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看了眼躺下的鬼皇将,心底有点骇怕,不敢再惊动他;又好奇他的模样,却迟疑该不该把他面具拿下。
伸出的手停在银色面具之前,犹豫了片刻,她缩回,取出怀中自卫的匕首,那是万不得已最后的护身符。
她使劲挥下,切断了那衣角。回眸深深的望了床榻上昏迷的他一眼,他是第一个轻薄她的男人。
迎春决定还是快点离开比较妥当,她不知道这迷药能迷昏他多久,因为武人的体力比一般人还强,她要谨慎为上。
越过内房的拱门,她踏出外房,不意外还没走出房门便被拦了下,鬼魂和鬼灵冷睨着从新房出来的她,沉肃的脸没有任何表情,要不是会呼吸还真以为是两尊石像。
“抱歉,我们家小姐正跟姑爷燕好,姑爷交代不许任何人打扰。”迎春沉稳的道出早在脑海演练千百遍的说辞。
“你是丫鬟?”刚刚不是全走了?鬼魂起疑。
“是的,我的小姐是夏如意。”迎春从容沉稳的关上房门,转身面对他们质疑的眸光。
“迎亲队伍中怎么没有你?”鬼灵冷静的问。
鬼皇将手下果然精明观察力敏锐。
迎春处变不惊,“因为我是先到这里替小姐打理一切,所以你们没看到,其实我早就跟小姐在新房了。”
“是吗?那你拿着包袱做什么?”
“这呀,都是小姐的一些贴身衣物,因为嫁过门人了洞房,这些旧的衣裳就不要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打算带回尚书府,你们要检查吗?”迎春大方的呈上,水眸平静无波。
他们终究是男人,没有勇气伸手打开检查女性的贴身衣物,更何况是将军夫人的,犯了晦气不说这可是大不讳。
鬼魂和鬼灵相视一眼,“你可以走了。”
“多谢两位大爷。”迎春一福,轻松自若的将包袱拎上肩,才踏出没几步,突然想到的回头,“对了,请问两位大爷,这后门怎么走?将军府太大,我怕我会迷路。”
“怎么不走前门?”鬼灵仍觉得不太对劲,这丫鬟太冷静了。
“皇上还在大堂与文武百官饮酒,奴婢怕贸然闯入会惊动到圣驾。”迎春露出怯懦之色。
“我明白了,你从这长廊穿过拱门左转直走,就可以到后门。”鬼魂卸下心防,刻板的语气不冷不热。
“谢两位大爷。”迎春温婉的微笑,福了福身后,便从容不迫的朝他们所指的方向走去。
屋内一片静悄悄。
在迎春走了不久,鬼灵总觉得不对劲,忍不住打破沉闷,“鬼魂,你有没有觉得太安静了?”
“这是将军的洞房花烛夜,将军交代我们不许打扰。”鬼魂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尽责的担负守卫一责。
“但,就是因为是洞房花烛夜啊……”就算做的再轻,也会发出一些“摩擦撞击”的声音吧?
鬼魂与鬼灵相视,眼皮一跳,不假思索的撞门进入。
“你们这是在干嘛?”鬼皇将揉揉昏眩的额,被撞门声惊醒。
“将军。”鬼魂、鬼灵微愕,空荡荡的床榻上只有鬼皇将,以及地上桌上的凤冠霞被,新娘不见人影?
“出去。”
“属下逾矩。”鬼灵和鬼魂连忙退出门扉,心中都闪过相同的疑惑却不敢提出,怎么不见将军夫人?
“慢着,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白衣姑娘离开?”
鬼灵和鬼魂面面相觑,“是有……”
“你们干嘛不拦住她?”鬼皇将用力一槌,床柱断截,云帐被震的抖落,大红的床榻内空无一人。
“将军,恕罪。”鬼灵和鬼魂胆颤的下跪。
“现在,给我滚。”暴吼一声。
“谢将军。”鬼灵和鬼魂狼狈的退出房门。
洞房花烛夜当天被女人下药,还是那种让雄风不再,男性阳刚下垂的药,她不仅痛击了男人的骄傲,这也是鬼皇将这一生遭遇最大的耻辱。更丢脸的是他还被再次下了迷药都毫无知觉。
愤怒、震惊、难以置信、羞耻充斥他胸腔,这种丢脸的事,他怎敢询问大夫,要是传了出去,他一代鬼皇将颜面扫地。
当迷药药性过后,他从床上弹跳起,环顾四周,不用说那个下毒的孟迎春早就芳踪杳然。
他试图以自淫的方式想唤起小弟弟的知觉。
没有!他的男性宝贝一点反应也没有,振不起来,怎么摇,怎么摸,怎么挤压都没有用,仿佛就像一条死掉的小蛇。他长那么大至今还没开过荤就沦为公公一族,这叫人情何以堪?
阳萎!不举!
他望着自己的两腿间没有任何知觉的男性尊严,就算运内劲催动,也是软绵绵的,无力感充斥着他全身。
鬼皇将猛力拍了下桌子,桌子瞬间碎裂迸飞,至少她没让他失去功力。“孟迎春,我发誓天涯海角一定要抓到你。”
第五章
走出了将军府,迎春松了口气,仰头看看天色还一片黑漆不见星子,晚风凉沁如水,路上不见行人,除了依旧人声鼎沸的将军府门前仍是车水马龙,戒备森严,因为皇上的到来使得贺客一下子暴增。迎春不会笨的走前门,转身一个黑影扑向她,她差点被吓倒,定神一瞧,“双儿,你怎么还没走?”
“小姐,双儿终于等到你了。”双儿欣喜若狂的跑上前。
“你该不会从午时过门离开后就一直在这等?”这傻丫头。
“双儿答应夫人要跟小姐寸步不离。”双儿点头,露齿一笑,“双儿就知道以小姐聪明机智一定有办法脱困。”
“说这话还太早。”迎春苦笑不已,“双儿,你可知我此番是在逃命,不是在游山玩水?”
“双儿知道,请小姐带双儿一起走,双儿愿终身伺候小姐。”冷不防双儿下跪,迎春赶紧扶住她。
“双儿,你别这样。”迎春阻止不了她。
双儿意志坚决,“小姐若不带双儿走,双儿就在这常跪不起。”
“我知道了,你起来吧。”迎春垮下肩。
“谢谢小姐,小姐包袱双儿来拿。”双儿不由分说的抢着拿,仿佛有了包袱护身,小姐就跑不掉。
“好啦,我们快点离开这。”迎春万般无奈,有如此尽忠职守的丫鬟真是夏府之福,她的不幸!
“小姐,夜深城门都没有开,若要离开要等早上,双儿有一个地方可以暂时歇脚,而且不会被人发现。”
“是夫人交代的?”迎春佩服夫人的神机妙算。
“小姐,果然厉害。”双儿也不隐瞒,“夫人早料到小姐一定能平安逃出将军府,于是事先安排好了,双儿即刻带小姐去。”
“不,我们还是赶路,从这里走到启夏门,我们可以在大慈恩寺休息一晚,趁早就离开。”迎春制止她。
“为什么?”
“双儿,你有没有想鬼将军是何等的人物,夫人想的到,他不会想到吗?如果我们要平安离开京城就必须避人耳目,住庙里最安全。”另外一个就是安静,不会有七嘴八舌的闲杂人。
“小姐,双儿真迟钝,居然没想到这一点。”双儿敲了下自己的头。 ’
“傻丫头。”迎春淡笑,拉下她的手,“走吧,我们还得赶路呢。”趁夜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小姐。”
“这里已经不是尚书府,别叫我小姐,如果你再叫我小姐,就回尚书府。”迎春沉着脸,无形流露不容置喙的尊贵气势。
“小……迎春姐。”双儿咽了下口水,“我们今后要去哪?”迎春不笑的时候还真有点骇人。
“岭南。”
“那么远,去那做什么?”
“找一味药。”医治将军的病,那时候他气也应该消了。脑海中不期然浮现那炽烈狂野的吻,她感觉两颊发热。
※ ※ ※ ※ ※
“鬼爱卿,天没亮,你新婚燕尔那么急着见朕,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一早就接获通报,鬼皇将来朝,皇上立刻来到书房相见。
“参见皇上。”
“平身。”皇上打了个呵欠,“你怎么不多陪陪新娘,急着找朕,是不是特地来感激朕替你做媒?”
新娘都跑了!
“皇上。”鬼皇将苦笑。
一想到他威震边塞、纵横驰骋的鬼夜叉将军竟然会栽在一个女人的手里,更丢脸的是无法一柱擎天,这件事要传了出去不只贻笑大方,丢脸丢到边疆,他男人的尊严荡然无存,以后怎么立威信于军队?
鬼皇将犹如吞了黄连有苦说不出,面红耳赤的一揖,“皇上,卑职有事相禀,请皇上斥退左右。”
“你们都下去,不用伺候朕了。”讶异鬼皇将难得突然请求,皇上狐疑之余依了他。“好啦,现在只剩你跟我,有话直说。”
鬼皇将东张西望,确定四下都没有人窃听。
走到鬼皇将身边,好奇他昨晚过得如何。皇上挨近他,以手肘推了推他,不怀好意的一笑,“昨晚洞房满不满意呀?有没有尝到欲仙欲死的滋味?照爱卿在沙场冲锋陷阵的勇猛,想必床第也不弱吧?”
鬼皇将黝黑的脸颊浮出羞愧的红晕。“皇上,卑职想要借大唐的藏书库以及……御医。”
皇上看着他气色似乎不怎么好,“鬼爱卿,不必那么勉强,朕可以放你几天假,昨晚做一夜一定很累。”
“这……”还做?他能振就不错了。
皇上皱起眉,“鬼爱卿,干嘛这样吞吞吐吐的,一点也不像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朕言明?”
“此事总有一天卑职会向皇上解释,现在卑职真的很急。”他得赶快让小弟弟恢复雄纠纠。
“就算上茅坑也得忍一忍,把事情说清楚,否则御医不借。”皇上也不是省油的灯。太怪了,哪有人洞房夜刚过就来借御医,又不是……灵光闪过,皇上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你该不会真的不行?”
鬼皇将面色一青一白。
“不会吧,鬼爱卿,你真的不举?”皇上错愕,视线慢慢移到鬼皇将坚硬的男性部位。
鬼皇将羞窘的躬身掩藏,“皇上,你到底借不借?”
“借,不过你得先解释清楚。”
“皇上,事情是这样……”鬼皇将叹了口气,于是一五一十把遭遇,当然忽略那些亲昵的拥吻说了一遍。
皇上大笑,笑到眼泪溢出眼角,拍拍他的肩,“哈哈哈……鬼爱卿,想不到你足智多谋,在沙场剽勇善战对敌无数,竟然会有这一天。”
“这还要感激皇上你的厚爱。”一语成谶。
“鬼爱卿,你确定要让御医来诊断?”到时人多口杂,就算想杜绝悠悠众口都很难。
“那就不用御医,我知道皇宫里自古流传许多大内不传壮阳补肾的神丹春药,我想试试看。”现在只有死马当活马医。
“好吧!不过,朕是觉得与其浪费时间找医经和药方,不如找她会比较快。”皇上也好奇什么样的奇女子能让鬼皇将一夜变太监。
“我也想快点找到她。”纵然她害他不能人道,但他还是忘不了她清丽的容颜,还有那眷恋的吻。
“走吧,朕带你去藏经阁。”
“谢皇上。”鬼皇将跟上皇上步伐。
走到一半,皇上霍地回头,瞟了瞟他上下,“鬼爱卿,你真的不举?可以让朕见识一下吗?”
“皇上!”鬼皇将沉下脸。
皇上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的迈开步伐。
※ ※ ※ ※ ※
天方艾。
在离开了将军府后,因为长安城门要鸡鸣之后才开,迎春只好在庙里等天亮。
“你想去哪?”
“小小……”突然双儿瞠目结舌,手指直颤抖。
一早坐在客栈里用早膳的迎春心漏跳一拍,表面安之若素的一边撕着馒头,一边饮茶。
在离开了庙宇后,迎春本想赶快出京,可是一早赶市集入京和出京的人早大排长龙,她们要出城门还得排队。
看了下大道上人车拥挤,双儿说肚子饿,迎春心想他应该不至于那么快清醒,于是找了间客栈吃饭。
迎春连头也没抬。“是你呀!早。”
本来预估下了三人份的迷药至少要等到下午他才会醒,那时她已经逃离京城,谁知还是无法拦阻他。
京城天子脚下,有皇上当后盾,她一点也不意外他那么快就在那么大的长安城里找到她们行踪。
“你还想抓我回去吗?”她蛾眉淡淡一扫,见他竟大方的坐下。
戴着面具的鬼皇将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有从嘴角弯起的弧度感受他的喜怒形色。
“我抓你回去,你就有解药吗?”怡然自得的拿起个馒头就开始吃,连夜赶场真有点饿。
他想京城里应该有珍藏的药材及医书,不信她的药真有那么神。这种丢尽男人尊严丢光祖宗颜面的隐私还是自个解决。
浪费了一夜埋首医经药书之中,阅览群经,试尝了皇宫里皇上不吝啬给他千百种珍贵药丸,他吃到快吐,最后他放弃了,心念一转,与其翻书找药找的头昏脑胀,不如找她比较快。
“双儿,你嘴巴可以合起来,嘴角的口水擦一擦。”迎春递上白绢给惊吓过度的双儿,唤回她的失神。
“小姐,他……他怎么……”双儿惊骇的直指他。怕他迁怒的一掌就把她劈死,因为迎春逃跑她也有插一脚。
“他的身份是鬼将军。”迎春云淡清风的说。动用一下权势和利诱,要找她们行踪非难事。
双儿悚然的缩回手,“对不起,迎春姐,他……他怎么会在这,他不是……”颤抖的畏缩在自若的迎春身侧。
“你这丫鬟的手再指,我会很乐意替她断肢,让她永远没有手指。”鬼皇将冷嗤声刚落下,双儿急忙将手缩回身后藏好。
“鬼将军,堂堂一个大将军用言词恫吓一个小丫头,这样不好吧?”迎春端起杯尔雅的品茗。
“尹之。”
迎春扬了下眉,睨了带着冰冷的银面具的他,有点好奇他是不是睡觉、吃饭都不脱下面具,那是不是表示他面具下都没洗脸?
“我的名,要不然你也可以称呼我皇将,皇上的赐名。”
“尹之,原来鬼夜叉将军也是有名有姓,失敬失敬。”迎春言不由衷的拱手一揖,笑不入眼底。
“小娘子,你太客气了。”鬼皇将笑得暧昧。
不理会他的调戏,迎春放下一锭银,无视他存在的起身,“双儿,吃饱了吗?我们该走了。”
“吃吃……”双儿舌头打结,就算饿的要命,吓都被吓饱丁。
“鬼将军不是妖怪,不会拿你当早膳吃掉。”只是无赖。
“叫我尹之。”鬼皇将不悦的抿着唇,也跟着站起。
“好吧!尹之兄,你若想跟着我,你得答应我这一路上得听我的。”到时再想办法摆脱他。
双儿胆战心惊的觑了眼高大吓人的鬼皇将。“小……迎春姐,万万不可,天知道他是不是……唔。”突然声音煞住。
迎春望了眼双儿捂着喉咙,脸红脖子粗,她悠悠叹了口气;“放过双儿吧,她只是关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