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自己的爱终究是场空荡的想望,可是再一次的自她口中说出,尤其是在她孤苦无依之际,他的肩膀仍不在她的选择之中……颤抖的手慢慢的伸向她的脸,缓缓的抚着瘦削的颊,轻轻的将飘落在颊上的发丝拨到耳后,王佑华紧咬着牙根,直到终于能沉稳的控制住自己的声音。
“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去哪里?”
“帮你跟宝宝换个适当的居住环境。”纵使心爱的女人已经再一次的重申心有所属,但关心她已是不变的情衷,要他眼睁睁的看着她继续住在这种环境不佳的简陋房舍,教他如何心安?
“啊,我不想……”
“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收拾,明天一早我就过来。”难得的,王佑华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现出强悍的态度,“还有,别企图再避开我,没用的,你那两个工作的地方我也都知道。”
他很想现在就将小堇给带离这里,可是,他得先张罗好适合小堇跟宝宝住的地方。
***
王佑华走了好半天了,李淑堇还是呆呆的杵在门口。
明天一早,王大哥就要来接她!
怎么办?
她可以应付以前的王大哥,可是,今天晚上的这个王大哥是她所陌生的。不是怕他会对她怎样,而是,她不希望再有人为她伤神了。
这世界已然太多让人心伤的事了,何苦硬要再添一桩呢?
但是王大哥的态度相当的强硬,依他的个性,要他放手不理会她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可是,她真的不想拖累他,但……一时之间,自己能躲到哪儿?
烦极了,也没心思进房拿件外套,随手拉上门,李淑堇就着单薄的衣裳走进清冷的夜街。
她得走一走,让脑子清醒清醒,或许能想出个什么方法。
***
没有办法!
走了一个多小时,走过好几条大街小巷,走得她的腿已经开始觉得酸了,走得她垂头丧气,挫败袭心的李淑堇开始往回家的路上走。
怎么办?想不出脱身的办法……
“咦,小堇?”劈哩啪啦的脚步声自她身后响起,然后就是一记掌拍向肩头,“真是你。”
懒懒的回过头,一张超级灿烂的笑脸迎向她。
“阿玟!”有些人,真的是天生的快乐派。看着斩姬的笑脸,李淑堇忽然这么觉得。
在没认识陆榷以前,自己的笑脸不也是如此的快乐?想到这,李淑堇的神情更灰冷了。
“你要去哪里?”瞧她一副呆呆的拙样子,铁定又不知道在烦什么了。靳玟难能可贵的瞧出了别人的失魂落魄。
“正打算回家窝着。”没精打采的供出去向,她直觉的反问:“你呢?”
“我呀,在家里闲得太无聊了,跑出去遛达闲逛,看是不是能寻到什么有趣的兴,那么巧就碰见你。”习惯的缠上了李淑堇的手臂,靳玟笑得开心,“走走走,我请你喝咖啡……”瞪了眼她的小肚子,“呃,还是果汁好了,免得喝太多咖啡,将来生了个小黑炭。”
“改天好不好?”她哪还有心情去享受优闲的气氛哪。
“为什么?”扬起眉,靳玟满脸的不解,“我好难得在街上捡到你耶!”
“我现在心情不太适合……”
“心情不好更应该喝杯饮料啦,走啦走啦!”不由分说的扯着李淑堇的手,靳玟将她拖进了刚刚瞄到的那家装璜满雅致的咖啡屋。
坐下来的前十分钟,只听见靳玟的声音,李淑堇的嘴巴除了开口点了壶水果茶时有张开外,一直都闭得紧紧的,就跟她那微纠成结的眉峰一样。
“你真的心情很低落噢!”瞧她情绪不展,靳玟一整天的快乐很难持续下去。
“对不起。”今天的她不是个聊天的好伴侣,李淑堇用着歉意的眼光望着靳玟。
“怎么了?”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要不,小堇怎么会将眉头颦得那么紧?
李淑堇默默无语。靳家姊妹都对她很好,明里暗里都处处照拂着她,她真的是很感激,也很庆幸生命中毕竟还有温暖,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靳玟提及自己的事,还有王大哥所下的最后通牒。
“你为什么选上妇产科的兼差工作?”靳玟忽地开口道。
“因为产检可以顺便呀。”她坦诚的说。
“顺便?”
“詹医生人很好,她都免费帮我检查,省了我一些开销。”啜了口酸酸甜甜的水果茶,李淑堇微皱着眉,“可是,那份工作大概得结束了。”说实话,她心里实在是觉得遗憾。因为詹医生挺照顾她的,而且那里的同事都对她很好。可是,王大哥已经找到她了,若不避开,怕王大哥又得为她的事伤神。
“为什么?”
“因为出了些事,而我必须立刻搬离现在住的地方。”住饭店太伤本,她根本没有太多的钱让自己逞强。
有人照顾是很诱人的念头,可是,她实在是不想再跟王大哥有太深的牵扯,她能控制自己的心不因感激而变质,但王大哥呢?
她不希望王大哥继续沉溺在单方面的爱情泥沼里为她伤神、为她烦心。他是个好男人,该有个比她好千倍万倍的女人伴他一生的!
“急到得立刻搬家?”眉梢打了个结,靳玟眯起了眼。
“嗯,不搬不行。”
“真的?”歪着脑袋瞧着她,忽地,靳玟咧开嘴,“我知道有个地方很适合你搬过去住。”
“在哪里?”
笑嘻嘻的点了点自己的鼻头,靳玟挺起下领。“我家喽!”
***
按了半天门铃,没人来开门。
“奇怪,小堇怎么睡得那么熟?”一大早的,小堇绝不可能跑出去,可是,怎会睡得这么死?
不对劲!
心里的不安剧增,顾不得其他,王佑华性急的握住门把,正想使力捶门时,圆形门把竟然被他无心的扭开了。
天哪,小堇睡觉竟然没锁门!
又惊又慌又生气,他猛地推开门,眼前所见到的情形让他心一凉。
难怪没锁门,房间里哪还有什么鬼影子。寂静空洞,墙上的衣物、梳妆镜前的几罐保养品、还有床上的枕头被褥……全都不见了。
怕他纠缠,所以小堇才会连夜撤离,蓄意避开他!
怅然的立在镜子前,清清楚楚的瞧清了蕴满眸中的挫败与失望、灰心,王佑华低吁了声,乏力的跌坐在床板上。
小堇,她竟连他的帮助也不愿承受?!
第九章
骆保强的脸沉得骇人。
怎么可能,他才离开台北不到一个月的光景,一回来,就发现人事大异。
不敢置信的盯着身前向他揭露这件事情的林志贤,骆保强忽然有一股想摔东西、想咆哮几声的冲动,但他什么都没做,木然的震惊过后,理智重新开始运转。
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没可能陆榷会突然飞回温哥华对这事不理不睬,辛讯会一夜之间走上破产的结局……这些,只有当事人才是最清楚的。
“李小姐呢?”望着全权处理陆榷话意的林志贤,他的表情相当的凝重,“知不知道她人在哪里?”首要之事,就是得先见到小堇,问个清楚。
“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她在两天的时间里见过了大多数的债权人,也一一的沟通了该如何善后,然后委托律师处理宣告破产的一切事宜,就不见人影了。”低吁了声,林志贤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女人,遇到这种大事竟有这等魄力,连他这个大男人都自叹弗如!
“你没找过她?”
“试过几次,但陆董总是说别拿公事烦他,有事等他回台湾再说,就收线了。”他也很冤枉哪,隔着一片偌大的海洋,还是扫了好几次的台风尾。
其实,陆董的心里应该也不好受。林志贤这么猜想着,要不,他大可留在台湾亲自目睹事情的发展,不是吗?
“我不是说陆榷。”瞪着眼,骆保强恼火着他的没有默契,“李淑堇,你一直都没当面跟她碰面?”
“没有……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辛讯的不堪一击,连他这个执行的人也都吓了一跳。毕竟经营了二、三十年的大公司耶!
虽然在消息传出后,稍知内情的人都知道究竟是谁在搞鬼,也知道谁是那颗蟑螂屎,可是,事不关己,谁敢、谁愿意出手相助呀?暗里扯辛讯后腿的是李仁耀,身为继任董事长的亲叔叔,又是辛讯企业本身的最高阶主管,他都一心想要搞垮辛讯了,旁人有什么资格与权利于涉?只可怜了涉世未深的李淑堇了!
教人怎么以平常心处理呢?颓然的瘫在椅上,骆保强抚着隐隐抽痛的额头。
这,教他怎么相信呢!
身处不过区区数百公里的高雄,他浑然不知向来持着稳健经营脚步的辛讯企业竟然在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就宣告倒闭、结束营业。才刚上任不到几个月的李淑堇卖了房子、土地,连家传珍宝都清空了以偿债务,而这一切竟都出自陆榷的授意?
“陆榷真的要你毁了李淑堇?”再怎么样,他都不相信这真是陆榷的授意,这不是他的作风。
在商场上,或许,他的强势作风是出了名的,可是,他从来不会赶尽杀绝,更不用说,李淑堇是他那么用心去宠爱的女人。
“陆董亲口说的,他要我彻底摧毁她的一切。”林志贤回答的斩钉截铁。
“唉,陆榷真是……”谅林志贤也不敢自主自意,可是,陆榷的行径真的让他颇为质疑。
“要我通知陆董回来吗?”林志贤有些期待的问。
本来,他就觉得这么对付一个女人实在是有欠公允,更何况李家那位小姐他见过几次,开朗天真的性子挺讨人喜欢的。可讽刺的是,她败也是败在她的天真!
不管是对她那位心存不良的亲叔叔,或者是……陆榷。
略一思忖,骆保强摇摇头,站起身,板着脸孔往门口走去。
“不必那么麻烦,我亲自去温哥华将他给拖回来。”
他最好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面对自己的质问,为什么,他竟会对个女人这么的残忍?
***
同一个时刻,远在温哥华的陆榷的心情亦正荡到了惊愕与猜忌的谷底。
这是回到温哥华后,他第一次有点心思检视压了一两个星期的公文,有点懒散、有点失神、更有着提不起劲的无奈,瞪了眼在桌上堆成一叠的文件资料,他伸手拿起最上头的那份文件夹。
先看了下工程名称,扫了眼竞标的时间,慢慢的审视着里头的内容……他的身子猛地坐直。
奇怪,没有辛讯企业竞标的资料!
怎么可能呢?
照理说,小堇应该不会白痴到漠视任何一笔稍有利润的生意呀,而且就算她不懂,李仁耀那只老狐狸也绝不可能会白白的放过这项工程啊。
可是,确实没有辛讯的名称在竞标单上!
拎起话筒,也不管此刻在台湾是什么时候,他熟稔的拨出一串号码——李家的电话号码。
铃声响了好久、好久、好久,久到他脑子里的不祥感加深,久到他的耐性终于告罄。
挫败的扔下话筒,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在桌面上弹敲着,正想再试一次时,李仁耀的名字出现在他不经心的阅视眼里。李仁耀的头衔挂的是董事长,不是辛讯企业,而是个陌生的新公司!
“出了什么事?”
绝不可能缺席的竞标对象没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个连听都没听过的名字,而其中又有李仁耀牵扯在里头。
铁定是出事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浑然不察的冷汗开始在陆榷的额上渗了出来。
若辛讯真出事了……小堇呢?
想到了先前那通无人接听的电话,阵阵的麻意打骨子里透到全身,纠结着蓦然森郁的眉头,他再度拿起话筒,按着按键时,向来沉稳的手指头竟然微微抖颤着。
这通及时的电话恰巧留住了正待赶往温哥华的骆保强。
三言两语,铁青着脸的陆榷只给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给震蹑住的秘书一个小时的时间去画机位,捉起车钥匙,他连行李都没回家收拾,直接赶往机场。
小堇真的出事了!
***
“喏。”面无表情的将被包裹的妥妥当当的小纸箱递给他,骆保强有些同情却不是太同情的望着神情萧索的沉坐在宽大皮椅的陆榷。
在遍寻不着小堇的行踪后,他已经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好几个小时了。
“什么?”抬眼望他,陆榷的眼神比住日更黯、更沉。
“上面写着你的名字,谁知道里头是什么。”回应着陆榷的眼神询问,他缓缓的踱到窗边,“林志贤说已经送到好几天了,不敢拆。”
终于见到了当事人之一,也终于搞清楚了其中大半的来龙去脉,可问题是,知道比不知道更让人欲哭无泪。
整件事情会演变到这一地步,谁该负最大的责任呢?该怪陆榷的不说清楚?还是怪林志贤的不问清楚?他、她,她、他,唉,谁教“他们”全都是发同一个音呢!此时此景,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这整件事。
阴错阳差!
唯一捡到好处的,就是李仁耀那个缺了天良的家伙。
失魂落魄的神智在瞧清楚了小纸箱上头的笔迹时猛然悟清,他像装了弹簧般的跳了起来。
“这是什么时候寄到的?”
“不知道。”研究了他的神情,再盯着那个不算太大的纸箱,骆保强凑了上前。“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了。”
是小堇寄的!
三两下,他粗鲁的撕开外头那层包装纸,然后,愣愣的望着展现在眼前的小木盒。很漂亮的一个木制音乐首饰盒,也很眼熟。因为,它是小堇最钟爱的一个。也因为……那是他送的!
“小堇寄的?”骆保强了然的望着好友的瞬间怔忡。
没有回答他的话,陆榷轻轻的掀开盒盖,触目所及的每一件东西让他的神情越来越木然。
发饰、钻戒、全套的珍珠缀饰……里头全都是他送给小堇的钻饰,而她却将它们都给退了回来。即使在最穷困的那一刻,她散尽了父母亲所遗留给她的每一份值钱的物品,唯独他送的东西,她不要!
为什么?都已经是穷途末路了,不是吗?而她仍不愿拿它们来解决困境,为什么?为什么?因为恨他的绝情绝义?!
恨他,更应该将它们给全脱手了,以求生活上的经济无虞才对,而……她却将它们给送回他的手上!
“这种会发亮的漂亮石头是适合收在家里,闲暇时候拿出来炫炫眼罢了……当他们不在家……而我又好想他们,就拿它们出来,边看边想他们……”
这番话突然浮上了陆榷脑中,怔了几秒,他忽然扬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