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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以后 page 8 作者:凌玉

  泪水充盈了杜沁妍的眼睛,她突然间万分想念远在南部的父母。不敢让旁人看见她突然傻气的掉眼泪,她窝在墙角,强迫自己不要发出哭声,只是过分用力的咬着唇。眼前的一切,在她的泪眼中模糊了。

  一条手帕递到她的手中,男性的手掌安抚似的拍拍她。不用回头,她就已经知道是谁。体温包围了她,让她觉得自己并非孤独的,有一瞬间,她甚至想要依偎进那个怀抱里。毕竟在众人之中,只有他敏感的察觉了她的脆弱,而且沉默的提供了帮助。

  “现在我欠你两条手帕了。”她擦干眼泪,静静的说道,只是盯着干净的男用白手帕。

  “留着吧!我还多着是。”司徒钧简单的说,不明白这个小女人怎么突然就红了眼眶,躲在角落哭了起来。

  她一再强调自己很平凡,甚至强调自己十分实际,然而在他眼里看到的,却是一个只会用言语武装外在。内心却柔软易感的可爱女子。他不会称呼她平凡,如此敏感的美丽心灵,他不记得自己曾经遇过。

  “你为什么带那么多条手帕在身上?”她不解的问,抬起脸看着他。

  两人站在墙角,娇小的她,此刻几乎等于在他的怀里。

  “因为我不知道何时会遇上一个脸上沾着花汁、又爱哭得很的小女人。”他半开玩笑的说道,笔直的看过她的眼睛里。

  她身上的气味依旧那么令他倾心,要不是现场的人多到离谱,他大概会不顾一切的亲吻她那温润的唇儿,天知道她的模样已经快将他逼得疯狂。他向前倾了几公分,几乎在她的瞳眸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她的眼儿有些迷蒙,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突然的鞭炮声震醒了两人,他们陡然间分开,如大梦初醒般环顾四周。

  那个梦一般的时刻过去了,转瞬就难以再继续。两人心中都有些难舍,模糊间知道错过了生命里某个重要的环节。

  拜别的仪式结束,人们随着遮盖着米筛的新娘往外走去,热闹的气氛重新活络了,邻居的小孩人前人后的跳跃,小小的花童则是忙着把喜糖塞了满满一口袋。

  “糟了。”杜沁妍惊呼一声,想起还要拿女儿扇给新娘。

  或许是要避开眼前尴尬的情况,她找到机会就快速离开。拿了两把扇子与一个红包,她提起裙子艰难的往前走着,走了三步就颠簸一次,费尽千辛万苦才挤到新娘的礼车旁,将扇子交给新娘。

  “用红线缠着红包的那把是要丢出车窗的,另一把你握在手上。”她交代着,果然发现坐在车厢内的新娘还在跟花童抢糖果,而新郎则是一脸纵容。

  车子发动后,一把扇子丢出窗外,杜沁妍释然的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忘记柳夫人交付给她的任务,丢出女儿扇是重要的习俗之一,代表新娘丢弃女儿家时的骄纵脾气,从此成为妇人了,必须有妇人的沉稳。

  转过身,眼看着蔡芳仪拿了一盆水往她的方向泼,杜沁妍连忙跳开,免得被那盆水泼着。

  “嫁出去的女儿,拨出去的水。”胖女孩喃喃念着,之后将脸盆一丢,提着装礼服的箱子就往某个伴郎的车上钻。“送嫁礼俗结束,咱们伴娘各自找车安顿好,到新房去帮忙整理。”她喊道,满意的看见所有人随着她的命令行动。

  杜沁妍背着沉重的背包,还在迟疑要坐哪部车,一辆熟悉的车子驶到她身边。车窗降了下来,司徒钧在驾驶座上微笑看着她,不同于上次,他脸上并没有墨镜,那双锐利而难以捉摸的眼光暴露在她的眼前,像是在邀请她。

  “又是你。”杜沁妍半指控的说道。

  “是我难道不好吗?我可是打败了其他伴郎,才得到载你的殊荣。”他打开车门,伸出手等待着。

  “我可以拒绝吗?”想到他方才拒喝汤圆,杜沁妍在此刻也拿乔了,斜脱着他就是不上车。

  “那么你可能就要自己走路去新房了。”他好整以暇的说道,像是料定了能够逮到猎物的猎人。

  “没有别的车让我搭?”她挑起眉。

  “没有别的车,娃娃,其他的车都已经被我赶跑了。现在马上决定吧!你是要上车,还是自己走路?”他脸上的笑容依旧,看得杜沁妍想要伸手抓掉那抹笑。

  别无选择的,她再度上了他车。又一次的穿着礼服,表演了很笨拙的上车。

  第六章

  下午两点新房内的暂时休息

  经过一上午的折腾,所有的人累得像是萎掉的葱,把新人们送到新房,东西大致摆放后,全都七横八坚的在客厅倒下小憩。

  “双方家长呢?不到新房这儿来?”杜沁妍好奇的问,帮着新娘把化妆品摆好。

  新房中到处贴着双喜字剪纸,红色的绸布盖住了所有的镜子,家具上贴满了贺词,大部分是朋友送来的贺礼。柳凝语的算盘拨得精,要所有亲朋好友把现金换成家具,也免了她必须去购买新家具的麻烦。

  “照习俗说,他们今天不能来这里,要到婚宴时,到饭店去跟他们会合。所以大家就放松些,没了老一辈的看顾,不要拘什么礼数,先休息一下。”冷冠爵说道,剥了一颗糖果喂柳凝语。

  “楼下早就睡瘫了一堆人。那些伴郎一到这儿,就全躺下睡着了。”蔡芳仪说道,撇撇嘴儿,帮柳凝语把首饰先卸下一些,免得压酸了脖子,压疼了手腕。

  新娘在结婚的过程中,有如由线头操控的傀儡娃娃,听着其他人的指示,做着不熟练的动作。身上繁多的首饰,以及复杂的穿着,让柳凝语的一切行动都要依靠旁人,连休息时间都必须端坐着,没有一刻的放松。她坐在床边,靠着柔软的抱枕,让自己舒服一些,听着众人的谈话。

  冷冠爵替妻子整理好过长的裙摆。“他们把公司方面的事情处理好,才有时间赶上来帮忙的。南部的业务正在扩展,大概也会去争取东方集团的合约,南部分公司这几天忙得很,不比台北公司清闲。”他拿下手套,高大的身躯斜倚着床头柜。

  六个伴郎全是他的大学同学,也是事业上的伙伴,他知道为了争取新的合作对象,南部公司这些日子忙翻了天。他们的电脑顾问公司窜起极快,但相对的必须付出比旁人多的心血。

  “司徒经理可是最累的人,又要做总策划,又要去与东方集团接洽,一个人扛了好几份工作,这会儿还不是精神奕奕的走动,也没见他一摊泥似的倒下。”蔡芳仅叨念着。

  “但是东方集团的电脑程式设计,不是老早就交给你们公司了?”杜沁妍忍不住插嘴。

  她记得有听凝语提过,也曾经看过报章杂志的报导,那件案子是业界的大事,冷冠爵的公司一下子变得炙手可热,但是也有些许的不愉快,牵扯上了著作权法的官司。在几次与柳凝语的联络中,依稀记得柳凝语提到冷冠爵反将了那些商业间谍一军,漂亮的解决敌对公司。

  脑中灵光一现,杜沁妍陡然间想起早上那通威胁电话。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将两件事情朕想到一块儿。

  “北部公司得到的是其中一个部门,而司徒负责的南部公司则是试着去争取另一部分。毕竟东方集团大得惊人,不是单独一间电脑顾问公司吃得下来的。”冷冠爵看着这个沉思中的伴娘,详细的解释。

  “这样争取与竞争,会不会树敌什么的?”杜沁妍小心的问,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自在些。

  “有竞争自然就会有输赢,输家不服气是难免的,没有气度的人做些小动作也是很平常的事,我已经习以为常。毕竟这是一个只看实力的社会。”冷冠爵简单的带过,锐利的眼光扫过杜沁研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她过分紧张的一笑,企图掩盖过去。“我只是好奇,想拿来当写小说的题材。”

  “够了、够了。”被冷落的新娘不悦的喊道,将丈夫的脸转过来,与她的额头相抵。“今天不许再谈工作上的事情。今天是我的婚礼,你给我专心一点。”她吻了丈夫一下,让胭脂沾上他的唇。“你跟司徒一样,都是道地的工作狂,我还怀疑你们是永远不知道累的机器人,血管里流的不是血而是油。就连在新房里,你还要谈工作的事。”柳凝语嚼着水果糖,不满的抱怨。

  冷冠爵勾起一边嘴角,那抹笑意有几分的邪气。他低着头在妻子的耳边低语,“到现在还怀疑我不是有血有肉的大男人?你还需要什么证明?今晚要自己来印证吗?”

  柳凝语的脸变得通红,娇嗔的瞪了丈夫一眼。她早就发现冠爵虽然表面看来冷漠理智,但是不时会有令她惊讶的言行,那些不能昭告旁人的举动与话语,总是让她心跳加速。

  杜沁妍耸耸肩,安静的拉着蔡芳仪就往外走。

  “为什么拉我?”胖女孩坐在地上整理礼服,突然被拉了起来,圆圆的脸上满是疑问。

  “还不走,难道想留在这儿当电灯泡?”杜沁妍小声的说道。

  关上新房的门儿,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坐在床上的人儿凑近了脸小声交谈着,身影恰如锦被上细细绣制的鸳鸯。

  市区的独栋楼房,还有着可以种植花草的庭院,小两口住起来稍嫌宽敞,就等着几年后添了几口人,也能热闹些。门廊上还有一个秋千式的摇椅,优闲的日子里可以在这里乘凉。

  杜沁妍拿了背包,拎着高跟鞋,蹑手蹑脚的经过一些睡得不省人事的伴即与伴娘推开了纱门,悄悄的来到门廊上。

  白色的摇椅看来还算牢固,她笨拙的把背包摆上,鞋子摆在盆栽旁,接着小心的往摇椅上爬。缩起了修长的腿,裙子在她四周仿佛是花瓣般,将她拱在其中,两人座的摇椅全让她一人给占了。

  她弯腰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碰着背包里的结婚礼物。背包里的不明物体发出很响亮的一声“呱”,她连忙将背包关上,怕吵到了休息的众人。

  拿着笔胡乱的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今天所见所闻的结婚礼俗时,她一边思索着要找什么时候把结婚礼物送给凝语。那么幼稚的玩具,让旁人见了总觉得不好意思,那只是她的一番心意,倒不愿意旁人窥看了,只怕让那些人知道她们长那么大,甚至嫁了人,还爱玩那类的玩具。

  记忆不停的跑着,不由得回想到早上那通令人不愉快的威胁电话。原本快速记录的笔停了下来,她紧抿着唇,身儿一晃,摇椅开始规律的摇动起来,荡漾在午后的微风。一想起那人刺耳的笑声,她就觉得全身不舒服。

  杜沁妍赞同冷冠爵的论调,一些输不起的输家的确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现今的社会充斥着这类的人,不懂得去努力,只懂得妄想不劳而获,在受到惩罚时,还要怀抱着怨念,丝毫不觉得错是在己身。

  在迎娶时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故,她有些一厢情愿的要自己相信,或许那人只是虚张声势的吓吓人,并不会有进一步的行动。

  再说,今晚的婚宴设席在东方饭店,在这间冠盖云集、各界要人集聚的饭店里,那人又能变出什么把戏?大概还没有任何行动,就被警卫给逮捕了吧!

  任何有理智的人不会选择在东方集团的地盘上撒野,怕就只怕那人已经失去了理智,除了报仇外,眼里看不见任何东西。

  翻过书页,寻了一处空白,她漫不经心的为眼前的花草做素描,修长的腿在半空中晃荡着。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几乎可以确定那个放话威胁的人一定是与之前的商业间谍案有关。要探知其中的内幕,大概也只能找冷冠爵他们公司内部的人询问了。

  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她的笔有些偏了。离了花草的型态,开始一笔一笔的描绘起某个人的相貌。那斜飞人发际的浓眉始终调侃的挑着,一双难以捉摸的黑眸不停的追随她,像是她每一个转身、每一个抬头,就会看见他站在那儿,直直的瞅着她。

  等笔停了下来,那张令人看了就生气的笑脸跃然纸上,她直对自己皱眉头。有些恐惧的发现,在潜意识里,她已经牢牢的记住了他的神态与样貌。

  谁会相信呢?那种连她都不愿意去承认、去接触的愤愤,在她失神的时候,才会悄然流泄。

  是不是连自身都不知道,那些理得最深的期待,在见着他时,犹如破土的种子遇上春阳,卖力的生长茂盛,终至在她心里深深的扎了根?如此的措手不及,如此的难以解释,这是一个怎么样的开端?

  她咬着唇,匆匆的在空白处写下几句话,然后把笔记本过分用力的丢在一旁。她伸伸懒腰,摇晃着肩膀,不再去思考。独自一人居住,她已经学会了遗忘,不让心思都投注在某一个解不开的心结上。

  新房很安全,她来的时候四处都看过了,没有什么不对劲的状况。而客厅里睡了数位伴郎与伴娘,任何一个人的警觉性说不定都比她强。想到司徒钧不言不笑时那锐利的眼光,她不由得微笑。

  要是把他摆在门口,坏人看见他那个模样,大概没有不落荒而逃的。她开始考虑是否要把那通威胁电话的事跟司徒钧提起,毕竟比起她这个只能握笔杆的弱女子,他看来有用得多,光是一个瞪眼,八成就可以吓走不少人。

  想着他的表情,杜沁妍脸上有着淡淡的微笑。她把脸埋在裸露的手臂里,享受着阳光晒在身上的感觉,摇椅很是舒服,有不知名的虫儿在她耳边嗡嗡的响着,像是分辨不出曲调的催眠曲。

  为了响应屋内那群睡得完全不顾形象的伴娘与伴郎,她打了个呵欠,缓慢的闭上眼睛。

  只是一个转身,他抽空打了通电话回南部分公司,询问一下企业程式的问题,再回过身时,全屋子就没剩几个清醒的人了。他遍寻不着杜沁妍,直觉的又走到庭院来。

  果不其然,她似乎习惯睡在庭院周围,如今安然的睡在摇椅上,精致的五官在睡眠时看来更像是没有忧虑的天使。她嘴上有着神秘的笑容,几乎让他想要摇醒她,问一问她究竟为何而笑。

  他不常看见她笑。

  多是一些礼貌性的、应酬性的紧张微笑,却很难看见她从内心流露的微笑。杜沁妍是一个过分武装外在的人,那些言语与行动都只是一个疏远有礼的城市女子。

  但是,他深信那不是真正的她。那些不经意流露出的敏感与慧黠,才是她真实的面貌。她强调自身的平凡,企图摆开任何注意力,总在有意无意间避开他,是因为敏感的她已经知晓他对她的强烈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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