才好。
“可是,还有一件事让人无法放心。”突然想起了件很重要的事,巫束娟又蹙起了眉心。
“什么事?”熊靖之问。
“大熊,我又不是很认识你,万一我看错人了,以为你是天底下最好心的好人,但其实你是个最阴险、狡诈的大坏蛋,那我怎么办?”
“什么?!”这回熊靖之的声音提高了不少,刚刚是谁说他看起来挺像好人的?!才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竟怀疑起他的人格来。
熊靖之高扬的声音让巫束娟吓了一下,她有些畏怯的望着他,“我……你别那么大声嘛,我只是说出心里的话,我爹爹从小就常常告诫我们,人心隔肚皮,千万不要随便去相信人家,像这次我们一家就是因为太信任马玉蒂了,所以才会遭到她的暗算!”
这倒也是不可不防的一点,她有这种警觉心也是应该的啊,自己干嘛要有那种受到伤害的感觉呢?想到这,熊靖之的表情渐趋于和缓,他反而有些赧然自己刚刚的强烈反弹。
“你说得倒也是该顾虑的,那你觉得该如何才能让你有安全感?”
“依我的看法嘛……”巫束娟的眼光移到熊靖之的腰侧,“不如你将那把小刀送给我,如果你……呃,我的意思是,如果万一碰上坏人的话,我就有个防身的武器了。”
瞧她渴望的就只差没有流出口水来的模样,熊靖之突然笑了起来,“小娟,你该不会是很早就打定主意要我这把刀了吧?”
“废……”巫束娟不加思索的说了个字,但在瞄见他了然的眼神时,她警觉的马上将话转了个弯,“怎么会呢,我才不是那种人哪!我只是觉得身边有把刀子会让我觉得比较安心一些。”她可不会笨到跟熊靖之招供,当她在镜子里看见他拿起那把缀着好几颗五颜六色的漂亮石头,在油灯柔和的照射之下会闪着晶亮光彩的刀子后,她就很不可思议的想要拥有那把刀,不是因为那几颗石头,只是因为……唉,反正她就是很莫名其妙的想拥有它。
“你很喜欢这把刀子?”熊靖之将刀子连同刀鞘自腰际解了下来握在手中。
“喔,还好啦。”巫束娟努力克制着自己想扑身过去将刀子夺过来仔细观赏的欲望,故意装出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情,其实她的头都已经点得快断掉了。
“你重获自由,我也没准备什么首饰送你,既然你喜欢这把刀,那我就将刀子送给你,恭喜你重获自由。”熊靖之大方的允诺,见她的脸色一亮,他慢慢地又说了一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还有条件?”鼓起了双颊,巫束娟眼神恶狠狠地瞥着他,给人东西还要谈条件!真是不爽快,婆婆妈妈,活像个女人家。
“对,就是你以后不准随便使出魔法,尤其是在众人眼前更是严禁你使魔法。”熊靖之轻声的说。
“可是……”巫束娟有些犹豫,不使魔法她不就一无是处了?万一别人欺负她,那可怎么办?她现在可是孤家寡人,流落江湖的可怜孤女。
“我刀子已经送给你了,如果你碰上坏人想要对你不利的话,你不就有武器可以防身了?”熊靖之提醒着她方才她自己说过的话。
“但是……”被熊靖之用自己的话给塞了回来,巫束娟整个脑子翻搅了起来,她在心里暗骂一句:讨厌,这家伙没事记性那么好干嘛?她眼神饥渴的盯着他递到眼前的刀,她一开始说要那把刀子防身只是顺口胡馅,但是怎么也料不到他竟然会用这个理由来反咬她一口,这……真是令人为难!
“小娟,这么做是为你好,你千万记住不可轻易使出魔法。”
如果熊靖之是霸声霸气的下着命令,而且是得意洋洋的说出这几句话来,巫束娟或许还会不甩他,但是,他的口气又柔又轻,眼神也是充满着那么令人无法开口拒绝的——关切。
“好吧。”最后,巫束娟还是点头应允,见他眉梢浮上的那一抹笑,她聪明的为自己争取了一小块的保留范围,“但是,如果我遭受到生命的威胁……”
“我会保护你的。”熊靖之毫不考虑的打断她的话。“确定?”
“我保证。”熊靖之正容严声地说。
“真的?太好了!”巫束娟喜滋滋的看着他,没有再吭半句。
因为她正偷偷地在心里欢呼着,真好!平白无故的就赚到了个武功高强且长得称头又可以任她使唤的保镖。
第三章
看到走在前头的那个蹒跚身影,熊靖之的眼睛瞪了起来,“小娟,你又来了。”他轻喝了一声。
只见巫束娟满脸委屈的转头,给了他一个小小的白眼,但是却也乖乖的让她方才浮飘在空中的双脚着地,“人家实在是快走不动了嘛。”她心疼的看着自己的脚,小声咕哝着。
“走不动?”熊靖之没给她什么好脸色看,毫不怜香惜玉地说,“走不动也得走,谁教你喂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给马儿吃。”
想到这件事,熊靖之就有一肚子的气,他带着她不过才过了几天安稳的日子而已,怎知他今天一早醒来,就发现跟了他多年的马儿一脸的“不对劲”,不但嘴角不时的涎着口水,身上也不时的冒出一些汗水,更可怕的是偶尔会出现的小抽搐,看在他眼里,实在是痛到心底去了。
而这一切皆只是因为,巫束娟昨夜不知道在马儿吃的饲料里加了些什么鬼东西。
“那才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那是我以前喂阿飞吃的补品耶。”巫束娟有些不服气的说,想当初阿飞吃了那补品那么久的时间,也不曾见它有任何不适。
听见她提起另一个类似男人的名字,熊靖之更加不悦,“阿飞?!他是谁?”
“我养的乌鸦啊。”巫束娟不耐地回答他的问题。
“乌鸦?”熊靖之奇怪的看她一眼,“那它现在呢?没有跟你一起被困住?”
巫束娟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小声地说:“阿飞已经死了。”
死了?!熊靖之惊骇的望了她一眼,马上转头望向他手中牵着的马儿,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不会吧?今早带它看大夫时,大夫开了帖药让它服下去后,情形就已经好很多了,不至于吧?!
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巫束娟这才会意到他的想法,她大叹一声,“阿飞不知道已经死了几百年了,你可以放心啦,况且,它也不是因为吃这补品死掉的。”
“你确定?”熊靖之不太信任的问了她一句。
吹胡子瞪眼睛的哼了一声,巫束娟没好气地说:“你的马儿不是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吗?”
“那是因为它命大。”
生气地瞪他一眼,巫束娟索性闭上嘴巴,不肯再开口说话,于是两个人又静静地走了一小段路,直到熊靖之又打破了沉默。
“小娟,你又快比我高了。”
“我知道啊。”不待他的斥责,巫束娟就嘟着嘴说:“可是走了一整天的路,我的脚真的痛死了。”她的心里没有半点愧意。
熊靖之无奈又有些心疼的看她一眼,停下脚步,“别再使法术了,我背你。”
巫束娟立即横了他一眼,“不要,我是黄花大闺女耶。”
熊靖之扬了扬眉,见她似乎打定主意般的不肯再将双脚落地,也不肯让他帮助她,他苦着一张脸望向最后的一个救星——那匹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