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什么东西跌到地上的声音。
第七章
偷偷摸摸地，毕小嘉几乎可以说是连俯带蹲的，她一面小心翼翼地观听着楼上的声响，一面又注意着楼下通往后院的那扇门。当她终于辛苦地“闪”到大门边时，手放在门把上，额上的冷汗才稍微缓和下来。
“真险，还好没见到皓皓那小鬼的人影，要不然……”她喃喃自语地将门拉开，心中的气又霎时全聚集在胸口。“皓皓，你坐在门后干什么？”
“丫头婶婶，你动作怎么那么慢？我都已经等你好久好久了。”小皓皓不但口气显露出不太耐烦，连表情都真像是等了好几百年的模样。
“等我？”先是发现自己在躲的人竟然守株待兔似的、早就好整以暇地守候在门外了，心头已经微吓一跳，再听到这小鬼的口气那么大，毕小嘉不禁促狭地问：“皓皓，你等我做什么？我又不嫁你，你太小了我不要。”
“我也不要，等我长大的时候，丫头婶婶都已经是欧巴桑了，像奶奶那么老。”嘟着嘴，皓皓洋洋 得意地反驳她的捉弄。
在凌家，耍嘴皮子，凌皓南可是跟毕小嘉旗鼓相当地不分输赢。
像老妈妈？双眼猛翻成白色的，毕小嘉一下子就处于下风了，她忿忿地想，这小鬼才不过跟我差个十来岁，竟然还敢嫌我！
“谁说的，再过二十年，我还是风姿绰约的一枝花呢，谁像你，再过几十年大概还是毛头小子一个。”她特意强调后头那几个字。
“人家才不是毛头小子，我要当一个有为青年。”听到毕小嘉对自己未来的称谓，凌皓南急切地辩解着，脸上是一副被误解的冤枉表情。
噗嗤一声，毕小嘉笑了出来，看见他的不悦，才故意正色地问：“那请问你这个有为青年，大白天的干什么鬼鬼祟祟地躲在门外？”
“就跟你说了嘛，我在等你啊。”凌皓南一脸不耐烦的回答。
虽然才不过是四岁而已，在经过了电视洗礼加上遗传的原因，凌皓南活生生地就是个鬼灵精的孩子，但是口齿毕竟不是非常非常的清楚。毕小嘉心知肚明两个人猫捉老鼠的游戏是为了同一个原因，但仍故意一脸不解地对他说：“我已经说了，你太小了，你还要等我。”
“哎呀，不是啦，我是……”
见皓皓一脸纠正的脸色就知道他打算要说出真正的意图，毕小嘉连忙手往自己身后一比，打断了皓皓的话尾，煞有介事的说：“皓皓，你听到了没有？刚刚爷爷在找你耶，你还不赶紧去？”
“真的？”皓皓半信半疑地问。
“对啊，我怎么会骗你，你不去问爷爷找你有什么事情吗？”很真诚地，毕小嘉慎重其事的猛对他点点头。“说不定爷爷昨天有叫奶奶买冰淇淋给你吃呢。”
“真的？”听到冰淇淋三个字，皓皓就高兴地往屋子里蹒跚冲去。
逮着了这个空档的大好机会，毕小嘉就捉紧了自己原先藏在身后的包包，加快着步伐冲向自己心爱的摩托车。她愉快而轻松地坐了上去，将钥匙插进去起动了车子，然后左右瞄了一眼。正预备将脚放上脚踏板的地方……
“丫头婶婶，你骗人啦。”意外的，她身后传来童稚声音的指控。
“我……”毕小嘉被他这么含悲带泪的一指控，当下傻眼地愣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小鬼的动作怎么那么快？她不禁在心里啧啧称奇。
“奶奶说没有冰淇淋啦，你骗人啦。”说着说着，眼泪眼看就真的要夺眶而出了，只见它们尽在皓皓那双漂亮的圆眼珠里打转。
“皓皓乖，那丫头婶婶回来的时候再买回来，给你吃好不好？”毕小嘉心想既然骗不成，只好用哄的了。
“不要，我要跟丫头婶婶一起出去吃冰淇淋。他断然地拒绝了她的求和计谋。
瞧着那一脸不为所动的表情，还真像是凌家人特有的独断意味呢！
好气又好笑地，看着皓皓说完话后，真的就扯开自己穿着牛仔裤的腿，然后就一副要爬上来站在脚踏板上的动作，毕小嘉一惊。
“皓皓，你不能跟丫头婶婶一起出去，爷爷他们……”毕小嘉劝说道。
“我要吃冰淇淋。”皓皓一副死缠烂打的模样。
“皓皓，丫头婶婶一定会买冰淇淋回来的，好不好？”毕小嘉还是好言好语地哄着他，希望他会善心大发地自己走下车去。
“我不要，你要跟她一起吃冰淇淋不让我跟，我也要吃冰淇琳！”
这已经不是提示了，分明就是霸道跋扈到极点的宣告了。
“我跟谁一起吃冰淇淋？”毕小嘉心头一惊，这小鬼头难道有通天的本领，能熟知世间事？
“那个电话里的人啊，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出去逛街，吃冰淇淋……”
听见皓皓的话，毕小嘉才知道原来今天行迹败露的原因。她一整原先惊讶万分的容颜，换上一脸欲吃人的表情。“凌皓南，你这个坏孩子，你在偷听我讲电话！”
“我没有偷听，谁教你自己讲得那么大声。”皓皓的脸上尽是写满了被冤枉的不服气。“而且还那么高兴。”
让他这么一说，毕小嘉霎时语塞地瞪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反驳他。直到他已经稳稳地用身子占据了整个前面脚踏板上的空间，毕小嘉这才反应过来。
“皓皓，你不能跟我出去，我要骑车出去耶，你快点下去。”说着，毕小嘉的一双手已经不断地想将死命地用小却还满有力的双臂紧圈住摩托车把手不放的皓皓给抱下车去。“皓皓，别闹了，快点下去。”
“我不要，我也要骑车，我不要下去啦……我不要下去啦……”皓皓边挣扎，口里也开始石破天惊地嚷了起来。“我要骑车，我要骑车……”
挫败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毕小嘉警告地说：“皓皓！”
“丫头婶婶，人家也要骑车去吃冰淇淋啦。”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出现了呜咽的抖音。
“皓皓。”
毕小嘉喊了一声又停了下来，现在自己该怎么办？她做事再怎么莽撞也知道自己的骑车技术仍属启蒙阶段，她可不敢任意地载着凌家人的宝贝——皓皓出去街上乱闯。
“丫头，我看你就带皓皓出去好了。”
这个声音响起时，毕小嘉被吓了一跳，但皓皓可没有，他还正沉浸在四岁小孩所营造出来的哀戚气氛中。
“老妈妈？”毕小嘉不相信地看着那个不知何时就已经站到离他们才几步远的吴彩云。
“如果他再闹下去的话，一定会吵醒他爷爷的。”口里解释着原因，吴彩云再看到皓皓脸上的表情也不禁笑了起来。“而且，看皓皓的情形，你今天是非得带着他一起出去了。”
毕小嘉这才发现到皓皓也没再开口吵闹了，她低头好奇地往他脸上看过去，看到的竟然是浓浓的哀伤。
在两个女人对话时，早已经将手松开车头的凌皓南双眼含着泪水，一张漂亮的小脸蛋上写满了悲情的指控，神色十分凄清的望着毕小嘉，活像个刚被人抛弃的可怜孩子似的。
而她就是那个抛弃了这个好似可怜小孤儿的没心肝的坏女人� �
大声地脱口就是一声呻吟，毕小嘉猛地捶了自己胸口一下，仰视着耀眼的蓝天，口里不信地低喃一声。
“老天爷，为什么是我？”
又再一次地惨败在这个小鬼的手里。
直到吴彩云轻咳一声，毕小嘉才发现到出了什么事。
“别碰我，你这个小色狼。”伸手赶忙将皓皓的手拨掉，她低斥一声。
皓皓被她的称谓说得微红了脸，他讷讷地说：“人家不是小色狼啦，人家是好心要帮你揉胸口嘛，你刚刚捶那么大力会痛的。”他语气里还有那种好心没好报的意味。 给他这么一提醒，毕小嘉这才真的有感觉到胸口隐隐约约的作痛，瞪了皓皓一眼，毕小嘉心不在焉地自己随意地揉了几下，脑子里有感而发地想着……
真是同根生的一家人，叔叔是凌家之狼，这个小鬼也是一匹小色狼� �
“丫头婶婶，我们走吧。”皓皓见丫头婶婶半晌都没有再说出拒绝的话语，顺势提议着。
“谁说我要带你一起去，你现在给我乖乖地下车。”毕小嘉冷冷地威胁。
“我……”
只飞快地瞄了毕小嘉及吴彩云一眼，凌皓南就眨了一下眼让跟眶里滑下了两滴清泪，嘴也开始扁了起来，然后是突然地嚎啕大哭起来。
迅速地将他的小嘴巴捂住，毕小嘉实在对这个人小鬼大的凌家宝贝一点辙也没有。
“算我输了好不好？小祖宗，拜托你不要哭。”不甘心地看着吴彩云也是一脸哀求的表情望着她，毕小嘉无奈地大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带你一起去。”
“哇呼。”皓皓欢呼一声。
“丫头，谢谢你了，骑车小心一点哦，皓皓，你要乖乖地不要惹婶婶生气哦。”一听到毕小嘉举了白旗投降后，吴彩云放心地说了这一句叮咛后，就已经转身走向屋子里去了。
“嗯，奶奶，你放心，我会很乖的。”留下一脸乖巧的凌皓南高兴地直冲着她笑。 怀疑地看着他由悲到喜这快速而戏剧化的转变，毕小嘉后悔地想着，自己是不是又上了人家的当了？
“皓皓，首先我要先跟你约法三章。”她正经地将皓皓抱上自己的大腿，一脸严肃的对他说。
“好。”皓皓以几乎会让毕小嘉信以为真的听话口吻答应着，然后又眨了眨无知的眼眸看着她问：“丫头婶婶，什么是约法三章？”
毕小嘉忍不住想伸手将自己掐死，真是个大白痴，怎么会忘了他才四岁？
但是心里很快地又安慰着自己，谁教这个小鬼平时都表现得一副万事通的样子，所以自己才会做了这种蠢事。
“皓皓，约法三章就是……”见皓皓真的是一脸专注地在听自己解释，毕小嘉笑得一脸无心机的说：“以后丫头婶婶说什么你都要听，做什么你都不能跟，想什么你也不能问。最重要的是，待会儿不准在那个阿姨面前叫我丫头婶婶知道吗？”
“丫头婶婶，为什么？”皓皓一脸疑惑地问。
狠狠地死咬着自己的牙根，毕小嘉认命地用杀人的眼光瞪着他，心里懊恼地想着。 只要这个皓皓小白痴在小芙面前开口闭口的丫头婶婶乱叫一通，自己多年来在小芙面前特意保持的威严铁定会荡然无存的。
有谁会再尊敬一个“鸭头”？
○○○○○○
将车停在车道上，凌少齐脚步有些雀跃地走向屋内，他提醒着自己是回来拿早上忘了带的那张设计图，可不是因为想念毕小嘉那个傻丫头的。
打死他，他也不会承认其实那张图可以等到明天再拿，因为早上到公司后，就接到对方来电取消今早的讨论约会。但是凌少齐还是跟助理交代一声后，人就到停车场开了车往回家的路上驶近。
其实真正驱使他回来的原因，是想看看小嘉空闲地待在家里时都在于些什么消遣。
“妈，我回来了。”一进门他就嚷了声。
“小齐？”
吴彩云惊讶地自厨房里走了出来，湿答答的双手不住地在围裙上擦拭着，见到了也正往厨房走来的凌少齐，她的眼睛有些张大了些，这个小儿 子可是几乎从不曾在上班时间跑回家里来的。
“你怎么啦，是不是生病了？”她担心地问。
“没事啦，我只是回来拿张图。”眼腈还有些东张西望地瞄着吴彩云的身后，没看见半个人影，他又纳闷地往外走去。
“小齐，你要回公司啦？”看见他在屋里晃了老半圈，手上仍是空空地没拿半项东西，吴彩云开口提醒他。“小齐，你的图还没拿哟。”
“噢。”
随口应了声，凌少齐仍径自走到门口往院子里搜寻了几秒钟，他这才深深地感觉到怎么今天屋子里好像特别的空荡荡的，连皓皓的影子也没见着？
“妈，小嘉呢？她跑到哪儿去了？怎么连皓皓也没看到？”凌齐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
“他们出去了。”吴彩云轻描淡写地说。
“他们出去了？多久了？”他不放心的追问。
“大概快半个小时了吧。”吴彩云简短的回答。
有些失望地正想上楼去拿图时，他想到了一件事，很快地转身走到车棚去，然后他紧张地快步走向吴彩云。
“妈，小嘉是不是骑摩托车出去了？”
“对啊。”吴彩云故意装作一副轻松的模样，因为她看到儿子的脸色愈来愈沉重了。
“她连皓皓也带出去了？”凌少齐的口气有些不悦了。
“没办法啊，皓皓就是吵着要跟她一起出去，她只好将皓皓也带出去跟她那个朋友一起逛街了。”吴彩云好心替毕小嘉解释着。
“她自己才刚学会骑摩托车没多久啊。”想到一个连车把大概都还握不紧的小女人再加上一个天真的小男孩，凌少齐就猛地觉得头皮开始发麻了。“那个疯女人。”他不禁地低语骂了一声。
“皓皓就闹着一定要跟她一起出去，她也是没办法啊，而且我看那丫头骑车还骑得不错啊。”吴彩云柔声的解释着，试图想减缓他那已经逐渐上升的火气。
“不错，不错，她那天能考到驾照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算她运气好，可是市区里车子那么多……”
一想到她骑车在热闹的街头一不小心……凌少齐就不敢再想下去，连忙问道：“妈，小嘉有没有说她跟小芙约在哪儿见面？”
侧头想了一下，吴彩云才记起了小嘉临出门时不经意对她说的话。“她说会先到小芙家去接她，然后再一起出去逛街。”
“小芙家？”凌少齐赶忙冲进屋子里去拎起电话拨了乔振东家的电话。希望她们还没有走，希望小芙还在家，希望没有什么事，希望……凌少齐不断地在心里祈祷着。
“喂？”电话的另一头传来清脆悦耳的少女嗓音。
谢天谢地！低吁一声，凌少齐感激地问：“小芙吗？我是凌少齐。”
“少齐？”苏小芙奇怪地问：“你怎么无缘无故地打电话到我家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还是你要找东东？他在公司啊，你不知道公司的电话号码吗？……”
等了好半晌，只听见苏小芙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继续不断的问着，凌少齐只好大声地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没有，我问你，小嘉到你那儿了没？”
“小嘉？还没有耶，怎么，你找她是不是？她应该待会儿就会到了，你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转告她啊。”小芙好心的说着。
“没什么事啦，小芙，等一下如果小嘉到了你那儿，你们先不要出去好不好？我一会儿就到了。”凌少齐急切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