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权在你。”该死,她怎么没有些许的动静呢?要或不要一句话而已,不是吗?这已经是他这辈子所下的决定里最严重的一次了。
“可是,我……爱你,我们……”抖颤的音调断续不全,何以静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该做些什么来缓和一下僵滞的话题。
她还能说些什么?要与不要,又岂是字面上那般单纯!
该死的,她真的哭了!
霍地站起身,简雍旋身面对她。她那苍白如雪的纤容令人猝不及防的烙进了他的记忆里,还有颊畔那两行浅浅的湿痕……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简雍不给自己有半秒心软的时间。
现实伤人,但如果他一开始就让她有了错误的希望,当希望幻灭时,她受的伤害会更大。
“我这辈子是绝对不会结婚的。如果你可以接受,我们就继续。如果你无法接受……”他耸耸肩,不置一词的哼了声,也不在意全身的赤裸,绷着一张冷脸的跨进了浴室。
“砰”!!
紧紧阖上的门像是道蓦然砍下的刀斧,斩断了她泛着泪光的伤心凝视,也划开了她无力抽泣的心口。瑟缩着身子,何以静顺着凉意直透心的墙滑坐在地。
***
可悲呵,既已明明白白的知道了他的底线,就该聪明的勒断这份无望的爱情。可何以静却又忍不住的依约而来了。深情的望着他的侧脸,她连不屑自己都无力。只因为见他虽然痛苦,可见不到他,却也令人难以忍受。
女人,爱上了,就是一辈子的沉沦,心头除了他,再无其他。
“肚子饿扁了。”一夜的辗转难眠丝毫没在他黝黑的面容添上憔悴,只除了那双黑眸比往常更加的黯沉,“想去哪里吃?”说来真的会笑掉人的大牙,他一整个上午都在担心她会不会来。
何以静轻摇了摇头,“随你。”来这里,只为了那份见他的冲动。
没有意见是女人的权利,简雍也不以为意。反正向来也是自己在拿主意,曾几何时会去询问过旁人的意见。可这回她向来娴静的温柔却让简雍的耐性在刹那间消失。
“随我、随我、随我!拜托你有点主见好吗?什么都随我,那好,我带你去喝蛇血、吃狗肉、大啖熊掌,你要吗?”他知道自己的无名火发得很莫名其妙。可是,却捺不住的爆了出来。
夺走了她的童贞,不给她半点柔情的回应,予取予求的接受了她给的所有,甚至大剌剌的开口要向来循规蹈矩的她搬来同居……去!他都这么过分的欺压她了,她还处处顺从他,她究竟知不知道再这么容忍下去,她就会被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今天她遇见的是他,再怎么不愿意,他也无法否认他对她的确是有了情,只差爱。可如果她碰见的是别的男人呢?例如钱立封?她也是可以这么“随你”?!
妈的,一想到清纯的她被人玩弄、欺负,他就有气。久没使用的脏话根本就不假思索的打脑子里蹦出来。
“为什么生气?”何以静向来清澄的眸光没带半点波涛,坦坦然然的迎视着他的怒颜。
为什么生气?她还好意思这么不知不解的问出口。除了她,还有谁能有这么大的功夫逼使他的被封箴的火爆脾气重出江湖。恨恨的低咒一声,简雍硬生生的将未尽的闷气往肚里吞。
“走吧,我们去晶华。”他已经好久都不曾发泄了。
或许是这些年来的商场历练将他的暴性给磨得圆滑了。也或许是因为自从耐骂的林晓芸出国念书,而叶红鹤被小毕给拐跑了后,能够承受得了他暴言暴语的人几乎绝种、绝迹了。每每看着才被他骂上两句,就含着两泡泪水冲进厕所大洒特洒的无胆女人,教他不气结郁胸也难。
几次循环下来,他也骂累了,也懒得骂了。甚至于干脆从此不再雇用动不动就洒酸水的女人当秘书。久而久之,直率仍存,暴气竟然不知溜到哪儿去了。
直到今天!
“晶华?”低呼一声,何以静正想提醒他,她今天身上穿的是吊带裙……
“怎么,你还有什么意见?”恶狠狠的白了她一眼,简雍没好气的掉头走向门外。只是走归走,大手出人意外的伸过去扯住她的手,“吃个饭还这么啰哩巴唆的。”哼,女人就是女人。
半走半跑的跟着他的步伐,何以静正要开口讨饶,有个声音比她更快的制住了简雍的行动。
“唷荷,简雍,你要去哪里?”聒噪的声音跟人影打后头追了上来。
何以静闻声驻足,还没瞧清楚来人,就见一只修长细腿越过她眼前,不由分说的连捶了简雍那铜墙铁壁般的背好几下,“嘿嘿嘿,上班时间还敢摸鱼约会,哈,被我逮到了吧。”一双贼兮兮的美目在两人身上飘来荡去的,“小心我一状告到你们老板那里去唷。”
是那个女人!何以静惊讶的睁大了眼看着笑眯了眼的叶红鹤,还有在她身后缓步踱上来的男人。哇,见到了他那张脸,何以静的瞳孔在一秒之内急剧扩张,而且打心底直替天底下的女人感到自叹弗如。
这男人的脸漂亮得连女人见了都移不开眼。如果他愿意化身为人妖的话,不知会迷死多少男男女女。
他就是毕天裘?何以静揣测着他的身份。记得小戎曾提过,叶红鹤的老公长得很出色。
“随你。”简雍一语双关的应了句,精利的眼眸却倏地眯成薄刃。
这项举动无关笑意,而是因为不悦。何以静看小毕的神态让简雍打心底觉得气郁。怎么,她是没见过长得比女人还美的男人吗?还给他瞧得这么目瞪口呆的,哼,井底的小呆鸭一只!
“喂,黑狗兄,你身边的这个美女是谁呀?”怪声怪气的问着,叶红鹤还不安好心的将脸凑近,“哇拷,你的皮肤怎么这么好?怎么保养的?”她兴致勃勃的当场就请教起秘方来了。
“啰唆,你滚到这里来做什么?”收起来多年的坏脾气一旦被勾出来,简直是一发不可收拾的骇人。
可被他的火焰喷到的不是别人,是曾经在他火爆浪子年代下度过了两、三年,早已练就一身免疫功力的叶红鹤。
“啧啧啧,你干么又发功了呀?是不是长期的欲求不满,这会儿在寻替死鬼?”好久没见到黑狗兄吠人了,如今一见,功力丝毫不逊当年嘛。嘻嘻,“小妹妹,你为什么会跟他走在一起?能不能告诉姊姊原因?”她又将矛头指向何以静。
太稀奇了,这次回国竟然能看到简雍身边出现了个漂亮妹妹。啧啧啧,还手牵着手呢,真甜蜜。喜孜孜的眼神忙碌的探来探去,犹不忘回头给亲爱的老公一个“你觉得这个怎么样”的眼光。
“我……”没想到叶红鹤是这么直率的人,简直是跟简雍有得拼了。眨了眨眼,何以静被她连珠炮般的话给顿住了反应。
“我看你大概是一时不察的晕了头,不过没关系,反正你还年轻,及时回头还来得及……”哗啦啦的,叶红鹤肆无忌惮的开起炮火,眼中却闪着异常晶亮的照光瞧着何以静。
猛地一把将被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审视给瞧得有些不知所措的何以静扯到身边,简雍没好气的瞪着叶红鹤,“控制一下你的舌头,还有,你这是什么眼光?她又不是观赏用的小猴子。小毕,管好你家的黄脸婆,否则……”
“唷,裘裘,你听见没?他在威胁你老婆耶。”叶红鹤赶忙窝回自己老公身边以示同盟,有了靠山,更是不知死活的丢下战书,“怎么样,想扁我?好,来呀。反正你那儿是两个人,我们这里也是两个人,哼哼!”
“哼哼什么?”有气无力的撇了撇嘴角,简雍连瞪都懒了。横竖再斗下去,一年半载的也没完没了。况且,他也没什么心情。刚刚那只小呆鸭送他的闷气还在肚里发酵呢,“你们来做什么?”这次小毕回国还口口声声是陪老婆、孩子回来度假的,结果呢,跑公司跑得这么勤。干么呀,怕公司被他给玩垮了不成?!
“我们想念你,怕你也会太想念我们,所以特地过来找你一起吃饭哪。”叶红鹤急呼呼的抢过话题,“还好碰巧堵到你们。怎么,你们要去哪儿吃?”这个问题是丢给何以静的。她想听听这个漂亮妹妹的声音。
“晶华。”浅浅的弯起了唇,何以静渐渐的习惯了他们之间的唇枪舌战。也习惯了叶红鹤大而化之的亲和力。她喜欢叶红鹤,虽然叶红鹤老是在逗她!
“晶华酒店?太好了,真是有默契耶。我在洛杉矶时还想着回台湾一定要去晶华喝下午茶呢。走吧、走吧,一想到他们的餐点蛋糕我的肚子就饿了。”大剌剌的拨开简雍仍缠握住何以静的手,很豪气的将手搭上了她的肩膀,“你知道吗,那只黑狗兄爱死了各类蛋糕。”
叶红鹤喜欢黑狗兄的漂亮妹妹,也喜欢她柔柔脆脆的声音,更喜欢她看黑狗兄的深情眼光。如果黑狗兄能聪明的留住她,他就可以在她的深情爱恋里找到幸福!
人家不是常说吗,沉浸在幸福里的男人就像是一只捡到了肉骨头的懒狗,那她欺负起来岂不是更得心应手了?嘿嘿嘿。
“他从以前就很爱吃了?”贸贸然的就左一声黑狗兄、右一声黑狗兄,虽然叶红鹤没有明讲,但何以静不必花脑细胞也猜得出来这黑狗兄的真实身份。除了简雍外,还有谁有这份殊荣。谁教他的皮肤不是细皮嫩肉的白皙呢!
“对呀,他以前还很不要脸的专门打劫我上班摸鱼去买回来的蛋糕呢。”提起旧恨,叶红鹤情不自禁的就送了对大白眼给脸色黑得彻底的简雍,“走吧,愈讲肚子就愈饿。”
“休想,我们各走各的。”简雍打霍然扩张的鼻孔里扔出这两句来。去,不识趣的家伙,马路这么大条,他们干么专挡他的路?
叶红鹤立即转移目标,“裘裘……”
“没关系,四个人坐两部车也比较没这么挤。”毕天裘总算是张了金口温柔体贴的安抚着娇妻,“反正去哪里,我们还是可以坐在一起。”对不起喽,心爱的老婆比推心置腹的好友更重要。漂亮的眼神笑笑的对皱起了眉头的简雍致着歉意。
钢牙猛挫,简雍真想敲一截石柱子来砸破这两夫妻的脑袋。看看他们的脑袋里是不是装满了不识相的幸灾乐祸。
算了,他只好认了!要不还能怎么样呢?那只小呆鸭早就被行动敏捷的叶红鹤给拉走了。而且,令他气结的是,最后他们的确是坐两辆车。
他跟毕天裘搭一辆车。而小呆鸭傻呼呼的被叶红鹤那个过动儿给拐上了另一辆车。
第九章
客套的寒暄在叶红鹤尾随着简雍也去抢夺蛋糕餐点时,止于毕天裘的一段话。
“对他有耐心一点,你会如愿所遂的。”毕天裘温文的笑容在叶红鹤尾随着简雍也去抢夺蛋糕时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完完全全的真诚。
但他这突如其来的话让何以静愣了一秒,无声的以眼询问。
“他是个值得争取的好男人。虽然他从不轻易的让人探进他的心。”他对她浅浅的勾起了唇角。瞬间,桌上摆饰的娇媚玫瑰失了风姿,“别轻易气馁,真爱总是得之不易的。”
这个男人确实有张令玫瑰花也花容失色的绝色脸庞。
“为什么?”这个问题是她揣在心里许久的疑惑与痛源,“为什么他总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知道简雍对她是有感觉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喜欢她。如果小戎她们的“调查资料”没有错误的话,她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他唯一一个较正式的女性朋友。可是他却始终是隔了一块透明玻璃跟她相处,让她看得清晰,却是触不进心坎。
“因为他有个全心全意付出一切,只为了讨好妻子的父亲。而那位在简家受尽宠爱、任由她予取予求的母亲却在对婚姻的新鲜感消失后,便一点也不珍惜的抛夫弃子离家了。”毕天裘第一次揭人隐私,而且是死党的椎心之痛。这虽非他所愿,可是不这么做,简雍的疏离会渐渐的逼退何以静的爱。因为他看得出来,简雍是喜爱何以静的。虽然他什么也不愿多说。
“可是,她难道不爱简雍吗?他是她的亲生儿子呀?”她曾听过这么残忍的事,可是,那是在电视里演的,在现实生活里怎么可能有这么无情的母亲呢?
“这个儿子是简伯伯花了惊人的天价救回来的,她根本就不在乎。若非简家庞大的财力,她根本不可能为简家生下这唯一的后代。而且她从来不抱自己的儿子,也不曾正眼瞧过他,当另一个男人出现时,她更是毫不留恋的离开他们,为了她,简伯伯郁郁寡欢终身,而这些事让简雍打小起就不信任女人。”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好心疼,胸口为了那个自小就不识爱为何物的男人而揪紧。
“因为他需要一个好女人教会他信任女人。”他朝端着满满一盘子食物笑得开怀的妻子颌首,眼中充满了浓浓的爱恋。
望着一前一后满载而归的两人,何以静默然无语的红了眼眶。
能教他爱的好女人?她吗?
***
能教他爱的好女人?毕天裘指的是她?何以静为他的言外之意诧异,也有着浓浓的无力。教他爱?她真有这种能力吗?这个问题愁困在她的胸口两个晚上,可却是一点消散的迹象也没有。
即使是被他拥抱在怀中、即使是与他共燃在激情中、即使是被他环在胸前同入恬静的睡梦中、即使是他就在她身边的幸福时刻,这个问题仍像是块牛皮糖似的牢牢巴着她的惶然不放。
她该怎么做?家中殷殷期盼她回去的老爸老妈让她舍不下,衷心所爱的他更是让她舍不下,而毕业典礼已经过了。时间……不多了。唉!
铃——铃——
“喂。”恍惚的探手拎起话筒,她难得的没被这突如其来的铃声给吓了一跳。
“阿静。”
“阿爸?”传来的喑沉嗓音让何以静愣了一下,然后浑身不知不觉的抽紧,“阿母呢?”向来都是由阿母传递家里的一切消息。出外读书这些年来,她几乎不曾接听过阿爸的电话。而阿爸的语气,老迈中带着掩不住的沉重呵,“阿爸,阿母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阿静哪,你阿母今天骑车跌倒了,被送到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