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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扰人。冬天的冰冷从发丝间穿梭而过,惹来喷嚏连连,令人下意识地寻求一处温暖之地。
谷月寒摸索着身旁,一碰到雷夕恒为她盖上的毛毯,立刻抓紧了往里头窝去,瑟缩成一团的模样看起来更是惹人怜爱。
冷风卷起发丝,在半空中飘扬,而后落至额间、颈间……让人感到难以安眠。
雷夕恒伸手将散落在谷月寒脸上的发丝拨开,几度轻触她的颊与唇,柔嫩的感觉如果冻般滑溜,勾引着指尖继续在颊上游走。
与她同房甚至一起进过浴室,但老实说,他还真没碰过她半分,除了在她昏倒或睡着时抱过她外,他几乎没什么机会碰触到她。
他忍不住想起八弟雷军无心的戏言——
同房又同床还闹不出事情来,你当这家伙“不能”啊1
说也奇怪,他倒真对她没什么生理上的反应。
尽管她有着玲珑的曲线与女性独特的魅力,脸蛋漂亮、长相可人,声音柔软而且态度柔顺,可他就是没那个念头。
或许是因为他老用医生的眼光在打量谷月寒的关系吧!只想着她的病、惦着她的精神状况,所以她的女性魅力在面对他时,完全失去吸引力。
可如今在她日渐恢复的同时,他不由得注意起她自然而纯真的气质来,她从不矫柔造作的举止与言行,确实在不知不觉中吸引着他。
或许是雷以秋功力十足的关系也说不定,这些日子来他总是每天为谷月寒打扮、挑选衣服,将她的清秀可人妆点得更加美丽。表面上,雷以秋是说要让她有好心情,使她能够早日康复;但骨子里,他很清楚雷以秋是在等着看好戏。
他相信全家人大概都是这么想的。
等着他与谷月寒迸出爱情火花,然后在喜筵上好好糗他一顿。
他并不介意他们的胡闹,只要别真的太过火,他是不会发脾气的。
况且爱情这回事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否则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自家兄弟们再怎么急,若谷月寒没那个意思,就算他有这个念头也没用。
伸了伸懒腰,雷夕恒弯身在谷月寒身边躺了下来。
谷月寒的发丝上有着洗发精的味道,凉凉的带点薄荷香,闻起来很舒服。
起码,比消毒水和药味好闻。
雷夕恒自嘲地苦笑了几声,枕着自己的手臂,在谷月寒身边合眸假寐。
看了半个多钟头的医学新知,他的眼睛都被冷风吹到干涩发痛了。
反正温仲熙等人都不在这儿,他可以放心地睡他的觉而不用担心被吵起来,而且谷月寒也在睡,所以就算他小睡片刻……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乱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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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月寒向来是浅眠的,倒不是因为车祸的后遗症,而是原有的习惯。
何况冷风吹打在脸上,令她感到有些受冻,虽然抓着毛毯,终究是比不上屋子里温暖。
所以她伸出去的手。便攀上了雷夕恒的另一只臂膀。
温温的、暖暖的、热热……
谷月寒越缩越靠近雷夕恒,终于贴近他的胸膛。
怦咚、怦咚……是规律而富有节奏的心跳。
太奇怪了,就算再安静,应该也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才是。
谷月寒揉揉眸子,睁开惺忪睡眼、定晴一瞧——
雷夕恒!
她为什么会躺在雷夕恒的怀里?
大脑在瞬间停止运转,教谷月寒一时思绪空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稍稍退开身子,她抬头望着雷夕恒,发现他仍是熟睡的。身上多了条毛毯,想必是雷夕恒为她盖上的吧!
他委实善良得可以。即使外表看来有些冷漠,虽然语气总是淡漠无比,可是实际上,雷夕恒比谁都关心她、比谁都亟欲保护她。
她喜欢这样的雷夕恒,不管他是否喜欢自己,那些都不重要了。
她想为他做点事,除去他眉间深锁的焦虑和镇日的沉默,她多想看他笑起来的样子。
漆黑的发丝与苍白的脸庞,薄唇微启、胸膛微微起伏……只不过是单纯的望着他的睡相,她就感到温暖无比。
如果他真的不嫌她是个麻烦,她是否能一直待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只要能够在他身边看着他,不管哭也奸、笑也罢,她已经满足。
不自觉地,她想笑。
打从心底涌上来一股暖和的感觉,慢慢涨满她的心头,在体内四通八达的血管当中相互传达着充实而愉悦的心情。
刹那间,世界像是豁然开朗——一切,都变得明亮起来了。
压力与对于黑暗的恐惧在瞬间退散,她觉得身体如羽毛般轻盈。挣脱了束缚,她像是自笼中被解放的鸟儿,展望天空、冀望能自由飞翔。
合眸、睁眼间,谷月寒不禁自问,自从她来到雷家以后,她有好好看过这里景色吗?
这座庭院,有这么美丽吗?
草坪碧绿,天空清澄,树阴浓密,空气清新……还有侧躺在她身旁的雷夕恒。
不知道在近距离看过他多少次了,却因为焦虑与紧张,使得她从未好好看清楚他的长相。
眉心微皱,像在诉说他心里的烦恼。
他在做恶梦吗?那个破碎的回忆,以及一件件不堪回首的往事。
比起他,她是何等幸福。自出生后,她受到双亲与生母的极大呵护,未曾在学业或人生上遭受任何挫折,无病无痛地度过了二十三年的岁月,虽然偶有小烦恼,但是那些根本微不足道。
情不自禁地抚上雷夕恒的长发,柔顺的触感带点冰冷,她抓过毛毯一隅盖上雷夕恒的身子,就怕他也着凉受冻。
“我想待……在你身边……”谷月寒轻柔的声音打从嘴里逸了出来,虽然断断续续,却已是完整的语句,“如果可以帮你不再做恶梦……”她从黑瞳中滑下的泪水,不是恐惧下的产物,而是感受到自身幸福所落下的喜悦。
想帮他,不是想救他。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份能力,但即使如此,想医好他心病的愿望,却是那么的强烈。
尽己所能地帮助他除去那个心结,是她此时唯一的希望。
只是这个愿望能否达成,端看雷夕恒是不是能接受她这个无理的请求。
“我可以吗?”谷月寒喃喃自语地,却像在问着自己。
“当然可以。”低沉的嗓音带着点未清醒的沙哑,雷夕恒睁开了眸子,唇边迸出一抹笑意。
“啊!”看见他偏紫的眸子,谷月寒反射性地惊叫。
“刚才你替我盖毛毯的时候,我就醒了。”雷夕恒解释道:“或者说你方才说的那些话,不是要说给我听的?”
“我……那个……”谷月寒缩起肩膀,瞥了雷夕恒似笑非笑的脸庞一眼,轻声说:“我是说给你听。”
“是吗?”雷夕恒勾起她的纤柔手腕,移近唇边轻轻烙上一吻,“那么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你会说到做到吧?”
对他来说,这辈子能找到个与他如此契合的女人,怕也只有谷月寒了吧!
他们有不同却相似的境遇,所以才能在个性上合得来,相信以后即使与她厮守一辈子,他们也能相守到老。
“嗯!我会做到!”谷月寒的黑瞳泛出明亮的光采,笑开了唇,她握紧雷夕恒的手指,“我会做到!”
第九章
“夕恒,你的意思是,要让谷小姐现在就签署继承文件?”雷旭瞧着雷夕恒,不敢相信他竟会主动跑到雷迅集团的总公司找他,更不可思议的是,他还对自己提出了惊人的建议。
在雷家人里,雷夕恒向来是最不管事的一个,所以今天他的举动着实吓到了不少人。
当然也包括同在公司里工作的雷炽。
要不是雷少陵出门不在,恐怕他会马上叫来医生,看看雷夕恒是不是发烧生病了。
“月寒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早点让她继承,断了对方的念头,不是挺好的吗?”雷夕恒品尝着秘书宫希泡来的爱尔兰咖啡,转向雷炽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联络方律师!”
“三哥,你明明知道对方有意要杀月寒,现在还没能确保月寒的安全,你就要她签字,不是摆明了叫对方马上动手吗?”雷炽不赞同地反驳。
“哎呀,我说炽呀,你真是死脑筋哪!”为了看好戏而跟来的雷以秋出声打岔道:“夕恒会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在。”
“你有什么打算?夕恒。”雷旭知道他这个沉默的三弟会这么建议,应该是有其对策,否则他不会拿病人的生命安危来开玩笑。了。,一“反正夕恒不喜欢麻烦直缠身不解决,这个就让我来解释好了。”雷以秋抢先开口:“总之,夕恒是希望早点解决继承权的事情,好让他可以把月寒平安无事地娶进门,所以呢……”
“什么!?”雷炽从沙发椅上跳了起来,“娶?三哥,你们什么时候进展到那种地步了?你该不是把月寒给‘吞’了吧?”
“我又不是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有一半时间在睡觉、一半时间在发情。”雷夕恒瞄了不知死活的五弟一眼,要不是懒得起身,他会毫不留情地从他脑袋上敲下去。
讨了个没趣,雷炽只好摸摸鼻子闭嘴旁听。
见他不再出声吵人,雷以秋又续道:“所以啦,我们猜想对方应该一直在找机会下手,只是碍于月寒小亲亲人在雷客的保护之下,所以不便正面攻击。可是我们又不想这么耗下去,所以喽,最快的方法是让月寒立刻签字,好逼他们出面啦!到时候我们再把对方一网打尽,这样不是很好吗?”
“话是没错,但是事情会这么顺利吗?”雷旭叹了口气,心里仍是有些担心。
“放心啦,不会有问题的。”雷以秋挥了挥手,笑说:“快点打电话给方律师吧,早点把消息散播出去,才能快点喝到夕恒和周寒的喜酒呀!”
“不要说得好像在办家家酒,这是正事,你严肃一点行不行?以秋。”雷旭皱起眉训道。
“算了吧,二哥,要以秋装严肃,就像叫三哥别成天睡觉一样的困难。”
“你好像很有意见?”雷夕恒抬眼瞥向雷炽,“下次适逢医院公休却又生病的时候就别来烦我。”
“不,我什么都没说。”雷炽干笑了两声,心想这三哥真是越来越难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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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批评我的保全系统不好,现在却反过来求我。”雷军不满地抱怨。
“好了嘛,为了帮三哥他们,你就快点动手吧!”雷军的爱妻宫静夜一回来就遇上这事,自然对谷月寒的遭遇大表同情。
“知道了,我不是正在弄了吗?”在宫静夜的央求之下,雷军也只能没辙地抱着电子仪表板开始动手改造,否则他也休想看到雷夕恒和谷月寒结婚,更别想和那一票兄弟大闹雷夕恒的洞房了。
“我说军哪,这玩意儿真的有效吗?”雷以秋用质疑的眼光打量着雷军手上的仪器。
“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问那个方律师啊!先前他才被我的系统电得惨兮兮,不是吗?”雷军头也没抬地应道。
“说得也是。”雷以秋耸耸肩,四下打量着实验室,忍不住皱起了眉,“还有啊,不是我要说你,这儿也该打扫一下了吧?真是的,到处都是油污味,真亏你能受得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习惯了,你闻不惯就快点滚出去。别在这儿妨碍我工作!”雷军火大地吼道。
“知道啦!那么你慢慢改,记得别弄错啦,咱们家下一场喜筵可是全靠你的技术了。”
雷以秋摆摆手,拨了拨长发,为了避免油味附上,他很快地转身开门,打算回房里换件衣服,可一打开门便迎面撞上了谷月寒。
“对不起。”谷月寒小心地护住手上的盘子,一看见是雷以秋,她笑了笑,开口问:“你今天没有工作?”
“没有,所以我很清闲。”雷以秋揭开盘上的布巾看了一眼,随手挑起一块三明治送进嘴里,“好吃,仲熙做的吗?”
谷月寒点点头,回答:“他请我送过来……给他们吃。”
在寻到心灵的倚靠后,各月寒的精神状况也好了许多,说话的完整度比起之前吞吞吐吐的断句可谓大有进步,而且也流利多了。
雷以秋接过托盘,回身敲了敲门,“静夜,出来一下吧,月寒送你们的午餐过来喽!”
宫静夜很快地探出身子,接过了午餐,她笑道:“谢谢你,月寒。”
“不用客气,呃……”谷月寒微顿,不知道该怎么喊眼前这名女孩。
是叫小姐还是叫名字?严格说来,她与这家人并无关系。
“叫我静夜就好,你以后就要嫁给夕恒三哥了不是吗?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嘛!所以叫名字就好。”宫静夜亲切地说。
“啊?”谷月寒微愕,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嫁?我?”
“是呀!我没说错吧?以秋哥。”宫静夜不解,为何谷月寒还一脸茫然的样子?她都已经和雷军去为她挑好结婚礼物了呢。
“静夜说得没错呀,叫名字就好,别那么见外啦,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嘛!”雷以秋笑着说:“你怎么这种表情呢?你不会还不知道这件事吧?夕恒都告诉我们了呢。”
“我……”谷月寒紧张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件事,我没有想过。”为何雷夕恒会这么告诉雷家人呢?结婚?什么时候的事?她根本没听雷夕恒提起过。她只是很单纯地想留在雷夕恒身边罢了。
“这么说来。夕恒根本还没跟你提起喽。真是糟糕,原来他是想保密呀,这下子我会被他怨恨的。”雷以秋夸张地摇头叹道。
“不是的,你误会了。”谷月寒连忙反驳:“没有这回事,真的!”
“别开玩笑了,我跟静夜连结婚礼物都买了。”雷军不知何时从屋里探头出来,一脸狐疑地反问:“何况,夕恒那个家伙向来说什么是什么,要是他不娶你,那他要娶谁呀!认识他那么多年,他身边也只有你这个女人而已,所以一定是这样没错啦!”
“所以我说夕恒是想保密嘛!军,你闭嘴行不行啊?”雷以秋赶蚊子似地把雷军赶回屋里去,径自带着谷月寒往主屋走去。“来吧,月寒,咱们回屋里问夕恒去,我跟你打赌,他一定是打算给你个惊喜才没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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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让你告诉月寒的?”雷夕恒的眉几乎要纠结成一团,看起来颇有火山爆发的趋势。
“这个……”雷以秋苦笑了两声,“跟我没关系,是静夜小亲亲说的——”顿了下,他提心吊胆地问:“我说夕恒,你不会真的对静夜小亲亲下毒手吧?”
“我是医生,不是杀手。”雷夕恒指着房门口,“还不出去?”
“知道了,别发那么大脾气嘛!当心吓坏了月寒哪!”雷以秋松了口气,连忙开溜,当然临走前他也没忘了把门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