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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以后 page 3 作者:凌玉

  杜沁妍还有些不明白,身上的鹅黄色棉衫就被一群女人褪了下来,她上身只穿着胸衣,茫然不解的看着众人。一个伴娘打扮的女孩走到她身边,用手量了量她的尺寸,到礼服间去帮她找合适的礼服。

  蔡芳仪则是用手端起杜沁妍的下巴,一面对化妆师说道:“她的五官很漂亮,皮肤也很好,妆不要化得太浓,稍微打个底,描个眼线就行了,不然会破坏她本身的美丽。”圆脸的女孩对着她的脸叨念了半天,最后才露出一个微笑。“我叫蔡芳仪,是新娘子先前的同事,也是今天的伴娘之一。”

  杜沁妍尴尬的微笑着,知道自己的迟到与突然的出现为她们带来不少麻烦。“我是杜沁妍,凝语的大学同学。”她简单的介绍,却发现自己连胸衣都要被人剥去,她连忙用双手护住胸前的凝脂玉肤。

  ‘我知道你,你是写小说的那一个,凝语常提到你。我刚刚买了几本你的书,等一下记得签名,我好拿去卖钱。”蔡芳仪以生意人的口吻说道,拿着她的胸衣走到旁边去,看看另一个伴娘挑来的礼服。

  柳凝语不死心,还是想着要跟许久不曾见面的好友聊天,硬是将自己的椅子从另一头移了过来。

  “礼服大部分是无肩设计,所以连胸衣都必须要换成无肩带式的,她拿了你原本那件,去帮你挑件新的来。”柳凝语解释着,看着大学时代的好朋友,忍不住又想过来拥抱她,却被化妆师硬生生拦住。

  “你再动一下,我就找你丈夫来,拿条绳子绑住你。”失去耐心的化妆师出声威胁,不耐的帮柳凝语再打上一层妆。

  “新郎官为什么也在这里?不是听说婚礼前见面不太好吗?”杜沁妍好奇的问,张口接过柳凝语剥好递来的喜糖。

  柳凝语嘴里咬着糖,口齿不清的说:“爸妈他们不在乎这个,他们去忙着打理晚上宴席的事情,没有时间来管我。我几个姊姊嫁的嫁、有急事的有急事,没有办法来帮忙,几个伴娘又是姑娘家,什么都不懂,只有芳仪能够稍微撑一下场面。冠爵怕我没办法打点好,所以顺道过来监督罗。不过化完妆之后就真的木能见面了,我要等到迎娶时,再给他一个惊艳。”

  帮她描眼线的化妆师咕哝道:“你再这么乱动下去,等一下你丈夫会得到的包准是惊吓而非惊艳。”

  另一个化妆师走过来,手上拿着一大块海绵,准备替杜沁妍上水粉,让她露在礼服外的肌肤能够看起来白皙些。

  杜沁妍双手遮着胸,任由化妆师审视,脸儿有点嫣红。虽然同是女人,但她也不曾在别人的眼光下宽衣解带,对方看着她的肌肤,原本职业性的冷淡眼光里浮现了一丝羡慕。

  “啧,你的皮肤是怎么保养的,白里透红,像是从没见过光似的。难得这身皮肤养得这么娇贵,连上了粉都嫌可惜。”化妆师摸摸她的脸,像是玉匠发掘了上好的璞玉,喜不自禁。

  柳凝语斜倚着椅背,带着调侃的笑容。“我这个朋友是国宝级的猫头鹰,平日太阳下山后才会起床工作,摸到太阳升起就跑去安眠,她的肌肤本来就好,加上好睡好眠无事操烦,那身皮肤不用上妆就像是能掐出水来。”她的身子往前倾,仔细的看看杜沁妍的皮肤,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

  “不要动手动脚的,一个新娘子,怎么反倒色迷迷的跑来摸伴娘?你该摸的应该是外面那位新郎吧?”杜沁妍笑着说道,一边闪躲着柳凝语的侵袭。

  柳凝语哼了一声,从一旁的喜盘里拿出一颗情人糖,慢条斯理的剥了包装放进嘴里,连带口红也被她吃掉一些。“最近摸他摸得腻了,想换换口味,摸个细皮白肉的。”

  杜沁妍拿着指头刮刮脸,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音来。“好个不知羞的新娘子,这种事情也说得这么大声。”这几乎算是高难度动作了,她又要遮住自己的胸口,免得春光外泄,还要分出一只手来嘲弄新娘。

  新娘的脸儿红了红,本身的嫣红透过薄薄的粉霜,流露出健康美丽的神态,总算也有了些许新嫁娘的娇羞模样。她挥挥手,打断两人目前的话题。“不要提我,你最近都在做些什么,怎么好些日子不曾联络了?”

  “还能做什么?还不就是这么一回事。”杜沁妍耸耸肩膀,接过蔡芳仪递过来的无肩带式胸衣,背过身去穿上,之后再穿上自己的薄丝衬裙。“我还是在写小说,最忙的时候就在赶稿,最清闲的时候就在看看杂书,再不然就去四处旅行。比起你们这些毕业后四散找工作的人,我可是安定多了。”

  杜沁妍从大学时代就在从事文字创作的工作,简单、平静的生活倒也满适合她。她习惯了平静的一切,让生活中的事物都能够依循着简单的计划行动,她的生命与观念只是在文字里累积。外人或许会对这类工作抱存着幻想,她倒很实际,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率性暗示着一种高风险的往后,根本就如同破釜沉舟,难有后路。

  但是已经迷恋上这种生活,也在这种生活里寻找到了自我,如今要回去安分的当一个上班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旁人甚至是朋友的眼中,她是在挥霍生命,但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是快乐而忙碌的。快乐的阅读与创作,而忙碌得忘记在生命中留一个方寸给爱情栖身茁壮。芳华青春容易过,她是如此急切的探索自己,甚至到有些自私的地步。

  “安定归安定,难道没有想到要谈个恋爱什么的?”柳凝语关心的问。自己已经要嫁出阁去,当然要关心一下还小姑独处的好友。

  ‘我没有时间,也没有什么机会认识合适的人。”杜沁妍微微笑着,一口气却突然梗在胸口吐不出来。

  原来蔡芳仪拿来了束腹,正在帮她打点穿上,老实不客气的勒紧了丝带,还不忘叮咛杜沁妍深呼吸。穿好后,胖胖的女孩绕了一圈,满意的又帮她调整了一下,之后继续拿出鲸骨圈来。

  杜沁妍愈退愈远。“哪来这么多的‘刑具’?我不是走错地方了吧?”她看着鲸骨圈的眼光,仿佛那是会咬人的毒蛇。

  “这要先穿在里面,等一下礼服才撑得起来。”蔡芳仪解释着,示意杜沁妍往里面站,迅速的连同礼服一起往她身上套,之后七手八脚的跟她背后那些丝带作战。

  柳凝语对于穿礼服的过程没有兴趣,她愈靠愈近,直到化妆师必须要把她的小脸给扳回来。

  “娃娃,我帮你介绍、介绍好不好?世上还是有好男人的,虽然不多,但是仔细找找还是有些存货可以用。”果然是企管系毕业的,几句闲聊就扯到了“行话”。

  “找一个像你末婚夫那么好的,之后闪电订婚、结婚?”杜沁妍有些调侃的问,因为丝带勒得很紧,她连呼吸都要很小心。

  柳凝语的结婚给她很大的惊愕,之前也没有听到什么传闻,毕业后不到一年,突然就收到喜帖说要结婚了。她怀疑自己这个迷糊的朋友大概是什么都还不清不楚,就被人骗进礼堂的。

  因为大学时代就是好朋友,柳家与冷家又是数十年的老邻居,杜沁妍已经有数不清到柳家过夜的纪录,自然也见过冷冠爵。只是她从来没想到凝语会有嫁给冷冠爵的一天,毕竟青梅竹马的爱情只存在于爱情小说里,在日常生活并不是那么常见的。

  柳凝语把脸抬得高高的,看起来活像只骄傲的孔雀。“很抱歉,你已经找不到了,我的老公是最好的。”她扮着鬼脸,又吞了一颗糖果。“不过我吃肉,好朋友当然不能只喝汤。你看看,我不是还请冠爵派了伴郎里最称头出色的那个去接你吗?那就是要给你机会的。”她热心的说着,双眼闪闪发亮。

  杜沁妍正在看穿衣镜里的自己,礼服还没穿好,缎质的细领子落在两只如羊脂白玉的手臂上。柳凝语的话语让她愣了一下,在镜子中,两个女人的眼光交会了,隔着那面明亮的镜子,什么情绪也藏不住。柳凝语的表情是充满好奇;而杜沁妍的表情则有些复杂,先是迷惑,接着是些微气愤,之后则是大量的羞赧。

  “娃娃,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大学同班四年,正课时间外加暑修、旁听,两个人孟不离焦的在台北城里闯荡,一起做过的事情难以计数也难以想像,还有什么反应瞒得了对方的眼睛?

  柳凝语趁着别人帮她固定头纱,把椅子又挪近了些,那感兴趣的模样比筹备自己婚礼更起劲。

  杜沁妍咬咬唇,连带的把上面的口红给咬掉,羞赧的神态让她霎时就成了尊白里透红的玉雕娃娃,看上去美丽而晶莹剔透得不可思议。

  “我先是把他当成抢劫犯,打算要拿钱给他;之后在车上几乎要跟他吵起来,最后在进门时,很不小心的把门摔在他脸上。看他的模样,眼睛、鼻子全撞得发红了,好像挺疼的。”

  柳凝语急得差点跳起来,化妆师拿了一堆发夹,连忙把头纱往她头发里夹去。夹头纱是化新娘妆里很重要的一环,在老一辈的观念里,头纱如同古时候凤冠上的红绸布,除非到了进洞房的吉时,否则是不能拆卸下来的,更不能拆下来重新再戴,戴两次头纱传闻中对新郎不好。

  “我的天啊,娃娃,我给了你那么好一个机会,把一个外型没得挑、事业又有成的男人往你那里送,你却结实的赏他吃一碗‘闭门羹’啊?”她惊讶的瞪大眼睛,拢了拢夹好的头纱就往杜沁妍身边靠。

  “我不是故意的。”杜沁妍迟疑的说道,用插花饰的机会摆脱柳凝语几乎紧迫盯人的眼光。凝语的表情既绝望又无奈,像是已经对她彻底放弃。

  “不是故意?你每次都推说不故意,却有办法把别人故意的美意给推掉。你这种迷迷糊糊的性格,要到何年何月才改得了?”她喃喃抱怨着,不高兴的咬着糖,心里想着要怎么弥补错误。

  杜沁妍瞪了她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瞪起人来格外有威胁感,就连眼线都不必描得太深,如此深幽的一双眼眸,原本就有着独特的风采。“你还敢说我?新娘子,我们两个是半斤八两,不然也不会臭味相投的成为好朋友。”她叉着腰说道,顺从的让蔡芳仪把细领子在白皙的颈背打了个结。

  被人拆了台,柳凝语摸摸鼻子不再说话,小脑袋瓜子却运转得极为快速,红润的唇地带着一丝调皮的笑容,软化了高雅的新娘妆,此刻的她看起来灵动可人,仿佛是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精灵。

  “我只是想帮你啊,毕竟我们难得见一次面,我得了个好归宿,帮好朋友操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委屈的低着头,用以掩饰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

  “我的好新娘,就请你先收收心。今天的女主角是你,我只是来跑龙套帮忙打杂的,你别分神在我身上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那位你审核通过,还特地派他来护送我的司徒先生,大概与我的八字不合,才跟我见面没多久,就当着我的面跟玻璃门表演热吻。我想,他既然宁愿选择亲吻玻璃门,想必是对我没有什么意思,你还是不要妄想当媒人了。”她快速的说着,连最奇怪的借口也搬出来了。

  她是还不想触碰爱情没错,却怎么也想不透,为什么竟然会对司徒钧产生这么强烈的抗拒?或许是对于陌生人的排拒,也或许是因为某些连她也不能理解的缘故,见着他,她不自觉的慌乱了。她是在害怕与踌躇,却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

  “但是,还有机会嘛!司徒真的很优秀,我以前工作的那间公司,北部靠冠爵在撑场,南部就靠司徒打天下,他们是大学同学兼换帖兄弟,不是好货我怎么会介绍给你?他这个人脾气不错,虽然有时候实际得让人受不了,但是听冠爵说,他要是遇到喜欢的女孩子,也可以变得浪漫,所以——”

  柳凝语还想继续说,却被蔡芳仪一个动作打断。她挥挥手,示意几个伴娘把多话的新娘子给抬出化妆包厢,直往某一位伴娘的车上丢去,以最快的速度送回家中。柳凝语还在说个不停,却碍于人单势孤,很轻易的就被人给扛了出去。连必须离开时,她都还在努力的替司徒钧说着好话,清亮的声音回荡在包厢内久久不散。

  看着忙于疲劳轰炸的柳凝语被抬出去,杜沁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差点要瘫软下来。蔡芳仪把她接得正着,再度强迫她站好,顺手绑上最后几个锻带。

  “她真的很关心你,你还没来之前,她就不知道叨念了多久。”蔡芳仪说道,终于站起身来,圆圆的脸上是难得的严肃表情。

  杜沁妍只能苦笑。她当然知道好朋友的用心良苦,但是这红线也牵得匆促了些,她一向散漫惯了,无法适应太过急促的事情,只好先拒绝再说。

  蔡芳仪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往镜中看去。“终于打扮好了,你骨架纤细,穿着这类礼服最适合,我们几个伴娘打扮起来都没有你标致。”她摸着圆润的下巴,很满意的看着打理许久的成果。

  有半晌的时间,杜沁妍只能愣愣的看着镜子里那个女人。在她与凝语斗嘴闲聊的这段时间,蔡芳仪似乎在她身上下了魔法。镜子里的女人美得让她不敢相信那是她自己。

  瓷器娃娃般的五官没有添加什么化妆品,只是略略上了些唇彩;原本凌乱披在肩上的发丝被细心的绾成高贵的发型,只留下脸畔几缕发丝,略微的卷成波浪,更凸显了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礼服是淡淡的粉红色,细细的领子在颈子后打着蝴蝶结,下摆因为鲸骨圈而撑起,更加强调她纤细的腰肢。

  “看吧,就只差一束捧花,不然别人会以为你今天也要嫁人呢!”蔡芳仪说着,手边没有闲着,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新娘家做最后整理。

  镜子里的女人有着迷惑的眼神,静静的与社沁妍对望。她只是看着镜子里那个华丽出色得仿佛将要走向红毯另一端的女子。

  蔡芳仪错了,差一束捧花,那个差别就是最残酷的现实。捧花通常由新郎交给新娘,拥有捧花,才是拥有了结婚的伴侣,拥有那个伴侣的认可与爱恋。

  而她,独独就缺了捧花,只不过有着神似新嫁娘的装扮,到了婚礼结束,欢乐散尽,却还是孤单一个人回家,无人共枕鸳鸯裘。

  她还没有见到爱情,还没有等待到生命中那个男人,及从他手中接过的那束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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