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近快被手头上赶着的毕业作品给烦得一个头两个大,连别墅的布置都得先搁在一旁,哪还有时间去惹是生非呀。
残留的一线希望断了,双手恨恨的握成拳,陆榷望着她的黑眸里风暴疾聚,原先的怒气已然冰凉,取而代之的,是被硬剥开了的真心。
她竟然真的——背——叛——了——他!!
陆榷无法相信自己所求得的真相,他是这么的爱她、相信她,但她却背叛了他。面对他的质问,她的回答竟然是轻松恣意的……伤人!
“你为什么要告诉王佑华?为什么?”
“啊?”茶余饭后的闲聊,她哪知道陆榷连这事情也希望她戒口,“我以为……没什么大不了。”就算她不说,等陆榷他爸妈到时,王大哥一样也知道呀,不是吗?
“没什么大不了!”一句话,堵得陆榷的脸色蓦然骤变!
“这很严重吗?”李淑堇真的打心底纳闷,“反正,他总会知道的呀。”
哑口无言的望着她无辜又疑惑的脸,有那么一刹那,陆榷的眼底浮上了对她的鄙夷。不管是不是有王佑华的介入,或是李仁耀从中作梗,她的反应让他心寒。
“是我看走了眼,既然你这么想,那,随你。”
随她什么?今天的陆榷好奇怪,问着莫名其妙的问题,发着莫名其妙的火,连看她的眼神也那么莫名其妙的让她……打心里头发毛!
“榷?”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李淑堇开始紧张了。刚刚,他的眼中有着不齿,为什么他会用这么让人打颤的神情对她?
“别碰我!”猛地挥开她的手,陆榷狠狠的瞪着她。
良久,李淑堇差点没被那口气给憋死。
“怎么……”
“你让我失望。”
失望什么?奇怪,他今天怎么净说些怪里怪气的怪话?
想说些什么,可是被吓呆了胆的李淑堇发不出声音,眼睁睁的,看着陆榷驾御着浑身的低气压打她身前呼啸而去,一如他突兀的出现在她身前般。
不知所措的杵着,李淑堇连锋利的刀子自松缓的手中落下,在脚掌细细的划上一道血痕也浑然不觉。
***
一切,全都跟李仁耀脱不了干系,陆榷早就在心里暗忖着这一点,也相当的不齿他的阴险。可是,让他气愤之至的,是小堇的背叛。
但尽管是气极,他仍是做不到伤害她半丝。他爱她。可是,李仁耀就不同了。
“毁了他。”他不是圣人,李仁耀咬了他一口,他绝不会轻易饶恕,“我要他倾家荡产。”背靠着皮椅,陆榷黝黑的眼落在澄蓝的天空。
是谁说的?爱与恨是一体两面。对于小堇,他恨她,可是,胸口却是沉淀着更多、更浓的爱。
无法否认的,他爱她呀!
再几个小时,他的人就已经不在台湾这块土地上了。想到要离开这里、离开小堇,陆榷的心还是会炙痛难捺。可是他必须暂时离开这里,暂时。否则,难保自己会再一次失控,说不定会做出伤害小堇的事,这是他所不愿见到的。
伤害她,无论是以何种方法,他是如何也狠不下心。可是李仁耀休想安稳的度过余生。
“啊?”不会吧?“你是说,要彻底摧毁她的一切?!”感情不再,连报复都得如此彻底吗?
“对。”既然李仁耀看重的是名与利,他就取走它。
“你确定?”听命行事的手下除了讶然还是讶然。
跟随了陆榷这个主子多年,或许阴鸷了些,或许酷做了些,可是,他从不知道主子竟然可以做到这么无情。
爱情没了,连生路也不给对方留个小缝!
“需要我到律师那儿公证?”陆榷的口气已是挟带着火药味的嘲讽了。
“我会办妥!”拿人的薪水,听人的使唤,主子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两个人,全都没进一步的求证,这个“他”的性别。
一个是阴郁着脸,意欲毁之而后快。
另一个,则是惊异又不赞同的盯着他,希望他能及时撤回成命。
良久,两张脸孔对峙着,神情憨厚的男人屏着气,直到那张恍如盘石的壮硕身躯离开,这才猛地叹出胸口那股子同情的气。
李淑堇,或许是爱错人了!
***
“叔叔,你有没有……”
“有没有什么?”吞吞吐吐的,要说什么也不干脆一些。稍嫌不耐的睨了她一眼,李仁耀贪婪的眼直瞪着她手中的文件袋。
只差这一手,他的计划就大功告成了。
管他辛讯的下场会如何凄惨,管小堇这个小瓜呆会背负多少债务,这些,全不关他的事。
由他一手创办的公司已经逐渐步上了轨道,辛讯的资金也已经被他蚕食得所剩无几,客户也尽数被他移到自己的公司,如今的辛讯差不多成了个空壳子,李仁韦当年辛苦创立的基业,再也撑不了几天。
所有曾是李仁韦的财富,都将成为他李仁耀的了。
“叔叔……”
“究竟是怎么了?”她欲言又止的迟疑让李仁耀沉下了脸,“有话就快些说啊,你也知道叔叔很忙的。”那些印鉴一天没到手,他就一天不能心安。
这些日子外头有人在扯辛讯的后腿。正确说来,是在扯他的后腿。虽然不知道是谁主使,他也没这份心思去揪出那个处处为难他的家伙,可是,外来的压力却也使得李仁耀加快了移转手中持股的动作。
不溜快一点,待辛讯一倒,猢狲散尽,说不得他也会沾到些骚气。
“我已经两天没有陆榷的消息了。”嗫嚅的吐着话,李淑堇的心好慌。
不管是白天或晚上,她总联络不到他。Call他不回,行动电话没人接,连他的住处也是彻夜黑暗。两天了,他的秘书见到她时总是一脸的怜悯,然后对她摇摇头,死都不肯跟她透露他的去向。
心中扬起了惶恐与不安,连叔叔接二连三的开口向她告急,天天在她跟前要这讨那的,她也没心思去怀疑些什么。
陆榷不见踪影,她整个人都慌了神智。
“你以为他还会见你?”
“为什么不见我?”她呆呆的问。
“小堇,你别再那么天真了,你以为这几天叔叔为什么三天两头的找你要这要那?叔叔是不想让你年纪轻轻的就烦心公司的事。”
“公司的事?”拧起了眉,李淑堇不解的望着他,“公司出了什么事?”她几乎快脱尽爸妈留给她的股票了,上回叔叔不是向她保证一切都解决了?
“几件大Case被人给抢走了,几笔款项成了呆帐,可是开出去的票还是得筹钱去轧,这几天,叔叔都快被这几件事情给搞得焦头烂额,再筹不出钱,说不定辛讯就得宣告破产。”
“宣告破产?!”这个消息震惊了她的意识,“不会吧!”
“没办法,我们手头上的钱已经差不多告罄,只要再跳张票,就玩完了。”将双手一摊,李仁耀无奈的叹着气。
“怎么会这样呢?”
“问得真好,这些还不全都是陆榷那家伙干的好事。”轻而易举的,李仁耀将陆榷摆到罪魁祸首的位置上。
“陆榷干的好事?”僵着脸,她不敢置信的重复着他的话。
“要不是他耍阴的,老在扯我们后腿,我们也不需要一口气调那么多现金去轧票,这些你都不懂,告诉你也是没用。”李仁耀说得满脸的遗憾。
“不会,陆榷不会这么做的。”摇着头,李淑堇抗拒着叔叔的话。
他爱她呀,他怎么可能会做出伤害她的事呢?
“你对他那么有信心?”冷笑一声,李仁耀不由分说的抢过她手中的文件袋,“醒醒吧小堇,你想想,如果他真关心你,怎么会避到温哥华呢?”
“他避到温哥华?”为什么要避呢?
你让我失望!
忽地,上回见面,他临去时说的话浮上了李淑堇脑海。为什么他要这么说呢?究竟,出了什么事?蓦地,一股冷颤袭上她的身,怔忡的望着叔叔不以为然的脸,一朵不祥的黑云打胸口冒出。
老天爷,究竟是出了什么她所不知情的事?
“你不是四处都找不到他的人?听说,他前天下午就飞到温哥华去了。”小白痴一个,连个男人都留不住,“好啦,叔叔得忙事情去了。”
李仁耀揭露的事情震慑住她,愣愣的望着叔叔抖抖手中的文件袋扬长而去,心中一角悄悄的崩了道裂痕。
她不相信叔叔的话。陆榷绝不会这么对她,绝对不会。
可是,如果陆榷没去温哥华的话,他去哪儿了?
***
花了一天的时间,李淑堇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陆榷的确不在台湾!
听说,陆榷离开当天在办公室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听说,为了一些不足为外人所知的原困,陆榷向外宣称要毁了她。听说,陆榷情誓旦旦的要她——倾家荡产。
每听说一次,她胸口的血就多淌一些。
李淑堇再也不知道该不该多听些“听说”了,纵使,听得多,她了解得更多,可是听得多,她的心伤更深。
尤其是在亲眼目睹别墅被毁损得不堪入目,所有他们亲手添购、布置的东西,尽数被摧毁。四分五裂的椅子、摔坏的电视机、她钟爱的那座水晶雕像……还有碎裂在地上的陶瓶……泪,纷纷的滚落颊际。
他的恨,表达得够血淋淋的了。
老天,她究竟是做了什么?竟将他恼得这么绝情、这么冷酷的誓言要将她毁了?
几天来的忧忡,心里的悲伤,再再侵袭着她的意志,再也挡不住那份疲惫,虚软的身子瘫滑在地上,恰巧与斜倚在墙角的自己打了照面。
相片中的她,笑得好无忧无虑。与此刻的她一对映,像极了在嘲讽着她的无知。
杵在冰冷的地板,李淑堇就这么怔忡尽夜。直到清冷的晨光自落地窗射进屋里、洒在身上,正想自地板上爬起,忽地触到了裤袋的纸张。
昨天晚上检验所的护士小姐顺路送到家里的检验报告。
因为心系着陆榷的行踪,她一直没心思去瞧上一眼,慢慢的翻开对折的纸张,茫然的眼眨了几次,这才终于清清楚楚的看进了上头的字。
瞧着填写着结果的那一栏,李淑堇的唇畔浮上了一朵浅浅的苦笑。
呵,如今,果真是祸不单行!
憔悴着心神游晃到公司,才进大门,就被助理给拦了下来,递到她眼前的是一大堆有看没有懂的文件。
“我叔叔呢?”这该是叔叔处理的事呀。
“李总到现在还没进公司。”女助理的脸色有些怪怪的,欲言又止了半天,却没再说什么。
“喔。”低吟一声,“这些东西急吗?”李淑堇扬了扬手中的文件。
“很急。”女助理的回答是斩钉截铁的正经。
“那……我去找叔叔问问该怎么处理。”
“呃,李小姐……”叫住转身欲走的李淑堇,女助理的神情有些畏畏缩缩的,“公司的危机,能度过吧?”
“应该可以吧。”强自镇定的对她一笑,李淑堇没让随后的那声叹息飘进女助理的耳朵里。
应该可以吧!多没自信的回答呵,若她是公司所属员工,的确是该开始紧张了。可是,应该可以救得回辛讯吧?她已然耗尽了手头的所有积蓄了耶!
她的不确定直到她来到叔叔家,按下电铃,见到他的刹那,全都成了一缕充满了不祥的感叹。
“小堇,不是叔叔不肯帮你,实在是辛讯的洞太大了,叔叔没这么多的钱。”李仁耀大声的叹了口气,“如果可以补救,叔叔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辛讯倒呢!”嘴角叼了根烟,他的表情倒没太多的遗憾。
“眼睁睁睁的看着辛讯倒?”她怎么从来不曾觉得,叔叔看起来很像一个大流氓?
“啧,这回的洞太大,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让它起死回生。”
李淑堇很不愿意往人性卑劣的方向想,可是,叔叔的态度让她……觉得有些寒心。
“叔叔,你的意思是,辛讯没救了?”大概是因为坏事最近都一窝蜂的寻上她,除了脸色更白更沉,心情更阴郁外,李淑堇反倒是没太大的激烈反应。
“唉,这件事,叔叔是爱莫难助了。”眯着眼,他话锋一转,“你怎么啦?脸色那么难看。”
“我……我……怀孕了。”没有多想,意识仍处于怔茫的她脱口说出才刚知道的事情。
“什么?”皱着眉头,李仁耀的脸色变得难看,“你怀孕了?是陆榷的?”那家伙,连跑了都还要拖个累赘!
“嗯。”低垂着脸,抿紧嘴,满心凄楚的李淑堇看着自己发着抖的手。
她曾幻想过,有那么一天,当她怀了与陆榷的爱情结晶,娇羞的向他开口时,他雀跃万分的景象。
可却从来不曾想过,事情的发展竟是如此的不堪!
她真的怀孕了,可是孩子的父亲却消失无踪。而叔叔的反应让她觉得自己很……下贱!
“唉,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傻呢?”本就打算在夺产后,早早跟这小白痴画清界线的。如今,她竟怀了陆榷的野种,他更是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牵扯了,“他知不知道?”
李淑堇木然的摇摇头。
“啧,怎么会……唉,小堇,你也知道,这女人家的名声有多重要,可是,你怎么还弄出这么麻烦的事呢?白白的给人睡了也就罢了,还怀了人家不要的野种,这……啧,往后,你教咱们李家的脸要往哪儿摆呢?”
“叔叔?!”再怎么样,李淑堇也绝没想到,自一向还算疼爱她的叔叔口中所吐出来的话竟是如此伤人。
“我是可以收容你啦,毕竟,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哥哥的遗孤嘛,如果让你流落在外,人家会怎么批评我呀。”李仁耀压根就不去掩饰眼中的讥嘲及口吻中明显的不齿,“可是如果你住进来,得先答应叔叔,往后要收敛那些不检点的行为,知道吗?你也知道,小美年纪还轻,什么事都不懂,万一被你给带坏了怎么办?叔叔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不多顾着点是不行的……”
人生的低潮一波接一波的出现在她生命中,李淑堇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拿什么心态来面对这一切。
“为什么?叔叔?”她不懂,她真的是不懂眼前的男人为什么态度大变,“我是做了什么或是说了什么?你为什么变了?”是一夕之间的转变?抑或是她一直愚蠢的不曾去探索过叔叔的心思?
“不为什么,小堇。”面对李淑堇嘶声低喃的质疑,李仁耀也豁出去的坦承一切,“这些年,我为辛讯做牛做马,不管付出再多心血,它毕竟永远也不属于我,我要有个属于自己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