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出在他有老妹这个顾虑啊。
他呼出一口气,搔头想法子时,就见袁媛脸色大变,朝某位女客走去,窸窣几句,倏地往小客厅里冲。
发觉情况不对劲,袁韬紧跟上去。
果不其然,抵达小客厅时,已看到袁媛坐在地上,双眼冒火的紧盯着电视看。
电视上面貌姣美,讲话字正腔圆的女主播,语气暧昧地挖苦,“传闻某位国际知名的摄影师整天陪伴在一旁,寸步不离,看来洪彤这件事应该是误传,真正的真命天子应该是这位裴先生才是,呵呵呵,我好象泄漏太多,那么接下来,我们就来看稍早拍到的画面。”
然后电视屏幕便出现戴着墨镜的裴文杰握住洪彤的手,奔跑躲避媒体记者,双双坐上那辆他说只载过袁媛的银色跑车的画面。
袁韬替裴文杰辩解,“他们不过是好朋友。”
“不是,他们之间关系非凡。”她木然的盯着电视。
袁韬伸出手关掉电视机,“妳必须理解,在他生命中妳是无可取代的人,洪彤只是朋友。”
“我要去找他,我要问他,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
几天前才残酷的拒绝她,现在又在电视上当护花使者,那女人好在哪里?她哪一点输她?
不行!她一定要问清楚。
“老刘,备车,我要出去。”袁媛神情狂乱,情绪极为激动。
“媛媛,妳听我说,事情不是妳想的那样,他──”他竟说不出什么好理由粉饰这个谎言,“他……他不能见死不救。”
“那我死了他就会回来吗?”她悲伤的眸子对准他。
“妳鬼扯什么,童言无忌,过生日说什么死不死。”他没来由的心悸,让他隐隐不安,藉由大声斥骂来制止她。
她呜呜地哭起来,“我……我不管,我要去看他,老刘不载我,我走路去。”
“外面的客人……”
“我不管,我要找到他问清楚。”她无法控制自己溃决的泪水,不停的奔流。
袁韬气得跺脚,“不能等到他回来吗?情况已不能再坏,别去瞎搅和成不成?”
她没回答,眼中早已露出无比的决心。
袁韬召来秘书,“帮我处理这场面。”接着他对袁媛说:“我载妳去。”
当那个男人不爱他妹妹时,他这个当哥哥的,除了在一旁守护她,也无能为力。
闪过拥挤且嘈杂宛若菜市场的门口,袁韬经过警卫通报后,获准入内。他的车子必须小心翼翼的开进去,免得压到一些对着车窗玻璃内猛照的摄影记者。
闪光灯对着后座的袁媛闪个不停,她却宛如坐佛似的无动于衷。
车辆通过大门后,铁门缓缓闭合,门外的人依旧徘徊不去。
一进门就发现屋子里头的气氛诡异,几位看似洪彤的经纪人与朋友低头交谈,电话响个不停,其中有一位专门负责用电话交代与解释千篇一律的新闻稿。
她环视屋子,四面淡蓝色的墙上挂了一些字画,全然无一个大明星的气派与自恋的傲气,摆设也很雅致。只有桌上一幅她的照片,才显示出她的美丽。
是这样的气质美人,才能吸引裴大哥吗?
她深深的咽下心头的不平与怨气。
“妳来了。”裴文杰一脸疲倦的从房间走出。
袁韬迎上去,“这家伙一直不信你是在帮朋友的忙,我只好带她来眼见为凭。”
裴文杰不甚在意的扯动嘴角,扬扬手,“我也可以想象得到。”他摸摸她的头,语气像对待孩子般温柔,“对不起,我食言了,没办法参加妳的生日舞会,不过妳可以谅解我的对不对?”
“她是你的谁?”
“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
裴文杰思考一下,“很要好的朋友。”
“那么为什么征信社拍到你们幽会的地方、时间呢?”她从背包里倒出一堆照片,虽然他们没走在一起,却清楚记录他们何时会合,何时一前一后离去。
裴文杰面色凝重,表情如被毒蛇咬了一口,“妳派征信社跟踪我?”
她豁出去般态度张狂,“是啊,我一直请征信社跟着你,花光我所有的零用钱。”她还嘲讽的扬起下巴,“不过你放心,我没有把洪彤与她继父的那一段公布出来。我算是很仁慈了,没有赶尽杀绝,这次是她自己阴沟里翻船。”
“啪!”一个巴掌打偏了她的脸。
在场的人都吓一跳,裴文杰事后要缩回手已经来不及,她的脸颊已留下一个红红的手印。
她缓缓的抬起头来,眸子溢满恨意,“你打我?”
裴文杰后悔自己的冲动,却仍旧压抑不了被侵犯的感觉。他挫败的坐下来,用手掩住面孔,低喃着:“妳怎么会这样?”
她冲至他面前,“你为了她打我!你从没打过我,没对我发过脾气,为着这样一个女人,你打我。”
伤到心深处,她呈现半疯狂的状态,一直要扑打他,是袁韬在背后抱住她。
袁韬大声喝令:“妳冷静点!”又以谴责的眼神瞪了颓丧的好友一眼。
“妳不能这样,我的生活空间都被妳扼杀光,我喘不过气来。现在妳还派人跟踪我?是,我跟洪彤有不寻常关系,那也是我的自由,我不能事事都要对妳交代。妳能不能学着成熟一点?”他痛心疾首地说。
她呜咽的哭着,“以前我们──”
“不要谈以前,我们都已经长大了,势必会有分开的一天。”
她抹掉眼泪,抽抽噎噎的道:“你以前老是说,等我长大后我们就可以如何如何。为什么现在你对我不再那样好,还打我?”
“妳变了,妳变得连我都快要不认识了,像以前单纯的关系不是很好吗?妳为什么执意要改变呢?我可以疼妳一辈子,把妳当个妹妹。”他痛恨因为牵涉到男女关系而变质的仇恨。
“有人把她一生所有的爱都给你不好吗?”她啜泣。
“不是扮家家酒,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袁媛摀住耳朵,大声尖叫:“很简单!很简单!只要你爱我就可以了。爱我有那么难吗?爱我有那么难吗?”
她蹲在地上流泪,像只受伤挣扎的小动物,头发披散无章,粉红色洋装也弄脏了。
袁韬抱起她,愤怒的朝好友咆哮:“你说得太严重了,看你把她惹哭成这样。”
房里的洪彤突然着急的跑出来,神情憔悴不堪的她,犹然美艳动人。她拉着裴文杰,“快载我去医院,我继父被人刺伤了。”
衡量事情的重要性后,裴文杰决定先让双方冷静后再说,他从桌上拿起车钥匙。
“我……等洪彤的事情解决后再说。”说完就要与洪彤出门。
袁媛不敢置信他真的拋下自己,她看着他们即将相偕离去。
不知哪儿来的力量,她冲过去,一把夺取他手中的车钥匙,“驾驶座旁边的位子只能我坐。”
“人命关天的时刻,妳还耍孩子脾气。”他僵着脸孔痛声斥责。
洪彤制止他,“开我的车好了。”
“为什么?我好恨,我好恨,我爱你一百分,你却不及格。我好不甘心,我不甘心我爱你比你爱我多。”
裴文杰沉默地看她一眼,最后他还是拋下她离去。
她眼睁睁的盯着他们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我们回去吧。”袁韬扶着她。
走向车子的途中,他不断的劝她,“今天是妳的生日,绿瑶她们都说要等妳回家庆祝,非吃到蛋糕不可。”
她仰起头,哭红的两眼毫无生气,“我高兴不起来,我原以为盼到十八岁生日,应该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可是我只觉得心好痛好痛,好象被挖了一个大窟窿,汩汩的流着血,一直流出我的体外。”
“傻瓜,又不是世界末日,比文杰好的男孩子多得是,何必执着于他。”
她摇头,“我只要他。别人我都不要,得不到,我宁愿死掉算了。”
“妳胡说什么?真要有万一,爸妈非把我剥层皮不可,或许还拉我去陪葬呢!”
“哈哈哈……”她语音破碎的笑出来。
会笑,那还好,袁韬安心不少。正要开车时,手机突然响起,“喂!是,妹妹在我身边,为什么不在家里?喔,因为……所以那样啊。”
看着哥哥嘻皮笑脸的说话,就知道是爸妈打来的电话。
她看着窗外,发现裴文杰的车在隔壁,再看看手中的钥匙。
那个只为她留的位子……
袁韬正向袁夫人解释为何不在家里庆祝时,突然旁边有一辆银色跑车飞快的弹射出去,显示出性能卓越和开车人的不要命。
等等,那不是文杰的车吗?再仔细看车主的身影,该死,是媛媛。
他丢下电话,跑下车追也来不及,赶紧又上车,踩下油门追上去。
袁媛打开收音机,让音乐旋律响彻整个车厢。
声音优雅的女高音唱着马狄尼的“爱的喜悦”,此曲是说爱的喜悦只是暂时的,却让人一生受苦,那低吟的呢喃,高昂激烈的呼唤,都是她心情的写照。
沉浸在音乐中的她,以极快的车速行进,她不停的用手背抹去泪水,吸着鼻子。
她想起与裴文杰相识的过程,以及他们曾有过的欢笑回忆,结果到头来都是她一相情愿,而他觉得是负担。
泪流得更凶,蒙眬的泪眼使她看不清前方。
为什么会这样?
爱一个人得不到回报真的好痛苦,好痛、好苦,就像有一个人拿着铁锤,不停的敲打她全身。
她是那么爱裴文杰,根本不能失去他。
此时,她已听不进任何声音,连袁韬追到隔壁车道朝她哀求,她都听不见,只觉得眼睛哭得模糊。
绿灯一亮,她猛踩油门,横冲直撞的往前开。
会开车是裴文杰教她的,他说国外的高速公路好大好直,不学会开车是不行的。不过她只懂得皮毛,除了红绿灯,她根本看不懂交通号志。
文杰,她的文杰来不及教完她全部,便找到爱人,不理会她了。
“呜……呜……”她大声哭号。不要,不要丢下她。
她悲伤过度的趴在方向盘上,车子如子弹般的飞射出去。
袁韬追赶不及,目睹妹妹以高速冲破桥上护栏,车子掉入桥下的河中。
“不!”他大喊,“媛媛──”
第五章
裴文杰接到袁媛车祸的消息时,心脏差点停止跳动。他抚着胸口,压抑着要崩塌的理智,撑着赶到医院。
医院特殊的药水味,令心情激动的他几度欲呕。
“媛媛……她怎么样?”他来到手术室外,看见了袁韬与袁媛的两位好友,他们全红着眼眶。
“裴大哥,媛媛她……”绿瑶没说完就哇的哭出来。
“阿韬,你说啊,媛媛到底怎么了?”
袁韬缓缓抬起埋在膝盖间的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盛满怒火。“谁通知他的?是谁告诉他的?”他愤怒的咆哮,惊动绿瑶,她羞愧的瑟缩着身子。“媛媛姓袁,不需要你这姓裴的关心,你给我滚开。”
“我知道全是我的错,但是我也有权利知道她的状况,我……我没想过会造成……”他哽咽至鼻头发酸。
“你还有脸说这些话!”袁韬愤怒的冲向前,勒紧他的领口,手劲大到恨不得掐死他。
冲突一触即发,仙仙使尽力量拉开欲置人于死地的袁韬,“你们不要这样,媛媛在里面动手术,她在生死边缘徘徊,假如她知道你们为她打架,她不会开心的。”
闻言,袁韬像泄了气似的,挫败的推开裴文杰,颓丧的呆坐在手术室门口,愁苦担忧的紧盯着手术室。
“怎么发生的?”他接到绿瑶的电话后,便马不停蹄的赶来,途中无视于红绿灯标志,还发生了几次擦撞。
绿瑶把裴文杰拉到一边,说着说着眼泪鼻水止不住流下来,“袁大哥说,他本来要载媛媛回家,刚好接到袁妈妈的电话,结果不知怎么搞的,她就开着你的车跑了。袁大哥在后头拚命的追都追不到,最后……”她抽噎的说不出。
“最后怎么了?”
“媛媛根本没驾照,还猛踩油门,最后掉到河里,被捞起后就送到医院了。整个过程袁大哥都目睹了。”可怜的袁大哥,媛媛是他们家的宝贝,亲眼看见宝贝妹妹疯狂自残的举动,除了自责外,恐怕还有更多的心疼吧。
裴文杰颓丧的倚墙滑坐地面,头垂得低低的,不再言语。
时间实在难熬,一分一秒都显得特别长久,甚至令人觉得是停滞的,空气冷凝,连呼吸都觉胸痛。
夜晚的医院安静空寂,彷佛永无止境的白长廊底,偶尔会闪过疾速推走的病床,无故惹人心慌,而一切的一切都让人煎熬难耐。
最爱的人在手术室里濒临生死挣扎,是无意识的,他们这些有意识的人则是伤透了心,恐惧一点一滴的啃蚀掉他们的信心。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门上的红灯熄灭,医生、护士们从里头走出,同样是疲惫不堪。
所有的人全激动的冲上去。
袁韬以亲人的身分率先发问,“医生,我妹妹情况怎么样?”
医生拿下口罩,疲累的脸孔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应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我接过很多这种案例,令妹是少数存活下来的人。今晚是危险期,只要能平安度过今晚,没有并发症状,我想再来谈也还不迟。还有她脑部也受到创伤,还是要住加护病房好好观察。”
医生的话令他们不敢掉以轻心。
袁媛移到加护病房后,他们仅能在玻璃窗外看着她。
“我要留下来陪她。”裴文杰盯着那张刚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惨白面孔,痛心疾首。
分别不到一天,那张美丽精致的面孔现在满是伤痕,长头发也被剪短,头部缠着层层纱布,简直可用满目疮痍来形容。
他越看,心越痛。
“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媛媛会度过这一关的,而我不希望她再见到你。当初能早点预防的话,这种事就不会发生。”袁韬也同样的自责,“我太小觑媛媛的执着了,假如我能多关心而非纵容她,她大概就不会做这种傻事了。”
“阿韬,你不能这样残忍的对我。”发生这样的事,还要让袁媛远离他。
袁韬瞪着他,“我残忍?到底是谁残忍?你明知道她的爱恋有多深,你非要用难堪让她知难而退吗?当你跟洪彤双双离去时,你有没有想过她是主角,她今天生日,她盼这天有多久了?”
“我……”谁说男人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一想到有可能与她天人永隔,他忍无可忍的掩面酸鼻。
“你现在怪我残酷?”袁韬也不好受。“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你知道她车子开得多猛吗?警方说一路上没有煞车的痕迹。”由此可知,她已经豁出去了。
怎么会这样?袁媛曾经说过要以性命来吸引他注意的戏言,此时却鲜明地跃然于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