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狂烈地覆上吻,用力之猛几乎吮破她的唇与舌。宁馨本能地反抗他,却彷佛引发了他体内深藏的蛮硬脾气。韩伟格从来就不是细致的男人,他的深沉,他的容忍,一旦到达某个极限,奔腾的原始情绪就会接管原有的理智。
宁馨昏了,不知道因何而昏眩。虽然她迷乱地想说服自己是迷药作祟,然而,温暖的感受一点一点融化她的防备,让缠结多日的相思尽数浮上抬面。
她竟然想念他,想念这个让她害怕而逃逸的男人。她忍不住纵容自己的双臂,紧紧攀搂住坚实的项背。
终于,她还是回归这个威悍的怀抱……
「喂,门外的,收敛一点。」布雷德隔着门板嘲谑道。「里头两位就交给你们了,我去其它地方巡视看看。」
「啊……等一下。」她及时醒悟过来,还来不及脸红,先交代要紧。「青梅被锁在地牢里,快些救她出来。」
「知道了。」这三个字的发声位置听起来有一小段距离,显然布雷德又从由里的窗户钻了出去。
韩伟格推开门,拥着她闪入小会客室,黝暗的脸色又恢复成阴森。
「好久不见了,准将。」
亚维斯塔和一名白种人--宁馨认出他是国际新闻中常常出现的联合国官员--犹如两只落败的公鸡。
布雷德不晓得如何整治他们的,两人软趴趴地瘫在各自的座位上,肢体勉强可以动弹,却无力撑起身体,黄豆大大的冷汗扑簌簌淌下脸庞。
白种男人吓得快昏了,根本说不出话来。亚维斯塔脸色灰败的模样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韩……韩先生……」他面色如土。「我……我……其实……」
「一切都是误会?」韩伟格冷冰冰地接腔。
「是是。」白种男人拚命点头。「我们无意和您作对,只是……呃,一时之间做事失了分寸,呃……」
掰不下去了。
「总之,你们俩并非有意和我为敌。」他再度帮忙完成对话。
「对。」白种男人突然发现事情有转机,话句多了起来。「我的上司一时误会,呃,以为韩先生对于爱尔兰共和军的问题……呃,我是说,以为你我两方的政治立场不同,呃--」
又扯不下去。
「只要消除彼我两方的歧见,大家就皆大欢喜?」他扬起冷嘲的嘴角。
「没错。」白种男人如释重负。「关于亚维斯塔准将的行为,我事前一再反对,所幸最终并未造成任何遗憾。韩先生,还望您瞧在过去结识的份上,原谅我们这一次。」
诸般错误顺势归到同伴身上。
亚维斯塔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既然躲不过,干脆豁出去了。「没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韩伟格,你要杀要剐尽管动手吧!我要是哼出一声就算没种!」
这家伙不想活了!宁馨瞪大杏眼,赶紧扯了扯韩伟格的衣袖。她可不想观赏亚维斯塔当场被轰开一个血洞的死状。
「好,够英雄!」韩伟格的浅笑看起来凉飕飕的。他从口袋掏出两颗红色胶囊,突然改成法语发音:『布雷德喂给你们吞下的药物,外层由麻醉剂包裹,进入胃液十分钟后就会融解,暴露出内部的强酸。而这两颗胶囊则是氰酸钾。』
两位在国际政坛举足轻重的要人,脸色同待绿了。
他放开宁馨,趋向前在两人的齿间各塞进一颗。
「你们可以选择死得肚肠腐蚀、痛苦无比;也可以选择吞下氰酸钾,三秒钟解一切。」
韩伟格温和地解说着。「顺道提醒一句,再过几秒钟麻醉药的效力加强,你们恐怕无法再言语,所以不用浪费力气呼救。」
「你喂他们吃了什么?」宁馨突然发问。虽然她也很气恼亚维斯塔的愚蠢,却不愿见到任何人因她而受害。
韩伟格回到她身畔,迎视着这双清净明亮的杏瞳,在其中瞧见自己的倒影。
她眼底的世界只有他。这种感觉,不坏。
「解药。」他淡淡回答。
「真的吗?」宁馨有点狐疑。
「当然。」他承允的表情充满真诚,不像诳骗人。
「唔……」亚维斯塔咬住胶囊,狼狈又惊恐的神色扭曲了他的五官。「不……我……」韩伟格横抱起心爱的人儿,开步踏上潜离敌人基地的路线。临去之前,回头一瞥两个即将消失的人类。
『你们不应该动她的。』
喀答,门扉被足尖轻轻勾上。
ΦΦΦ
地面突然震起隐隐的撼动。军区西侧开始传出手忙脚乱的叫嚷声--
「弹药库爆炸了!」
「消防兵在哪里?快救火!」
她稳当地躺靠在韩伟格怀中,两人隐身在某楝军房外侧的阴影里。
「里那和布雷德得手了。」他锐利的目光划开黑暗。
「你只带了他们两个人来?」她还以为韩伟格这样凡事大手笔的个性,会率领大军亲临镇压。
轰隆隆!这回,爆炸声从最大的那间弹药库传出。军区正上方的夜空立刻染成暗红色。
韩伟格桃了挑满意的俊眉。「他们两个就够了。」
也对,破坏力惊人。她好笑地想。
整座军营里,士兵们来来往往地穿梭,然而火舌一处接着一处蔓延开来,静夜中烧得人人措手不及。
「走。」他相准了方位,确定己方两行人不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放下宁馨让她自己站好,平稳自然地搀着她的手肘走向出口方向。
「青梅!」她猛地想起,是了,差点忘记青梅尚未与他们会合。
「她很好。」韩伟格平顺的步伐继续往前迈进。
宁馨一晃眼,余光突然瞥见一道娇俏伶俐的小影子,抱着头伏窜在步履杂沓的役兵之间。
「等一下,青梅在那枣。」她猛然挣开韩伟格的箝制,奔向人丛中的女孩身影。
「她不是青梅!回来!」韩伟格的喝叫为时已晚,她箭矢般的身形已经窜出去。
该死!他的衣装墨黑,相当近似守夜的卫兵装,走在人群中不招引打量的眼光,但是她可穿著牛仔裤、白衬衫的平民装扮,而且是个女红妆。妈的!韩伟格咒骂着追上去。
「青梅!」宁馨微喘着气,追上惊惶失措的倩影。「青梅,我在这--」
对方回过脸,她愣住了。
不是青梅!而是一个和青梅衣着相似的士耳其少女。两人的眼光对上,少女突然漾出冷洌的微笑。
她上当了。
少女手中一把军用手枪比住她胸口,食指渐渐扣下扳机……
死了!宁馨无助地合上眼睑。
砰!砰!枪声骤响的时候,她以为只有单发子弹迸射而出,脑中恍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可是,为何她并不觉得疼痛?
宁馨的眼睑霍然睁开,迎上士耳其少女极端惊异的大眼,而后,对方缓缓颓倒,脸上满布着临死前的不甘心。
她的身子被人拉偏了,韩伟格紧紧搂着她,从枪口下抢回爱侣的生命。而,就在少女尸体的正后方,青梅持着一把连发左轮,笑嘻嘻地踢了踢尸体。
「哟,这么快就死透了?」小女生咋咋舌。「不好玩,我还以为亚维斯塔精心栽培的娘子军守卫多有本事呢!」
「青梅……」宁馨愣望着这个伶俐依旧、甜美依旧的小女生,但她脸上笑骂的神情却又不若她记忆中纯美的小青梅。
「妳来迟了一步。」韩伟格的锐眼几乎射穿小女生。「布雷德。」
「布雷德?」宁馨险险瞪掉了眼珠子。青梅,和,布雷德?
「为什么。欧阳小姐还活生生地站在你身边不是吗?」布雷德或者青梅,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没错。」韩伟格顿丁顿,突然叹了口长气。「可是我中枪了。」
「韩--」宁馨惊骇地撑扶住他的肩,却触到满掌热腾腾的红血。
天!今夜还有没有其它意外等着发生?
第十章
阿拉伯沙漠的私人绿洲,景物依旧,炽毒的烈日被中央空调打败。
宁馨又沦陷了!十日前,韩伟格吩咐里那,押解百般不情愿的她回到绿洲城,名义上说是「陪伴她脆弱且受伤的恩人」,实则又被那天杀的韩伟格给软禁了。
他脆弱?开玩笑,只不过肩膀破了个小洞,隔天还不是照样生龙活虎地投入他的经世大业。
「小姐!」娇娇脆脆的嗓音从廊道的另一端响起,一路呼传到她的所在位置。
宁馨径自沉浸在黄昏的柏树中庭,享受芬多精的滋养,而且拒绝响应那个叛徒的呼喊。
「小姐,原来妳在这里,我一直叫妳,妳怎么不回声呢?」小女生俏生生的步伐进入她的私人天地。
「抱歉,我没听见您的召唤,布雷德。」她冷冷地道,依然合着眼。
「我还是喜欢听妳喊我『青梅』。」布雷德叹息。
「为什么?」她终于按捺不住,瞪大圆怒的俏眼,被欺骗的愠怒从声音里表露无遗。
「我继续称呼妳『青梅』,正好提醒我曾经被你们主从俩诳得死死的,就像脑壳罩住布袋的呆头驴?」
「小姐,妳不要这么凶嘛!我也是听命行事呀!」布雷德垮着可怜兮兮的小脸博取同情。
「哼!」她冷嗤了一声。「什么『我家住上海』、『过来韩先生这里帮佣』。」
「我的本籍真的是上海。」布雷德一脸无辜。「只不过我打小待在韩伟格手下做事,从没回过家乡而已。」
「还有什么『专人教我学阿拉伯语和英语』。」她毫不留情地抬出布雷德曾经说过的介绍词,以其人之道还塞其人之嘴。
「您甭说,我被派到妳身边之前,真的苦练了两个多星期的语言课耶!否则哪可能把上海腔的普通话学得这么活灵活现。」布雷德眼巴巴地寻求奖励。
宁馨瞪她一眼。「您到底几多岁了」就不信这么鬼灵精怪的厉害角色才十六岁而已。
「二十二。」布雷德惭愧地承认,随即又赶快邀功:「可是我能把十六岁小女孩扮演得天衣无缝,也是很不容易的,对不对。」
宁馨又哼了一声,脸儿一撇不理她了。该死的青梅兼布雷德!骗得她好惨。最气人的是,她明明知道布雷德没有外表看起来这么可怜无辜,犹有甚者,一肚子骗人同情的把戏更不知有凡几。可是,这丫头就是能表演得如此逼真自然,害人无法不心软,不忍心再过度诃责她。
「小姐,妳就别生青梅的气了。」布雷德机灵得紧,眼见女主人有软化的迹象,立刻跳演回旧时的小女侍身分。「青梅发誓,以后不敢再欺瞒小姐了。」
「算了吧!」她才不信。「韩伟格为什么称呼妳『布雷德〔Blade〕?」
「因为我本姓『刀』,全名叫『刀青梅』。」布雷德皱了皱俏皮的鼻尖。「怎么样,这个姓很罕闻吧?」
「你喔!」她受不了地点了点小女生的额头,笑骂的语气却已表透出原宥。虽然青梅--宁馨还是习惯叫她青梅--已经不是小女孩了,可是言谈举止仍然清俏可人,博人疼惜。
「韩先生正在找妳呢!」青梅终于想起来意。
「我才不要见那个大骗子。」无名心火重新又蔓延开来。姓韩的超级卑劣,居然暗中安插他的心腹在她身旁。她就说嘛,难怪!难怪她人在台湾,韩伟格也能掌握她的行综。
「好吧!那我回他房里传话啰。」青梅故意磨蹭地走回去。「顶多叫韩先生亲自过来找妳,反正他只是肩上中了一枪,腿部又没什么大碍,走几步路不会死人的!即使绷破了伤口,城里也有专属医生,随便缝一缝也就得了。」
宁馨恶狠狠地瞪住她。
这个该杀的小骗徒!
他们主从俩根本就是一丘之骆!
ΦΦΦ
宁馨蜷卧在他怀中,一如以往,倾听着令人安定的心跳。
怦怦、怦怦、怦怦……魔咒似的悸动,暂时抚平了万般愠火。以往总爱偏怪他贪欢,其实她自己也高明不了多少,无论事前多么坚持,到头来仍然无法抗拒他调情逗诱的威力。可是,该表明的立场终究得划分清楚,她不愿下半辈子屈就于黑市情妇的生活。
「我想回台湾一趟。」她昂起螓首,透过半合的眼睑觑量他的反应。
「嗯。」韩伟格淡淡哼了一声,也不晓得听进去没有。
「喂,我正在跟你说话!」 她气恼地翻了个身坐起来,重重敲了他的胸膛一记。
「哦?」他终于睁开眼睛,慵懒餍足地扫视她的晶莹肌理。
那双眼露骨极了,贪婪吞噬她暴露出来的每一吋粉肤。眼底深处一抹纯男性的满足感,提醒了她大半个下午两人交缠厮磨的旖旎。宁馨紧紧抓住掩护裸躯的床单,感觉自己从骨子里羞红到骨子外。
这男人!肩膀的轻微伤势可没有阻挠他寻欢的决心。
「我说,我必须回台湾一趟。」她耐心地重复一次。
韩伟格眼底的慵足立刻转换成警戒。
「不准!」他想也不用想。
「是吗?」高压的口气惹毛了她。「咱们走着瞧好了。」
宁馨跳下卧塌,开始捡拾散乱的衣物。
聪明的男人从不犯第二次相同的错误。过去一个多月,韩伟格已经掌握到她微妙的女性心事。欧阳宁馨排斥太专断横行的手段,因此,除非他打算再玩一次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否则最好更改与她互动的方式。
「妳又想回台湾做什么?」他探长手臂揪回逃走的爱人。
「我的家在台湾,我的亲人在台湾,当然我也应该回台湾。」宁馨的心情有些烦闷,索性也气气他。
「了解了。」他慢条斯理地吮咬着她的香肩,直到清晰的红吻印浮现,宣告他的所属。「我会派人把妳的亲人接过来,再依样画葫芦地盖一座妳的家,保证妳不会得思乡病,这么做妳满意吗?」
韩伟格自有他一套解决问题的方法,她又好气又好笑。
「不满意。」她咕哝。
「好吧!告诉我,妳想要什么才肯留下来?」久违了的问题再度被提出来。
「任何要求你都答应?」
「我曾经让妳失望过吗?」他反问。
的确,就连她当初提出离开他的要求,他也变相地应允了。
「好。」既然有人卖大方,宁馨乐得狮子大开口。「首先,告诉我你是谁?」
他的身分之谜已经困惑了她许久。
「嗯……」韩伟格并未直接给与回答。
「我就知道你只是嘴巴说说,哄着我好听的。」姑娘她翻脸想走人了。
「等一下。这么没耐性。」他立刻将逃妻抓回原位,舒舒服服地安置妥当。「我正在揣想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如果要论出身的话,就我印象所及,我是由五位特殊人物秘密抚养长大。」
「哪五位?」她眨了眨好奇清亮的杏眼。
韩伟格吐露五个名字,她着实倒抽了好大一口寒气。这五位大人物分别居住在全世界的五大洲,正好一洲一个。他们的共同点则是:都曾担任过该洲陆最强势国家的元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