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点就好吗?我很乐意让你看仔细一点。”
哼,全世界的男人都会有的通病:色病!
她不语,美目瞪着他。
看出她微悻的不悦,他不以为意的对她挤眉弄眼。松开裤腰,微露出一部份极富健康美的褐色臀肉。_
“好了啦,别再往下拉了。”才见到一点肉色,她就性急的制住他。
真没用,明明想整他的,怎么好像被倒整一记?!
“你真的不考虑乘机占我一下便宜?”
“敬谢不敏!”
“唉,别的女人可是求都求不到噢。”
他嘴巴调侃,但见她红了脸,他轻笑,泰若自然的微勒牢松开的裤头,不让她面临更尴尬的异色景致。
他的细心,她看在眼里,心有所感。
这年头的大哥都这么体贴吗?若是如此,难怪大哥身边永远不缺死心塌地的忠心女人!
打针的手稳如泰山,见他不发一言的受了两针,她露齿微笑,在他整妥裤头时,她拿过网状的弹性绷带预备着。
凌敬海微怔。
“这又是干嘛?”
“绷带,保护伤口的。”
“咦?!”
“别动噢,小心扯到伤口。”她警告着,又轻又柔的将网状绷带往他脑袋网下。
扯到伤口?!
他失声哼笑,哪来的伤口给他扯呀?
没镜子,他也描得出额头的伤了不起就是一道血流不止的擦伤罢了,而她却想用这么夸张的东西来彰显它?
身上挂彩不稀奇,可是,受伤的原因不是跟帮派分子干架,也不是英雄救美,而是因为替李昆扬庆生的那间餐厅在地板上了蜡,太滑了,害微醺的他跌个鼻青脸肿,这、这事若传出去已经够丢他的脸了,再让人瞧见他被包成木乃伊,那他还用活吗?
她干脆补他几刀算了!
“别动!”心里暗笑,她不由分说他扳回他欲逃的脸。
“不用这么麻烦吧?”
“不行。”她很坚持。“一定得小心地护住伤口。”
“这会不会太小题大作了点?”她是存心想害他丢脸?
“怎么会呢,你受伤了,我们得好好的照料你的每一处伤口。”她照本宣科。“你的兄弟们是这么警告我的。”弹性绷带拉到下颔,她的力气不自觉的大了些。
“兄弟?”他微征。
家里谁这么神?还闻讯赶来了!
“嗯,守在帘后的那几位呀,口口声声作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就要我们一群人陪葬呢。”她才不信他没听见那堆烦人的喳呼。
凌敬海当然听见了,但习惯了,便不以为意,只是……
“一群人?”他现在只看到她杵在他身边,哪来的一群人?
她会意。
“你在找我的同事们吗?是这么的,他们怕情况不对,万一大哥你真的不幸英年早逝,那不就当定了陪葬物!所以先去换套体面的衣服了。”
“换衣服?”
“到了枉死城,全都是清一色的白衣白帽,多杀风景呀!”她笑盈盈的娇颜掩不去淡淡的嘲弄。“我们女生哪,都嘛是‘外貌协会’的一员呀。”
明明她在笑,语气又柔又软,十足十白衣天使的态度,偏他是越听越觉得刺耳。
“他们只是嘴巴说说,不会这么狠的。”
“这谁也说不定呀,所以呢,我们只能冀望大哥你长命百岁,以保我们的性命安危无虑,好,包好了。”
拉好绷带,她退了一步,细细观赏自己的杰作,满意后,开始替他包扎腕间的擦伤。
她看他的伤口,他看她全神贯注的神情,悄悄的加深了唇畔的愉悦,然后向下望着她工作的手……咦?
“别缩好吗?你会拖累我的工作。”
“干!”一道长宽丈量连五公分都不到,就算三岁娃儿也会视而不见的伤口,顶多流了几滴血,可她的绷带扎得煞有其事?
“这也要包?”他失声轻斥。“免了吧。”
“不行,怎么可以呢。”她理直气壮的勒紧绷带。“你的兄弟吩咐了,每一个伤口都得包扎确实。”
“是吗?”
“是的!”
静望着她移到下一处伤口,熟论的擦上双氧水、红药水、紫药水、碘酒,像替墙壁上油漆,来回抹了好几层,他连眉都没皱一下,然后她开始缠绷带。一层,一层,又一层……
捺不住了,凌敬海缓缓弓起眉心,正待抗议,忽地瞧见飘忽在她红唇的那抹窃笑。
他顿然领悟,“你是故意的!”“我是吗?”她唇畔的笑容依旧灿烂。
呵呵!
* * *
帘子一掀,被“料理”妥当的凌敬海走了出来;他的步伐很僵硬,但还是走出来了,复杂的目光盯着那几双也很复杂的目光。
这……
李昆扬他们先是一震,面面相觑的忍了几秒后,不约而同的狂吸着气,爆笑出声。
凌敬海不是傻瓜,怎会不知道自己顶了个夸张的白脑袋绝对会被他们嘲笑,可是瞥见她正经八百的缠呀缠、缠呀缠,不知怎地,她总算肯放他一马后,他却没法子顺手扯下身上那一团绷带。
他很想捍卫自己的面子,却动不了手!
“阿海?”
“大哥?”
“不准笑。”
“是!”话才说完,他们的笑声都快冲破屋顶了。
他的指令像是屁,因为连林医生他们都忍不住轻笑出声,急诊室的气氛一下子热络了几分。
罗敏若躲在帘子后窃笑。
“你也闭嘴。”
“遵命!”她知道他在警告她。
而其他的人继续笑,李昆扬甚至笑得酒都醒了一大半。
“谁再笑,我就将他碎尸万段。”
“是!”
笑声更沸腾了。
扯扯臂碗的绷带,凌敬海没再吭气,表情复杂的领头走出急诊室,忽然,他停住脚步,隔着电动玻璃门望向里头。
那个白衣天使已经将帘子拢向墙壁,手脚利落的将托盘上的残物整理分类,眼底眉梢都是笑意,甜美又温婉的笑花衬出她芙蓉般的娇颜更艳光四射了。
他的凝视持续了好一会儿。
“阿海,你在看什么?”李昆扬借着酒意攀问。
凌敬海没理会,直到她端起托盘走了。
“阿海?”
他将目光转向他们。
“是谁说要到这间医院的?”
三双眼睛忽然起了疑云重重的互视,然后,阿盛的肩头垮下,认罪。
“是我啦,你身上见血,脑袋破了个洞,又像是昏了过去,我一慌,就只记得附近的这间小医院。”他甚至还先跑到急诊室来报讯,做好事前准备呢。
轻哼了哼,凌敬海瞪着他,不言不语,直瞪得阿盛心惊胆跳。
大哥虽然早几百年前就将自己漂白了,却仍是黑白两道都敬畏三分的笑面虎,他似笑非笑时,那倒也罢了;可他不笑时,那双黑炯炯的眼睛很让人心里发毛,被他这么闷声不吭的盯着,而且目光的焦点只锁在他身上……
妈呀,早知道就该跑远一点,将大哥送到台大、马偕什么的;早知道,他就别蠢到开这个口!
今晚的数个餐友中,他见识最浅、年纪最轻,又是最晚加入这个兄弟会的人,再怎样也轮不到他拿主意呀!
是他笨啦,笨透了!
“是你提的?”、
“唉,就是我啦。”他无奈。“这帐,就全都算在我头上好了,要杀要剐,你呈上来就是了。”
“算我欠你一次。”“赫?!”
跨步上前,凌敬海弓肘扣住了阿盛的脖子,不让他逃,顺便往他肚腹轻捶一记,笑眯了眼。
“走,请你喝一杯。”“咦?!”“走呀,这次,我们到哪一家去叙旧?”闻言,三双眼睛全都难以置信的瞪着凌敬海。就在不久前,是谁说今天已经喝够了,要回去了?!
第二章
连着几天超时工作,罗敏若累得只剩下一口气。
跨出电梯时,她打了个哈欠。
“下回,换我谈恋爱谈到伤风感冒,看没良心的小莉熬不熬得过这种摧残!”她怨道。
失恋是件很悲惨的事,她可以体会,可是小莉竟然一连跷了两天班,偏这两个晚上的急诊病人超多的,害她连喘口气、泡杯咖啡的时间都没有。叹着,她又打了个哈欠。
“老天保佑姐姐不在家。”拿出钥匙,她嘀嘀咕咕。“我已经没有体力听她训话了。”
老天果然保佑她,喀一声,她轻轻拉开门,竖起耳朵,一室静寂。呼!没人在家。
她先给父母上炷香,待办妥例行之事时,已是哈欠连连,她伸伸懒腰往房里走。
国三时,妈妈因病而逝;护专毕业的那年她披嫁裳,隔年,辛苦赚钱养家的爸爸因一场车祸也去世了;然后是她的出嫁;去而复返,姐妹俩相依为命,接着过了这个年,已订婚的姐姐嫁人去了,就剩她一个人守住这个家。
真的,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这倒也好,一个人独居的快乐总胜过两个人共处的痛苦吧。”她如陷入回忆般的低喃,酸疲浮肿的眼眶有着片刻的湿濡。
旋即,她制住胸口的酸涩,感伤的叹了叹,揉揉困盹的眼,不允许自己跌入不堪的回忆里。
该合眼休息了!
还来不及窝回房间,大门又被拉开来了。
罗敏茱买了早餐回来,刚好堵上累疲的妹妹。
“你又加班了?”
“嗯,小莉临时请假。”
罗敏茱无语。
她是个药剂师,不会不知道妹妹身为护理人员的责任与无奈;当病人就在眼前呻吟时,自身的疲累往往是被抛在一旁的。
“先吃了早餐再睡吧。”罗敏若哀叹。
“别说你一点都不饿。”“饿是饿了啦、可是……”
“不准抗议。”将买回来的三明治摆到餐桌上。“我们已经好久没有一块儿吃早餐了。”
这倒也是。
闻言,罗敏若先进房换套休闲服,走回来时,姐姐已经喝了半杯牛奶。
“你的脸色很难看。”
“有吗?”接过姐姐递来的牛奶,她苦笑,“每次熬了夜不都是这副惨遭蹂躏的死人相。”
蹂躏这句形容词是姐姐前不久嘀咕她的,害她回房后还特地照了照镜子,哟,果真有那么几分哩!
“除了熬夜,你这几天又心情不好了,是不是?”
“哪有。”
“没有吗?”还想骗她?她以为姐姐是当假的呀?“那这两天你的眼睛生病了不成?不是红就是湿!”说得心疼极了。
相处了这么久,妹妹的心情起伏她最清楚了,即使事过境迁,她也知道妹妹偶尔晚上还是会哭着睡着,第二天早上她的眼睛都肿了,她以为她骗得了谁?而小敏这两天的情绪处于冰河时期,她猜都猜得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不是中心又有受虐妇女报案?”她问。
罗敏若点点头。
“几件?”“三件。”
难怪小敏的精神会差,情绪也这么低落。迟疑着,罗敏茱不禁旧事重提。
“小敏,你别去当志工了啦。”伸指敲着桌面,她苦口婆心的劝着。“每次听到或是看到都会触景伤情,情绪低落好几天,这不是好现象,再这么下去,你迟早会崩溃的。”
“没这么惨啦。”她又喝了口牛奶。“其实当了志工才发觉,在婚姻中遭遇比我不堪的人多得很。”
“那又怎样?别怪我自私,那些人不是我的妹妹,我同情,却无可奈何,而我只想要我的妹妹能够重拾婚前的快乐笑容。”
“我还懂得怎么微笑。”
“哼哼,是吗?你待会儿睡觉前记得照照镜子,看看你的笑容有多么力不从心。”
“有那么惨呀?”“不信?你自己去瞧一瞧。”
“说得好像我有多行尸走肉似的,我很满意我现在的生活。”
“做得像狗一样,这种生活也叫生活?”她没好气的指控。“连我这种得顾店的可怜虫都比你过得还要有生活品质。”
喝着牛奶,罗敏若咬了口三明治,不吭气。
“要不,你尽量少去中心,省得看了就心烦。”罗敏茱退而求其次,一步一步地诱劝妹妹少去触是伤情。
“再说啦。”勉强吞了半个三明治,见姐姐仍不打算放人,眼睛困得都快睁不开的罗敏若不得不开口催她,“还不动?你今天不打算开店了?”
父亲留下的积蓄再加上姐妹俩赞下的钱,她们买了这栋复合式大楼里的两间小公寓;一楼的店铺是姐姐独资的小药局,六楼的公寓是姐妹俩的香闺。
“别赶我了,我这不是在准备了吗?”罗敏茱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吃完三明治就去睡吧,瞧你,眼睛都快闭上了。”
“嗯。”叹气点头,琢磨着自己的体能状态,她下意识的自药柜里拿出一个小药瓶。
罗敏茱见了直皱眉头。“不是很累了吗?”
“最呀。”“那你还会睡不着?”
“大概是太累了,合上眼,还是没法子睡着。”脑海中想着那些神情憔悴的受虐妇女,想着……黄东文。
无奈的见妹妹吞了一颗安眠药,她不禁摇头。“别吃上瘾了。”
“噢。”
见她顿了顿,又丢了一颗入嘴,罗敏茱有些恼了。
“你是想一觉不醒呀?吃这么多,小心你那条小命哪;要吃不会吃龙骨粉还是酸枣仁粉?你以为我拿它们回来当胡椒粉吗?”
闻言,罗敏若倒笑开了,“放心啦,这又不是安非他命,两颗吃不死人的,而且我只是想睡觉,又不是想死。”
“记住你的话。”抢过小药瓶,她挟着轻愤地警告。“我们姐妹俩相依为命,你不准丢下我一个人过日子。”
姐姐以为她舍得她吗?再怎么说,当初身陷地狱时,也是姐妹情深才拉回她悲切欲绝的心呀!
想着,不觉又湿了眼眶,罗敏若长吸了口气笑叹,“过了年,又多了姐夫一家人相依为命喽。”
到时候说不定她会很变态的开始跟姐夫抢姐姐……啧,明争暗斗的日子搞不好还挺刺激的哩。
* * *
在急诊室见多、听多,倒是没碰过这种大哥!
罗敏若刻意转过身,不去看那张会让她情不自禁想多瞄两眼的热情脸庞。
人家做大哥的不是都酷酷的?身上应该都会带疤带伤?然后不苟言笑?动辄得怒?再不然,好歹也得满口槟榔,三不五时地抖抖脚、抠抠鼻屎之类的?
可这凌敬海还真是另类。吊儿郎当的狂妄笑容,英挺且恣意宣扬的傲然气势,不像走夜路的嗜血哥儿们,倒像是活跃在灿烂阳光下的天之骄子。
如果不是那天阿盛口口声声喊他大哥,她怎么样都不觉得他像是阴沟里的大老鼠,而他最符合大哥气派的表现,就只有那天晚上在急诊室时,他从没间断过问候一干马屁精的祖宗八代!“八成是天天在家里吊嗓子,否则,怎么会说得这么流利。”她暗嘲在心,不经意地自口中低喃着。
“你说什么?”
“我说,你晚上没接活动吗?”
凌敬海停下舔霜淇淋的动作,诧望着她。
“活动?”
“在街尾暗巷杀杀人、放放火什么的呀。”瞟了他在微愕后轻咒一句,忙不迭地舔净流下指缝的甜腻黏液,她移不开注视的目光。“你大哥老是躲在这里孵豆芽,那些警察不就都很寂寞了吗?”她又想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