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跟你说好,如果半路上我走不动了你可要背我哦。”她认命地说。
“上回我要抱你,你还不肯哪。”左仲森椰揄逗弄着她。“怎么这次那么急着要给我背?”
毛沛珊红着脸跺了跺脚说道:“你肯不肯嘛?”
爱怜地揽住她的肩头,左仲森边催促着她的脚步往门外走,边细声细语地附在她耳边说:“这世上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可以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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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好几天了,终于等着了室内除了他跟毛沛军以外没有第三个人的机会,左仲森将他拖到客厅的阳台上。
“有什么事?那么神秘。”毛沛军感到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左仲森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踌躇了半天,他还是单刀直入地问:“小军,珊珊是不是身体上有哪儿不舒服?”
不感到意外地注视他一会儿,毛沛军意味深长地说:“这有什么影响?”
想都没想,左仲森就直截了当地表示:“当然没有。”但是他的眼神蒙上了一层灰色。“我担心她。”
听了左仲森的话,毛沛军有些紧张的问:“我姐她怎么啦?”
“星期天我带她去健行,她也是走了一段路就开始冒冷汗,好像体力已经到了极限了。”那一天的情景仿佛还历历在眼前,左仲森有些心悸地耸了耸肩。“第一次我可以相信她是体力不好,可是第二次又碰到同样的情形,我就不能强迫自己盲目地以为她没事。小军,告诉我,珊珊她到底是怎么啦?”
“你有问过她吗?”毛沛军闷闷地反问着。
“她不肯说,只是有些惊慌地一直重复说她很好。小军,我知道她很不好,真的很不好。”想到了那天的情形,他就无法令自己放松下来。“你没看到那天她就这样喘着气,好像她周遭的空气都被人家剥离似的,看她那模样,我觉得心里直发疼。”他粗声地说。
轻叹声,毛沛军无奈地微摇了摇头。她是自己打小就相依为命的姐姐,自己怎么会不了解她病发时的情形呢!每每见她因自小就跟随她的心肌梗塞而吃尽了苦头,虽然到目前为止只发过两次病,但单这两次也花尽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了。而且日子虽然苦,但还是过得和乐融融的很。怎知就在同一年家里的支柱突然就这样撒手人寰,而当爸妈过世后,她在困苦的成长期中更加重了自己的病情。
如果他们的经济能宽裕一些,还可以让姐姐受到较好的调养,或许身体就会好些。但是年纪较大的毛沛珊却因为年幼的弟妹尚需要她的每一份可以挣得的金钱,自己不顾身体常常呼喊的警报声,她就是拼了命地不放弃任何一个工作,硬就是咬紧牙根地撑到现在。好不容易,他们手头宽裕了些,她却怕自己若有那么一天突然地离开了弟弟妹妹,他们会没有落脚的地方,所以不顾他们的反对,将存的钱拿来缴了这栋房子的头期款,而她的医药费却又毫无着落。
毛沛军知道姐姐的情形不能再拖下去了,尤其是上一次毛沛珊因为工作太疲倦而病发。
那一次她幸运地从鬼门关逛了一圈又回来了。但是也着实地吓坏了毛沛琳和毛沛军,软硬兼施的就是要她立刻安心养病不许再上班。虽然她确实已经放下工作了,但偏就在这个时候,又出现了一个令她心湖起了波动的左仲森。
毛沛珊的一颗心开始患得患失了。
可是毛沛军也跟毛沛珊提过了,要她早一点将实际的情形说给左仲森听,他相信左仲森一定不会因为这一点就离开她的。
毛沛珊心中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她的心里却始终有着一种恐惧。
恐惧着当自己对左仲森宣布这件事时,他会毫不留情地拂袖而去,不再眷恋于她这个随时没有明天的女人。
不!她不能冒这种险。
除非是被他们逼急了,毛沛珊才会迭声的对他保证她一定会在近期内对左仲森说,但是她也要求毛沛琳及毛沛军不要说出去,她要亲口对左仲森说。
将自己的双臂交握在胸前,左仲森静静地说:“小军,我希望知道珊珊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毛沛军低吟许久。看到左仲森为情所困的苦恼神情他觉得同情,可是这件事情必须由姐姐自己亲口跟他说。
“这件事我没办法帮得上忙。”毛沛军抱歉的说。
左仲森苦恼地猛捶了下墙壁,压低声音低吼着:“小军。”
“你必须自己从我大姐那儿下手,对不起,我无法告诉你什么。”对于左仲森,他真的是打从心底佩服着。左仰森真的是在关心着大姐!
定定地瞪着毛沛军,左仲森知道自己是无法从他口中得知任何消息了。他深呼出一口气,然后下定决心似的对他说,也对自己说着:“既然这样,那我一定会将珊珊的秘密挖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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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毛沛珊一个人坐在电视前面一整晚了,却是一双茫茫然的眼神注视着电视荧幕,看在毛沛军眼里,他的心有着隐约的疼痛。
“阿森他很担心你。”
“我知道。”她幽幽地说。
见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毛沛军也不想再多言。可是,见到她气色并不因为停止工作而有好转,反而是越来越差了,他忍不住劝着她。
“姐,明天就跟阿森坦白说出这一切,这几天我们就请黄医师安排开刀动手术好不好?你有没有发觉自己脸色越来越不好了?”毛沛军忧心的说着。
她举起手来抚着自己的脸颊喃喃地说:“真的!”
“阿森也有发觉了。”他加了一句。
倏地侧过身来面对着毛沛军,她紧张地问:“他有……小军,你跟他说了没?”
摇了摇头,毛沛军轻轻地说:“没有,我想由你自己亲口对他说会比较好。”顿了顿,他缓缓地劝着她。“姐,你别那么固执了。我们已经认识阿森也算有一段日子了,你应该知道阿森不是那种人,他不会因为你的身体不健康就放弃的。”
“可是他妈妈喜欢身体健康的女人。”她脱口说着。
“姐,你从哪里听来这话的?”毛沛军诧异的问:“你甚至都还没见过阿森他父母呢。”
有些赧然的垂下头,毛沛珊小声地说:“有一次婆婆说到的。”
捉住了利诱点,毛沛军开始柔声地劝诱着她。
“姐.如果你肯开刀的话,或许你也就会有健康的身体啊。”见毛沛珊因为自己的话而开始有着一丝向往的神情,毛沛军更进一步地说服着她。
“想想看,你都已经拖了那么久。大姐,趁你的体力还支撑得住,我们还是早些动手术比较好,黄医师都催了那么多次了。而且,如果你的脸色继续难看下去,阿森他自己也会发现到这一切的,到时候他说不定很生气你都没有跟他说出这些事情。”
“真的?”她迷惘的抚着脸。
听到她的心动,毛沛军急切的说:“对啊,我们明天就跟黄医师联络一下,安排为你动手术的事宜好不好?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可是……”觉得前途充满光亮的毛沛珊只花了不到一秒钟就回到了现实,她哀愁地想着一件事。“小军,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手头上根本没有钱可以让我动手术呀。如果我真的要动手术的话,钱呢?钱要从哪里来。”
早就胸有成竹的给了毛沛珊一个安心的笑,毛沛军轻松的说:“我们可以将这栋房子给卖了,再加上我们现在手头上现有的积蓄应该够医药费了。姐,这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不行。”
想也不想地,毛沛珊马上将他的想法驳回。
“小军,我们好不容易才辛辛苦苦地存了些钱买了这房子,如果将房子卖了,你们以后要住哪儿?”
“这间房子算什么,只要你平平安安地活了下来,我们总是可以再一起努力买另一间更大的房子。”毛沛琳的声音从大门那儿传了过来。
两人的眼光投向她,她倚着身体靠在门板上,看情形应该是已经进屋子有一些时间了。
眼里因为弟妹的坚持而蓄着泪水,毛沛珊的心里更是无法言喻地跳动着。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真的就会无家可归了。”她的语气有着掩不住的沉重哀戚。“我们努力了那么多年不就为了有一个温暖的窝吗?如果因为我…”
上前紧紧地将比自己娇小的姐姐拥进怀里,毛沛琳发自内心地说:“因为我们三个人都深爱着彼此,所以我们才会拥有这个温暖的窝。如果你有个什么……这个窝又怎么能温暖起来呢。”说到这,毛沛琳也忍不住地眼眶直发着热。“姐,你已经为我们辛苦了那么多年了,现在也该多为你自己打算的时候了。我跟小军现在都已经有工作了,等你出了院,我们可以先租个公寓住,等存够了钱,我们再买一间比这间更宽更大的房子。”
被毛沛琳的话感动着,毛沛珊倚在她怀里看向站在两人身后的毛沛军,不禁伸手握住他的手将他整个人拉了过来,毛沛军将两个姐妹紧拥进自己宽阔的怀里。
毛沛珊紧闭着双眼默默无语地感谢着老天爷,轻轻地在弟妹耳边说:“你们都长大了,爸妈他们看到我们三个人这么相亲相爱一定会很高兴的。”
良久……待三人的情绪都已稍微平稳时,毛沛军迫不及待的要毛沛珊给确定的答复。
“姐,那我明天一早就跟黄医师联络,看看他最快可以排哪一天帮你动手术,好不好?”
眼里看着弟妹们眼中的期盼,她再也不忍心拒绝他们了。他们说得也没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自己的健康也是很重要的。所有的希望也得要仰赖有个健康的身体才行哪!
点点头,她笑着答应了。
毛沛琳与毛沛军欢呼一声,,但是毛沛军马上又想到一件事。他迟疑地望着毛沛珊此时写满笑意的脸。
“姐,那阿森那边……”
笑容在毛沛珊的脸上稍灭了些,但她大声地吐了口气,然后一扬眉对着他们说:“我明天就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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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起来,毛沛珊就觉得心情异常地紧张。反常地在床上赖了老半天,终于还是有些不甘心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昨天晚上的决心毕竟是抵不过一夜无眠的想像力。
她已经想了整个晚上了,想像着如果阿森知道自己心脏不好,如果他了解到娶了她的话,就好像是让自己背上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他会退缩吗?
但是想到这一点,毛沛珊的脸就不由自主地开始红了起来。
真不害臊呀!人家从头到尾都没有对自己说过结婚这个字眼,你就已经假设成这样了。
结婚!
毛沛珊这几天不知为何常想着这个字眼。
阿森该是对自己有心呀!不然,为什么那天他会跟自己提到他父母亲最近会到台中来一趟?他们会喜欢自己吗?
都还没见到阿森他父母人呢,毛沛珊就已经开始在烦心着若自己无法讨他们的欢心怎么办呢!
不过,无论如何,自己今天一定得跟阿森讲清楚。这是自己欠他的,也是对小军他们的承诺。所以,无论心里是如何的不愿,她也得上楼走这么一回。
坚决地打开大门,她跨出了那勇敢的第一步
“天哪!螃蟹,你怎么跑出来的?”
只来得及惊呼一声,看到螃蟹快乐地轻吠了几声,然后机灵地冲向楼梯间开始往楼下跑去,只愣了一秒钟,都还来不及套上鞋子,毛沛珊拎起裙子就追了过去。
怎知那螃蟹的动作比那两只兔子快得多了,又因为它最近发育得特别好,腿也长长了不少,她才追了二层楼,螃蟹就溜得不见踪影了。毛沛珊停下来喘着气,嘴里也没有中断过对它的诅咒,恨恨将所有脑子里骂人的话一古脑的全部给搬了出来,她的眼光瞄到电梯。
搭电梯会不会来得快一些?
不再犹豫地冲到电梯前按了往下键。老天爷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平常慢得有够反常的电梯,这回竟意外的几乎立刻就在她眼前打开了门。她松了一口气的跨进电梯里,正在庆幸时才发觉到不对。
这电梯是往上继续爬升的。
自己怎么那么白痴没注意到?
苦笑的跟着电梯再爬升了一楼接了一位九楼的住户。那是位中年妈妈。毛沛珊先给了对方一个打招呼的笑,对方很商业化的也对她笑了笑,在她的身体都还没完全背向毛沛珊时,毛沛珊就看见那个笑已经消失在她的嘴角了。
挂在毛沛珊脸上的苦笑这会儿更深了,她轻吁了声,心里头只想着,这年头要做到敦亲睦邻可真是件不太容易的事哪。
当那电梯总算是在一楼停住时,那位中年妈妈自己先抢一步冲了出去,好像慢了一步就会少赚上几毛钱似的。等中年妈妈离开电梯后,毛沛珊才慢吞吞地拖着步伐走了出去。反正自己也没有想要跟她争名次。
刚走出电梯的毛沛珊眼睛只顾着往脚下的地板上寻找着那该死的螃蟹,压根就没注意到自己快撞上了一堵肉墙。
不对!是那堵肉墙自己撞上来的。
反正不管是谁撞上谁,毛沛珊只知道自己被人拥进了怀里,她的眼睛与那个逃犯臭螃蟹的眼睛四目相视着。看见她,螃蟹一脸兴奋地伸着粉红色的小舌头,不时地朝她汪,汪,汪地轻吠几声,嘴还凑过来想用舌头舐她。
“螃蟹,不行。那是我的专利。”左仲森的声音轻轻地喝止着,而且他伸手将螃蟹移开了些,不让它的行动得逞。
他的专利!
想笑,但却脸红得笑不起来。毛沛珊只是倏地抬起眼来,红着一张脸反驳着他的话。“谁说这是你的专利,我又没有准许你登记。”
听了她的话左仲森倒没有回嘴,只是呵,呵,呵的笑了几声。
从他手中将螃蟹抱了过来,她好奇地问:“阿森,你怎么这次又那么刚好帮我捉到螃蟹?”然后毛沛珊忍不住地加问了一句。“该不会又是我的声音传到楼下大厅来了吧?”
不待她走进电梯,左仲森伸手就环住她的肩膀将她搂进自己怀里,然后使了些力带着她转了个身。
毛沛珊见到一对目不转睛望着自己的笑脸。
“珊珊,这是我爸爸,我妈妈。”他得意的转向父母介绍着。“爸、妈,她就是珊珊。”
怀里抱着螃蟹,毛沛珊只觉得脑门“轰”地一声,她整个人就愣在那里。
阿森的爸爸妈妈!
自己没打扮、没有穿鞋子、像个野孩子似的追着一只狗……
第一个窜上来的想法是,她要找个地洞躲起来。
脸已经红得铁定会让捐血中心眼红了,她猛地倾身对他们弯着腰,微微结巴的跟左昌达夫妇打着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