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夫人一出口的话便是尖酸锐利,听在谋芊芊耳中实在很不好受,活像让人当场甩了几巴掌。
谋芊芊脸色苍白,知道未来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表姨——”小熙张大了眼,没想到表姨一开口就骂人。
“娘,芊芊是我的妻子,我唯一的妻子。”龙珀虽然只是淡淡地开口,但话里的坚决,是任谁也动摇不了。
“她这龙少夫人的位子,谁也抢不走。”
龙珀握住她的手,从头到尾都没松开过,谋芊芊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里的难过算被冲淡了些。
“珀儿,你一定是被这狐媚子给迷惑了,你怎么会傻到娶一个妓女回家?!你实在太教为娘的失望了。”龙夫人虽然骇于独子的坚决,但她仍是极力反对。
“芊芊是个好姑娘,你们终会明白的,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想带芊芋先回房休息了。”说着,龙珀便带着谋芊芊告退,没有多做停留的打算,即使母亲气得直跺脚,也全然不予理会。
一路上,谋芊芊也没心思打量这未来的家,只是忧心忡忡地看着龙珀。
他的表情虽然如常,可握着她手的力道却增加不少,几乎要捏疼了谋芊芊,她没吭声,任他握去。
如此过了好一会儿,龙珀终于开口道:
“你是我的妻,我所选择的妻子,所以我不会抛下你的,放心。”
他的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传人谋芊芊耳中,她没应话,只是将头轻轻靠在丈夫的肩膀,唇角带笑。
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只要有他这句话,她都觉得心甘情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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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
虽然有些不甘愿,但小熙还是回皇宫继续当他的太子。
而谋芊芊与公婆间的相处,却依然像一根拉得紧紧的弓,仿佛随时都会断裂般。公公是根本不理她,至于婆婆……
不提也罢。
相较于这三人展现出的紧张氛围,被夹在中间的龙珀,非但没有任何坐立难安的反应,反而是呈现出格格不入的轻松态度。
“芊芊,我们该出门了。”
一如过去的每一天,龙珀每到午后,便会带着谋芊芊到龙家所属的布行,每天去一家,至今也去了十四家布行了。
龙家可说是京城最大的布料供应商,每日经手的绞罗绸缎就不知有多少匹,有合作关系的商行更遍及大江南北。
而近几年来,龙珀还打算将事业向外扩展,因此才会有那趟江南行。
“珀儿,你还想带着这狐媚于丢多少脸?!外头都在传我们龙家被狐狸精缠上,你居然还每天带她出门招摇,你到底把我们龙家的面子往哪里搁?!”
与过去的十四天没两样,龙夫人一见到谋芊芊就忍不住发火,而话语中的愤怒更是与日俱增,明确地表达出她有多讨厌谋芊芊。
“娘,您最近火气似乎大了点,我已经请福伯为您煮了一帖凉茶,记得要喝。还有,流言少听一点,心情也会好一些。”
丢下话,龙珀带着谋芊芊扬长而去。
脚下虽然走着,但谋芊芊还是忍不住频频回头,她看着大厅里气得直跳脚的婆婆,和依然面无表情的公公,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夫君,你这样好吗?我一个人让娘不高兴也都习惯了,你就别再说话刺激她了,再怎么说,她都是你娘啊。”
知道龙珀是站在她这边,虽然让谋芊芊很高兴,但他越是如此,婆婆的火气就越大,有时谋芊芊不由得怀疑,或许婆婆会这么讨厌她一辈子。
“她只是在使性子,过阵子就好了。”龙珀不甚在乎地说道。
闻言,谋芊芊很是怀疑地看了龙珀一眼。
会有人使性子一使就是半个月吗?
“倒是说说你自己,每天晚上被人又是扔点心,是扔甜汤的,难道你都不怕疼吗?”龙珀问道,说着还牵起谋芊芊的左手,仔细审那青葱玉指顶上的细细伤痕,除了刀伤,还看得到些微的烫伤痕迹。
“你、你怎么知道?!”谋芊芊大惊,她以为这件事只有厨房的大娘知情。
因为谋芊芊想讨公婆欢心,所以不谙厨艺的她,硬是缠着大娘教她厨艺。
刚开始,大娘只当她是做做表面功夫,撑不了两天就会放弃了,但看到谋芊芊的确很用心学习,这才被她打动。
如此学了几天下来,谋芊芊总算能端出几道简单的点心,每晚她都会将甜点送到公婆房间,同样也是毫无意外的,她总是会连人带甜点给扔出来。
“你每晚都在厨房忙和,可我这做丈夫的却什么东西都没瞧见,只看到你回房时,身上的衣服偶尔会沾上什么绿豆糕的屑末,不然就是泼到水的痕迹,要想我不知道也挺难的。”
再说,打理爹娘房间的丫环们也会抱怨,因为她们每晚都得收拾残局……
“是你的手艺太差吗?所以爹娘才会把东西扔出去?”他问,故意逗她。
“什么手艺太差?!”被人批评手艺,教谋芊芊忍不住涨红一张小脸。
“我都有先试吃过好吗?虽然称不上是人间美味,但昧道上肯定没问题。”
闻言,龙珀只是微微扯着唇,打趣地说道:
“因为你从没让我尝过,我不得不怀疑你大概是把甜点煮成,咸’点,所以才会不敢让我尝尝。”
此话一出,自然引得谋芊芊又是一阵抗议。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走到龙府门口,那儿早有马车等待两人,龙珀先扶着谋芊芊上马车,自己才跟着上去。
待他们一坐定,马车便平稳地前进。
“夫君,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何要特地带着我去巡视布行的营运状况?”过了好一会儿,谋芊芊终于问出这困扰她好一阵子的问题。
虽说去布行巡视,可以减少她与公婆接触,及再次被婆婆辱骂的机会,但她并不认为,就这是龙珀的目的。
毕竟要想减少接触,只要谋芊芊不出现在他们眼前就好了,不过,她并不愿如此,她希望公婆能接纳她。
龙珀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的行动就更教谋芊芊感到不解。
“你是龙府的少夫人,终有一天更会成为龙府的当家主母,我不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更重要的是,你得开始学习如何发号司令。”
没有拐弯抹角、没有半点隐瞒,出乎谋芊芊意料的,龙珀回答得非常爽快。
“光让爹娘接纳你是不够的,往后你或许还得去接触京城的富商名流,甚至是皇亲国戚,到那个时候,就得靠你自己去赢得他们的尊敬、去证明你不是扛南第一名妓,而是龙府的少夫人。”
龙珀转头看向她,眸中有着期许。
“我大可把你锁在家中,你自然就不用面对这一切,但你并不喜欢如此吧?在我们成亲前,我曾答应过不把你困在家中。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就会为你做到。现在,你可了解?”
谋芊芊檀口微张,清楚感觉到眼眶周围的湿意,她的心情激越,没想到他的行动全是为了她,甚至为她考虑到未来会遇上的问题。
龙珀说得没错,这些日子以来,谋芊芊隐约感觉到旁人看待她的眼光,的确从看待“江南第一名妓”,慢慢转变成在面对“龙府少夫人”。
只是她没有想到,原来这些情况都是龙珀为她铺好的路,正如他所考量,刚开始他或许还能扶她一把,但接下来就只能靠她自己了。
“布行的巡视也差不多该告一个段落,若你对营运方面有兴趣,往后我与各布行的掌柜谈事情时,你也可以来听……”
龙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扑上来的人儿给撞掉了下文。
“怎么了?”
他问,但怀中的人儿只是抱紧了他,不语。
见她不回答,龙珀也没追问,仅是淡淡地开口道:“接下来,你或许会更加辛苦,就算如此,你还是打算这么走下去吗?”
龙珀感觉到腰际上的力道又紧了些。
他不再开口,只是静静享受此刻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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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才到布行,龙珀就立刻被掌柜请进内室商谈,谋芊芊没有跟进,只是在店中间晃,瞧瞧这家布行卖的又是哪种布料。
龙家的布料生意之所以做得极大,便是因为他们从不圃限局面,而是广泛地将各等人都纳入他们的客源——
有的店,做的是市井小民的生意;有的店,做的是士绅商贾生意;有的店,做的是王公贵族的生意……
今日他们来巡视的布行,便是做士绅生意的中等店。
虽说时季已人秋,可秋老虎的威力仍是不容小觑,再加上满店铺的布料,更是闷热得吓人,即使有小厮在一旁以蒲扇送风,但屋内仍是有些窒闷。
此刻又有十数名客人陆陆续续上门,让店铺加温不少。
也不知真是太热了,还是怎的,一名女客就这么厥了过去,吓坏旁边另一名同行的女客,呆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就是你了,你先进去收拾一个干净的房间,再去打盆冷水。
至于你们两个,过来将这位夫人扶起来。姑娘,请你跟着那两位小哥过去……”
见掌柜不在,铺子里的下人好像就不会做事了一般,谋芊芊眉一拧,张口便是一阵使唤,她迅速指挥几名小厮快快将场面稳下,这才转身走进铺里为那位昏厥的夫人所准备的房间。
说这里是房间其实不甚正确,因为这只是间专供掌柜小憩的小室,仅有张竹床可歇,但就眼下这种状况来说已经足够。
谋芊芊细细打量那躺在竹床上的妇人,见她的服仪虽然简洁,却自有一种高贵的气质,妇人年约四十出头,姣好的面容暗示着她年轻时,也该是名倾一方的美人儿,即使如今年岁稍长,却仍是相当动人。
“姑娘,请你放心,大夫很快就会过来。等台儿我会在房里再安置一个人,如果还有任何需要,你就吩咐他去做。”
谋芊芊柔声说道,安抚着那吓得花容失色的小姑娘。
“谢、谢谢这位姐姐,请问姐姐如何称呼?”小姑娘似乎比较镇定了,这才睁着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直瞅着谋芊芊瞧,清亮的嗓音竟与谋芊芊有几分相似。
“我叫谋芊芊。”才刚开口,就见一名小厮端着水盆进来。
“少夫人,冷水送来了。”
“夫人?!”闻育,小姑娘的眼睛似乎又睁大不少,也是在此时,她才注意到谋芊芊梳的是妇人譬。“原来姐姐已经成亲了。”
谋芊芊但笑不语,她将布巾打湿,轻轻敷在昏厥妇人的脸上、颊上,如此将妇人的脸擦拭一回,许是因为凉意的关系,妇人的眼睫轻轻扇动,终于睁开了眼。
“娘。”小姑娘喊道。
见妇人清醒,小姑娘便忙不迭地冲到竹床边,险些就撞倒了谋芊芊,谋芊芊微微侧过身,让小姑娘在床边站定。
“小芙?”妇人似乎还昏昏沉沉地,她瞧了瞧小姑娘,再一抬头,刚见着了谋芊芊,忽然精神为之一振——
“姐姐?!”妇人的神情激动,她抬手抓住谋芊芊的手腕,力道之大,实在不像才从昏厥中醒来的人。
“这位夫人,我不是你姐姐,你大概是太累了,要不要再体息一下?”
虽然手腕被捏疼了,但谋芊芊还是挤出笑容,柔声安抚着激动的妇人。
“你……你不是姐姐……”妇人瞧着谋芊芊,似是终于发现了什么。
“姐姐不可能这么年轻……二十年都过去了,姐姐也该四十来岁了吧……”
说完这段如怨似怼的话,妇人终于放开谋芊芊的手,也接受了眼前的事实。
“很抱歉,姑娘,刚才不会吓着你了吧?”
谋芊芊摇头,也算稍稍安抚了妇人的内疚。
“你长得真的很像我姐姐,刚才猛一瞧,我还以为是姐姐回来了……”妇人苦笑地说道,她合上眼,将眼中的苦意全数掩上,不让旁人瞧见。
“但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姐姐已经过世二十年了。只是,我偶尔还会觉得她好像还活在世上,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告诉我一切都只是个玩笑,就像她以前老爱吓我时一样……”
谋芊芊没有吭声,只是静静握住妇人的手,直到她的声音不再颤抖。
不知是否因为妇人刚刚说的话,谋芊芊居然感到这妇人令她觉得熟悉,好像她们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认识了。
“真、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妇人睁眼,眼底是一派平静,看不出前不久她还抓着谋芊芊直嚷姐姐。
“不会。”谋芊芊摇摇头,唇际绽出一朵笑花。“啊,大夫来了。”
谋芊芊站起身,将位置让与大夫,一名随着大夫进屋的小厮跟着开口道:“少夫人,少爷正在找您。”
谋芊芊点头,又转头对妇人道:
“那我先告退了,如果不在意这儿简陋的话,请您多体息一会儿再离开。至于这个小厮我就把他留这儿,若有任何需要,直接吩咐他就好了。”
话毕,谋芊芊转身离开。
妇人抬眸目送谋芊芊走出小室,不意间,她的目光落在谋芊芊的颈间。
一朵仅有半枚铜钱大小的桃花样鲜红痣记,清楚地落人妇人眼中。
这桃花痣?!
妇人心一惊,就要坐起身,但一旁的大夫却忙不迭地将她压回竹床。
“夫人,请您不要乱动,这样我无法把脉。”
“她、她、她……”妇人指着谋芊芊消失的方向,张口结舌。
“我们家少夫人有任何问题吗?”被留下的小厮问道,怎么她一见着他们家的少夫人,就像得了失心疯?
“我……不,可能是我看错了。”
妇人乖乖躺回竹床上,在还没确认以前,她还是要乱行动吧!
第八章
数日后 晨
谋芊芊端着一碟小点及茶水,缓步走进龙府的后花园。
花丛间有一张石桌,以及两张石椅,石桌上还刻的楚河汉界,俨然就是一个棋盘模样。
石棋盘上搁了同样是石制的棋子,行军走马之间,已成一场险局,但椅上却仅坐一人——
那是龙老爷。
谋芊芊早就打听清楚,公公每日早晨都会在后花园独弈,通常在这时不会有人打扰他,就连婆婆也鲜少出现。
这对她而言是个好机会,既然婆婆那边看来是完全不打算接纳她了,她总能换个方向,试试公公这边吧!
虽然公公对她的态度也总是不理不睬,但谋芊芊隐约感觉得到,公公并不似婆婆那般彻底讨厌她。
虽然谋芊芊每晚送去的甜点,都被婆婆扔掉,但公公始终只是一派冷淡,也不曾有更明显排斥的行动。
再说,每回当婆婆扔掉那些甜点时,她总觉得一向面无表情的公公,在那一刻看起来竟好像很舍不得,更像因吃不到甜点而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