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想向谁示意成功的滋味,但,或许是因为豁出去了,在第一次接受某个大男生略带挑衅的邀约,咬牙自崖上一跃而下,感受到汹涌的海水整个吞没了疼痛躯体的那一瞬间,除了紧张与不安,心底深处竟然有着解脱般的自虐快感。
于是,她迷上了这种仿佛往生命尽头跃去的死亡滋味。甚至,征服了一处崖边后,她会汲汲努力的寻找下一处起跳点。
对于她跳海跳上了瘾,每个知道这事的人都替她担心,也替她紧张,他们阻止不了她执意继续下去的冒险行径,却又不敢将这事知会姜离,除了干着急外,也拿她的任性没辙。
“在这里的每一天,好快乐喔。”望着茫茫大海,许央阓傻笑着。“虽然,事情的进展不太顺利,虽然,心里像被强塞了好几斤的黄连,苦得难受。”尤其在遭受拒绝与羞辱后,心更是酸涩。
那晚,在他臭着脸冲出房间后,她还窝在他房里,缩在留在他味道的床上,即使那张床的主子已经被她气走了,可她仍不舍离开呀。她想着、哭着,就这么睡着了,谁知道睡得太沉,连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里的都不知道。
“是他抱我回去的?”许央阓猜测,旋即又否决了自己的答案。“不,怎么可能呢?不可能是他,若他瞧见我死赖在他床上,没一脚将我踹下床就已经是万幸了,一定不是他。那,说不定是凯特或是斯坦利刚巧经过,瞧见了我,好心的叫人将我扛回房里去的。”
没错,一定是这样。
一股强劲的海风猛然朝她袭来,吹得她不由自主地随之摇晃。
“算啦,想那么多做什么,反正我是在自己床上醒过来的,第二天一早,他见了我也仍旧是臭着一张脸,什么话也没多说,说不定就是因为那种场面见多了,对他来说不痛不痒,他压根就懒得反应。”毕竟从头到尾紧张得半死的人是她,又不是老神在在的姜离。
可是换个角度看,他虽然蛮横,却不会放浪形骸的放纵自己沉浸在情色中,称得上是守身如玉的特异分子,这一点,对他这种身家颇丰的男人而言,倒是挺难能可贵的。
唉,想那么多有啥用呀?这几天多跳几次海,看心情会不会开朗一些吧!
许央阓苦笑暗忖,漫不经心的晃了晃胡思乱想的脑袋,缓缓踱近海崖,就在距崖边还有几步,一双悍臂冷不妨的腾空探了过来,猛力的拉回她的身子。
惊骇莫名的倏然旋身,她朝来人瞪大了眼。
“咦?!”
“你是发了什么疯?”
“你怎么来了?”她不解他为何愤怒,朝他瞪着大眼。“出了什么事?”
姜离看来很生气呢,不会又是她在无意中惹了什么麻烦吧?但怎么可能呢?这两天,她可都专心一意的培养下一波攻势所需的勇气,一点祸都不敢闯,乖得足以荣膺模范生了哩。
“出了什么事?你是存心想死是不是?是不是?”他恶狠狠的拽着她的耳朵,拉近她的脸,几乎是对准了她的耳膜狂吼。
“啊,好痛!”她缩了缩,却挣扎不开。
他干么那么用力的扯她的耳朵,还这么大嗓门,害她的耳朵嗡嗡叫,怎么,他蓄意将她的耳朵弄聋呀?
“痛?哼!你一跳下去教海水吞没,就再也不痛了!”他怒斥。
如果他没及时拉住她,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后果,他怎能不恼?
“不会啦,你别庸人自扰嘛,这儿又不是很高。”许央阓不以为意的耸耸肩,下意识的偏过头去打量那处崖角。“这种高度对我而言不算太困难,我先前已经试了另外几个没那么高的地方,都安然无恙啊。”
“你!”这蠢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胡扯些什么鬼话?
“真的没骗你啦,我一直都很小心的。”这回,她为自己辩驳的胆子小了一些,也更细声细气了。
“这种游戏是在玩命,在玩命耶!你以为小心就能驶得万年船?”
“可是,这里又不是很高……”
他没好气的瞟她一眼,“笨哪你,你以为不是很高就可以随便乱跳?”
“可是,我看他们都没什么问题……”
“他们?他们是谁?你他妈的以为自己能跟他们比?凭什么?”姜离忿忿地打断她的抗议,口沫横飞地直骂到她敛下眼睑,不敢作声。“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再从这里玩跳崖的无聊把戏,就立刻给我滚出这个岛!”
“呃……”
“听进耳朵里没?”
“好嘛。”扁着嘴点了点头,她又忍不住犯嘀咕。“我就在旁边,还这么大声干么?”
虽然不敢着望自己能拥有安抚他怒气的神奇力量,但,瞧了瞧那双盛怒的眸子,她只好忍气吞声,要自己乖乖闭嘴。
现下,打死她她也不敢诚实向姜离披露,就在昨天,她才刚选定一个新的地点预备改天去跳跳看。说起来,那儿的地形比这里更为险峻一些,若让他知道了那还得了?千万得记住,要拔个电话叫跟她一块儿探看地点的小比利住嘴,免得消息走漏。
“好嘛?!”应得这么心不甘情不愿,而且,她还敢嘟哝!
“好了好,我以后绝不再从这儿跳下去,这样总行了吧?”他是怕她死了不成?呵,他会良心发现倒是挺难能可贵的哪。
可是,他是穷担心了啦,她也没打算这么快就将自己玩完了呢,因为玩归玩,她可没忘了自己还有目的尚未达成。
“你保证?”
“我保证!”许央阓拍拍胸脯。
没错,既然他强烈反对,那她以后绝对不会再从这儿跳下去,至于别的地方嘛……再说喽。“呸,你拿什么保证?”姜离怒吼。瞧她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呀转,一副不安好心的模样,鬼才信她哩。
她也有些恼了。“要不,你想我怎么保证?”
真的是个标准的大番王,她都已经俯首认罪,也愿意妥协了,他还不满意?还想她怎样?
但姜离接下来的动作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惊惶与恐怖!
连让她眨眼的时间都没有,他怒哼一声,快步上前紧搂住她,脚一蹬,带着她直接从崖顶跳下海。
“你想自杀呀?”惊骇的声音随着呼啸而过的风散去。
“这就是我要的保证。”附在她的耳边,热呼呼的气息直扑进她的耳中。
他要的保证?
来不及细忖他的话,两具身躯直窜进海涛中,掀起不小的浪花。
她会游泳,这些日子窝在四面环海的岛上,无形中也将泳技练得更精进,但却远远的不及善泳的姜离,这会冷不防地被他拖着一块儿跳海,更是手忙脚乱,别说是挣脱他的钳制,连自保都难。
而明知道这番举止绝对会令猝不及防的她连气都没办法喘一口,可他狠下心,眼看着她已濒临缺氧的险状,偏不让她将脑袋冒出海面换气,硬压着她不放,直到她无力再挣扎,瘫在他怀里,他这才松手,稳稳的将她的身子托出海面,让她及时喘过气来。
“死了没?”他凉凉的问。
“你……咳咳!你……想害死我……咳咳……”
“怕死?哼,怕死你还这样玩!”
“咳!咳咳……”
“咳死你算了,下一次再让我抓到你玩这种死亡游戏,我会亲自将你淹进海里,听到没?”一手托住她颈子,另一手扶在她腰际,姜离一字一字的说得清晰。
“咳咳……”连咳嗽都来不及,她哪还有余力回答他的逼问。
“听到没?”
“咳……你别急……”又是一阵猛咳,好不容易,许央阓终于顺过了气。“好歹也先让我喘口气再杀我嘛。”
“你……妈的,该死的女人!”
又怎么啦?
心有余悸的她听见姜离又发起火,怕死了他气极之下真将她的头强压回海里,下意识的将双手紧搭上他的颈子,略微侧身,正想面对面的跟他问个明白,湿濡的眼睑甫掀起,就惊见一张粗犷得教人心悸又心动的大脸往自己的脸俯近。
他想做什么……啊啊啊……
???
一半是因为差点被淹死的经验,另一半则是被姜离的举动吓一跳,也或许是体内的病菌作祟,当天晚上,许央阓开始发烧。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从来不曾听说过泡海水会泡出“性”致来的。
对她的存在,姜离虽然不是视而不见,最近也不再兴致一来就将她乱丢一通,可总也是大呼小叫不断,似乎只要一瞧见她就觉得碍眼,但那时的情形……真的不是她过于敏感,也不是她多疑、多心,她真的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就在她慌乱的贴近之际,他的身体起了无法掩饰的变化,热烫的异物教人诧异的隆起,吓人的、紧密的贴着她的大腿内侧,彻底的粉碎了她惊魂未定的细喘。
尤其,他竟然出其不意地吻了她!
不是在作梦吧?那个大番王不但明显的对她起了欲念,甚至进一步堂而皇之的偷袭她!
“我一定是在作梦。”想伸手拍抚额头,但动了半天连双手的鬼影子都没见着,不理会四肢这奇怪的迟钝与沉重,她喃喃低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姜离吻了她?不,她一定是在梦境中,一定是这样。
“小阓,你醒了呀?”凯特担忧的脸在她面前晃动。“你在嘀咕些什么?”
“凯特?”
“要不要喝点水?我替你润润唇。”凯特轻声细语,一枝沾着温水的棉花棒轻轻的贴上她的唇。“别太急,慢慢来。”
顺着温润的湿意微吮着干涸的唇瓣,许央阓发现自己四肢沉重,重到她无法自由的驱使。
我怎么了?”怎么回事?她连嗓子都哑了。
“你发高烧,睡了一整天,幸好没事。”拍拍她的手,凯特忽地数落起来,“都怪将军啦,无缘无故的拉你去泡海水,他以为每个人都跟他一样身强体壮呀。”
“我发烧了?”
“是呀。”
原来如此。“就说嘛,难怪我胡思乱想,原来是发烧过度了。”说不定那一切全都是梦,一场春梦罢了,所以他吻了她是只有在梦里才会发生的事。
“小阓?”轻拧眉,凯特俯近她,专心观察着她的病容。
情形不太对劲呢,怎么小阓似乎陷入神智不清的状态?该不该再请医生过来一趟?
“我好累,好想睡觉,好好的睡个好觉。”叹了叹,她微侧过身。“凯特,我好,眼皮好像有火在烧着……”
唉,她忘了小阓这会儿还是病人,难怪她会听了半天还不知所云。
“那你好好休息吧。”顺了顺被子,凯特静静的离开。心想,等小阓醒了后,再煲些营养的食物替她补补身子。
才走出房间,阴幽的声音自她耳畔响起。
“她还好吧?”
“将军?”捂着胸口,她差点教他神出鬼没的身影吓出心脏病。
没有理会凯特何以像见了鬼似的,姜离背靠着墙壁,轻声问:“有没有请医生了?”一早听斯坦利提到这事时,他还以为是她存心闹情绪罢了,没想到……
“看过啦。”
“那……”
“大概是海水太久,海风又大,着凉了。”睨了他一眼,凯特忍不住将数落脱口而出。“都怪你啦。”
“我哪知道她这么不堪一击。”凯特骂得没错,都怪他的莽行。
“现在知道了吧?既然那么担心她,你怎么不进去看看她?”
“我会的。”
咦,怎么将军这次如此听话?真让人惊讶,只可惜小阓这会儿八成已经睡沉,即使他窝在里头也没办法陪她聊天……“天,干么呀你?小阓睡着了耶。”他还真的想进去探病哪?
“我知道了啦。”话虽如此,他还是悄悄走了进去。
“那你还想进去吵人?”
“她睡着了,我就不能在一旁陪她吗?”哼一声后,姜离随即进房,并轻柔地将房门带上。
“陪?!”
再度受到惊吓,凯特低抽了口气,终于撑不住的将身子倚向墙壁。
陪?她没听错吧?陪、陪耶!
老天爷,这么体贴又真心诚意的话是出自向来不解温柔为何物的将军口中,神经比恐龙的大腿还要粗的将军?
完了、完了,看来她准是被小阓传染到病菌了!
第六章
因为是私人的岛屿,在岛上,几乎家家户户都拥有一辆以上的车子,有些地方铺了平坦的柏油,两旁绿叶扶疏,美得不输台北市的敦化南路,可较郊区的地方就没这么妥当,石子、黄土铺在不顶宽敞的道路上,风来飞沙、雨来泥泞,虽然稍嫌不便,但更平添几分乡野风味。
“不是想四处逛逛?”一大早,姜离就来踢开她的房门,耐性不足的脸上看不出他的想法。
逛?哈,早八百年前她就已经摸遍了岛上大半角落了。可是,他会提起,是不是意味着他想通了,愿意当向导?
“走呀。”
“你要带我逛?”许央阓狐疑的望着她。
“要不,你以为我站在这里是当门神来着?”
半信半疑,她下意识的接过他朝她丢来的毛线外衣,直觉的跟在他身后,从一头雾水走到上气不接下气。
“走慢一点啦,是四处逛逛,又不是要赶火车……”跟在他身后,她犯着嘀咕。
他人高腿长步子大,可是她不过是中等身高,腿骨的生长仅差强人意,他的一步,她要跨上两步。
终于,他听进了她的嘀咕,停下步子回过身,瞧瞧她的模样,极不满意的摇头。
“你这么拖拖拉拉的还逛个屁呀,啧,才刚开始走呢,就汗流浃背了,待会儿干脆就近找棵树将你挂在那儿风干算了。”
能怪她的体力差吗?她这两天才刚能起床呢。
既然怪不得她,那就只能怪……呃……怪这是什么鬼太阳嘛,不到正午时分就这么烈,晒得她头都发晕了,走不到两百公尺,她就已经浑浑噩噩的跟在他身后,什么想法都没了。
“好热喔。”
“热?”瞪着她惨白的脸,他不禁在心里暗咒。
Shit,只记得不能让她再着了凉,跟凯特要了件毛线外衣就忘了别的,早该想到再跟她拿把阳伞。
“是呀,你不觉得热吗?”她头又开始晕了。抬眼凝望着他,正想为自己的情况争取些同情,眼角却瞄见一幕奇怪的状况。咦,那辆车子有毛病呀,驶这么急做啥?“小心呀番王。”
姜离被她蓦然急扯住他手臂的动作吓了一跳。
“你又搞什么鬼?就说了不准你再口口声声叫我番王……啊!”身后呼啸而来的车声勾起了他体内的自然反应,搂着她跳向路旁,凶恶的眼直瞪着逐渐远离的车牌,感受到怀中的身子微微起了哆嗦,不由得心火直往上冲。“该死的杰瑞,你是赶着去投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