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前途实在太美好了!双丝快乐地叹了一口气,转眼间又恢复乐观开朗的好性情。
“你的炒蛋快孵成烤小鸟了。”萌萌淡然的警告冷不防在她背后响起。
“萌萌!”她吓了一跳,惊魂甫定地拍拍胸口。“你怎么走起路来一点声音也没有?”
“我的脚又不会唱歌,干嘛走路还得搭配音效?”萌萌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坐在餐桌前。
“萌萌,告诉你,我接到一个大CASE哦!”她踩着兴奋的舞步,绕回继女的跟前献上早餐,棉质的裙摆在膝头旋成一圈白云。
“又是哪个蠢男人上勾了?”萌萌依然懒洋洋的,随手倒了一杯牛你。
“你怎么道样说?”她娇嗔。“真坏!”
“没办法,只有男人才会被你的美色哄骗上手。”有太多前例可循了。
“我这次是凭真本事接到生意的!”身为三十一岁的成熟女人,怎么可以被一个十九岁的小鬼看扁呢?
“哦?”萌萌从玻璃杯缘横睨她。“让我猜猜看,你一定又用那招‘落难美女等待援救’的把戏,对不对?”
“我……”双丝不甘心地瞪大圆眼。“我只是‘正巧’和未来的客户关在同一部电梯。”
“然后你开始向人家叙述你目前窘迫的财务状况?”继女进一步推敲。
“哪有?我只不过是向他分析台湾的餐饮业有多么不景气!”她愤慨地陈词。
“而且那两扇浓浓的睫毛、美美的眼睛跟着眨呀眨的。”
“哪有不准人家眨眼睛的?”她忍不住抗议。“眼睛睁久了也会酸的。”
“讲着说着,亮汪汪的眼睛就开始凝聚水蒸气。”萌萌皱着眉吞下炒蛋的碎蛋壳。
“这叫‘真情流露’。”
“结果人家就说啦!‘真是凑巧,我最近正好打算天天带便当’,对不对?”
推演结束。
大部分都对!
“不跟你说了。”双丝气闷地坐回餐桌前,舀起一大匙继女盘子的炒蛋塞进嘴。
本来还打算今天就把她在“美味便当公司”实习的事情告知继女,可她现在改变心意了。就让女继续以为她仅是私底下接了一个小CASE,而非替“美味便当”接到百来份的盒餐生意吧!既然萌萌对她欠缺信心,她决定继续在暗中磨练自己,等到功成名就的那一天,大大让两个继女刮目相看,一扫她“无能继母”的前耻。
嘿嘿!她越想越得意,快乐得不得了……
“早安。”欲泣还诉的低音从走廊飘进来。
“早安,维箴,快来吃早点。”双丝漾起阳光般的笑靥,迎接一脸悲惨的大女儿。
“干嘛?你的梦中情人昨天挂了?”萌萌嘲弄姊姊的低调灰暗。
“不。”维箴悲凉地坐进妹妹身边。“今天是月底了。”
“对呀!外头天空地阔,气温很宜人。”双丝的热力和长女的悲惨恰恰成反比。
萌萌长期处在这两种极端的性格之间,早已习以为常。惟有维持淡然自若,才能在叶家存活下来。
“国家图书馆每月最后一日休馆。”维箴哀伤地陈述自己的无奈。“如果国家图书馆不对外开放,我就不能入馆查询资料;如果我不能查询资料,就无法进行硕士论文;如果我无法如期完成硕士论文,就拿不到硕士学位;如果我拿不到硕士学位,过去两年的研究所就算白念了。你们想想看,我蹉跎了两年的时光,结果却一事无成,那我的未来还有什么希望呢?天呀……”
她的脸埋入手中,不胜歉吁。
“你明天再去查资料不就好了?”双丝不解地搔搔脸颊。情况有道么严重吗?
明天又不是不适宜上图书馆找资料。
“明天?”维箴霍地抬起头。“明天和今天是两回事,每一个今天都是无可替代的。”
“话不能这么说。”慈祥的继母开始开导女儿。“郝思嘉说过:‘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崭新即代表着无穷无尽的希望,所以每个人都应该对未来抱持着希望……”
“闭嘴,你们两个!”叶宅的大当家终于失去耐性。萌萌的食指点向继母鼻头,“你!去准备一个便当。纪大顾问今天加班,他的午餐交给你负责打点。”指尖转而对准继姊,“还有你!不要废话,回房K你的书,国家图书馆不会长脚跑掉,明天你再上图书馆哀号给管理员听。”工作分配完毕。“就这样了!成工作队形,解散!”
“散!”继母大人欢欣地跳起来,雪白的身影飘进厨房。
又找到事情做了,真好!光是搭配便当的菜色,以及如何把青菜炒成绿色而非烂黄色,她就能研究一个上午。
啦啦啦,啦啦啦,忙碌的人生最快乐……
☆ ☆ ☆
“你已经找好伙食承包公司?”黄云陇凝视着坐在他办公室沙发上的总负责人,着实吃了不小的一惊。
本来嘛!由总公司老板指定餐食的负责单位也不算什么,他只是很意外彭槐安会为了这一桩区区小事而费心。再怎么说,寻找包伙公司都算不上是需要上达天听的终极任务。
“没错。假如我料得不错,‘美味便当公司’的负责人应该在几分钟内就会踏进这间办公室,私你讨论签约的细节。”彭槐安摆了摆手。
“‘美味便当公司’?”听起来就像寻常的自助餐店。黄云陇当下有点迟疑,“这间公司拥有承办大型会议餐点的经验吗?”
就彭槐安所知,没有。但是他不打算向属下解释。
“你只要把三天的午餐承包给他们做就好,至于闭幕酒会,照样交给福华打点。”
他有些不耐烦了。
别说是黄云陇,即使他自己事后静下来考量,也越想越不妥。真不晓得星期五他发了什么癫,会把餐食的案子交给一个莫名其妙共患难过的女人。他连“美味便当公司”的规模、地点、乃至负责人是谁都没听过,仓促成章向来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星期五那天他到底是哪根神经打结?
若是黄云陇对于便当的承包商有异议,那就太美妙了。他乐于将包袱扔给底下的人接手。
黄云陇突然不吭声,冲着他回避的峻脸直勾勾地瞧。
“做什么?”彭槐安哼出一声鼻音。其实已经被人觑睨得浑身不对劲。
台湾分公司,也只有这个四十来岁的经理稍稍让他放在眼。
“彭先生,你……在什么样的因缘巧合下,选定‘美味便当公司’做为餐盒的代理商?”黄云陇决定撇开上司与下属的界限,摊开来问个明白。
“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他含含糊糊地回应,大打迷糊仗。
“哦?”黄云陇只用一个虚字就表达出满心的不信。
这简直太有问题了!如果对方没什么特殊的本事或管道,如何能亲自接触到“蓬勃”的总负责人,进而说服一向难缠的彭槐安惠赐工作机会?
“反正这些不相关的事情就麻烦你发落了。”他欠了欠身,准备在访客上门之前走入。“我先去会场瞧瞧……”
“彭先生,黄经理,有两位伙食公司的负责人来访。”秘书完美而专业的嗓音透过对讲机通报进来。
他晚了一步。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像畏罪潜逃,彭槐安只好继续端坐在沙发上。
“麻烦请他们进来。”黄云陇对秘书发出指示,若有所思的眼光在上司脸上梭巡。“我非常好奇是什么样的公司能蠃得你的青眼相看,希望待会儿的谈话结果令人满意。”
办公室门缓缓推开。
率先走进来的男士外表憨厚,五十岁出头,看起来百分之百符合街上自助餐店老板的形象。
彭槐安一见着他就开始后悔了。倒不是他对这种形象淳朴的老实人有意见,只是,他敢保证黄云陇的脑袋此刻铁定浮现跟他一模一样的想法……“美味便当公司”的老实先生铁定没有承包大型会议餐盒的经验。
他伸手揉了揉挺直的鼻梁,无法理直气壮地迎视黄经理。
上帝,他究竟做了什么?
“两位先生好。”便当公司老板咧着高高的嘴角朝两位重量级人物鞠躬哈腰。
“啊我姓张啦!啊你们叫我张万财就可以了,啊大家不要客气啦!”
“请坐。”黄云陇逼回浮到嘴边的苦笑。
一道水灵灵的鹅黄倩影紧随在张万财身后,闪入两位男士的视野。
“彭先生,您好,又见面了。”清甜的娇音在空气中扬起音符。“您的脚伤好多了吧?”
两个男人眼睛一亮,定焦于美人儿身上。
鹅黄的连身裙装勾勒出陆双丝的绝美曲线,宽松的裙摆在她小腿际舞动,让她看起来犹如踩踏云絮而来的凌波仙子。雪白的玉肤毫无瑕疵,更衬托出温颜欢笑的红唇。如此这般的王人儿彷如从画宜接走出来,或者是哪家名门的深闺仕女初涉红尘,哪像个便当公司的厨娘或小厮?
以往人们总把贵客光临形容为“蓬荜生辉”,直到亲眼目睹了这位美女的莅临,他们才真正体会到“蓬荜生辉”的意境。
“现在我懂了。”黄云陇狡黠地瞄向上司。
彭槐安狠狠地回瞪他一眼。
“懂什么?”双丝眨着灵动的秋眸,浅浅盈笑。
“没事,坐。”彭槐安当机立断,打住一切与陆双丝相关的联想。
他是男人。好色而慕少艾是普天下男人的共通点,没理由要求他例外,不是吗?
“噢,我不坐了。”她歉然地盈了盈柳腰。“我顺道陪张先生过来和两位详谈,现下还要赶到另一处去呢!你们三位男士不用顾虑我,尽管慢慢谈,我先走一步。”
“黄经理,你和张先生慢慢谈吧,我想到会场瞧一瞧。”接下来没他的事,他无意留下来续听黄云陇的调侃。
“两位慢走。”黄云陇起身恭送两位贵人起驾。难得他心情好到对上司没大没小,一路勾肩搭背地送彭槐安来到电梯间。“两位放心,本栋大楼的电梯已经修缮完毕,不会再发生当机事件。”
“真好。”双丝继续甜甜地笑。这两个男人为什么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叮咚一响,镜面钢板门滑开,彭槐安咕咕哝哝地拉着双丝的手臂跨进去,动作稍微粗鲁了些。
“啊……”她整个人撞进他体侧。
电梯门合掩之际,黄云陇不死心的调弄声飞进斗室……
“老板,恭喜你找到你的‘第一种’。”
☆ ☆ ☆
“右前方那道铁门弯进去就是我家。”双丝热心地指出自宅的地理位置。
富豪车的方向盘一打,驶进坑坑洞洞的私人车道。
“不好意思,还麻烦你送我回来拿东西。”她柔声吐露着歉意。
彭槐安叹了口气,上路以来的第一千零一次回答她:“不客气,反正顺路。”
然而他们俩都知道,世贸的国际会议中心与阳明山百分之百背道而驰。
原本他盘想得相当简单,既然自己要出门,而陆双丝的目的地又位于信义路上,顺道载她一程并不为过。孰料上路不久她便想起有几份重要的资料忘在家,既然人都已经坐上他的车了,总不能中途放她下车,自己拍拍屁股赶路吧?!只好送佛送上阳明山。
平心而纶,与美人同车的感觉并不坏,令他厌烦的是她的多礼。平均每隔一公里陆双丝就要表达一次谢意,外加一瞥歉然的眼波。
既然身为美女,她就应培养一定程度的自知之明。旁杂女性没事四处乱瞥或许欠缺杀伤力,然而她那双眼睛,那双水灵灵、会说话的秋眸,即使不含魅惑之意地睨视,也很容易令男人受到触动。难道她不晓得,在行进的车阵中勾引驾驶人属于危险行为?
待富豪车停妥,双丝匆匆下车,掏出钥匙开门,仓促中依然展现玲珑的美感。
“请进。”她快步蹬上楼梯,生怕担误了司机先生的时间。“我回房拿份文件,马上下来。”
彭槐安迳自立在客厅内,等候女主人返回楼下。
瞧这间大宅子的状况,不难想像它全盛时期的华丽堂皇,然而屋角斑驳的壁纸,以及几格裂了纹路的地板磁砖告诉访客,老宅的千种风华已然随着家势没落而逝。
可以想见陆双丝的夫家曾经拥有辉煌的背景。她的亡夫身为家道中落的世族,在挑选终身伴侣的眼光上依然具有一定水准,这个事实多多少少也解释了她因何流露出高雅的气质,却沦落在一间简陋的餐食公司当厨娘。
“哎呀!”碰碰撞撞的异响从二楼传下来。
莫非有宵小埋伏在宅子?彭槐安蹙着浓眉,立刻跨步往二楼的阶梯。
“怎么回事?”他停在敞开的房门口,沉声问道。
沉甸甸的旧杂志摊落在卧房正中央,起码有一、二十本,而且本本是菊八开的大型印刷物,总重量怕不有十几公斤。
“没事,没事,我撞倒了一堆书。”双丝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乱局,回头漾出怯怯的倩笑。“这些旧杂志早该搬到地下室收放,可是它的重量太沉了,我和女儿都搬不动,所以只好任由它堆着……”
她每叠一本旧杂志回上方,杂志就不屈不挠地再滑下来。
他立刻浮现恻隐之心。确实!她们一家孤儿寡母缺少男人的打点、帮助,必定常常遭遇到此类难题。
“带路!我帮你搬下楼去。”彭槐安二话不说,弯身抱起整堆的旧期刊。
“可是,你的脚……”她的表情好“为难”。
“不碍事。”彭槐安简洁有力地回答。
陆双丝需要一个男人的程度,远超过她自己所想像的。
“那就多谢了。”双丝盈盈地补了一礼。真好,找到人帮她移走这堆大包袱了。
来到地下室的楼梯口,她伸手去扳墙上的电灯开关。
“[口白][口白]”响了几下,四周仍然乌漆抹黑的。
双丝猛地想起,电灯线路昨天晚上又烧坏了。家财务窘困,在叫水电工人过来检查之前,她必须先想想其他用不着花钱的办法。
“糟糕!”沮丧的线条画上她柔细的前额。“灯泡接不亮哩!一定是总开关又跳电了。”
“我帮你检查看看。”彭槐安无奈地摇摇头。怎么到头来他特地上门充任水电工?
“那就拜托你了。”她再补上一朵清灵无比的倩笑,“真是不好意思,担误你这么多时间。”
“没关系。”彭槐安只想尽速打点好一切事宜,离开这间房子。
她是个寡妇!他提醒自己。带着两罐拖油瓶的寡妇!无论他泛滥的男性荷尔蒙如何威胁利诱,决计不能弃甲投降。
彭氏家族的成员不必要和鳏寡孤独扯上关系。两人的背景差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