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原来我不是人生的。”无双故作哀怨。
荆齐修气冲斗牛,“你你……这不孝女,苍天无眼,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泯灭天良、忘恩负义的女儿,早知道在你还没长大就、就……”不经意的瞥见无双脸上的笑容变得好温柔,他不禁打个哆嗦。
这是她动怒前兆!她笑得越甜越亲切,代表那个人死得越惨。
“就怎样?怎么不说下去?”
“呃,爹还有事,先走一步,阿福备马车。”
“等一下,爹,家里的马车是公用的,相信爹不是不明事理,会为了一己之私而任意使用马车的人吧?”
“我是要去办事。”
荆齐修脸红脖子粗。他这做爹在家一点地位也没有,真该找个男人管管她。
“办事呀?爹,办事简单,我替你招婚,省得你三天两头跑去办事,听说那个春月楼的艳娘是你的老相好,这么大的事还瞒着我们姐妹,改天找时间下聘去。”无双反将他一军。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阿福那个大嘴巴!阿福——”他边吼边离去。
无双发出清脆的笑声。
“二小姐,外头有位叫小莲的姑娘求见。”家仆进门一揖。
“是小莲呀,叫她进来。秋菊。”
不用多余言语,秋菊伸出手,无双将手放在她掌中懒懒坐起。
“二少,大事不好了。”小莲是梳个双髻的小丫头,是无双买来伺候苏柳柳的丫鬟,“有人请杀手要来杀小姐,这是那杀手寄来的拜帖。”
“有那么白痴的杀手?”
无双一挑眉,杀人前还告知?“秋菊。”
“是。”秋菊领令趋前去接过小莲手中的信。
“念出来给我听。”她尔雅的品茗。
“定于十五日申时一刻,来取苏柳柳的首级。剑魔。”秋菊念完。“这不就是后天。”
“二少,这剑魔太嚣张,杀人还送上拜帖来吓唬人,你说这该如何是好?”小莲气愤愤膺。
“这是他的习惯。倚红院里的护师呢?”无双搁下茶。
“他们一听是剑魔,纷纷在明天告假。官府的人也不受理,只叫我们倚红院自求多福。”小莲想到求助无门就沮丧。
“二少,现在倚红院里走的走,逃的逃,就怕受到牵连,一片空荡荡,大家部去避祸,小姐心知该来的躲不过,于是叫我来问你的意思。”
“十五日申时是吧?”
“小姐,别去。”
秋菊看到无双闪烁的眼神,心里隐隐不安。
“真是知我者秋菊。”
无双轻捏一下她粉嫩的小脸。“小莲,你回去跟你家小姐说,十五日我会到。”
“我就知道来找二少就对了!”荆二少聪颖机智赛诸葛,若是身为男儿身,当今状元非她莫属。“那小莲静候二少的到来、”
“小莲,你怎么不去避难呢?”无双缓缓踱到小莲面前,扬起纸扇轻挑起小莲的螓首。
“小莲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小姐有难,小莲怎能独自苟活。”小莲含羞带怯的垂首敛眉。
“说得好!”无双朗声一笑,甩开纸扇,“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们主仆受到丝毫伤害。”
“小莲在这代小姐向二少说声谢谢。”小莲一福,眼波流转着暗恋,“小莲告辞了。”依恋不舍的离去。
看在秋菊的眼里不禁摇头再三,小姐真是害人不浅,女扮男装就已经勾去无数少女芳魂,若生为男儿,只怕整个苏州城的女性同胞没有一个逃得过她销魂摄魄的桃花眼下。
秋菊长吁口气,“小姐,这次太危险,你不要再管闹事了。”
“秋菊,你应该知道我对美女是来者不拒,何况是我的老相好的请托。”无双出奇不意的偷袭秋菊的粉颊。
“小姐,别这样。”秋菊闪避的退后,又气又无奈。怎么有个那么喜欢调戏她的色主子?若非自幼跟着主子,太清楚她不受世俗羁绊率性而为的本性,普通人还真会被她离经叛道的行径给吓死。
“你别老那么不正经,还好这是在家里,要是在外头给人瞧见,你荆家二小姐的名誉就扫地!”秋菊义正辞严。
“我管别人怎么想。”
无双邪魅的舔一下唇,“真甜。”
“小姐。”
秋菊又羞又恼的跺一下脚。
“哈哈……家里就交给你了。”
无双大笑着扬长而去。
第二章
一缕檀烟焚,满室暖香拂,悠扬的琴音似流水也似和风,抚慰着劳累疲惫的灵魂和心。
“柳柳,你的琴艺又进步了。”人未到声先到,无双大踏步来到苏柳柳的闺房。
“少来了,我这琴艺再怎么练也比不上师傅你荆二少无师自通,神乎其技。”柳柳藕白纤细的长指一拨,琴音煞止。
她抬起眼,眼波流转,水潋流光犹似欲语还羞,一张素净的脸庞清丽脱俗,水粉胭脂在她脸上反而显得多余。
“怎么倚红院不见半个人影?”无双挑眉,人去楼空。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还问我。”白她一眼。
“那你这美人怎么不跑?”无双坐到柳柳身旁,贪婪地看着她。
她的美只有见过的人知道,那是一种看到天仙的惊艳赞叹,她的圣洁出尘只怕九天仙女见了都要相形见拙。
能见她的机会却是少得可以,除非你是家财万贯富甲天下,能够一掷千金求一曲,否则就只有在中秋花魁之夜那远远的一眼,万人空巷,光那一眼此生无憾矣,而世上又多了数以万计的痴男如雕像立到天明。
“有你这苏州赛诸葛坐镇,我还怕什么。”柳柳横了眼活像登徒子的无双,“怎么那么早?我还以为你会拖到申时才到。”含嗔的语气让人分不清有情无情似真犹假。
“干嘛?那么想我?”她挨上前,轻佻的以纸扇轻画过柳柳的下颚。
“去!你这假男人装什么风流,假正经。”拨开无双的纸扇,柳柳嗤声娇笑,“要不要我以身相许?”
“好呀!我择日下聘,让苏州第一花魁风光入门。”无双笑道。
“敬谢不敏,你的太座这位子我这小女子坐不稳,不好没人门就让你做鳏夫,而且……”柳柳不怀好意的眼神滴溜溜地向无双瞟一下,“要做鳏夫也得带把,你行吗?”
“问问我的宠姬们不就知道?”无双肆笑,优雅的坐到她面前。
“我还想长命百岁,你别害我被全苏州的女人追杀。”柳柳瞪着没安好心的无双,比男人还家男人,风流邪肆,不拘世俗,招蜂引蝶,所有惊世骇俗的事在她身上发生,柳柳早已见怪不怪。
就是不知道那些女人的眼珠子到底长哪?明知无双是女儿身,居然为假男人的她如痴如醉;勾栏青楼里的女人为她争风吃醋而大打出手;大唐风气之开放,大街上女子掷手绢留情于她大胆示爱也是屡见不鲜。
“你这坏女人真是害人不浅。”可怜一群无知的女人。
无双朗声大笑,“柳柳你真是我的红颜知己。”
柳柳白她一眼,“还笑,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照计划行事。”她自若的倒杯酒浅啜。
“你真要捉捕他?”
“为何不?”
“剑魔非善类。”
“我也不是善男信女。”
“还善男,做这种痴人梦不觉得有损你‘屎猪哥’的名号?”赛诸葛。她身处苏州青搂送往迎来,东南方言学了不少。
“男人有我英俊潇洒吗?”甩开纸扇,无双俊美的容颜透着勾魂的邪气,一双晶灿明眸闪动狡黠。
柳柳以袖掩口,浅啜着杯中酒,“你那么想变性,不用百年,你可以现在去跟阎王登记,我会替你烧香祝祷你美梦成真。”
“你的嘴越来越厉害,不枉我口沫相濡。”倾身,她猪哥似的嘴脸就要贴上柳柳粉嫩的玉颊。
“注意,口水别乱喷,这衣服很贵。”她气定神闲的甩袖挡住邪肆轻佻的无双。
“唉,你还真是钱女,见钱不见人。”没钱滚一边。
“是谁鼓吹我下海做这一行的?”柳柳美眸微眯,害她脱身不得,被困在这个鸟笼里。
无双微笑,“是谁说不想干杀手,想要做那种只要笑一笑钱就从天上掉下来的工作?我这是让你得偿宿愿,不必忍受风吹日晒,蹲在角落当过街老鼠。”她们会相遇是因当初柳柳刺杀她失败。
“早知道如此,当初真该给你一剑。”替女性同胞除害。
“你伤了我脆弱的心。”无双捧心。
“别装死啦!我很乐意把你那花心刨出来再补几剑。”同情那些被她诱惑,心甘情愿为她抛夫弃子做牛做马的女人。
“你好狠。”无双故做哀怨。
“不会比推我进火坑的你狠。”
真点自由也没有,走上大街都会被人点点指指,此刻她还真有点怀念当杀手的日子,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虽然钱赚得不多,但至少对得起良心,只杀该杀的人,也不用担心走在大街上被人当成珍奇异兽。
“好啦!你要的猎物就是剑魔,论实力我不是他的对手。”柳柳没有形象,大刺刺的打呵欠。
“没想到这话会出自江湖排名第十的血玫瑰之口,让我不禁怀疑这排名是不是买票‘做’来的。”
“去,等你刀里来火里去还有小命时,我可以把这位置让给你。”没吃过苦怎知个中心酸血泪。
“当杀手还得动手,我习惯动口。”无双搁下杯,走到楼台边,俯瞰二楼下细密如蛛丝的渔网在艳阳下形成波浪的白光,与白炽的阳光相辉映,若不仔细瞧还真无法看清半空中的网,现在就等收网。
“借刀杀人,口蜜腹剑,杀人不见血,招招是毒计,你比孔明更阴险狡诈。”柳柳起身来到她身边,专注的凝视偌大的庭院里似乎有什么光。
“能与古人相提并论也不枉此生,我们是物以类聚。”优雅的甩开纸羽,无双巧妙地挡住她的视线。
“我是青楼孤苦女,不与满身铜臭的市侩商人为伍。”她执意推开无双。“那是什么?你什么时候在我院子装了那网子?”住在这独栋华楼的主人居然连周围被偷装了陷阱都毫不知情。
“昨夜。”
无双轻描淡写,却让柳柳心中暗吃一惊,她并不清楚无双是否真有武功,总是吊儿郎当的轻浮公子哥样让人看不出真伪,只是听说她交友广阔遍及五湖四海、三教九流。
除非她愿意谈,否则别人别想从她嘴里问出一个子。柳柳想起被人委托刺杀她的那一夜,还真将她当成风流浪荡的男儿,一颗芳心险些沦陷,还被她调戏轻薄得差点忘了任务。
“你怎么知道他会从这里来?墙外面可是深不可测的莲潭。”
“你也是杀手,你会走正门吗?”无双环顾了四下,“至于把网子架在这,我只是觉得这里比较适合。”
只是觉得?这女人比杀手更可怕,她竟然能轻易看出这楼台最容易受攻击及撤退的方位。柳柳一凛,还好她们是朋友。
无双贴靠在她耳后根呵着热气,轻浮的举止比登徒子更入木三分,“还说呢,这还不都是为了保护你这千金铸造的贵躯,免得倚红院一年一度的八月出巡没人可供奉。”活像大拜拜。
居然咒她早死!“你别靠我那么近,这脏嘴是不是今天没洗?怎么那么臭。”柳柳没好气的推开她。
“有人可是爱我这臭嘴,还巴不得用口水替我洗。”无双邪邪的笑,蓦地一阵极细微的铃声轻响。
“恶心,你别让我吐。”真不害臊,亏她还是个姑娘。
“嘘!客人上门了,虽说平常你装淑女装得很假,但现在还是请柳姑娘你做做样子吧。”无双拉她回琴座。
“我怎么没听到?”她的功夫到底有多深?柳柳很好奇。
“一会儿你就会看到。”
无双神秘的淡笑,澄澈的清眸流转水波看似水晶无瑕透明,却仿佛又不见眼底,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除了她自己。
瞧无双气定神闲的饮酒,柳柳只好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琴弦,最后忍不住问:“那我坐在这要做什么?”
“当饵。”
柳柳后悔,她不该问的。
令 令 令
紧张的时间随着逐渐逼近的脚步声一点一滴的流逝,纤纤素手抚云琴,缈缈琴音流水悚,轻盈飘灵雪花落。
“二少,要死也让我死个明白,我可不可以问一下,照理说那个剑魔应该是你的目标,既然如此,你与他之间应该有恩怨,他要找也是找你,可是为什么会针对我?是谁去找他来杀我?”她跟剑魔应该无冤无仇。柳柳抬眼觑了眼莫测高深的无双。
“舞云凤。”
“她又不是江湖上的人怎么知道剑魔?”
“我介绍的。”浅啜着酒,竖起的耳朵不错过那缥缈似风的脚步声慢慢接近,看来这人功夫已臻武林宗师之列,登峰造极,而且非常谨慎。
“锵!”琴音骤停,他脚步也停下,就差一点了。
“你怎么不弹了?”
“你……你居然替她找杀手来杀我?”柳柳压低嗓音,话从齿缝中进出。因为她也听见来人巳然接近屋子,却还无法分辨他真正匿身的所在。“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
“她复仇心切,想请杀手,而我正好知道有这么一个杀手的存在,就好心的帮她一点小忙告诉她。”
柳柳狠狠横一眼处之泰然的无双,“是!好心让我等着被杀。”什么人不好介绍,竟介绍舞云凤那么难缠的可怕杀手!
传闻中没有人看过剑魔出手,就算是委托人见到剑魔的本尊也不一定是他本来的面目,有时是戴人皮面具,有时是他的分身,至于有幸见他出剑的人都已经去投胎,只要他相中的猎物绝无空手而回,所以能不碰面最好,万一碰上,柳柳也不知道自己有几分存活机会。
柳柳早就知道舞云凤对她诸多不满,自从花魁一位被她拿下后,舞云风声望一落千丈到乏人问津,昔日风光不在的她在迫不得已之下沦落成富商的小妾后又遭凌虐排挤,回妓院还没人肯收,最后只能流浪卖唱授艺收点生活费,常常被小贩店家驱赶,也常被客栈的人轻薄汕笑,晚景凄凉,也难怪舞云风会找杀手来报仇,她一点也不意外。
“你为什么帮她?”这坏心的女人推她下海还不够,非看到她脑袋搬家才高兴?
“她没钱,又想报仇,我就告诉她有个天下第一的杀手剑魔是不收钱,只不过人不好找,谁知道居然还被她找到。”
“江湖上谁不知道剑魔住七绝崖,只是没有人知道七绝崖在哪……等等,你知道?!”柳柳美眸危险的眯起。
“是知道一点。”浅啜一口酒,无双背部窜过一阵凉意。
“我要杀了你!”
柳柳推开琴站起的同时,一道白炽的银光破空逼近,她脸色骤变,腾身如蝶舞的落在无双身后,双手盘掌挡住那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