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们俩私自协议的,我这个当事人可不接受。”她娇嗔。
“不接受也不行。萌萌承诺过,如果你拒绝履约,她就把大门反锁起来,不让你回去。”他笑歪了。反正任何坏事一律推到叶家小鬼头上,他乐得坐享其成。
拍卖场位于三楼贵宾室。
由于拍卖品德等级有别,“蓬勃”的瑞士分公司也将全馆规划成不同的区间。
一楼大厅通常拍卖平价商品,二楼大厅以等级次之的书画、骨董为主,三楼贵宾室则走高价位、高格调路线,三加的买者通常是欧洲的知名人士,寻常人甚至弄不到邀请函。
今天的拍卖品最低底标为五万块美金。石涛的梅花起标为六万五千美元,相当于新台币一百七十五万。
一百七十五万的画作要攀到两百万简直轻而易举,彭槐安坐在专属席位上窃笑。
拍卖会准时展开。
依照往例,主持人约略解说一下规榘,第一项物品……维多利亚时期的著名纤细画作放在展览台,各路人马开始竞标。
台上每成交一样拍卖品,双丝的心跟着沉重一分。再隔款骨董,就轮到她的石涛了。
她思潮起伏,悠悠想起亡夫生前的形影。丈夫生前最爱赏玩这些金石书画,每每和她谈论起来,总是眉飞色舞,万般烦恼顷刻间即烟消云散。
人在画在,没想到,人亡故了,连画也保不住……
她低下头,以免泛红的眼眶让其他人瞧见。
彭槐安听见身旁传出可疑的呼吸声,怪异的轻触她脸颊。
“你在干什么?”他可以感觉到从她身上传射出来的哀伤。
双丝摇摇头,仍然低颔着,无法仰首。
“你在哭?”他低问。
她还是摇头,但这回吸鼻子的声音更加明显。不期然,两颗莹亮的水珠滴落在她手背。
“别哭。”他笨拙的掏出手帕,揩拭她的脸。“大庭广众下,不好看,别哭了!”
唉!真是伤脑筋。
左右的买家开始投来好奇的眼光,渐渐有人发现她的异状。
“第七件作品,编号30749,东方水墨画,清朝石涛的‘梅花’,底标六万五千美元,请喊价。”会场开始有人竞标。
双丝掩住唇,却压抑不住抽泣的声音。
叶家最后一件值钱的宝贝,居然是从她手中流传出去的,她简直愧对叶家的列祖列宗,死后也无颜面对死鬼老公了。
呜呜……她开始打嗝。
“六万八千元。六万七千元。”主持人随着买家举牌的动作,一路喊上去。
“六万九千元……”
双丝突然握住他的臂膀,满脸泪水的央求道:“我不要卖了……你帮我把‘梅花’撤下去,我不要卖了……”
数十双目光集中在他们身上。
彭槐安清了清喉咙,努力控制状况。“物品都送上台了,怎么可以临时撤换?乖,别孩子气!”
她哽咽得更大声,接过他递来的手帕,哭得一塌胡涂。“呜呜……我要……我的画……呜……”
天哪!让我死了吧!他完全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彭先生,是不是女士看上了名画,你不肯买来送她?”几位买主和他算熟朋友,忍不住调侃他。“别这样,做人家男朋友就要干脆一点。”说着,还故意举了一下牌。
“七万两千。”主持人看见买家的手势。
彭槐安投给他必杀的眼光,无可奈何的只得跟着竞标。教他临时撤换当然不可能,那么,只好花钱买回家。
“七万三千。”主持人喊。
其他买家看见,登时乐了。
好玩,有人要当冤大头,那他们何不助他一臂之力呢?反正这些年来“蓬勃拍卖集团”赚佣金也赚得很饱。
左边的买家坏坏的冲着他贼笑,举起喊价牌。
“七万四千。”主持人唱歌似的喊。
彭槐安脸都绿了,只好再举牌。
“七万五千。”
然后全场的人陪他一起玩游戏,价钱一路往上飚涨。
“七万九千,八万,八万一千……八万四千,八万五千……十万两千,十万三千!”主持人瞪大眼睛,连播报的声音都惊愕得发抖。
另一个人举牌。
“十万四千!”主持人大喊。
太离谱了!彭槐安松开领带,额头上开始见汗。
“十万四千一次。”
双丝眨着泪蒙蒙的眼,充满渴望的冲着他看。
“十万四千两次!”
其他买家也转头向他,期待他手中的牌子再度举起。
“十万四千……”
“十三万!”他徒然跳起来,对着全场大吼。“我出双倍价钱,你们别再玩了!我认栽可不可以?”
全场欢声雷动,喝采声、口哨声、鼓掌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周围的买家全跳起来,又拍又拱的闹他。
“十三万一次,十三万两次,十三万三次。”小木槌敲下,主持人快快乐乐的唱名:“编号30749由彭槐安先生得标。”
另一波掌声暴响。
终于!他抹掉额角的汗。经此一役,元气大伤。
“谢谢你!”双丝忍不住投入他怀,又哭又笑。“谢谢你,谢谢你。”
“哟荷!”看戏的观众呼啸起来。
“Encore,encore,encore……”
“谢啦!”他没好气的点了下头,打横抱起美人,速速离开现场。
讲出去会笑掉人家大牙!“蓬勃”的首脑竟在自家公司花双倍价钱,买回一幅自己送出去拍卖的画作。
双丝一时情绪激动,捧着他的脸,深深献上美妙的甜吻。他颠踬了几步,差点跌倒。
“不好意思,害你出糗了。”她软软的依偎在他肩膀上。
或许,吃点小亏也不算太坏,彭槐安满足地想。他找个无人的角落,放下她,把她拘禁在胸前的一小方天地。
“不成,我损失太大了,你要赔偿我。”他故意板起脸。
双丝勾住他颈项,甜美的笑颜依然点缀着几颗水珠。“我赔不起,怎么办?”
“你当然赔得起。”他轻轻舔掉花容上的泪痕,低声索讨,“你要留画还是留人,自己挑好了。如果想索回石涛的梅花,人就得跟着我。”
“可是石涛已经过世很久了,怎么跟着你?”
“还闹?”他重重的吻了她一下。“赶快决定,否则我回头进会场,把尽转卖掉。”
“好嘛……”她羞赧的躲进他怀,嗓音几不可闻。“跟你就跟你。”
“真的?”他连忙抬高她下颚,再确定一次。
双丝含羞的点了点头。
“吔!”他陡然抱起她,兴奋的转圈圈。
“小声一点,放我下来。”她笑出来,拚命拍他手臂要他放人。
“等一下。”他忽然想起。“你从来没叫过我名字,叫一声来听听。”
“呃……”她张口,又顿了顿,娇颜上的红霞益发显眼。
“叫啊!”他催促道。
“槐……槐……”不行!太别扭了,她的鸡皮疙瘩全浮起来。“不要,我习惯叫你‘彭先生’,我觉得‘先生’比‘槐安’更亲切。”
“是吗?”他狐疑的拧起眉心。“你刚刚说‘先生’比什么更亲切?”
“槐安。”她拚命点头,说服他让自己维持原称呼。“你听听,好别扭,还是‘先生’比较顺口。”
“好吧!”他假装投降。“不过你确定你知道我的名字吗?会不会写?”
“这有什么好不会的?”她深觉受侮辱。“槐木的‘槐’,安全的‘安’,‘槐安’,没错吧!”
“没错!”他忽然坏兮兮的贼笑起来。
双丝为时已晚的发现,她又上当了。这家伙!
不过,她满足地想,无端嫁得金龟婿,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那个真正的“毕敛眉”
我不知道亲爱的读友们会不会觉得奇怪,为何我会在第十一本书中谈到头一本书的女主角。
自从《帅哥有难》出版后,读友们在来信中纳闷地询问,为何凌淑芬对半夜毁坏人家车子的景象能做出如此精密的描述,莫非小女子我当真动手实行过?又,书中的女主角相当其实,是否真有其人?
其实《帅哥有难》中的情爱情节是虚构的,但女主角和她的事迹却如假包换。
当然,现实生活中的“毕敛眉”并不叫这个名字,她的外形也和《帅哥有难》中的小毕有所出入。除此之外,无论年龄、性格,甚至她曾经做过的恶作剧,都和书中描写的一模一样。我只知道她的绰号,却无缘真正认识她。
之所以知道她的丰功伟业,是经由二嫂的叙述。现实生活中的她和“毕敛眉”一样,绝非我们想像中的乖乖牌,称呼她为“头痛人物”其实更恰当。
她的天性带着几分邪气,性格属于典型的“有仇必报”,而且拥有常人所不能理解的价值观。
且看她为了整一整结下梁子的科主任,便甘愿花费大把精神,只为了三更半夜去毁了人家的爱车。至于在办公室让她看不顺眼的家伙更是该糟了,他的茶水出现一些泻药或死昆虫等添加物是必然的。小从助理、大至总经理,无人能幸免,最后整得全办公室襄的人见了她只能大叫“姑你你饶命”,偏又奈何她不得。
听起来虽然很小奸小恶,偏偏她对待真心关照她的人,又回报以令人感动的关爱,让人觉得“天使和魔鬼全集中在她体内”(这是我二嫂的形容词)。
或许很多读友们……尤其是那些从小听话的乖宝宝……会认定她顽劣得不可救药,甚至有教坏“囡仔大小”的可能性。但我却出乎寻常的被她吸引了。
说真的,我鲜少对其他人的“个性”产生兴趣。
尽管外在的凌淑芬开朗热情,但真正的凌淑芬其实带点冷眼旁观的味道……不喜欢让别人介入属于我自己的私人生活。平时我若主动问起别人的生活状况,也只是为了礼貌性的交谈,或者纯粹闲磕牙而已。然而,当我头一遭听二嫂说起她办公室的这号人物,简直快好奇毙了,难以想像一个十八岁的小女生能心思缜密到此等地步,虽然是用来整人的。
以后我和二嫂的谈话中,不免会天外飞来一句:“那个XX最近如何了?”
(为了方便起见,咱们暂且称呼她“小美”吧!)
二嫂笑着说,她曾告诉小美:“我的小姑对你很感兴趣,你想不想见见她?”
而小美脸儿一撇,地撂下一句:“我可不轻易让人认识的。”
我听了之后,差点笑出来,第一次知道世界上真的会有报应,因为我也常以一句“本姑娘不轻易见客”来回绝一些生份者的邀约。
二嫂又正色地告诉她:“我是说真的哦!你不了解,我那小姑也有点怪脾气,从来没听过她对哪个人这么感兴趣的。”
小美立刻好奇起来,“哦?真的?那有空我倒要见识一下。”
(哈哈,这就上勾了。)
当然,因缘际会之下,凌淑芬和“毕敛眉”这两大魔女终究没能凑在一起。
但我在知道了小美这号人物后,也体会到世间必然的无奈。因为很遗憾的,小美和小说中的“毕敛眉”相同,有着坎坷的家庭背景。犹有甚者,现实中的她必须凡事靠自己,每个月寄钱回家补贴母亲。而且她也没能如同“小毕”那样,遇到一个温柔的好好先生“时彦”。
去年年初,二嫂告诉我小美离职了,因为她决定去酒店上班,公关小姐的薪水才能负担得起她每月的庞大支出。她母亲和极多传统的父母一样,认为女孩子没必要念太多书,赶紧找份工作,每个月寄钱回家比较要紧。
身为普通的同事之谊,二嫂无力插手小美的家务事,更何况小美的自我保护意识很强,连公司的人事资料都是变造过的,一旦她从大家的眼前消失,便很难再去掌握住她的行踪。
我最近一次听见她的消息已经是去年年中的事,当时她交了一个男朋友。
“好像也是那种很爱玩的年轻小伙子。”二嫂有点无奈。“而且她的酒店工作也不顺利,据说她拒绝和客户出场,所以老板扣住她整月份的薪水不发,她不得不换家酒店工作。”
我常常盼望,但愿小美换个更适切的工作、但愿新的老板有点良心、但愿小美永远不会有屈服的时候、但愿顾客们体惜他身旁的公关小姐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女生……尽管有无数个“但愿”,却不可能让每一个都实现。
小美和大多数青少年所差无几,总是采取最直接的路径来解决自己所遭遇的难题,所不同的是,她应该聪明得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不在复杂的环境中吃亏。可惜,“不吃亏”并不代表占便宜,有时人们甚至宁愿吃点亏,以求得平静安稳。而小美太年轻了,甚至年轻得不晓得自己循着这条路走下去,终将会失去多少生命中的纯真美丽。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对她说些什么,虽然我可能永远也不会认识她,更不晓得应该如何助她走出这些现实的枷锁。
我只是一直想着,“毕敛眉”,这个以她为模具塑造出来的女主角,逃出了生命中的寒冬,正在享受心上人的照拂,而现实中的小美呢?
一种无力的心痛感让我沮丧了许久。
E-mail变更小启
嗨,凌某人的E-mail信箱搬家了。新址是:
Sflno04@m2.dj.net.tw
原信箱将开放到五月底止,因此五月底以前寄到旧信箱的E-mail,凌某人仍然收得到,之后就难说了。
请看见讯息的读者朋友们往后改寄至新的信箱,顺便帮忙广播一下,(还记得选举期间满街跑的宣传车吗?对,就是那样!)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