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这座宅子的主人,那个传闻中可怕得能让小孩作恶梦的男人要见她?莫愁瞪大双眼,正好看见巨人伸出巨掌往她的衣领一拎,就轻轻松松的把她像小猫一样拾起来。
“该死的,你这块法国面包赶快放我下来,不然我可对你不客气喔!”她嘶吼着,她像一只小猫般努力的舞动自己的四肢。奈何,一来法国面包巨人手长脚长,二来她娇小得很,她的手脚始终不能如愿的打到目标,莫愁这一辈子再没有比此刻更怨恨上天给了她这一副小号的臭皮囊。
虽然她此行的目的也是为了要见宅子的主人,但是这样子被人像小猫一样拎来拎去,要她把面子往哪里摆啊?
巨人把手中挣扎不休的女人拎进客厅,在老板的眼神示意下,轻松的把她丢在柔软的沙发上。
“肯亚,你可以下去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巨人恭敬的点头,看也不看莫愁一眼的转身离开。
“该死的,我是人不是行李,你这块法国面包以为黑社会了不起啊!黑社会就能放狗咬人,黑社会就能把人不当人看吗?”她对巨人挥舞着粉拳绣腿,只差没有扑到他背上去捶他。
一个轻柔的男性嗓音莞尔道:“小姐,我们没有放狗咬人,若不是你私自闯入私人土地,那些狗根本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危险性;只要你走的是正门,我们也不至于给你这种招待。”
莫愁从沙发上爬起来,努力想适应客厅中昏暗的光线。一个高瘦而举止优雅的男人站在一盏立灯旁,她能够端详他的外貌,同时猜测刚刚那个轻柔的嗓音是出自于眼前这个男人,他的面容像是经过精雕细琢,俊美得有如文艺复兴时代的俊男雕像。大多数的女人或许会喜欢这种男人,毕竟他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而且似乎也是个智慧型的情场老手。
她漫不经心的想着,心里惦念着另一个声音的主人。那盏微弱的立灯只让她看清极小的范围,而另一个声音的主人仍旧隐藏在暗处,一想到有人在暗处窥视自己,莫愁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她几乎能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眼光上下扫视着她,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我曾经努力过,但是你们根本不理会我。我打电话到贵公司,每次到秘书那里时就被挡住了;而这间大宅 的电话号码居然被电信局列为机密,我根本查不到,更别说是想联络到这里的主人。”她刻意加重语气,让眼前的这个俊美男人,以及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家伙知道她有多不满。“岳先生,我也曾经想过用文明的手段来解决这件事情,但是你逼得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雷诺伟微微一笑,知道这个女人认错人了。
“通常只要是女人打电话到公司去,如果不能说出个理由,或是提出的理由无关痛痒,都会被秘书过滤掉。但是你私闯宅邸还是你的不对,我们随时可以通知警方把你带走。”他说道,发现她并没想像中的年轻,就他这个情场老将观察,她的年龄绝对不小于二十岁。
“哼!”莫愁让自己站在地板上,努力把腰杆挺直,好让她一百五十六公分的身高看起来高些。她的鞋子早在刚才的奔跑中遗失了,现在踩着冰冷的大理石地板,脚底板简直冷得刺骨。不过她还是努力维持脸上的表情,倔强得不让敌人知道她已经冷得想发抖了。“做贼的人反而要喊捉贼了。”
“你这句话是什麽意思?”
莫愁深吸一口气,却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彷佛都受制于那道无形的视线,那道视线就像是一张网,已经将她围困于网中。
“你们把学龄期的孩子关在屋子里不让他上学,还敢让警察到这里来?不怕到时候我把这间宅子的主人妨碍学生求学自由的事情抖出来,坏了岳先生的名声吗?”她强自镇定的说道。
雷诺伟沉默的看着她,许久之后才开口问道:“孩子叫什么名字?”
“陈安瑞。”
整间客厅有半晌的寂静,几秒后黑暗中再度传来低沉的声音,就连莫愁都能听出这声音之中所包含的命令意味。
“诺伟。”
俊美的男子点点头,迅速走出客厅。莫愁正在惊疑不定,突然之间客厅的另一个角落亮起了另一盏灯。
那也是一盏立灯,而一个男人正站在那片光晕中,目光灼灼的看着莫愁。
虽然这个男人比不上刚刚那个把莫愁拎进来的巨人高大壮硕,但是在她眼中,他还是比一般人高大得多,而且比较起刚刚那个巨人,眼前这个男人更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威胁感,令他四周的空气都变得紧绷,就连看着他,莫愁都会感觉到呼吸困难,尤其是那双锐利而深不可测的目光上下打量自己时,她会不由自主的摸摸袖子,证实自己还有穿着衣服。那种目光太锐利,锐利到让人以为自己在他面前是全然没有保护的。
光晕把他的头发染成黑中带金的炫目色彩,锐利得让人不敢逼视的双眼下,是挺直的鼻梁,光线在他五官深刻的面容上玩游戏,让他的脸有一半暴露在光线下,而另一半却持续隐藏在黑暗中,更显出他脸上不可测的表情。
“我想,你才是岳先生。”她深吸一口气,有些震惊自己所看到的。她在脑子里设想过无数次岳昊极的长相,但是万万没猜到他会如此年轻,更没有猜到他有这么强烈的气势,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已,她就已经感觉到他那无与伦比的压迫感,让莫愁紧张到手心冒汗。
他继续静静的看着她,目光在她身上四处游走,最后停在她那双大得不可思议的眼眸上。
“我是来带走陈安瑞的。”她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光,不要去躲避那双像是可以洞悉一切的眼睛。
他点点头,表情没有改变。“他的母亲在我这里帮佣,前不久父母离婚后,他就住进宅子里。”昊极知道那个孩子住在宅子里没错,他看过那个瘦高的孩子几次,但是却不知道他没去上课。
那么这个女人会是谁?是陈安瑞的酒鬼父亲请来的人吗?昊极端详着她,在心中推翻这个想法。陈安瑞的父亲是一个终日与酒为伍的酒鬼,只会担心自己口袋里有没有钱可以买酒,根本不会考虑到自己小孩的教育问题;眼前这个女人比较可能会是社会局的人,在知道有一个孩子许久不曾上课后找上门来。
“而你把他留在宅子 ,不肯让他去上学。”莫愁指控的说。
昊极挑起眉毛,很意外自己会背上这个罪名。他摇摇头,脸上的光与影迅速交替。“我只是提供他住处,没有限制他不能去上课。”
“我有证据能证明他不去上学是为了留在宅子里替你工作。”她频频深呼吸想控制自己的情绪,结果还是失败了,说话的声音略微高亢 ,脸上充满愤慨的神情。“你这个邪恶的人,自已混迹黑社会做老大就算了,为什么要拖一个小孩子下水,把罪恶抹到他身上?”
飞扬的剑眉因为她的话而紧紧皱在一起,昊极在心里回想那个孩子到底在宅子里做什么工作。这就怪了,在厨房帮忙清洗蔬菜,这也算把罪恶抹到小孩身上?他实在不明白这个女人在想些什么,听她的语气,在她眼中,他岳昊极似乎是一个十恶不赦、一肚子坏水的家伙,连小孩子在他家里工作都会被他“污染”。
“我不是黑社会老大,现在台湾的黑社会老大都坐直升机到绿岛去了。”他为自己辩驳,在心里某个角落,他实在不希望这个有着一双大眼睛的女郎把他归类为坏人。
没错,岳氏企业前身的确是黑帮组织,而昊极的父亲数十年前在黑道上也的确是个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就连昊极年少的时候也曾经在黑帮中逞凶斗狠。不过那些都是年代久远的事情了,现在的他是一个清白的商人,岳氏企业也全是正派经营。但是从前岳氏的盛名实在太过显赫,外界还是有许多人习惯把岳氏与黑帮联想在一起,天晓得他岳昊极早就归化成“良民”了。
不过,眼前的女郎似乎不把他的说法当一回事。
莫愁从鼻子里哼出声音,偏着头看他,目光中明显的流露出不相信,若有所指的说:“木炭再怎麽洗也还是黑色的,就算用漂白水放在锅里煮个三天三夜,黑色的木炭还是不会变成白的。”
昊极撇撇嘴,虽然不讶异别人对他仍有这种想法,但是他很吃惊这个女郎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番话。
“你不相信我?”昊极嘴角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已经很少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大胆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大部分的人在他面前不是畏畏缩缩,就是言词闪烁,他早就听腻了恭维的话语,以及他在工作时必须面对的一堆模棱两可的言词,从来没有人如此的勇敢┅┅或者,他该把这个女人的勇敢称之为愚蠢。毕竟她现在是站在他的地盘上啊!居然还敢大剌剌的指桑骂槐。
“我相不相信你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今天我要带陈安瑞离开,他必须回到学校去上课。”一提到学生的事情,她的满腔热血就在胸口激烈的翻腾,根本没想到自己现在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完全没有看主人脸色,只是恣意的大放厥词。
昊极又静默下来了,用那种要穿透她身体的眼光打量她,几乎像是过了一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他对她伸出手。
“过来这里,到我的面前来。”他缓慢的说道,笔直的眼光像是一个挑战。
第二章
“为什么?”莫愁问。
她倔强的抬起下巴,斜睨着这个任意下达命令的男人。他一定是那种从小就习惯所有人听命于他的人,这种人最适合当班长。
“因为这件事情关系着你今天能不能顺利把陈安瑞带离这里。”他简洁的说,伸出的手没有放下。就算这个女社工真的把陈安瑞带走,昊极也有绝对的把握将孩子带回这里,陈安瑞的母亲还在这里工作,他不会让自己的员工骨肉分离的;而现在,他只是要满足自已的好奇心。
万般不情愿的,莫愁向前走了几步,直到走入光晕中。
温暖的灯光洒落,包围住两个人,她在岳昊极面前一公尺左右的地方停住,没有再前进。莫愁吃力的仰起头来看他,再次挫败的痛恨自己如此娇小,靠他这么的近,愈显出两人体型上的差距,她的视线只能平视他宽阔的胸膛。这个没良心的黑社会老大高了她一大截,莫愁怀疑自己就算此刻踩着她最高的高跟鞋,恐怕还是只能到他肩膀的高度。
而他的手也放回身侧,不再要求她靠近。在如此近的距离看到那双眼眸,昊极几乎要感叹出声。正如他想像的一样,那双大眼有着灵活的神韵,她的眼眸是灵魂的镜子,喜怒哀乐的情绪都能从那双眼睛里流泄出来,没有任何的保留。小而挺的鼻子,弧形优美的红唇,组合成她称不上美丽,却十分有味道的脸庞。“你的鞋子呢?怎么不见了?还是你根本就是灰姑娘,所以乾脆不穿鞋?”他问道。
“刚刚被狗追的时候不见的,现在八成已经成了哪只狗磨牙的工具了。”她耸耸肩,算是替自已那双苦命的鞋子默哀。“岳昊极先生,你可是把你的那群狗儿训练得很好啊!”她涩涩的说。
“那是因为我不太喜欢受到打扰。”他顿了一下,目光仔细的审视眼前的女子,没有错过任何细微的地方。“不论是正当或是不正当的拜访,如果事先没有得到我的同意,我都不欢迎。那群狗只是替我挡开不受欢迎的拜访者。”他低沉的声音若有所指的说道。
娇小的身段被黑色紧身棉衣忠实的勾勒出来,她的身材在昊极的眼光下一览无遗,纤细的骨架像是禁不起任何的攻击,眼前这个女子,在外表上的一切显得那么楚楚可怜,一如亟待呵护的雏鸟。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惜感动油然而生,昊极不禁皱皱眉头。是因为她外表的纤弱,所以激起了他心中的保护欲吗?
但是一接触到她的眼光,她给人的娇弱感就大打折扣了。
此刻,那双大眼睛燃烧的情绪只能称之为愤怒。
“想当然,我是被归类在“不受欢迎”的拜访者中。”她怒视着眼前这个颐指气使的男人,努力把头抬高。“虽然私自爬墙进来是我不对,但是一切起因也是因为你们监禁学童;再说,你们没有权利漠视人权,把我当块破抹布似的拾来拎去。”
“小姐,我没有下令狗群攻击,那已经是十分客气了,毕竟,我怎么知道你的目的为何?你不走正门,反而从围墙翻进来,我大可以把你当成闯空门的宵小。”他不疾不徐的反击,俨然把自己当成受害者。
莫愁闻言,气得眼睛冒火。
昊极又看了她一眼,“不过话说回来,不可能会有这么笨的小偷。”
莫愁咬牙切齿,“你这是拐着弯在骂我愚蠢?”
“啊!你变聪明了。”他还是维持那种气死人的徐缓语调,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稍微融化了他眼里的冷漠。
该死的家伙,把她君莫愁当小孩子在耍着玩吗?她一边气岳昊极在言语上调侃自己,一边稍稍松了口气。
在还没见到他之前,光是翻阅关於他的资料,莫愁便手脚发冷了。这个男人据说阴狠凶残到极点,曾经做过不少轰动黑白两道的事情,但是从来没有人能捉到他的把柄。岳昊极在那些记者的笔下被描述成一个无恶不做的邪恶之徒,只差头上没有长角,不然他就足以被称为恶魔撒旦的化身了。若要套用中国那句被用烂的老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来形容,只要靠近岳昊极方圆一公尺之内,恐怕就会被污染成黑炭。在真正看见他之前,莫愁不能不承认自己真的有些害怕。
但是现在,她已经被激怒到完全忘记恐惧了。
“阁下认为这样调侃我很好玩吗?”
“调侃别人,或许不怎么好玩;但是调侃你,我发现能够得到不少的乐趣。”他微笑的说。只有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看见那双大眼睛里闪动火焰的模样,就是那种不知缘由的喜欢,让他忍不住想逗弄这个小女人。
莫愁双臂环抱在胸前,十分不高兴的斜睨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大太多的男人。“很抱歉,我到府上来叨扰不是为了给你调侃取乐,我是来带那个孩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