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喜欢那个女的?」
「大概吧。」
「大概?」侧首,崔本妍狐疑的盯著李丞璟一脸的温笑。
今晚,家里只有三个人,用过餐後,李妈妈忙著腌菜头,所以,就只有她跟偶尔闲赋在家的李丞璟喝咖啡、聊天。
「听说吃过几次饭,双双对对,偶尔晚上也会约出去聊聊。」他附加说明。「你也知道他这几天晚上都很晚才回家。」
就是因为她清楚的很,所以心情更不好了。
早餐没看到人,中午也不再突然跑回来吓她,晚餐无影无踪,还以为他是忙於公事……
愁著脸,她正想再追问几句,门钤在这时响了。
两人对望了一眼,李丞璟还没移动,崔本妍已经飞快的奔向大门,顺便扬声叫正在厨房的李妈妈固守岗位,别急著出来,她会走会跳了,她要好好的利用她久未行动的双腿。
待她打开门後,看见门外站著一个陌生的大男生,手上捧著一大束鲜花。
「请问找谁?」她瞪著他手上的那一大束金莎花束。
「送花。」
「送给谁?」
「嗯,李先生。」
李先生?
老四跟老五回部队了,不关他们的事,大刺刺且神经大条的阿武向来不沾这种风花雪月,应该也不关他的事,那……就只有阿璟跟……阿罡!
疑心病立刻泛上胸口,她回眸瞧了瞧仍然老僧坐定的李丞璟,见他耸耸肩,一副此事与我无关的撇清态度,她拧眉,再将视线落在送货员的脸上。
「这里有满屋子李先生,你说的是谁?」
咦?满屋子李先生?
「李丞罡。」即使觉得她说得夸张,送花小弟也没笑出来。
真是他!
「谁送给他的?」
「不知道。」见她微恼,他忙不迭地重申。「我只负责送花。」
崔本妍没心思再跟他搅和,死瞪著那束又甜又美的大花束,因为花心全都是圆滚滚的金莎巧克力。若不是叹了几口气的李丞璟上前处理,恐怕她跟那个送花小弟就会定在那儿,等著当化石。
「小妍?」
「是不是那个漂亮小姐送的?」
「我不知道。」他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垂头丧气嘛,不过是一束花。」
「好大一束花!」
「可不是吗!」捧著花,他笑著走回客厅。
她跟在後头,越看越觉得那束花刺眼。
花束的确是漂亮,也大得嚣张,因为它是别的女人买来拢络阿罡的礼物。她很气愤,心中也莫名其妙的涌上嫉妒的情潮。
这下子,情敌追到家里来了,她该怎麽办?
··································
风花雪月的消息传得很快,李丞武吹著口哨进门,听正在看CNN的李丞璟转述一次,不到半个小时,男主角就回来了,也立刻得知了花束风波。
「花呢?」
「在厨房的锅子里。」多嘴的李丞武乐不可支,飞快的重复著崔本妍的话。「她说要让它们在那里自生自灭。」连花瓶也不肯腾一个来插,看来,这束花八成真惹恼了她。
「巧克力呢?」
「被小妍吃了。」
「全部?」
「嗯,可不是吗。」想到垃圾桶里那一堆金色的包装纸,他又笑了。「她更行,敢一口气吃那麽多的巧克力,换了别的女人,连一颗都嫌热量太高。」
闻言,李丞罡勾唇笑了笑。
「她很生气呢。」李丞武补上一句。
「意料之中的事,那,她人呢?」
「出去了。」
「这麽晚?」李丞罡不以为意的笑容顿时不见了。「她上哪儿?」
「谁知道呀,我还没看到她呢,你问老大。」耳尖的听到楼上传来手机的音乐,他疾冲向楼梯。「好像是我的电话响了。」
待莽撞的李丞武消失在楼上,李丞璟悠哉的接过话题。
「你怎麽连张卡片也不写?」
「写什麽?」
「那束花本来就是要送她的。」
李丞罡似笑非笑的嗤了嗤。「你又知道了?」
「瞒得了人吗?除了情人节,没有哪个女人会愚蠢到送巧克力这玩意儿给男人的?更何况还是送到家里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呀。「你以前不都挺不屑这套无聊的把戏?」
「不屑?」
「不是吗?举个例子,看你曾送哪个女人这种小礼物?」
李丞罡面无表情,压根就没花脑子去想例子,因为,心知肚明的很,他的确是不曾耍过这类把戏,因为,不需要!
「那东花让她心情恶劣。」李丞璟轻描淡写,没刻意渲染情况。
垂头丧气的她将花弄到手後,就一个人躲到饭厅,说要替阿罡处理善後,但他瞄到她的处理方式,不禁失笑。
只见她坐在餐桌前瞪著那束花,几秒後,粗鲁的拆了它,盛开的花朵随意弃置在脚边,而巧克力是一颗一颗的剥进嘴巴里,吃一颗低声咒一句……嗯,处理得还真是好哩!
「猜得出来。」李丞罡揉了揉眉心,像是头在痛。
的确,他的太阳穴在抽著恼人的烦躁,是他的疏失,他叫助理订束花回家,却忘了交代助理在订花时多写几个字,而实事求是的助理八成就直接在收件人那一栏留下他的名字,然後才会搞出这堆风波,唉,世事果真难尽如人意呀!
谁叫他以前从不曾订过花给女人呢!
「阿罡,你别故意逗她的情绪,你也知道她很敏感的。」
「你以为我故意?」
「看起来是很像呀!」
「你看错了。」而小妍呢,也白白的浪费情绪了。「她上哪儿?」李丞罡知道老大绝不会任由她那麽晚了还在外头闲逛。
尤其,她现在心情不佳!
「7ELEVEN。」
「她要买什麽?」
「情绪。让她出去走走也好,免得窝在家里胡思乱想。」顺手抽出刚收到的财经杂志,他叫住摆明了想出去找人的李丞罡。「她今年考不考大学?」
「考呀,为什麽不考?」他应得很笃定。
除了自修,阿武还拖了几个同学轮流替她恶补,如果她敢妄想当拒绝联考的小妞,他会再打断她那两条腿。
「那你有空就多哄哄她,万一她心情不好,连书都看不下去,铁定砸锅。」
「她不会的。」
「呵,你对她这麽有信心?」
「当然。」李丞至本想走出去的脚步转了一圈,改变主意往楼梯走去。「任何事情也得等她考完再说。」
李丞璟有些惊讶的问:「你有打算了?」
「崔本隅的意思是等小妍的脚好了,便接她去旧金山相依为命,她不捞个大学,怎麽留下来?」
「就为了这个烂原因?」
「你觉得有可能吗?」
「那,原因在小妍身上?」
「我不想太逼她。」
「我想也是。」翻开手中的财经杂志,李丞璟不经心的转述李丞武的话,「凭她的实力,第一志愿绝对没问题。」
李丞罡笃定的道:「那当然!」
「阿罡?」
「嗯?」
李丞璟不得不想到这个後果,「如果,她考差了……」
「她还是得留下来!」一句话,大势底定。
心情不好,崔本妍抱著一叠李丞武塞给她的考古题,闷闷的走进麦当劳。
李丞罡好过份,明知道她故意不给水喝,所以害死了那些玫瑰,还吃了那堆巧克力,可他半句话也没吭,泰若自然的继续早出晚归。
他绝对清楚她在闹别扭,偏就是不开解开解她的情绪!
她很恼,很光火,食欲全无,书本翻开也看不进半个字,却又无力也无理去找那个害她心情不好的罪魁祸首谈一谈。
谈什麽?她凭什麽呀?唉!
有只修长的手臂扯住她的衣袖,崔本妍漫不经心的顺著手臂瞥去,她瞧见一张清妍且熟悉的面容,不禁一愕。
「你?」
「忘了我了?」
「不,忘不了。」崔本妍悠声叹道。
她怎可能忘了眼前这个亦敌亦友的死对头呢!
刘品嫣是她国中跟高中的同班同学,六年下来,一亘是竞争的对象,她们的成绩几乎是不分轩轾。从入学的分班考试,每次小考、段考、月考,甚至是毕业考,两人的成绩常常是并列第一
如果不是三年前的那场意外!她们这会儿可能还继续当著同班同学呢!
听说刘品嫣果然以高分考上第一志愿,过著忙碌且灿烂的大学生活,而她,才刚从炼狱里爬出来,挣扎在重生的痛苦与喜悦里。
「干麽讲得这麽阴阳怪气?我又没害过你,别那麽要死不活的瞪我。要不要一块儿坐?」搅著咖啡却不喝的刘品嫣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你那年怎麽没填交志愿卡?」
「你怎麽知道我没交?」崔本妍很惊讶。
毕了业,大家忙著准备联考,根本没时间连系,在考完的第二天,她就出事了,出了院,她直接搬进李家,也没与任何同学连络,没想到倒还有人关心她的志愿卡。
「上网查呀。」刘品嫣没好气的嘀咕。「这就是科技发达的好处。」
她查过,依本妍的分数,两人绝对可以再当同学,可她不但没填任何一个学校,甚至就这麽无消无息……她曾去过她家,可没人在家,让她更是满心疑惑无从消弭。
同学当久了,她习惯了有崔本妍这个强劲的对手,私心里,还真有点舍不得她的中途退场。
「你找我有事?」
「关心,这个理由接受吗?」
关心?眉眼轻挑,崔本妍笑了。「谢谢。」
「别客气。」刘品嫣不假思索的将桌面的食物推向她。「如果你不介意,这个汉堡堡给你吃好吗?我吃不下。」
「好呀。」她也没客气,接下来就狠咬了一口,她拿它当李丞罡来啃。「你干麽买了不吃?浪费。」
「心情不好,懒得吃。」
「想存心减肥呀?咖啡你喝过没?」见刘品嫣摇头,她端过来就大饮一口。「好苦,下次加点糖好吗?」
「那本来就不是给你喝的,免费请你,你还嫌?」
崔本妍但笑不语。
「你这三年都躲到哪儿去了?」斜睨著她搁在桌面的一堆资料,她好奇问道。
「你现在念哪里?」
耸耸肩,崔本妍平心静气的笑道:「我今年重考。」
「重考?!」她纠起眉心。「怎麽回事?你那年的成绩不比我差,为什麽不交志愿卡?」
「出了点事情。」
刘品嫣好奇的问:「什麽事情?」
「车祸。」
「你……」刘品嫣惊愕且同情的眼色上上下下打量著她。「你还好吧?」
「当时不怎麽好,现在还可以啦。」
「你都住哪儿?我不是故意探听,只是,你们家一直都没人在……」
崔本妍一脸哀伤,「他们都不在了。」
「不在?你的意思是……什麽?!」她猛然站起。「你说什麽?」
「除了我跟我哥,我家的人都过世了。」
「那场车祸?」
「嗯。」
怔怔的站著,刘品嫣瞅著低头又咬了一口汉堡堡的崔本妍,嘴巴张张阖阖了半天,却吭不出只字片语来安慰……难怪,难怪没有同学知道崔本妍的消息,也没见她交志愿卡,原来……
良久,她幽幽坐下,悄悄的瞟向慢慢咀嚼的崔本妍,蓦地又是一阵心惊。
「崔本妍,你的脸色很难看。」
「有吗?」她的心情糟到连掩饰都做不到。
「不是说你的情绪反应,是你的脸色真的很难看,很惨白,还有,你在喘气耶!」刘品嫣像发现新大陆似的低喊。
「咦?」楞了楞,她不自觉的抚向自己的胸口。
真的耶,她都没发觉自己又开始轻喘了起来。
「你是不是生病了?」
「应该不是吧。」崔本妍的回答很迟疑。
那天晚上,李丞至叫她去看医生,但她偷懒,也强迫老五替她圆谎,如今,连许久未见面的刘品嫣也提出相同的疑问,是不是她真的该去看看医生了。
「走,我陪你去看医生。」蓦地起身,刘品嫣不由分说的拉起她。「走呀。」
「免了啦,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毛……」一阵突如其来的轻喘教她停住推卸,她捣著胸口,有股喘不过气来的恐慌。
「崔本妍,你还好吧?」瞧她的模样,刘品嫣有点慌了手脚。「你别吓我呀,怎麽才发觉你的脸色像僵尸,你就马上露了馅?天哪,走走走,我们去医院。」幸好她今天没课。
她没有再制止刘品嫣的强横行径,努力的做著深呼吸,却在跨出门的刹那,脑海窜进一个声音。
……废了腿……阴阳怪气……
……好像我们欠她什麽……
咦?!瞪大眼,她扭头望向身侧的刘品嫣,见她一脸诧异的回视。
「崔本妍?」刘品嫣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怎麽了?你干麽突然瞪直眼睛看我?」
「你刚刚有说话吗?」
「我?没有呀。」
「可是我怎麽有听到……」微启唇,她黯然无语。
的确不是刘品嫣说的。
这几句话,是她在三年前听见的,阿武说的,虽然说者无心,却没想到,几句话,她竟然就此记住不忘了!
第八章
等了快两个星期,检验报告出来了。
崔本妍没告诉任何人这件事,除了刘品嫣。
自巧遇後,刘品嫣死咬著她的检验报告不忘,碰巧她回诊的那天她没课,所以硬就是陪她一块儿到医院听报告。
还没走进诊疗室,她还抱持著可能是她们多此一举、太小题大做的想法,但是,一个小时後,她感谢刘品嫣硬是跟著她一块儿来。
「喂。」
「嗯?」才刚从诊疗室出来,她的脸色惨白,而刘品嫣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
「你现在觉得怎样?」
「很好。」
「真的?」
「起码我现在没喘气、没咳嗽,也没休克呀,不是吗?」崔本妍苦笑著。「幸
好你今天没课,要不然只有我一个人,贸贸然的听到这个消息,大概会惊惶失措,
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
「不客气啦。」她闷声打断她的话,忍不住投给她同情的一瞥。
「你还真是现代阿信。」
「什麽意思?」
「苦命呀!」说著,喉咙忽然变得乾涩,挤不出下一句嘲弄。
心力衰竭!
听起来很LKK的病名,却发生在年纪轻轻的崔本妍身上,她不清楚她这个当事人有什麽想法,但是,她的心情很糟糕,酸酸涩涩。
几天下来,她才从崔本妍口中一五一十的挖出这三年来的经过,也知道她前不久才离开坐了两年多的轮椅,会跑会跳,而且正紧张兮兮的准备著即将面临的大学联考,可如今,她却又被命运判了无期徒刑。
生与死,不知何时,只能听天由命!
崔本妍跟她同年,她们都还不满二十二岁呢!
「怎麽会这样呢?」刘品嫣喃喃自语。
崔本妍听见了。
「医生不是说了吗?大概是我出院後的那段时间吃得少,心情又很坏,导致严重贫血,所以才会慢慢的加重了心脏的负担。」
刘品嫣很担心,「那以後,怎麽办?」
「继续过日子呀,要不,还能怎麽办?」
「你这麽看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