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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想见公主 page 4 作者:凌淑芬

  「比如说,如何努力让我的生命维持在平淡无趣的状态。」他帮她把排骨面里的小白菜夹进碗里,这位姑娘痛恨小白菜。

  日暖完全败给他了!

  好吧!将来自有与他有缘的女人会去教育他,跟她一点都不相干。

  两人各吃各的饭,她也懒得再找他攀谈了。

  不行!她不甘心!如此轻易放弃,太有愧她「江日暖」既风和又日暖的天性。

  「关河,我们来打一个赌好了。」转眼间她又兴致勃勃起来。

  他挑了挑眉,先不置可否。

  「我们来赌『意外』,从现在开始,到吃完饭为止,只要谁能让对方意外到说不出话来,谁就赢。」她笑咪咪地提议。

  「彩头是什麽?」他一派无事貌。

  「呃,你赢我就请你免费喝一星期咖啡,我嬴的话……我这个人最善良热心了,所以我什麽都不要。」

  「我为什麽要跟你赌?」他喝一口面汤。

  「呃……」对啊,为什麽?「好玩嘛!」

  「这有什麽好玩的?」他毫不放在眼里地嗤笑。「真正好玩的赌注是我当兵时期的那一个。」

  「咦?你这麽无趣的人也发生过有趣的赌注?说来听听。」她的兴趣完全被挑起。

  「有何不可?」他耸耸肩,开始诉说,「许多男孩的第一次都是发生在当兵休假期间,你知道的,一群人没地方可去,就相约到附近的娼馆里杀杀时间,尤其是驻在外岛的部队。」

  「呃,咳,这方面不用说得太详细。」

  「长话短说,总之有一回我同梯朋友看到街上有人在刺青,便互相打赌,谁敢刺上『精忠报国』四个字。只要这个人敢刺上去,其他人无条件帮他站卫兵一星期。」

  「呃,那个,刺在哪里?」她的问题开始变得小心翼翼。

  关河给她一个平稳的眼神,她慢慢张开嘴。噢!哇——

  「那,很痛吧?」她的耳朵开始泛红。

  他耸了耸肩。「赌注於焉开始,这时候有人开始加码。精忠报国算什麽?够带种的人就去刺个『我是金门一条龙』,再加上男人都有浮夸这方面的天性,每个人笑来闹去,最後成交价是:只要有人能刺上一首完整的『长恨歌』,其他人无条件帮他站一整年的卫兵!」

  男人凑在一起果然什麽低级的事都提得出来。

  「那……那……那结果呢?」她讷讷的说,有点期待又怕受伤害。

  「结果,」他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後一口面,掏出手帕,擦擦嘴巴。「我在接下来的一整年都非常好睡。」

  轰!这下子是整张俏颜狂烧。

  「你……你……」日暖震惊地指著他,「你……你……你去……你……」

  老天爷啊!天哪天哪天哪!这是关河吗?这是她认识的关河吗?那个无趣到极点,整天扮成一脸土相的关河?

  「你知道这代表什麽吗?」关河突然凑近她面前,低声地耳语。

  「什……什麽?」天哪,不会还有其他爆料吧?她的心跳快停了。

  「这代表,你说不出话来了,我赢了。」他微微一笑,拍拍她的脑袋。「明天早上十点半见,蓝山咖啡,不要忘记。」

  胜利者怡然起身,走出面店。

  日暖呆呆坐在原位。

  那现在是怎样?她上当了吗?

  她,上那个无聊无趣兼呆板的关老先生的当?

  「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可恶的老关,这是最後一次了!下次我非让你印象非常、非常深刻不可!

  第三章

  呜……虽然她很想让他印象深刻,然而不是用这种方式啊!

  日暖缩在桌子底下,欲哭无泪地望著眼前那副粗边黑框平光眼镜。

  「我可以请问你在做什麽吗?」关河弯下腰,询问躲在他两腿间的佳人。

  「那个,呃,呵呵呵,没事没事。」她乾笑几声。

  愿赌服输,她乖乖请他喝了一个星期的咖啡。好处是,他竟然喝上瘾了,从此每天早上十点半自动来咖啡屋报到,之後的帐当然是他自掏腰包。

  可,今天入座不到十分钟,她突然狂奔过来,二话不说翻开桌巾就钻到桌子底下。

  关河非常确定他没有掉落任何餐具,需要她的服务。

  「金虎兄,来来来,这边坐。这家小咖啡屋的蛋糕烤得还不错,咱们先吃一点垫垫胃,中午小弟做东,再请您吃一顿丰盛的。」

  三位矮胖的中年男人,簇拥著一位极魁梧壮实的男人走过来,关河登时明白她为何躲得跟飞得一样。

  她的「金主」上门了。

  「快!快把桌巾放下来,千万别说我躲在这里。」日暖拚命打手势。

  他直起身。

  其他三人先入座,另一个人站到收银台前准备点餐。

  「奇怪,小姐跑到哪里去了?」

  桌子底下有根手指咚了咚他的腰侧。关河叹口气,他只是来喝杯咖啡的,为什麽还要帮忙看店呢?

  「先生,请问您们需要什麽?」他起身走到工作区里面,一丝不苟地问。

  「啊怎麽换成你,之前那位小姐呢?」那个小姐又甜又可爱,客人每天都会来看她说。

  「她今天有点事。」

  「你是……」

  「这是我弟妹的店,我来代班,请问您需要什麽?」为什麽点个咖啡还要调查别人身世?他讲话开始寒气飕飕了。

  客人一脸讪讪然,只好乖乖下单。

  日暖本来还有点担心,掀起一小角桌巾偷看。没想到他居然会煮咖啡,真令人意外!不过他就不能笑一下吗?上回是谁告诫她生意人要懂得圆滑的?现在他还不是一副僵尸脸。

  还有,他不戴眼镜的模样明明帅到不行,为什麽坚持要顶著那副平光眼镜四处走,彻底摧毁自己不可?日暖随时看到他都找得出地方来嘀咕。

  把热饮糕点送上桌时,关河特意看了那位金主一眼。

  对方五十来岁年纪,浓眉锐目,牙齿白亮乾净,与关河想像中的满嘴香烟和槟榔渍有些距离。以一位「前大哥」来说,他的气质虽然粗糙,却不猥琐。

  这种草莽男人看在传统欧巴桑眼中,无疑具有相当的吸引力,就不知道那位江姑娘看上他哪一点。

  他在看人,人也在看他。

  江金虎事先探听到女儿在这里「执壶卖笑」,心想找个机会过来探探班,怎知凤姊儿没见著,却遇上了大牛哥哥。

  一个三十多岁高头大马的男子汉却在替人家端盘子泡咖啡,真是不求长进!江金虎暗暗撇唇。

  「金虎兄,来来来,不要客气。我本来也不爱吃这些娘儿们的糕糕点点,不过这家老板娘的手艺挺出色的。」中年主管呵呵笑,把蛋糕推到黑道大哥面前。

  「金虎兄,关於您的产品在日本的代理权……」另一个人立刻打蛇随棍上。

  「嗳!这种时候不要谈生意,要谈等中午吃饭再说。」江金虎大掌一挥,四周登时没了声音。

  服侍完客人,关河回到自己的桌位,鼻尖继续埋回商业杂志里。

  「噗哧,喂。」桌子底下的小老鼠不太安分。

  「做什麽?」他脸不抬,手不举,身不动,稳如泰山,重若北岳。

  「你有没有替他们打八折?」她嘘著声音问。

  「没有。」

  「那……那你帮我多端几盘蛋糕过去,就说是我……不,你请的。」听妈咪说,老爸最近胃口不太好,难得今天看他吃蛋糕吃得高兴,乘机帮他补一补也好。

  关河冷冷望著自己的两腿间。

  「你想不想我乾脆掀开桌巾,像火鸡一样乱跳乱叫:『桌子底下居然有人!』」

  「呵,那个画面应该满有趣的……」啊啊,他的表情变阴森了,这位大哥没什麽幽默感,现在有求於人,还是不要惹他比较好。

  日暖乖乖缩回桌子底下。

  关河的眼睛虽然盯住杂志,其实注意力全部放在隔桌上。

  那三位主管模样的男人似乎是某种代理商,极力想说服金虎兄将产品的日本代理权委托给他们,金虎兄哼哼哈哈,不置可否,两方人马缠得不可开交。

  「我们总公司在日本是出了名的企业,一定不会让金虎兄失望的。」对方犹不放弃希望。

  「我再想想,再想想。」金虎兄挥挥手。今天主要是来看女儿的,谈生意还在其次。

  好不容易,一桌人终於吃完蛋糕,决定移师到另一家日本料理店继续厮杀。

  行经他的桌位时,江金虎睥睨他一眼。哼!不晓得这小子和女儿是什麽关系,最好是普通同事而已!

  「喂,他们走了吗?」一只织手扯扯他的裤管。

  「走了。」

  「终於。」日暖松了一口气,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滑进他对面。

  好累啊!这一窝怕不有半个小时,幸好她柔软度够好,没扭到。

  可是眼前还有一关。

  日暖谨慎观察他的脸色。他好像还是没有半点认出她父亲的迹象,真的吗?她会这麽幸运吗?

  「刚才那位是?」看她那副「期待」的样子,关河只好勉强自己问一问。

  「他是我……呃,认识的一位长辈。」她小心翼翼地措辞。

  关河点点头。

  两人相望片刻。她到底在等什麽?他给她看得莫名其妙。

  「算了,我该走了。」

  哈利路亚!他真的没认出她父亲是谁!上天垂怜,真是太好了!她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看她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忍。

  「以後你若又遇上了这位『长辈』,需要人帮忙,只要打电话到我办公室通知一声,我会尽量过来看看。」关河清了清喉咙。

  呜,人家只是外表冷漠,其实骨子里古道热肠,日暖越想越觉得过意不去。

  其实被他认出来也没什麽啦,只是让他知道她父亲是干「那一行」的,会让她很尴尬而已。

  「谢谢你,其实那个人是我爸爸啦,我只是不想跟他回家。」

  关河一点都不意外,这种男人通常都被称做「乾爹」、「爸爸」。

  并非他不肯相信她,实在是他们两个人没有一丁点相像的地方!若两人当真是父女,她起码会遗传到基本的外貌特徵,然而,从金虎的相貌体型,与她小巧细致的俏模样相较之下,傻瓜才会相信他们俩有血缘关系。

  「你……这样很好。」他突然有感而发。

  「哪样?」

  「你肯走出『桎梏』,自己出来奋斗,不再依靠『任何人』,这一点非常值得鼓励。」他严肃地盯住她。

  「你也有同感?我就是觉得自己年纪这麽大了,有手有脚,不应该再向别人拿钱过日子。反正我的薪水足以糊口,没有什麽过不去的。」日暖笑了。

  那朵笑靥在她悄容上绽放,憨憨甜甜的,犹如小女生得到偶像的赞美一般,连脸蛋儿都娇红了。

  「你有这种自觉就好,我先走了。」关河心口一热,几乎是用逃的逃离此处。

  好可怕……刚才那是什麽感受?返回自己对面的办公室之後,他抚著胸口,犹有馀悸。

  他只觉心头热呼呼的,仿佛快融化一般。他承认自己喜欢看她笑,只要她一笑,仿佛整个世界都跟著亮起来。但是这种莫名发热的感受却是头一遭。

  不妙!他太了解自己了,知道这种危险讯号代表著某种可能性。

  江日暖虽然是个娇美可人的女孩,可是她和已婚实业家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虽然说知过能改,善莫大焉,他顶多只能送她一句「阿弥陀佛」。对於观念保守的他而言,江日暖小姐绝非适配的良伴。

  她是个危险人物,他要离她越远越好!

  ※  ※  ※

  「欢迎光临。」收银台仍然是一张娇艳迎人的笑颜。

  关河直勾勾瞪著。

  「关河?好久不见了,你今天早上怎麽有空过来喝咖啡?」老板娘巫晶媚漾起亲热的笑颜。

  这却不是他脑中的那张脸。隔了一个多星期,好不容易他认为比较「安全」了,重新赴每天早上十点半的咖啡之约。可是,她人呢?

  他左右看看,瞳底有几丝茫然。

  「请给我一杯……」

  「蓝山。」巫晶媚笑著接话,「你自己找个位子坐,我马上端给你。」

  他坐回老位子。大厅里的咖啡依旧,景物依旧,但他总觉得少了些什麽似的,感觉怪怪的……

  「来,你的咖啡。」

  熟悉的蓝山摆在面前,老板娘太熟悉他的口味,所以桌面上除了冒著热气的马克杯,什麽都没有。

  没有过去一个月会出现的糖罐、奶精球,没有一块附赠的起士蛋糕,当然,更没有坐在他对面帮忙把蛋糕吃掉的如花笑靥。

  他深思地盯住马克杯。只有它一只杯子孤单单地摆在桌上,看起来好……寂寞。

  今天客人较少,老板娘替自己端了一杯蓝莓茶,坐在他对面。

  如花笑靥是有了,但并非他熟悉的那张。

  慢著,他在想什麽?眼前这张是他认识了四年半的,他应该比较熟悉这张才对吧?

  他清清喉咙,启唇问——

  「我那个不肖弟弟呢?」冒出来的仍然不是脑中在想的那个人。

  「他跟著国际和平团开拔到尚比亚了,听说当地有几段交通要道必须造桥,他被徵召去当随团建筑师。」提起丈夫,巫晶媚的妍笑变得温暖。

  关河轻轻颔首。

  非洲,尚比亚。他在脑子里记下来。下次和老弟联络时,一定要再串供一遍。这家伙上次跟老婆说去法国出差,却告诉哥哥他一律对外宣称人在英国,害他和巫晶媚谈起时,差点穿帮。

  「关城一天到晚出国,留你一个人在台湾开店、带小孩,一定很辛苦吧?」仍然不是他想说的话,可恶。

  「没办法,我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他会经常出国工作,早就认了。」巫晶媚笑得很温存。「不过下星期是小月的国小新生报到,不知道城赶不赶得回来。」

  关河缓缓点头,把咖啡喝完。

  「我先走了。」

  「慢走,拜拜。」

  结果,他想垂问的主题仍然没有说出口。

  站在马路边等红绿灯,六月底的早阳已经散发灼人的温度,预告著下个月份即将进入的高温期。

  马路上车辆熙来攘往,台北城热闹非凡。他回头看向玻璃帷幕内的咖啡屋,那只孤单的马克杯已经被收走。

  不知道它会不会想念今天没见著面的奶精球?

  他在马路边站了一下,掏出手机按下一组电话号码。

  手机响了很久,刚接通的那一刻——

  轰隆!背景一声强烈的爆破声几乎震坏他的耳膜。

  关河火速把手机拿开一臂之遥,注意力终於比较集中了。

  「他×的是谁?」同样火爆的吼声响过来。

  「你哥哥。」他平静地回答。

  对方顿了一顿。嗟嗟嗟嗟!一串机枪扫射的音效再度逼真地传入耳际。

  电话中人回头对某个人大吼:「阿汤,带两位兄弟去把那座机枪岗哨扫平!」

  一堆窸窸窣窣的杂音过去之後,线路两端再度接上,背景音平静了许多。

  「老哥,对不起,我刚才有点忙,有事吗?」关城浑厚的语音夹著轻松的笑意,彷佛适才的烽火连天只是电影音效。

  「听得出来。」他挑了挑眉。「你大女儿下个星期要新生报到,你赶得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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