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贝尔得主耶﹗
"小琴……"
"别吵﹐乖乖看录像带。"她需要时间理出些许头绪。
他似乎完全不为自己错身而过的名声感到惋惜。
直到此刻﹐她才发觉自己终于稍微懂他。他确实是无所求的﹐热衷实验的目的在于个人的兴趣和执着﹐并非为了扬名天下。尹承治几乎是个无为的人﹐比她所见过的任何化合物更加老庄、比任何小孩更加稚子。她也终于明白吴语凝为何对他抱持着深切的保护欲﹐因为他确实需要人替他抵挡现实世界的尔虞我诈。
也亏得他运气好﹐身旁全是对他真心真意、同样赤诚的好人。莫非这便是"傻人有傻福"﹖
"承治﹖"她柔声唤他。
"嗯﹖"他的嘴里塞满爆米花﹐眼睛紧盯着荧光幕。
"答应我﹐以后你再有其它的新发明﹐而有人'善意'想为你承担出名的麻烦时﹐你一定要先让我知道﹐或者告诉沈楚天﹐好不好﹖"
"好。"他扬扬手中的空碗﹐欣羡的眸光对准她的爆米花。"我吃完了。"
亮晶晶的眼神充满期待。
"吃完就好。"她狠心不理他。
"你那里还有半碗。"他把空碗晃到她眼前。
"这是用奶油爆的﹐你的胃不好﹐不准吃太多油腻食品。"
"再吃一点就好了。"他乞求她。
"不好﹗看电视﹗"
"一点点就好。"
"不好﹗"
"只要两、三颗。"
她干脆端起剩余的食物回到厨房﹐再度出现时﹐手里空空如也﹐断绝他最后的残念。
他垮下脸﹐唧唧咕大中型地望回电视。
哟﹗换了一个男主角了﹐女主角仍是那个高中女生。她的私生活还真多彩多姿不寂寞。
夸张造做的呻吟声持续从电视喇叭传出来。经过初期的震撼﹐他比较能以超然的态度来谰断这部"名片"。
她冷眼旁观他的专注﹐心中暗暗纳闷他正在想些什么。即使迟钝如他﹐也该有正常男人应有的生理需求吧﹗
秋水美目来回搜寻于他和荧幕之间﹐无可避免地瞟见几场令人脸红的景象。
可恶的沈楚天﹐竟然叫他来她的公寓观赏色情录像带﹐分明是司马昭之心﹗
秀颊渐渐觉得燥热。
"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他突然出声。
"什么不可能﹖"她睨他一眼﹐瞳中藏着旖旎。
"那种姿势。"他控诉的手指射向荧光幕。"你看看﹐他们的身躯扭转成那种人力不可能达到的角度﹐根本违反人体科学嘛﹗"
她几乎想拿起抱枕捶他。观看香艳录像带居然还研究起人体科学来着﹐他以为这是性教育课程吗﹖
"你怎么知道那种姿势是人体不可能达成﹖你又没亲自示范过。人家不就做出来了吗﹖"愠怒的口吻微含挑舋。
也对﹐向来有几分把握便说几分话﹐难得这回凭着直觉否定﹐未免失去求知求真的科学精神。
"依常理来推论也知道呀﹗"他开始利用双臂﹐试图仿真出两具人体扭绞的程度。"你看﹐他们把手放在这里﹐脚在那里……然后身体从这个角度转过来……"
不行﹐光靠两只手臂非常难以摆出适切的姿势。
"你的脚借我一下。"他探手搬动她的白腿。
"喂﹐你干什么﹗"她拍打他﹐飘逸短裙下的美足映出白晰嫩的玉色。
"借用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喏﹐男主角的脚放在这个地方﹐把高中女生的脚夹在那个地方﹐而她的身体却是背对着他……"
"呀﹗"她轻呼﹐脊梁骨几乎被他扭断。"轻点﹐很痛耶﹗"
"就是因为会痛﹐我才宣称它不符合人体科学嘛﹗"电视里的男女又扭转出其它诡异的形态。"哈﹗这个更夸张﹐高中女生又变成那种跪姿。你自己说句公道话﹐凭你现在的姿势有可能歪斜三十五度角吗﹖"
他再度动手摆布她。
"噢﹐好痛哦﹗不要﹐放开我啦﹗"她努力挣扎。
"对了﹐你再往前面移动一点﹐你看﹐就是这样。"
"尹、承、治﹗放开我﹐放开??啊﹗"她仆跌下沙发﹐连带影响他﹐两人以非常奇异的方式终扭成死结﹐瘫在地毯上。
她被他的体重压制得无法喘息﹐蠕动着找到舒适的位置﹐如此一来恰恰好挣脱纠结﹐嵌在他的躯体下。
沉重的吁息呼向她的颈际﹐喇叭中的娇柔莺啼纠缠着他们。
气氛产生微妙的转变……
她她的玉臂蛇样逶拖上他的肩头﹐鼻尖与他相触。
"承治……"语中藏着娇艳风华。
他一时动情﹐俯首攫住她的芳唇。双手不自觉地解开她的衣衫﹐随着暴露而出的粉光藕色尽情揉抚。承治将她横腰抱起﹐大步跨向布置清雅的卧房。
当精瘦的身体再度压上她时﹐她喘声轻吟﹐全身浓里着高涨难抗的情欲。
承治的脑中一片空茫﹐迷糊的神智受本能指使﹐吞噬着每处绽现的柔滑粉嫩﹐冰肌玉肤带着幽泽的暗香侵向他的感官﹐他跌入欲望的深渊﹐不复自拔。
朦昧中﹐体肤意会到身下的她逐渐燥热﹐热唇持续舔吮着泛出红彩的肌肤﹐直到两人的电流欲念窜千上极点﹐他的意志力剎那间完全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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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慵懒地蜷在他臂弯﹐背脊贴住他胸膛﹐调皮脚趾搔弄着他的小腿肚。
"噢﹗"他的背心压中某个突起物﹐反手探向床单下摸索。"是小米﹐它怎么会放在你床上﹖"
"谁晓得﹖"她早已放弃研究﹐这只米老鼠为何时常莫名出现在各个角落。
接过布偶打量半晌﹐她忽然想起先前产生过的疑问。"为什么小路要把小米送人﹐你紧张得不得了﹖"
他迟疑片刻。以目前的"特殊情况"来判断﹐她应该不算外人了﹐或许可以把小路的情形告诉她。
"小路的祖先娶过鬼妻﹐所以他是半阴半阳的综合体﹐很难在阳气较盛的人间存活下去。于是风师叔做法﹐将维系他阳气的元神放进小米的身体里﹐所以小路不能离开它太久﹐否则他会阳气衰竭﹐幻化为全然的阴性灵体。"他拉开米老鼠背后部的隐藏拉链﹐露出它的填充物。
她接过来细看﹐发觉米老鼠的肚子里塞满橙黄色的符咒﹐而非软呼呼、白细细的棉花。难怪平常握在手里的触感和一般填充玩具有差别。
"你们专研科学的人也相信这种玄学异谈吗﹖"小路殊异的出身倒不让她太过惊讶﹐毕竟从她一踏进吴氏公寓﹐便被一个无头男士吓晕开始﹐这栋公寓发生任何难以用常理解释的事情﹐对她而言也算是司空见惯。反而是他的接受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在自然界里﹐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他的胸襟开阔而宽大。"风师叔以他的方式来帮助小路﹐我则另谋其它的出路﹐两者并不抵触呀﹗"
她柔柔笑了起来﹐浅吻着他的裸胸。"承治﹐我喜欢这样的你﹐以自己的方式来关怀身旁的人。"
"你……"他维持着短暂的沉默﹐终于踌躇启齿。"你曾经问过我﹐现在我也想以类似的问题反问你??你有多喜欢我﹖"
她一怔﹐窝回他胸前﹐难以立刻回答。
有多喜欢﹖怎么分别呢﹖可以归诸于"爱"吗﹖她也不知道。
脑中飘过他的容颜、法国风彩、异乡学业、她的家庭﹐甚至婚姻﹐越想却越是迷惘。
是谁曾唱过这样的歌﹖有时说爱﹐顶尖聪明﹐有些时候却不解风情。她曾经经历过几段感情﹐还是不太了解他的心。男女之间的事原本就没有规则可循﹐其实她的心坎里﹐只求一份安定﹐平平凡凡﹐朝朝夕夕。
天下多情人﹐都想有人疼惜﹐面对爱不能掉以轻心﹐难免会举棋不定。
第八章
繁红从纽约回来了。 而且回来得惊天动地。
从头到尾﹐祥琴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晓得那天傍晚﹐她挽着承治的臂弯散步﹐踏踩夕阳余晕而归。才刚步入楼下大门﹐倘佯于楼梯间的吵杂回声令两人怔愣住了。
"别担心﹐那家伙交给我就好﹐我一定念咒让他头顶生疮、脚底流脓。"风师叔拍胸脯的声音在一楼都听得见。
"我就是说嘛﹗那个臭男人把繁红骗到美国去﹐哪能安什么好心眼﹖果然﹐趁着我们不在身边﹐他就把她给欺负了﹗"吴语凝气愤填膺的嗓音随之响起。
"可是……当初你明明很赞成繁红跟着王鑫出国游历的……唉哟﹗"最后的惨叫声说明沈楚天被老婆修理了。
"那个男人会不会开除繁红﹖"曾春衫永远先天下之忧而忧。
"繁红姐姐才不会回去替他工作呢﹗"稚嫩的童音替她伸张正义。
繁红﹗
两人对视着﹐马上了解问题的根源。繁红回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他们登上二A公寓﹐承治劈头就问。
七、八个人挤进客厅里﹐空间霎时显得局促狭小。他的问题刚脱口而出﹐大伙儿便七嘴八舌地围上来﹐纷纷向他叙述繁红的遭遇。
依照场面的混乱程度来看﹐再吵上一百年也吵出不结果。趁着众人缠夹不休之际﹐祥琴缓步进房﹐打算找到事件的主角问个清楚。
繁红窝坐在床垫上。黄晖金光散向她的身影﹐双腿曲缩在胸前﹐手臂环抱﹐纤弱娇柔的模样颇有"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的清寂味道。
"繁红﹖"祥琴坐上床沿﹐抚按她的膝头。
她微抬螓首﹐黛娥长敛﹐点点行行泪痕满面。
即使同情她的哀郁﹐美女天性中的竞争心态仍然让祥琴吃味﹐上天何其不公﹐竟然赐给繁红一张梨花带雨中更添姿妍的丽色。很少女人能哭得像她这般好看。
"你还好吧﹖"她温言问道。
美人儿摇摇头﹐依然不答道。
"和上司吵架了﹖"依照刚才所见所闻﹐似乎是如此。
繁红静默片刻﹐终于颔首。"做错事了。"
"他做错事﹖"她的脑中浮出上百种男人可能对女人做出的"错事"。
"我做错事﹐"繁红摇头。"又说了很多难听话。"
"你做错事就该认错﹐怎么反而说难听话呢﹖"难怪王鑫动怒﹐和美人吵架。
"是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繁红委屈地解释。
"原来如此。人非圣贤﹐犯错是难免的嘛﹗"替自己的假想敌抱不平似乎满奇怪的。谁教繁红欲泣还诉的模样太我见犹怜﹗"你和他吵完架﹐就买机票直接回台湾﹖"
她摇头﹐接过绸帕试掉眼角的珠泪。
"在纽约等三天﹐才排到候补机位。"
"好了﹐别哭了﹐既然平安回来﹐其它小事就别计较。"大脑突然把繁红的陈述重复播放一次。"且慢﹗"她失声叫着﹐几乎跌下床。"你是说﹐你一个人在纽约逛了三天﹖"
"对。"水汪汪的眼眸无辜地瞅视她。
她无语问苍天。
"你──繁红你──"她支着秀额﹐张口闭口好几次﹐终究决定用骂的。"繁红﹐你知道单身女人在纽约街头闲晃有多危险吗﹖那里的治安之差排名世界第一位。即使其貌不扬的女人﹐更何况美丽如你。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可能遇上哪些可怕的情况﹖绑架、勒索、抢钱还算小CASE﹐如果──如果你遇上坏人──"繁红被歹徒包围、轻薄的画面历历浮现她眼前﹐她不禁打了个寒颤。"繁红﹐你真是太莽撞了﹗"
繁红的樱唇颤了几下﹐豆大的泪珠终于滑下莹玉的脸颊。"王鑫……王鑫在机场遇到我……也是这样骂我的……"
"王鑫在机场逮着你﹖"螳螂捕蝉的最佳写照。
"嗯……"她眼眶红红地倾吐。"他又骂出更难听的话。我听不下去﹐于是转头上飞机离开美国。"
"繁红﹐"她叹息。"他是关心你才会说重话﹐你应该向他道歉才对﹐怎么反倒放他鸽子。"
"道什么歉﹗"承治忽然来势汹汹地冲入房里。"那个王八羔子﹐被我遇上了肯定痛揍他一顿。"
祥琴惊讶回头﹐瞧他怒发冲冠的﹗搞什么呀﹗她头一遭撞见他表露如此强烈的情绪﹐全栋公寓的住民集中于房门口﹐用力点头支持承治。
"人家很关心繁红﹗"她抗议。他突然的反应是她所不能理解的﹐仿佛某种领域受到外人侵略﹐必须奋力反击回去﹐打击入袭的敌手。
"你知道他怎么骂繁红的吗﹖他骂繁红狐狸精、怪物、怪胎﹐叫她滚得远远的﹐永远别再回来。这种混蛋还对他客气什么﹖"他脸胀得通红﹐愤慨的拳头挥舞着。
风师叔一行人等于他未曾拥有的家人﹐多年来他们同经患难﹐彼此互相扶持。他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他的"亲属"。
她顿了顿。
"王氏兄弟和我堂姐夫是好朋友﹐就我的印象而言﹐他们是讲理的人﹐你凭着片面之词就断了他的不对。"
"片面之词﹖你总是爱编派繁红的不是。"他的眉心纠紧。"你根本就袒护着那个男人。"
"袒护﹖"一口气险喘不上来。"我也只见过王鑫几面而已﹐甚至谈不上好朋友。"
别人吵架﹐他何必对她凶﹗再说﹐他哪只耳朵听过她编派繁红来着﹖
"那你干嘛尽帮着他说话﹖"承治难以解释心头的酸意因何而起。
"我谁也不帮﹐只是就事认事。"
眼看两人距离翻脸只差几分钟﹐沈楚天赶快抢出来当和事佬。
"别这样﹐繁红已经很难过﹐你们就别再生事了。"究竟今天的主角是谁呀﹖当事人埋头猛哭﹐半句话也没多说﹐他们两个反而吵得脸红脖子粗﹐连祖宗八代都快扯出来骂了﹗
哄乱声中﹐前门打开复又合拢﹐但喧哗的人群并未注意到新加入的访客﹐直到对方出声──
"繁红﹖"
杂乱吵嚷在两秒内静默无声。
"王鑫﹖"祥琴率先反应过来。"你也赶回台湾了。"
他看起来不比繁红鲜多少。青涩涩的胡渣子阴暗了下半张脸﹐颈间的领带仍然系住﹐结心却松垮进吊在胸前。
"她在哪里﹖"王鑫问话单刀直入。
"繁红不想见你。"承治的态度充满挑舋。
"你没权利替繁红过滤访客﹖"男女之间闹别扭﹐通常只有当事人面对面才能解决﹐她应付这类场面的经验太多了。"王鑫﹐她在里面﹐你自己快去找她。"
"慢着﹗"承治探过她的肩膀揪住王鑫。"他究竟是你的什么人﹐你这样处处帮着他﹖"
"你──"他几乎给他气出病来。她明明站在理字头上说话﹐他偏指责她﹐仿佛她含藏多少私心似的。"对﹐我就是要帮着他﹐你想怎样﹖"
其它人全看呆了﹐拿不定主意应该插手管繁红这档子事﹐抑或排解随时可能山洪爆发的承治这对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