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骑上李总管的座骑,飞马而去。
※ ※ ※
杜商商失踪的消息很快地也传到惊鸿楼上的鲁心兰耳里。她不承认自己兴灾乐祸,不过她倒是丝毫也不隐藏自己的兴奋。
她感谢天,感谢苍天有眼,让她终有出头的一大。
拈了香,拜了观音菩萨。
"别高兴太早。"冷冷的嘲笑声从身后传来。
"是你,矮小鬼。"鲁心兰如李非嗤鼻地说。
"矮人又怎么样?冬瓜再大还不是要煮汤喝。你以为菩萨一点原则也没有吗?你以为不管好人坏人只要站香祈求就有求必应吗?实在无知。"李非倚在佛堂的门扉上,双手交握于前,矮小的身子,还不及整片门的五分之一高。
"你说谁无知?"鲁心兰怒气上升,生平最恨人轻视她的聪明才智。
"这里除了菩萨之外就只有你罗,我不可能说菩萨无知嘛,当然是说你罗!"
"你小鬼,我要叫菩萨让你继续矮下去,最好小如蚊子那么大,让我一拳打死。"鲁心兰气急败坏地说。
"我无所谓啦,著成了小蚊子,那倒也好,我一定每晚叮死你,看你的血是不是黑的。不跟你废话了,本'小人'要出远门了,只是过来告诉你,别太快活了,免得白高兴一场。"李非说完后做了个鬼脸,立刻施展轻功,几个起落,就离开了惊鸿楼,留下猛跺脚的鲁心兰。
鲁心兰简直快气炸了,她不明白,像她这么美、这么好的人为什么整个山庄的人都把她当成了仇人似的,说话恶毒不说,连尊敬都谈不上。
"他们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她自言自语。
"因为你往往只看到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让她吓了一跳。
佛堂石墙里有一道暗门,推出了一道只容一人通过的隙缝。
"是你。"
通道内走出来一翩翩公子。
"好久不见。"他手持竹扇.轻轻扇着凤。
"最好不见。你要干什么?你现在是堂堂萨教教主,还会想到我吗?"鲁心兰讽刺地说。
"当然会想到你罗,你是我的心肝宝贝。"他边说着话,边靠近鲁心兰,接着她又亲又吻的。
鲁心兰抬手一挥,打掉他的竹扇。
"这么火辣?!"他继续笑着,捡起地上的竹扇。
"少对我这么轻浮。"
"哎哟!跟我来清高这一套,你以为你是我们萨满教的圣女不成?要装圣女,下辈子再努力投胎吧!"他嗤鼻地说。
"你来做什么?只是要教训我吗?"她找了张椅子坐下,不耐烦地说。
"当然不是,我昨晚就来了,就睡在惊鸿楼,怎么,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他炯炯的目光看着她。
"你到鸢尾山庄来做什么?"她开始害怕起来,她知道乔烈做任何事情都是有计划、有野心的,她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火一般强烈的力量;从整个空气的流动里嗅出了不寻常。
"当然不是只为了来看看你,哪怕你是倾城之花。"他还是卖关子。
"那你来做什么?"
"猜猜看。"他仍然绕圈子。
"你说你昨晚就来了?"
他点点头。
"你--是你掳走了杜商商的是吗?"她睁大了眼,好像看到了。
他笑了,而且笑得很诡异。
"为什么这么做?为了我吗?"她以为乔烈想帮助她得到郑之玄,以主动助她一臂之力,替她除掉障碍物。
他听了她的说法,开始张狂的哈哈大笑:"你真有趣,还是一样的自大,一样的自以为是。"
"难道不是为了要帮我吗?"她更是一头雾水。
"我和你是同一种人,做任何事很少是为了准,除了自己。这样的解释,能不能帮你看清真相?"他没料到鲁心兰和他居然会相像得如此彻底,同样的自大。
"你掳走社商商对你有什么好处?郑之玄不会放过你的,他发了疯似的出去追查,你不怕他杀了你?"她相信之玄若是查出了乔烈掳走了社商商,他一定会杀了乔烈。
"哼!他只是追查罢了,没有任何线索,要找我谈何容易,到那个时候,鸢尾山庄已经是我的了,他又能拿我如何?"他讨厌鲁心兰看他的眼神,好像他会是个失败者;他不相信他统治的萨满教不足以与郑之玄的鸢尾山庄抗衡。
"你要把鸢尾山庄占为已有?"她狐疑地说。
"有何不当?胜者为王,一个领导者,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开拓自己王国的疆土也是正常的,这里土地平原肥沃。又有现成的一万头骏马,正适合我经营成一个根据地,如果有兴趣,我允许你成为我的合伙人。"他高姿态地说,好像大局已定。
"呵!口气挺大的嘛!我对你的野心没有兴趣,而且你根本不会成功。"在她的心里,乔烈虽然是个野心家,但在许多特质上,仍不如她的之玄出类拔草。
"继续尖酸刻薄吧!虽然你很美没错,但以你如此凉薄的嘴脸,就算我替你除掉了杜商商,郑之玄也不会多看你一眼。"乔烈不是危言耸听,他有一个优点,就是只说实话,面对鲁心兰这昔日战友,他还是直来直往、实话实说。
"这是我的事,你少管。"
"好吧!言归正传,七天内你可以为我弄多少匹快马?"
"又要马!你以为李总管这么好骗吗?上回我为了替你买马,骗税京城的大哥要为朝廷禁卫军买马,李总管已经有些怀疑了,这回又要我扯谎,而且你出的价钱太低了,就算是朝廷大爷要买马,你的价钱也很难被接受。"这回她学聪明了,不论乔烈再怎么使出三寸不烂之舌,她都不打算再趟浑水,而且是一点好处也没有的差事。
上回帮忙纯粹是看在那把焦尾琴的份上,不然,她才不会笨到冒那个险。
"好吧,如果你不肯帮我的话,我就让人放风声给郑之玄,说杜商商是被你藏起来的,而且还被藏在惊鸿楼里。"他见鲁心兰不肯就范,只好威胁。
"没有人会相信的。"她根本不信邪。
"是这样吗?不会有人相信?天下最毒妇人心,女人为了情爱,出于嫉妒,她啥事也做得出来,其实你是最有理由掳人后杀人的可疑人物。"他一副吃定了鲁心兰的模样。
"杀人?你把杜商商给杀了?"她虽然恨杜商商,可也没要她死,乔烈居然下了毒手?
"还没杀,我只是说,若要嫁祸予你实在太容易了,我只要把尸首放在惊鸿楼的某一处,再来个巧合,郑之全会不相信是你杀了他的爱妻?"他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不用说鲁心兰也明白。
她颓丧地看着乔烈,感觉毛骨惊然。
乔烈是个邪恶的男子,表面上是个白面书生,骨子里却坏事干尽,标准的伪君子。
鲁心兰又怎会和这样的人勾搭上的呢?
说来也是巧,鲁心兰平时根本不曾离开鸢尾山庄活动,大约一年多前,有一日她心血来潮想上庄外古刹许愿,结果认识了乔烈。
从那引出捧着焦尾琴想与她做个交易开始,两人之间便开始剪不断理还乱。更可恨的是,她拿到琴后才发现,那把焦尾琴根本不是名琴,只是被乔烈给弄得神秘兮兮,让她信以为真。
事后还被乔烈嘲笑:"我未说过这是把名琴,不过我没骗你,那琴发出的声音确实不凡,你何必受限于是否有名呢 ?"
这笔是非帐又如何算得清?
"你要我怎么帮你,你才不会害我?"她也不想拐弯抹角,干脆直接要他亮底牌。
"很简单,帮我得到鸢尾山庄,我要替萨满教找个新家,目标尚未完成之前,我需要你的帮助。"
"例如?"她还是评估,岂可让他牵着鼻子跑。
"先替我弄六匹快马。"
"可以!但是你要先找个人同我演一场戏,最好是上回来取马的那一个人。"
六匹马,对她而言不算难事,她可以为他效劳。
第五章
杜商商自从被蒙汗药弄得人事不知之后,醒来时已是深夜。
意识回魂后,她开始观察所置身的环境,伺机想逃脱。
她看到迷晕她的两名大汉站在三尺之外的大树下,四只眼睛猛盯着房里的"肉票"瞧。依此局势要挣脱囚禁恐怕要智取。不可理解的是,到底是谁要这样对忖她?
当她注意到挂在左侧墙上的帷幕时,她有了答案,筛幕上的图腾是萨满教的图腾,她曾在扎木卿的衣服上看过这个图案,札木卿说这是萨满教的法器。
礼木卿掳她来做啥?不!不可能是扎木卿,纵使他再大胆,仍会骇于之玄的势力而不敢轻举妄动。
那么,又是谁呢?
两个大汉大概发现她已清醒,趋向前来。
怪得是,她发现他们两人是用手代替语言交谈,只在偶尔手势的段落里模糊地嗯嗯啊啊。看来是两个哑吧。
哑巴多半起因天生是聋子,也就是这两个大汉完全听不见任何声响罗?太好了,这就好办多了,她不相信两人的体力可以撑上数天不吃不喝不拉不睡。
既然他们已发现她醒了,她也没必要装睡,反而她大大方方地起身,随便在房里找了张椅子静静地坐着,两只眼睛回礼似地盯着两人瞧,约莫一刻钟后,两人怕是瞧得不好意思了,也不坚持非站在同一位置,保持同一姿势。开始走动起来,相对地戒心由松懈不少。
因为迷药迷昏了神智,所以商商等于是两餐没吃东西了,心定下来后,才发现肚子哈哈哈哈地叫着,为了怕两人听见这不雅的声音,商商忙把肚子始紧按住,免得继续发出噪音失了礼,之后又想到两人是聋子,根本听不见。
大汉中较黑的那一人,发现商商用手按着肚皮,手忙脚乱地拉着另一人似乎情绪激动的"说"着什么话。
从两人皱着眉头的模样,商商心想,难道是两人误以为她肚子疼不成?
好吧!那就将错就错,商商为求表演的逼真,除了捧腹之外,又是皱眉又是哀嚎,虽然两人听不见,但她的表情逼真得足以比美名伶。
看守的两人失措地拿不定主意,商商看两人的模样,隐约请出两人的主人应该还没回来,这真是机不可失,商商为加强效果,干脆假装由椅子上痛得滚下来,这个举动更是吓坏了两人,生怕她痛死了,无法向主人交代,两人走上前去,扶起了商商,让她倒卧在床上。
两人后来决定由其中一人负责出去请示主人如何是好,留下另一人看守。
一人离去后,另一名较黑的大汉,倒了一杯茶递给商商,商商摇摇头表示不想喝,大汉只得自己一口饮尽,因为他觉得,他紧张得几乎快要昏倒了,如果这女人死了,那他的项上人头恐怕也会一并跟着陪葬。
老天爷啊,请你保佑啊,别让这女人痛死过去。他也一头雾水,难道是早上的迷汗药下的过重所产生的副作用?不会啊,他上回用它迷昏一名要接受治疗的重伤士兵,也没听那士兵事后叫肚子疼啊!
女人就是女人,柔弱得很。
看她的表情,好像快要死了,完了!他的贱命也快入黄土了。可惜啊,这女人可也应算是美人一个,却因为他的蒙汗药而快要死了。好吧!他一命换一命,挺合理的。
反正她横竖会死,他势必也要死,不如让这美人死在好一点的地方,或许,当他不幸死后受阎王审判时,她会在阎王面前替他说好话。
就这么办吧!他走向床榻,用手指比了比门外,意思是告诉她,要让她出去,至少是离开这个地方。
他伸出强健的手臂,轻而易举地抱起纤巧的商商,往门外走去,她不知道他要把她送到哪去,只知道他抱起她后,几个轻功跳跃,往一片荒漠而去。
过了荒漠,她看到远处有一潭清池,清池旁生了几株细细的垂柳,池里似有几只闲鸭在戏水,虽是夜里,鸭群的叭叭声,还是听得很清楚。
大汉虽是萨满教徒,但对中原人的信仰仍是深信不疑的,他认为一定有十八层地狱,一定有阎王,所以他挑选了萨满教总坛附近最美的地方,让这美丽的可怜女子死在这里。等她死后,明天一早他会来收尸,然后把她埋在池畔的泥土里,希望她能在入黄泉后,遇到每一位审判官都能替他说好话,替他求情,让每一位审判官知道,他不是真正的坏人。
他在心里说:姑娘,我不知你姓啥名谁,可是你放心好了,你丈夫,我是认得的,日后有机会见了他的面,我会告诉他,你埋在这处美丽的地方,不过先决条件是,我得先多活个一年半载,我不能在这陪你了,我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让教主找到,明天,如果我能再回到这里,我会把你好好埋起来。
心里自我交代一番后,大汉飞也似的消失了。
※ ※ ※
大约过了一刻多钟,商商确定四周只剩下她独自一人后,她由地上爬了起来,虽然不是很清楚刚才大汉的心路转折,可她还是把他当作是个好人,不论他是为了什么理由;或是误以为什么景况,她都会感激他一辈子。
虽然失去自由不到一天的时间,再尝自由之时,仍觉恍如隔世。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十分狼狈,再加上她又饿又渴又累,简直快要瘫了。她靠向池塘,汲了口水喝,暂时消了渴,饥饿的问题倒是可以容忍的。
怎么办?这么黑暗,简直是寸步难行。
突然--
一群发光的飞行物由她眼前掠过。她仔细一看,原来是蛮火虫,好极了。
她用力斯开衣服的里村较轻薄的柔纱,包裹着她所捉到的萤火虫。
等到亮度差不多够时,她用几枝强韧的草杆,当作绳子捆绑住临时兜起的袋口。很快地,一盏明灯便完全成形。
她十分庆幸自己是出生在乡野的丫头,不然遇到这样的事情,更会倍觉辛苦。
于是提着自制的萤火球,开始了今晚的探险,也不知自己走的方向到底朝南朝东,不过今晚恰巧满天星斗,辨视星宿刚好是她的绝活之一,她只要一看北斗星大概就能确定方向了。
太好了,她确定她走的路正好是回鸢尾山庄的方向,她想,之玄现在一定心急如焚吧!
不过,换一个角度想,两人成亲至今,从没有像这次一样的劫难,对于婚姻而言或许也是好的,她相信,重聚后的两人,一定会更珍惜彼此相处的时光。
唉!有马蹄声有灯光,她快速地把萤火球隐藏入衣服内,自己隐身在一颗巨石之后。
马蹄声带来一行人,六匹马,却只坐了三个人,为首的是一名穿白衣的男子,衣服上也绣着萨满教的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