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医生?那好!我要出院。”
“干么?赶着回去送死?”她一向不是那么尖酸刻薄,但遇上他,她竟管不住自己的舌头。
蓝森停下拔线、扯绷带的动作,正眼的睥睨她,“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会是手断了,连眼睛都出问题吧?”她指指名牌上烫金黑底的斗大英文字体。
“什么问题?我的手还没断……等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居然讽刺他瞎了。
“呵,你反应不慢。”顺手取下床尾挂着的病历表,纵使早知道他伤在何处。
“你叫茱蒂·武?我没见过你。”
“我也没听过你,蓝森·迈尔先生。”真不该替他打电话求救,让他死在路边省事多了。
“你在卖弄你的牙尖嘴利。”
“我哪需要卖弄?我在陈述事实。”这不知好歹的家伙,枉费她打电话叫救护车送他到医院,他不知感恩就罢,还大吵大闹,一副唯我独尊的大男人傲慢态度,医护人员可不是他家的佣人,更不是他的属下。
“你想出院,我可以马上办理。”
“你好像巴不得我快滚?”他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她。
昭仪心神一凛,“你想住多久都没关系,我们医院还有附设养老院,太平间也可以随时提供你栖身之所。”
蓝森注视她好一会儿,突地纵声大笑。这外表典雅端庄,柔情似水的女子,内在可是比洪水暴雨还凶狠,她引起他的兴趣了。
笑着笑着,不小心扯到伤口,蓝森捂着肩,口气和缓面不改色的道:“我不出院了。”
真可惜!放下病历表,她还想签下他可以滚蛋的纪录。
“别露出那副遗憾的表情,放心,我的命比蟑螂还耐命,至于养老院、太平间我暂时不需要,只要你常来陪我就可以了。”
“我只负责手术后病患的观察,或许今天你还会需要脑筋开刀,我可以考虑。”妈的!他当医院是酒店……噢,她怎么变得跟他一样粗鄙?
蓝森顾不得伤口,朗声大笑,笑到连绷带渗出血亦不觉得痛。
“我劝你若想活得跟蟑螂一样久,就闭上你的嘴。”他不痛,她看得可触目惊心,这笨蛋!
昭仪赶紧上前按下呼叫铃,但毫无预警的,突地横来一只大掌钳制她的皓腕,使劲一带,她身子不稳的跌到床上,落在他的怀中。
“你干……”惊怒的圆瞠着眼,没防备他突击的吻,这可是她的初吻!
充满占有意味的覆住她惊愕的小嘴,霸道的舌攻坚进她如蚌的唇瓣,一点也不温柔,悍然的侵入她的女性世界。她不会让他如愿。
昭仪紧咬牙关,与威猛镖悍的他对抗,刻意忽略她胃部深处激发的一股颤栗。
直到敲门声响起,蓝森才宣告放弃,双眼紧锁着因吻而双颊泛红的她,自信的笑意染上眉梢。
“你属于我。”他宣告着。
昭仪瞪视这个狂妄又无礼的猪猡,若非医护人员推门而入,她会毫不客气的送他一巴掌作回答。
“武医生,出了什么事?”
“迈尔先生病得不轻,需要详加检查,麻烦你们了。”她口气和平,但蕴藏的怒意无形的迸射向他。
蓝森再次狂笑,他对她心动了。
“最好抽血、验尿、断层扫描,顺便看看他脑子有没有问题?”
“天啊!武医生你的意思是他可能有脑震荡?”医护人员七手八脚的赶紧扶他回床上,并迅速整理这一片狼藉凌乱。
“这就得仔细检测和观察。”相信接下来繁琐的健康检查可以让他修养身性。
“我们明白了。”
蓝森敛起笑声,“我只是手臂中弹,不是病入膏肓。”这女人够狠。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别忘了照胃镜,羊膜穿刺术,还有性器官也可能需要检查。”昭仪冷笑。
“够了,我很正常。”这女人肯定和他有仇。
“是吗?剩下交给你们了。”露出胜利的微笑,昭仪从容离去,“好好照顾他,他会全力配合你们的。”
看他那么有精神,昭仪想他一时之间大概也死不了,与其让他过多的精力无处发泄,倒不如安排一场教学观摩,相信他应该不吝于配合。
在房内继续大吼咆哮的蓝森突然打了一个冷颤。
第二章
阴暗的长廊伸手不见五指,不知该往何处去,不知道往何方向走。
摸索着冰冷的墙,漫无目的地走着,只想寻找那一丝光芒。
死亡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让人不由自主的打个哆嗦,忽然,的人声自黑暗中传来,她停下脚步,想找寻人声来源处,认为有人就会希望。
“哈哈哈!拜托,我怎么可能爱上她?”
“那你为什么要和她接吻?”
“我只是想尝鲜,看看东方女孩子味道如何,谁晓得才不过碰到她脸颊,就像碰到死尸,一点味道也没有;才牵个手,她就僵硬得像怕被感染病毒一样,啐!这种女人死板板的,上床就大概跟死鱼一样一点快感也没有,我想她大概连高潮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干么还逗她?”
“好玩,我不信有什么女人可以逃出我卡基的魅力,她也不例外。”
好冷!她环着双肩怎么也抵挡不了那刺骨的寒意,冰冷的嘴角挂着释怀的微笑,还好她没爱上他,还好……可是为何心会那么难受?
“铃——”持续不断的摧魂铃突然大响,昭仪自梦中苏醒,才发现被子早已被她踢掉,难怪会觉得冷。
梦已醒,希望也破碎,憧憬的少女情怀已被狠狠击倒,现在的她心如止水。
昭仪打个呵欠,伸个大懒腰,甫按掉闹钟,电话即传出声音。
“喂!茱蒂,你快点来医院一趟,现下杜医生不在,你是他的得意门生,如今只能靠你了。”
“怎么回事?”
“你负责的那个迈尔先生出事了。”昨天还活蹦乱跳,对她特地安排的教学非常“热情”配合。
“不是还有其他医生?”
“他不见了?”
一屋子的凌乱,墙壁上全是弹痕,地上不是玻璃碎片,就是弹壳,而这就是昭仪赶到医院看到的惨况。
“没有人听到枪声吗?”
“警方有来查过。”黛安心有余悸,“听说是用消音手枪。”
难怪!“那打斗声呢?”医院那么大,人来人往怎么可能没人发现?还有他可以按铃求救。“值班的护士呢?她有听到或看到什么吗?”
“茱蒂,你好像专业警察。”
敛去眸底的精光,昭仪恢复冷静,“没什么,常看电视。”为何她的心情会起伏不定?为什么她会为他担忧紧张?他的生死和她何干?她干么在乎?脑海闪过这骇人的念头,她脸色一白。
“茱蒂,你怎么了?”
脸上漠然的表态变成她的保护色,“没什么,我会将今天的事告诉杜教授,至于迈尔先生的事就交给警方处理。”他到底惹到什么人物?
“那就好,我等会儿叫人来清理这房间。”黛安松口气。“对了!你们今天不是每个人都要擦刀解剖吗?那些尸体刚运到太平间旁停尸旁,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谢谢你,黛安。”
“还说什么谢?我才需要你以后多多照顾。”黛安拍拍她的肩,“我先出去忙了。”
昭仪点头,环顾满目疮痍的屋子,回想起那日遇到他时遭逢枪战,不禁揣测他该不会招惹某某黑社会组织而遭追杀吧?或许可以自天地门机密资料库调出档案。
她边想着边搭电梯朝设置在地下室一楼的太平间,因为全是冷冻空调,所以才走出电梯,骤降的室温使昭仪感觉一阵凉意吹过,她不由自主的打一个寒颤。
抱着双臂取暖,她朝停尸间走去。
为了实验方便,所有尸体会自冷冻库取出,并放置在太平间,或者医院内刚去世的人也会送进太平间冷柜暂放,以确定要送走还是留下。
冷冻库只有一间,但太平间有三间,靠近冷冻库的冰柜及A室是放置刚离开人间的尸体,或提供司法人员相验尸体的地方;B室和C室在冷冻库对面,隔着长廊,也靠近停车处西边入口处,方便运送。
B室是医学院解剖用;C室则是实验室,里面放了许多身体模型和观摩用实体,像是某身体器官放在大型透明玻璃瓶,并加入防腐剂以供教学,有时甚至是未出生,但已成雏形的宝宝,所以有人觉得C室反而比B室更令人毛骨悚然。
走过转角,她来到B室,核对手中资料,确认冷冻尸袋中每个人的身份。
空气中除了空调的送风声外,只剩她走动时衣服的摩擦声。
“轧——轧——”
正当她查完第二具实验用尸体时,空气中传来奇异的声音,昭仪停下动作仔细聆听,但声音又消失无踪。会是她的错觉吗?
敛起狐疑,她继续走向下一具尸体,这时“轧、轧”的声音再度响起。
她屏气凝神,确定声源来自对面。
蓦地,诡异的声音停止了,空气恢复静谧,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都清晰可闻。
她可以确定这里除了她这个活人外,就是死人,那么到底是什么声音?今天也没有其他人做尸体相验的工作。
周遭一片死寂,静得让她心底也不禁有点毛毛的。
今天有人入侵医院,但却没人发现歹徒如何进入和离去,而蓝森也像自空气中消失,这让她很不安,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考虑良久,昭仪决定一探究竟。
推开B室的门,长廊上依旧是空空荡荡、冷冷清清,A室的大门就在斜对面。
自门上的玻璃窗透视里面一片漆黑,忽然间,她想起不知哪部恐怖片中,主角贴着门上玻璃窗往阴暗的屋内窥看,忽然玻璃窗内窜出血肉模糊的人吓得主角尖叫,而全电影院的人也跟着惊声尖叫,包括强拉她去电影院,自幼胆大包天的小妹昭曦。
全场唯一没尖叫的人除了昏过去,就是吓掉魂的人,以及继续吃爆米花,一边评论电影的她,因为实在太假了!
想到电影内的情节,她不由得想着,如果突然白布下有人站起来,或走得不甘愿,决定将报复施加于最近的活人,这大概是昭曦最喜欢的场面吧!
唇角扬起淡淡的微笑,她收回视线,目光四顾并打开墙上的电灯。
霎时,A室一片光明,可以证明电灯没有故障,医院定期保养维修的费用茶得一点都不浪费。
一排整齐的活动停尸台上除了前三台放了已用白布覆盖的尸体外,其余的停尸台皆干净整洁得像是没有使用过。
会不会是有人刚刚送尸体过来?可是她并没有听到救护车或递送尸体的嗓音。
她轻蹙眉黛,拿起一具尸体的病历表,男性,七十二岁,心脏病发,接着掀开白布确认死者身份无误。
第二具男性,三十七岁,死于肝硬化;第三具女性,六十九岁,糖尿病。
还好今天没什么血淋淋或意外身亡的尸体,虽然她并不怕,但看久了也会不舒服,尤其是若是吃牛排的话不吐才怪。
可能那声音真是她平空幻想出来。昭仪释怀的转身要离去时,不期然一瞥发现隔壁间解剖台上躺了一具没覆白布的尸体。
通常会躺上解剖台皆是需要细部相验的尸体,一般多是死于非命。
藉着投射过玻璃窗的光线,隐约可见那人形壮硕,她推想那可能是男性。
懒得再去开解剖的灯检查,她打算离去时,灯光微暗,她好像看到——那尸体移动一下!
是错觉吧?她移回目光,皱一下眉再回头看一眼,
霎时她整个人震住,那尸体的膝盖居然弓起,然后“砰”的又落回台面上。
昭仪全身起了鸡疙瘩,看恐怖电影和亲眼目睹时的感觉完全不同。
头一个直觉是转身就跑;第二个直觉是尖叫;第三个直觉则是回头再去确认。
她选择第三个,于是转身朝解剖室走去。
她曾看过科学宗秘的报导,有人真的在下葬之前才发现有生命的迹象,所以有可能那具尸体是活的,被误判,这种医生误判的纪录也不是没有过。
如果不去理他,万一延误急救时效,或待会被医护人员当尸体做防尸臭的过程给弄死,这岂不是冤枉?而要是她此刻撒手不管,明天他就可能成为不折不扣的死人,这对身为医生的她,是不是算犯了见死不救、过失杀人?
惊魂未定的站在门口,才几步路却像走了一世纪,昭仪望着玻璃内寒飕飕的空间,心怦怦跳着,她缓缓的推开门,她迫切的打开墙上的灯。灯一亮,她不自觉地深呼一口气,在灯光照射下,一切无所遁形,有时活人比死人还恐怖,她只要上前去确认那具尸体是死是活。
自床尾走到床头是条漫长的路,她盯着他赤裸的大脚丫子,很白净;视线自他西装裤向上梭巡,忽然间,眼前一黑,在她反应不及的瞬间,她感觉脖子被勒紧。
“别出声。”
轻细的耳语之音,如钢丝尖锐的凌迟她的神经,她感觉嘴巴被粗糙的厚掌压紧,而双手则被扭到背后。
惊恐的叫声梗凝在喉头,昭仪圆瞠着双眼,都怪她太注意解剖台上的尸体以致失去警觉心。“是你!”熟悉的女性幽香飘入他的鼻息,他放开她的嘴。
昭仪想都不想的扯开心肺尖叫着,旋即又被他捂住。
“再叫就拧断你的脖子!”他在她耳边咆哮。“是我,你这笨蛋。”
昭仪根本看不到后面,哪里知道他是圆的方的,只想拉开喉咙呼救,不过,照地下室这阴冷的空间,会有活人闲着没事来逛大街吗?当然也就不可能有人来救援,看来她得靠自己。
“你也是和他们一伙的吗?”
什么一伙?什么他们?昭仪只觉得双手快被他扭断,平缓绷紧的神经,耳边传来他粗浊的喘息和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当他的手掌一离开她的嘴,她便缓缓的回答,心里告诉自己千万要冷静。“拜托,我不能呼吸了。”仰着头让自己被紧钳的脖子稍得到空隙,身体也能够多一点活动空间,奈何他力量好大,她的双手像是被钢钳紧紧锁住。
“你不是和他们一伙,那你怎么会来这?”
“我是医生。”这个人是低能是不是?没看到人也穿着医生制服吗?
“医生也可能伪装。说,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他用力扳着她的下颚让她转头。
她总算看清解剖台上的尸体,那还真是一具尸体,心脏、眉尖各插两柄手术刀,依尸体四肢会抽搐的情形看来,可能刚死不久。
她猛抽一口气,“你杀了人?”屏气凝神一瞧,“咦,这人不是我们医院的医生。”一身白袍,左胸被染满血的名牌,分明是今天公休的医生的制服。
“你确定?”
“废话,我已经在这医院实习快两年。”就快毕业了,还倒霉的碰上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