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好色、因为你存心吃小银豆腐──」夏雷锋抡起拳头又要开扁。「我打死你!」小银只有他夏雷锋可以碰,可恶啊!
「慢着──」柳梦蝉双手抱住他拳头,情急之下又胡拼一通。「因为我想当女人,可我偏偏是男人!我太羡慕小银了所以才摸她。我发誓,我一点邪念也没有,真的,我发誓……我只是羡慕她有胸部羡慕得要死……」
天啊、地啊!她怎么会弄到这等地步啊……柳梦蝉眼泪狂喷,为自己悲惨的命运恸哭。她只是胸部比较平嘛,她并不真的想当男人啊……怎么会变成这样?现下竟悲惨到要死命地证实自己是男人,呜呜……苍天啊!干么要这样捉弄她呢……呜呜……梦蝉泣不成声。
夏雷锋终于稍稍息怒,炯炯黑眸瞪着柳梦蝉。「真的?你果真有断袖之癖?」
「真的。」呜呜……
「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呜呜……
夏雷锋退开,指着吓坏了,也哭花了脸的柳梦蝉,一副早料到的模样。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个死娘娘腔的不正常。原来如此,呵,原来你有这种癖好?」这下他可真的放心了,这小子竟然喜欢男人!
他随即哥俩好似地环住梦蝉肩膀,还豪气地搂了搂她纤瘦的膀子,梦蝉则是吓得皮皮剉.
「你放心!」他拍拍胸脯豪气道。「我夏雷锋绝不会因为你的与众不同,就歧视你、欺负你!相反的,我还会努力帮你达成梦想染指咱们师父,喔不,不是染指,是促成你和师父相亲相爱。」梦蝉听了冷汗涌得更凶了。
「不……不用啦!你不用帮我啦……」她惊恐至极,觉得事情好象一发不可收拾了。
夏雷锋搓着手,忽然很够意思地热心道:「哪儿话?你甭客气!嘿嘿,既然你喜欢的是咱们那凶巴巴、硬帮帮、冷冰冰的师父大人──」他觑了柳梦蝉一眼,柳梦蝉也毛骨悚然地回看他一眼,猛地夏雷锋奋力拍了一下她的背,呛得她直咳。
「本少爷怎可以袖手旁观?」喉喉喉,这下有得玩了!「寒弟,你放心──」夏雷锋拍拍自己的胸膛,瞬间柳梦蝉打心底凉到脚底。「我一向不屑世俗教条,我一定挺你到底!」他说着,忽然无限感慨地仰望明月。「唉,师父一个人孤伶伶在麒麟山隐居得够久了,为他找个伴是我这徒儿能尽的一点孝心,现下你喜欢他不正好?」刚好让他夏雷锋排遣无聊。
他注视已经吓白了脸、说不出话来的柳梦蝉。「你和师父就凑合凑合在一起,怎样?」
他潇洒的凝视柳梦蝉一脸的呆相──瞧她张大嘴巴茫然得说不出话来了。
「呵呵,听到我要帮你,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嗯?」他摸着下巴,笑瞇瞇、贼兮兮地道。「安啦,有我帮你,师父那么寂寞,一定会饥不择食,喔不,是心猿意马,喔不,是没鱼虾也好,喔不是……」他哈哈大笑。「反正,总之,我夏雷锋绝对会把你和师父送做堆,你放心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ㄟ安勒?柳梦蝉嗝一声,放声大哭起来。苍天啊,苍天不仁啊!为什么要这样作弄她?呜哇、呜哇……这下简直是惨嚎了,眼泪像是天女散花那样狂喷猛洒。人家是女的,人家明明是女的啦……这个误会可大条了,而且事情的进展已到了她不能控制的局面,现下怎么说都不是了。
「真是!」夏雷锋啧啧地拍拍痛哭失声的柳梦蝉。「瞧你,有必要感动成这样吗?」
正当柳梦蝉哭得呼天抢地、怨恨苍天不仁时,她不知苍天更狠的是──
远处,听见后院骚动赶来的庞辙严,将最后那几句清清楚楚听进耳里。
他敛容,目光一凛,不禁摇头叹息。
「柳鹤啊柳鹤,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原来有断袖之癖,唉!
月下,庞辙严缓缓闭目,他怀念过去焚香操琴、独善其身的日子。现下他是交上了什么厄运,竟然要跟这些徒子徒孙瞎耗?尤其是那个柳梦寒,状况特多,竟然还有断袖之癖!
翌日,庞辙严带着那一班乱七八糟的徒儿来到密林尽头,一处人烟罕至的碧潭处。他走在前头,搜寻着教授地点。在他高大威猛的身子后头,夏雷锋正兴致勃勃和小银咬耳朵。
「小银。」夏雷锋拉着小银低声商量着。「咱们快设法撮合师父和柳梦寒。」他嘿嘿笑。「光想就觉得刺激,两个男人ㄟ……呵呵……」
贺小银瞄了瞄蹲在潭边,注视着水底游鱼的柳梦蝉,问着她家少爷:「你想干么?」
夏雷锋偷觑前方正俯瞰群山的庞辙严。「我们想个法子帮帮柳梦寒啊,他不是挺喜欢师父的吗?你有什么主意?」
「无聊!」小银瞪他一眼。「不好好练武,我回去跟夫人告状。」
「唉,你真坏ㄟ!」夏雷锋斜睨着小银冷冰冰的脸。「你少爷我一天到晚被师父操得要死,现在想找点乐子消遣消遣师父,你就只会扫兴。你真是一点情趣都不懂!」他嘿嘿笑地环住贺小银。「只要将师父推给柳梦寒,那师父就没空管我啦,我们就可以躲一边凉快去了。」
「你无聊!」小银骂他。
「喂──」夏雷锋笑道。「你不想看师父和柳梦寒在一起的样子吗?被一个娘娘腔的男人缠上,呵呵!光想象师父的表情就够让我笑了。」师父的脸一定会绿掉。
贺小银凝起美眸,侧着脸儿,斜斜睨着夏雷锋那张俊颜。
「怎样,」夏雷锋兴致勃勃。「帮不帮我啊?」贺小银忽然转身,提脚,「砰」的一声,就将看鱼看得入迷的柳梦蝉踹进潭里。
「啊……」梦蝉一个闷哼坠入潭里。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她拚命挣扎,喝了好几口水。她在水底猛踢猛踹,胡乱挣扎,救命呀,她不会游水啊……救命啊……
「你?」夏雷锋傻眼了。
对于命在旦夕的柳梦寒,贺小银视若无睹,懒洋洋地勾起抹很淡很淡的笑。她朝前方嚷:「庞师父──」庞辙严转过脸来,小银指着深潭中那个狼狈的人影。「柳梦寒掉进潭里了。」
「什么?」庞辙严凝眸看见浮沉在潭水间那一个挣扎的身影,立即纵身跃进潭里救人。
夏雷锋瞠目骂她。「你……你干么踹他?」
小银对他笑。「你不是要我帮柳梦寒?」她看夏雷锋紧张的模样觉得很好笑。「我帮他制造机会,瞧──」她斜睨了碧潭一眼,只见庞辙严正奋不顾身下水救人。
夏雷锋一把揪住小银,将她拉到一边低声斥喝。「你你你,你这个冷血丫头,我是要你帮,但没要你这样恐怖的帮法!若是闹出人命怎么办?让师父知道你踹她下去,你怎么办啊你!」他替小银急得满身汗,贺小银倒是一派的轻松自若。
「他死不了的。」小银指向碧潭。「你看,师父三两下就把他抓上来,他只是多喝了几口水,喝几口水会死吗?」小银口吻冷淡。「你紧张什么啊?」
这是什么话?夏雷锋简直快被贺小银那异常冷血的脑袋给气死。
「ㄏㄡ!」他翻白眼又猛吸口气,好平静自己想掐死她的冲动。「小银,你真的快气死我了!」
贺小银也一副很受不了的睨他一眼。「干么啦?」她是真的不懂少爷有啥好气的,她漂亮的下巴往碧潭方向指了指。「我帮你啦,师父不正抱着柳梦寒吗?那小子现在一定爽死了!」
爽死了?是吗?哼哼……夏雷锋可不这么认为,但见柳梦寒脸色苍白、浑身抽搐、四肢僵硬地被庞辙严揪出湖面,那副尊容可一点都不像爽死了的模样,夏雷锋苦涩地勾起嘴角,扬眉。
「我看他不是爽死了。」
「哦?」小银冷睇倒在师父怀里的柳梦寒。「不是吗?」
夏雷锋朝小银劈头咆嚷:「他是吓死了!」这丫头怎么老这么冷血,气死了,气死他了!难道为了训练小银成为他的守护者,娘真把她改造得这么彻底?
此刻见师父抱着柳梦寒,青寒着脸的严肃模样,完了……ㄏㄜㄏㄜㄏㄜ,他和小银要遭殃啦!这次死定了啦……
夏雷锋拉着小银奔过去。「他没事吧?」
庞辙严将柳梦蝉平放地上,伸手探她的鼻息。旋即目光一凛──没有呼吸?
「他……死了吗?」夏雷锋错愕,惨了,小银真的闹出人命了。
庞辙严脸色异常严肃,他撑起梦蝉上身,一手穿过她颈后,另一手将她往身上一扯,忽地俯身就唇,将真气灌入梦寒口中。
「师父?」夏雷锋呆了。这这这……师父你嘛太猛了!
贺小银凑身就着夏雷锋耳畔,悄声一句:「看,我就说他爽死了……」师父吻他哩!
「你闭嘴!」夏雷锋小声斥她。
庞辙严就着梦蝉的唇,一次次将气息强行灌入她体内。已经不知昏到几重天去的柳梦蝉,渐渐感到暖意,意识慢慢清醒,秀气的眉一凝,唇瓣上是什么如此温暖?她睁眼,忽而瞠目,惊见师父的唇正吻着她,吻!炙热的唇切切实实正熨烫着她的嘴,怎么?她陡然一惊,五脏六腑一阵翻腾,她别开脸揪住师父双臂蓦地一阵猛咳,咳出肺内积水。
「醒了?」庞辙严看着她呕出积水。
梦蝉咳得半死,几乎要晕厥过去。庞辙严伸手将她揽到自己身上,倏地抱她起身,回头对满脸惊愕的夏雷锋嘱咐道:「你和小银赶回去烧一锅姜汤。」
夏雷锋应声抓住小银就溜了。好险!看来师父没发现是小银干的好事。
柳梦蝉被师父抱在雄臂间,师父的身子和她一般湿透,她的唇瓣彷佛还留有他炙热唇温,少女心扉悸动着,只觉得恍恍惚惚的,师父吻她?师父吻了她!
庞辙严沉默抱着她疾步穿越密林。
她怔忡好一会儿,仰头,阳光艳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师父……」她红着脸,感动的轻声说一句:「师父,你对我真好。」这样奋不顾身救她,她好感动。
想起这小子有断袖之癖,庞辙严冷冷地说道:「换作别人我亦如此,你不要胡想。」他低头道,忽而一怔,怎么搞的?这小子又是泪眼汪汪。
换作别人我亦如此!是啊,师父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梦蝉咬咬唇瓣,可怎么听见这话她竟伤心不已?
庞辙严注视她异常绯红的脸色。「哪儿还不舒服?」伸手覆上她额头。「该不会发寒了。」许是这柳梦寒笨手笨脚,自己也就特别担心他。
柳梦蝉别开脸去,内疚地道:「师父……我老是给您添麻烦……」她不安地说。「对不起。」
「知道就好。」庞辙严忽地哂然一笑。「奇怪了,你怎么会掉进潭里?」
梦蝉仰望师父,水盈盈的一对丽眸映在他炯炯眸底。「我看鱼啊……」她傻呼呼地说。「师父,昨日你说,如果是水底鱼,为什么非要成为天上鸟?」她不大确定。「我想了一天,方才看了好一会儿鱼……师父,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如果是一只水底游泳的鱼,就不要逼自己成为天上会飞的鸟?是这个意思吗?」
庞辙严注视怀中人儿,他扬眉,有些不敢相信地嚷道:「你花了一天想这句话?」
「是啊。」她抿抿唇很认真地眨眨眼。「是这样吗?我说对了吗?」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花一天才搞懂?庞辙严又气又好笑地瞪她一眼。「是是是,你完全说对了。」这小子资质真是差得可以。
梦蝉又问:「可是……」她犹豫地。
庞辙严低头,目光炯炯地望着她。「怎么,还有疑问?」
「师父……」
她唤这声「师父」的语气,柔柔地,顶无辜又可怜兮兮地,总是叫庞辙严没来由的心软,他叹气。「又怎么?」
梦蝉抿了抿唇,这才怯怯地问:「我不知道我适合什么,好象没有什么是我擅长的。我既不是水底鱼也难成天上鸟,师父……我好象什么都做不好,师父……」她难过得又红了眼眶。
「一定有什么是你擅长的,你只要找出它来就行了。」他温柔地望着这个苍白瘦小的徒儿。「人活着就是为实现自己的理想,没有理想的人只能茫然地活着,漫无目地随波逐流,草草率率虚度一生。梦寒,你有什么梦想?你希望过什么样的生活?」他微笑。「你该好好想想,不该活得这么茫然。」
庞辙严移开视线重新迈开步伐,这一刹,柳梦蝉安躺于师父温暖的怀抱间,这一刹,她发现她的梦想竟是希望可以永远和这么温柔的师父在一起──可是,那怎么可能呢?这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以她现在柳梦寒的身分,她怎么喜欢师父?
何况她肩上还有爹娘的寄望,她来这儿只是为了代替弟弟上擂台……
可我是柳梦蝉啊!──
那一直任人安排、乖巧认命的心竟叛逆地激动起来。她凄然转过脸,脸儿贴在师父肩膊上,回望山径泥地沿路留下的湿渍,耳畔蝉鸣大放。
「师父,」她忽然问一句。「你喜欢蝉儿吗?」
「蝉?」庞辙严愣了愣,低道:「挺喜欢牠们充满力量的叫声。」
那你喜欢我吗?梦蝉在心底低问。
回答她的是萧瑟秋风和凄厉蝉鸣。
梦蝉的眼眸黯了,她的心意要怎么传递出去?
蝉儿破壳后,可以放声鸣叫;然而她却只能隐身在柳梦寒的身分底下,如同泥底幼蝉,究竟何时她才能钻出地表,追求属于她的人生?
待在庞辙严如山一般健硕雄伟的身旁,她等着羽化的一天,她也想发出属于自己真实的声音。真实的将自己的情感传递出去……
第三章
换上干净的衣服,梦蝉躺在床铺上。
夏雷锋陪着贺小银端姜汤进来。趁着师父离开,夏雷锋忙着给小银脱罪。
「快快快,把姜汤喝了,这可是小银特地帮你煮的。」
柳梦蝉捧着姜汤。「好烫啊!」
「我给你吹吹。」夏雷锋殷勤地抢过碗。「寒弟──」他笑瞇瞇地。「你没事吧?」他的口气出奇温柔和善。
奇哉怪哉,这夏雷锋怎地?忽然这样关心起她来了。梦蝉望着他。「我、没──哈啾、事!」她打了个喷嚏,又打了个冷颤,看来可不像没事。
夏雷锋赶紧把姜汤丢给小银。「喂。」他打量着柳梦蝉,见她脸色红得异常,看来不妙。「你该不会这样就发烧了吧?不过跌进水里一下子而已,你身子不会这么……」
「哈啾!」梦蝉揉揉眼睛。「好冷喔!」她搂紧身上被子,又打了个冷颤,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小银。」夏雷锋眼一凛,急呼。
「干么啦!」小银还在为夏雷锋的大惊小怪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