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雅镶微倾身子,凑近雷柏生耳边轻声问道:“你呢?柏生,你的实话只有刚才那些吗?”
“啊?呃……”
雷柏生被雷雅镶突如其来的质问给吓坏了,连忙跳离座位后退了几大步,“雅镶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我明天还要早起,所以要先睡了,那你……慢慢练习吧,别太晚睡了!”
说罢,雷柏生飞也似地拔腿冲回主屋,活像见了鬼似的。
雷雅镶苦笑着摇摇头,心想自己有这么恐怖吗?可以让小弟吓成这样。
拿起小提琴,翻开新谱的曲,雷雅镶在月色虫鸣的伴奏下,继续他的练习……
“这是我种的郁金香。”雷柏生把手里的花盆递给乐琉璃,为她详细解说照料的方法。“虽想还没有开花,但是已经结花苞了,只要好好照顾,它会开出很漂亮的粉红色郁金香喔!”
“真的吗?我很少看到花开的样子。”乐琉璃惊喜地接过郁金香,“谢谢你,柏生,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不用客气,我家里还有很多种花,可惜你得住院,不然我可以带你去看看。”雷柏生拉过椅子坐下,双手靠着椅背交叠在下巴处,看着乐琉璃那一脸欣喜的笑容,忍不住想起雷雅镶的话。
她就要结婚了?
嫁给路怀恩?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还有……这是不是她本人的意愿呢?
虽然这跟他没什么关系,但是……
“柏生,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说话?”乐琉璃担心地瞧着雷柏生,“是不是因为待在这里陪我,让你觉得很无聊?”
“当然不是!”雷柏生连忙摇头,“没事啦,我只是……”怎么办?要问她吗?关于结婚、订婚的事,虽然他很想知道真相,毕竟人总有好奇心的。
可是,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若她不愿意嫁给路怀恩,他也帮不上忙,不是吗?
叹了口气,雷柏生敛起愁容,露出一个特大号的笑脸,“天气这么好,你要不要到外头走走?老是闷在房里对身体也不好吧!”
“可是……”乐琉璃有丝犹豫,“你不是说万一被爹地撞见了,会很麻烦吗?”
“我想应该没关系吧,你不是说他都是下午才来吗?现在才上午十一点,我们去散个步,回来正好可以吃午餐。”再说,成天把乐琉璃闷在房里,没病都给关出病来了。
人呢,就应该多做点健康的户外活动、多接近大自然和花草植物,最好能再多晒点太阳,这样才是最好的养生之道,也是最佳的生活方式。
成天待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吹冷风和看电视,只会让自己的四肢僵化罢了。
“既然你这么说……”
乐琉璃被雷柏生挑起了兴致,“那我们走吧!我一直很想出去看看……你真的能陪我去吗?”
从小到大,她一直被父亲捧在掌心呵护着,虽没想过要反抗,但偶尔总会有股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原本她就不是外向的性子,加上自幼身体便比别人虚弱,想到户外活动也成了梦想和奢求,但这副身子是去世的母亲费尽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她不能也不应该抱怨些什么。
所以她学着让自己有其他的兴趣,不限于户外活动,看看书、听听音乐,她一样过得很快乐。
不过再怎么乐观,她仍然有着来自心底,那一点些微的期盼。
不是想自由自在地跑跳,而不是上山下海的激烈运动。
可以的话,她很想上学。
从小,因为是早产儿的缘故,她常常动不动就昏倒在课堂上,受了点小伤就被抬进保健室观察,像个易碎的陶瓷娃娃。
她住院的时间永远比待在教室课桌椅上的时间还长,所以她几乎没什么机会和同学一起上下课。
也因此,她没有朋友。
虽然父亲对她的照顾可说是无微不至,但偶尔她也想要有年龄相近的友人,一起谈谈天、聊聊喜欢的东西,或一起去逛逛街、买些可爱的装饰品和衣服。
对其他女孩子来说,这应该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但对于她来说,那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所以当雷柏生在无意间进驻她的生活时,她着实为此感到欢欣不已。
“你的语气好像被关了很久的犯人。”雷柏生叹道:“你住院的时间很长吗?”
“嗯,因为我的身体不太好,所以……”乐琉璃眉头微敛。“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怎么会呢!”雷柏生摇头应道:“生病是每个人都不喜欢的事嘛!这跟你没有关系,何况我觉得你还是很乐观呀!没有因为住院而变得忧郁,能够一直保持愉快的心情,这才是最重要的。”
“是吗?”听见他这么说,乐琉璃总算松了口气,“太好了,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
雷柏生见她似乎有点迟疑,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连忙解释道:“没关系,如果你不想说的话……”虽然他很想知道内情——好奇嘛!
“我从小就没什么朋友。”乐琉璃苦笑着轻声回道:“因为我不常去学校,没机会认识同学,倒是换过不少家庭教师。”顿了下,她带点羞涩地道:“所以老实说,你肯来陪我,我真的很高兴,只是怕给你添麻烦……”
“放心好了,我不会觉得麻烦啦!”
雷柏生偏着头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接着问道:“话说回来,你到底是生了什么病?”
因为不敢去问三哥雷夕恒,所以他只能直接问乐琉璃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毛病……”乐琉璃的声音透着些许落寞。
雷柏生露出了然于心的表情,心想:果然被他猜中了!
当初他就想过乐琉璃可能根本没生病,现在看来果然如此!那三哥到底是在医什么呀?一切可能都是乐靖自己穷紧张而已吧?
“你是不是觉得我看起来不像有病?”乐琉璃笑了笑,“很多人都这么认为。”
“那你是真的病了?”雷柏生蹙起金眉,“是哪里不舒服?”
“这里。”乐琉璃抚着心口,“因为我是早产儿,加上母亲产前身体虚弱,导致我的身体状况不佳,在器官还没完全发育健全的情况下出生,身体自然就差了。”
“你的心脏有问题?”雷柏生的眉心皱得更紧了,因为连他这个没什么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心脏有病是最难医的了,也难怪乐靖会这么紧张了。^H^
“我的心脏瓣膜有天生性的缺陷,所以必须动手术,但是……”乐琉璃顿了下,细致的脸蛋上有掩不去的愁思,“因为我的身体原本就很虚弱,所以即使要动手术也很困难,才会成天待在医院里。”
“对不起。”雷柏生歉然道:“我还以为你只是……”这跟他猜想的差多了,没想到乐琉璃看似乐观的外表下,却有着一副柔弱的身体。
“你不用跟我道歉。”乐琉璃挤出一抹笑容,“不是说要带我出去散步吗?现在你还想陪我吗?”
不是她刻意排拒旁人的关心,而是她已经习惯了,要长时间陪伴在一个病人身边,对看护者来说也是种精神上的压力。
所以她的家庭教师每半年就换一次,为的也是要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因此,她已经很习惯旁人在她身边来来去去了,真正会留下的人,到目前为止也只有她那溺爱自己的父亲、以及父亲非常欣赏的路怀恩大哥,和自小陪伴她、看着她长大的管家奶奶罢了。
不过至少他们都是真正关心她的,少了虚情假意的嘘寒问暖,心情反倒轻松自在。
所以就算雷柏生要离她远去,她也是谅解的。
毕竟他们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雷柏生只是偶尔来看看她罢了。
哪天等他累了,自然会离开,那她又是孤独一人了……
“你放心好了!”出乎乐琉璃意料之外的坚决语气打雷柏生嘴里发出。
“柏生?”乐琉璃眨了眨眼,“你……”
“我会陪着你的,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有三……呃,有雷医生的治疗,你绝对可以痊愈的,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持一颗愉快的心,知道吗?”
雷柏生难得说出这样惊人的话语,二话不说地抓起椅背上的薄外套递给乐琉璃;他从椅子上起身,朝她伸出手笑道:“走,我们出去散步吧!”
乐琉璃先是微愕,随后匆匆将外套披上,脸蛋微红地将手伸了出去,搭上雷柏生的掌心。
“那,我们走吧!”
如果可以,她很想祈祷,让雷柏生永远留下来陪她。
如果这个愿望太过奢求,那她希望这一刻的记忆可以永远烙印在她心底。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幸福——她只想得到这个字眼,足以形容现在的感受……
第四章
“柏生!柏生!你在家吗?”
温仲熙绕遍家中里里外外,就是没瞧见平常总花上半天时间窝在温室栽培植物的雷柏生。
“怎么了?仲熙。”雷雅镶正巧在自家水池边作画,听见温仲熙的叫唤声,他搁下画具绕到主屋外,“你在找柏生吗?”
“他拜托我做点心,人却不知道溜哪儿去了,我本来想问问他巧克力蛋糕要甜一点还是苦一点的。”温仲熙叹了口气,“算了,等他回来再问吧!”
“他一大早就出门了,你没瞧见吗?”雷雅镶穿越落地窗走进屋内,瞧见温仲熙一脸担忧,忍不住失笑,“反正他只是去趟花市,下午应该就会回来,用不着担心吧!”对雷柏生而言,往花市的路他已经熟到会背了,闭着眼睛走都不会迷路。
温仲熙一头雾水地道:“花市?怪了,上回我们去的时候,明明听见老板说这个星期假日花市的场地要进行维修,所以暂不开放的。”
“暂不开放?”闻言,雷雅镶也被弄胡涂了,“那柏生……”
“你们在找柏生?”一道温柔的女音从客厅里飘出来。
雷雅镶侧过脸去,瞧见是雷夕恒的妻子谷月寒,他点点头以示打招呼。
温仲熙回身往客厅走去,“月寒,你知道他去哪里吗?”
“早上我本来要送东西去给夕恒的,可是柏生却说他可以顺路帮我送去,我想他应该是去医院了吧!”谷月寒偏着头想了想;又笑道:“我想他大概忘记花市休息的事了。”
雷雅镶跟着走近,在温仲熙身旁停下,听见谷月寒的话,他忍不住睁大一双水眸瞧向温仲熙,“柏生他……”
“忘记花市休息?”温仲熙会意地接续了雷雅镶的话,苦笑道:“不至于吧,他是个会忘记自己生日,但不会忘记植物花期的人。”
“而且我记得花市跟医院根本是反方向。”雷雅镶低头沉思了起来。
雷柏生真是忘了花市休息吗?就算好心代谷月寒跑腿,又不想让她觉得麻烦到他,也没必要刻意找这样的理由。
或许他是有什么说不出口的理由吧!
但是……如果今天编这种理由的人是雷炽,他会觉得很正常,可是柏生?雷家最人畜无害的柏生?
不行,他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释。
“好了,雅镶,别遇上点小问题就东想西想的。”温仲熙拍拍雷雅镶的肩,笑道:“反正晚餐时间他一定会回来,不用担心了。”
“雅镶,我想柏生应该只是忘记这件事了,不过麻烦他真是不好意思,回头我得谢谢他才行。”谷月寒带着歉意说道。
“要是那么担心的话,不如打通电话到夕恒那边问问吧!”温仲熙深知以雷雅镶多虑的个性,一遇上问题没获得答案是不会停止烦恼的,要是让他继续钻牛角尖下去,只怕他会以为雷柏生出事了。
雷雅镶点点头应道:“说得倒是,那我打通电话给三哥好了,如果柏生还在那边没去花市,也可以顺道提醒他,免得他白跑一趟。”
“如果找到柏生,顺便替我问问他的蛋糕要甜一点还是苦一点。”温仲熙说罢,回身便往厨房走去,打算继续调理今晚的晚餐。
“要准备晚饭了吗?那我也来帮忙。”谷月寒匆匆搁下手里的杂志,跟着温仲熙钻进厨房内。
而雷雅镶,他仍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脑袋却一时记不起来自己是为了什么事而感到怪异。
叹了口气,雷雅镶转身朝客厅的电话走去。
“不管怎么样,先打通电话给三哥吧!”
接到六弟雷雅镶的电话时,雷夕恒正巧在休息。
“柏生?他十分钟前刚到。”说着,雷夕恒瞄了一眼在旁边吃中饭的雷柏生,“要叫他听电话吗?”
“什么?找我的吗?”雷柏生从意大利炒饭中抬起头,“是谁呀?三哥。”
“雅镶打来的,问你是不是在这里。”雷夕恒打了个手势要他等会儿,又继续跟雷雅镶对话。
“十分钟前?可是柏生不是一早就出门了吗?这么说来他是去过花市才到你那里去的啰!”
雷雅镶禁不住苦笑,心想这么一来他也用不着提醒雷柏生了。
雷夕恒挑了挑眉回道:“花市?他说他待会儿才要去啊,有什么不对吗?”
“待会儿?那柏生一早到哪里去了?”这下于雷雅镶感到更迷糊了,因为雷柏生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向来都会光告诉温仲熙或其他家人自己的去处,怎么今天却一反常态?难不成他上医院时迷了路?不可能吧!
“三哥,怎么啦?雅镶哥说了什么?”雷柏生解决完一盘意大利炒饭,正在喝香甜的柳橙汁,听见雷夕恒的话忍不住凑近。
“雅镶问你早上去了哪里?”雷夕恒把从雷雅镶那边听来的话转述一遍,“还有,今天花市不是休息吗?你下午到花市去干什么?”
“啊!”雷柏生反射性的叫出声。
他是真的给忘了,今天花市明明就休息的!
早上急着赶到医院找乐琉璃,一时间倒忘了这惯用的借口今天行不通,偏偏刚才他又跟三哥说了下午要去花市。
这下可好,谎言被拆穿了,要怎么解释才好?
还是照实情说出来?反正他又没别的意图,只是觉得琉璃一个人无聊,所以来医院陪陪她、聊聊天罢了,这应该不要紧吧?三哥不会因为他“骚扰”他的病患,所以就跟他断绝兄弟关系吧?
“你在啊什么?”雷夕恒眯起暗紫的瞳眸,越来越觉得小弟今天怪怪的,虽然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总觉得他心不在焉。
“呃,三哥……”雷柏生吞了吞口水,最怕雷夕恒没表情的样子了,“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话正要说出口,冷不防地,两张可怕的脸孔突然跳进雷柏生的脑海里,让他打住了说出实情的念头。
如果时间没算错,他记得过两天四哥雷以秋就要从意大利回来了。
那个性好捣蛋兼恶作剧的四哥。
另外,一直关在实验室里的雷军听说实验进展得很顺利,所以这几天就会离开实验室回主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