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现下这病房里除了你,就是我,你以为我在问谁?”想到这两天的忧心忡忡,忍不住地朝她瞪去。
秦纭妹被他瞪得有点莫名其妙。
“这两天我不是在队上就是窝在家里睡大头觉呀。”
“骗人。”弓起指头,他轻轻地朝她额上敲了一记,“你何时退化成猪了?没听到电话铃声吗?”连着两个晚上,他都差点没将她家的电话线给烧断了,而她还敢睁眼说瞎话的说她窝在家里睡大头觉?!
“怎么会呢,除了队上,我就只有……呵,这两天我临时调值夜班。”她没好气地嘟哝着,“我想,你一定都是晚上拨过来的,对不对?”瞧他一副准备要捉奸的愤慨样研判,她的推断准是八九不离十。
“你没说!”他语带指控。
“拜托,我刚刚就说了,是临时的嘛。”委屈地噘了噘唇,“我曾经试着联络你,但你的行动电话老是不通。”他以为只有他想着她?她也很想他耶,两天没联络,还以为她的要求惹恼了他了。
“没电了。”他面不改色地解释着。
不想告诉她,那天她开口要求他给她一个空间,说要一个人静静地想一想时,他的心情惶然不安到了极点,结果一个不小心就失手将行动电话给摔出窗外,至今都还没想到该去补个新的呢。
“怎么会呢,你从来就不曾忽略过这种事情的呀?”曾以为即使是天垮了下来,悠作永远也有备分计划哩。
“咳咳咳,这种小事就别再去提它了。”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像这种丢尽了脸的糗事就不必再去提它了,现下,有更值得他关注的事情占据了他的脑细胞,“这两天过得好不好?”
“不好。”她的话里有着后悔。
不好?他眉一颦,“你又在虐待自己的身体了?”
“不是这个缘故,是因为,我好想你。”
她的话在他心中掀起了悸荡,眼微眯,感动与愉悦的微笑绽放在他的眼底、眉梢。
“知道吗,我也好想你,成天就只是想着你。”虽是依然如往常般做着自己的分内工作,但一颗心却已不在胸口压阵了。
“真的吗?”他没放弃她?
“骗你的是小狗。”温柔的手轻轻画过她笑中带泪的粉嫩脸颊,“想出了什么结论没?”
“嗄?”
“你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想一想?”
“呵呵,是呀。”他不提,她倒是真忘了这事。重新偎进他怀里,窃声笑着,不乖的手指头悄悄地探进他的衣服里,蛇般地攀着他温热的体肤一寸一寸的爬行,“我想了好多、好多。”
瞬间,他的心脏紧缩成一团,卜通卜通,愈跳愈缓。她的言行举止告诉他别急着担忧,可是不担心才怪,他的心都揪成可怜的麻花辫了。
“要不要告诉我?”喑痖的声音有点难辨,可她全都听过了耳朵里。
“告诉你……才怪。”
“纭妹!”他半求半威胁地瞪着她。
“改天再一五一十的跟你说嘛,你现在是病人,我真的不希望让别的事情来影响你的心情。”顽皮地眨眨眼,她露出娇憨的嗔笑,“最近是不是病人太多、太累了?你看起来很憔悴。”
“会让我的情绪受到干扰的人只有你。”
“你的意思,我是罪魁祸首了?”
“你自己说呢?”他仍不放弃哄她招供。
“当然不可能是我喽。”见他脸又板起,她将唇凑近他的唇,怯生生的笑道,“今天暂时先放过我好吗?你现在身上带伤,我真的不想你为了这些事情伤神,别乱猜疑,等你健健康康地回到家,我会告诉你我都想了些什么。”
“没骗我?”
她一脸诚恳地举起左手贴放在胸口,以示证明。
“小鬼,把你的右手举起来。”不愧是外科医生,眼珠子一溜,眼尖地瞧到了她投机取巧的鬼主意。她以为他的眼是瞎的?哼,早就瞧见她的右手正偷偷摸摸地掰起两指打着叉叉呢,“还说不会瞒我。”
“嘻,就知道骗不过你。”怀着歉意地吻了吻他,她在床畔坐直身,被他紧握的手反捏了捏他温热的大手,“我这两天真的都很乖,下了班哪儿也没去,顶多就是拨了几通越洋电话跟家里联络罢了。”
“你……”罢了,她不肯说,现在再逼供也没用。只能改天再慢慢地哄出她的话来,“他们还好吧?”
“很好。”
“是吗?”他冷叹一声。
秦伯伯他们当然很好,因为除了他,没人会这么死心塌地地任由自己栽在一个女人手里。数年如一日,而且,无怨无悔!
“不相信我呀?”笑着,她却又忽然发出轻叹,“好吧,有机会你再自己求证好了。”
“亲自印证你的话?啐,不会是得等到下辈子吧?”他的兴致不高。
他巴不得明天就能见到秦伯伯他们,因为,他们会长途跋涉的飞来芝加哥,绝对跟女儿的婚事脱不了关系。
可是……算了,他还是少作白日梦了。
“嘻嘻。”听他的口气,好酸涩、好委屈兮兮的哦。
“好端端的,干么笑得这么贼?”
“你管我!”微扬起眉,见他张口欲言,她伸指止住他的唇,“嘘,折腾了这么久,你也该休息了。”
“那你呢?”
“我?”小心翼翼地捧起他才接好的手臂,俯身吻了又吻,“队长答应放我几天假,我会在这里陪着你。”她保证地说。
而且,若无意外的话,等爸妈到了以后,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陪他更久、更久、久到……呵,情不自禁地,她又偷偷绽开羞涩的愉悦笑容。
她会陪着他的,一生一世!
第七章
再这么住下去,她真的要当这是自个儿的家了。偷睨了自得其乐的何悠作一眼,秦纭妹微启的唇畔漾出一朵羞笑。
再这么住下去,她一定会开始习惯将这里当自个儿的家。尽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想象画面,何悠作的笑容依然温和,但却隐约现出一抹柔情四溢的拙相。
呵呵,像个呆瓜。再瞟了他一眼,秦纭妹的微笑加深,幸福盈心。老天爷竟将这个好的一个呆瓜送到她身边与她相伴,这辈子,她已算是不枉此生了。
“你还可以吗?”
“没问题。”
“如果累了就要说噢,我的床铺可以借你躺。”明天上午他有个手术要做,她可不希望他那双极其宝贝的手受虐过度,到时候僵化了,动也不能动,这就不怎么好了,毕竟人命关天哪。
“我才没这么娇弱呢。”疾倾过身,他迅速地狠狠吻了她一记,见措手不及的她怔住了心神,红潮泛颊,这才心满意足的坐回去。
“你还可以吗?”他反问。
“啊?”
“如果累了就要说噢,我的怀抱可以借你躺。”他借话问话。
“你……喂,别拉那个线头。”眼尖地见他的手臂微移,她轻言带笑的制止了他无心的蠢动。早知道说不赢他,还不如聪明一点,早早转移话题,要不然,十个红彩染缸都不够她用。
“毛衣会散掉?”
“不是散掉,是可能会纠结成一团。”
“噢。”他随口问,“这件毛衣是替谁织的?”
这年头大概已经找不太到像纭妹这么崇尚家事自己来的女人了。会洗手做羹汤早就不怎么稀奇,但她还亲自裁缝衣物,亲手织毛衣。相识以来,每年生日,她都会亲手织一件毛衣送他。
“还有谁。”
“给我的?”微惊,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疑惑的眼直望进她眼里,欣喜的见到其中有着让人心口甜滋滋的依恋。还以为是替秦伯伯或秦妈妈添新衣哩,却没料到原来是给自己的,“我的生日还没到。”
“这不是生日礼物。”
“不是?!”不必她开口,默契极佳的他已经自动将代替卷线架子的双手左移右晃的配合她的拉扯。
“谁规定我织的毛衣只能当做生日礼物?”
这倒也是,“那这是什么礼物?”
“还不一定。”
这是什么答案?还不一定?她这么说是代表,虽然一开始是打着送他的名号动手勾织,可是,还没完成之前尚有变数?
略带不满的眉间打了个浅结,本想追问,但见她含笑的眸子,他气馁的收了话,乖乖的专注在卷线的工作上。看纭妹一脸的神秘兮兮,今儿个晚上八成是逼不出真相来。
顿时,室内的气氛静了半晌。
“悠作,你今年几岁了?”突然,她轻言道。
习惯性地将落在线圈外头的几撮毛线卷塞进滚好的毛球里,抡着毛线的手微顿,他丢了个不解的眼神给她。
不会吧,纭妹忘了他的年纪了?
“你几岁了?”她又再问一次。
“你忘了?”如果,纭妹真敢连这种小事也忘了的话……黑眸半眯,他瞪着她瞧,喉咙口痒痒的,有一股开骂的冲动在胸膛里鼓着骚动。
他发誓,若她真的忘记了他究竟多大岁数,就算会将她骂哭,他也绝不轻饶她的轻忽。即使是可能被她笑谑为小心眼的男人也认了,因为,他就是咽不下这口见鬼的窝囊气。
“没忘,可是,我要你自己回答嘛。”极少试试撒娇的滋味,但,娇嗔的话就这么自然地脱口而出,看得出来悠作虽然肚里仍在犯嘀咕,但挺受用的。可是,她的脸更红了,热热烫烫的卷着些许燥闷的无措。
“三十四岁。”慵懒的嗓音仍旧掺着不满,“你最好别是嫌我老。”
“我才不敢嫌呢,但……呵呵,的确算得上是一把年纪了噢!”她兀自点点头,闪着羞光的眼眸左瞄右瞟就是不敢移向他,“也该是结婚的时候了吧?”
“早八百年前就该是……”迟疑数秒,蓦然,他眼里闪烁着不敢置信的惊异光采,“纭妹,你是说?”
“没,我什么都没说。”她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眨巴眨巴的,“什么?我说了什么了吗?”
“有!”
“噢?”
“你明明有说结婚两个字。”自忖还没老到眼花耳背的程度,他敢拿性命打赌,这女人刚刚丢了个炸弹。
“是吗?我怎么没什么印象呢?”她还想赖。
“纭妹!”压沉嗓音,他不满地死瞪着她。
“真的不是我说的,是我妈妈说的啦,她说高龄生产对母亲跟孩子似乎都不是很好。”虽然她才二十六岁,可在老一辈人的眼中,已算得上是晚婚族的一员了。
“纭妹……”
“你觉得呢?”小声小气,她红着脸问,心脏卜通卜通擂起了激狂的波涛。
“你问我,我觉得?”心跳在瞬间停歇、罢工、休止跃动,他的脸都白了,哑着嗓音,他牢牢地瞪视着她怯生生的羞涩脸蛋,“你是在开我玩笑?这是在开我玩笑吗?我先跟你声明,我今天的幽默感严重不足,开不起这种玩笑的。”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如果是,的确很难让人发笑。”
“那,你说呢?”
“我说?”左一声你觉得,右一声你说呢,纭妹她这究竟是该死的什么意思?
“如果……其实,妈的话也是有她的道理在,所以……你说……好吗?”秦纭妹问得更忐忑了。怎办,他的反应全不在她的预料之中,这……这下子,她该怎么再说下去呀。
总不能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她经过这几天的思索终于彻彻底底地顿悟了,铁了心的下定决心要嫁给他。
一整个晚上心情紧绷着,向他求婚的话都已经在唇畔温着热度了,可就是开不了口,羞人哪。但能拖到什么时候呢?爸妈他们都已经预备在这几天动身飞来芝加哥了,难不成真要等到爸爸来时,再由他这个女方的家长开口问男主角你愿不愿意娶我女儿呀?
何悠作尽顾着瞪她,没有吭气。因为太过了解,他知道纭妹这会儿一定紧张得半死,若非有层皮囊阻隔,铁定可以看见她的心脏瘫软在胸腔里。可是,他无法勉强自己挤出只字片语,凝然的灼热视线中有着教人捉摸不定的狂情炽爱。
好吗?
她竟敢这么问他!
“悠作?”他为什么不开口说话?一个字、两个字,甚至冷哼个一声,随便怎样都行,只要让她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就好了。
“我有没有听错?纭妹,你真的愿意嫁我了?”
“嗯。”忙不迭地点着头,她忽然憋起气,“悠作,你还愿意娶我吗?”
轻喊一声,眼中泛起了点点激光,何悠作丢开手中卷了一整个晚上的毛球,冲跃上前将她一把缠拥进怀中。
“还?你说呢?”笑得开怀,他连打趣揶揄的声音都微颤着,“不会是我最近的表现退步了吧,瞧你问得这么没有信心。喏,为了能得到你心甘情愿的一句‘我愿意’,我不已经等了好久、好久、好久了?”
“哪有那么久?”
“你没瞧见,我的胡子都快白了?”
“嘻嘻。”凑上前,她爱恋地在他下颔密密碎吻着,细致低柔的嗓音带着歉意,“你会不会怨我?”
“怨你?”轻笑,见她怯生生的将微掀的眼睑瞟向他,情不自禁,他俯首将唇印上了她的眼睑,“不,我才舍不得怨你呢,只要你愿意将自己交给我,再多的等待都是值得的。”他终于等到她的主动示意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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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星光灿烂。
难得一个两人都没有外务烦扰的寂静夜晚,挑了部情节紧凑的动作片,何悠作斜窝在舒服的大沙发里,而秦纭妹像只酒足饭饱的小猫咪似的窝在他身上,他们四手交缠贴放在她的腹部,偶尔,他漫不经心地以指腹轻画着她掀露在衣裳外的小肚脐。
一圈、两圈、再一圈……感受到怀中的身子每每在指腹滑掠时轻颤了颤,下意识地挑扬唇角,何悠作顽皮的指头又轻轻的一圈、两圈、再一圈……周而复始着。
两只眼眸的焦距都落在电视荧幕上,专心,又仿佛心不在焉,可却又分外的感受到彼此体温的熨烫,暖烘烘、热呼呼的,自相贴的微温肌肤直透进四肢百骸。
“秦伯伯他们什么时候到?”
“后天下午。”
“这么慢。”他轻吁一声。啧,真希望他们是搭喷射机,而不是慢吞吞又肥嘟嘟的庞大客机。
“嫌弃呀?我们家旅馆的规模虽然不大,总还是得先安顿好才安心呀。”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安排好一切飞过来住个几天,她已经很感动父母亲的有心了。
“我怎敢嫌弃呀,只是你不觉得如果能再早个几天会更圆满吗?”
“不会呀。”
“啧,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知道还说!”嘻,活该他碰了个小小的软钉子。
“我只是开始迫不及待了。”未得到她的允诺,他还可以捺着心情等,一旦她答应了,他的情绪也随之攀升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