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老爸看在多年的交情份上,允诺了狄伯伯。
“大不了让她搬进老家来住也就是了。”寰宇非常佩服自己的急智。反正兄弟三人各有各的住所,大家平常尽量躲得远远的,谁也不会被老……呃,小处女的台风尾扫到。
“不行!”怀宇摇头破坏他美丽的幻想。“‘庇护’两字可不是说着好玩的。她和我们非亲非故的,倘若狄家向我们要人,咱们没理由不把她交出去。”
“那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他火大了。婆婆妈妈的,一点也不干脆。他的老哥们何时养出一副娘儿们的性格?
“想‘怎么样’的人不是我们,而是老爸。”鸿字慢吞吞接过发言权。“根据当年的约定,贺家必须在未来的五年中‘妥善’照顾谙霓,不让其他的狄家亲戚染指。而最‘妥善’的方式就是,让她冠上我们的姓。”
“也就是结婚。”怀宇补充道。“‘暂时性’的结婚,五年后如果夫妻俩想离婚,欢迎欢迎!”
搞了半天,结婚的因由是从这儿冒出来的。
老爸也真不够意思,自个儿和狄伯伯订约束也就算了,干啥子把他们拖下水。
寰宇开始在心中盘算。凭爸爸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个性,决计不会违背对好友的承诺。所以,为了避免让贺家“重言诺”的名头蒙上污点,他们兄弟显然娶定“狄安妮”了。安妮,真是蠢名字!还好狄伯伯没替她取个“咪咪”、“露露”、“玛丽”之类的名号,就算不幸中的大幸。
好,结婚就结婚吧!反正两个哥哥全和他一样孤家寡人,结婚的任务当然轮不到他承担,好歹上头还有他们顶着。再说,新时代的男性,有谁在二十六岁的“黄金年华”结婚的?所以他非常安全,坏差使根本搭不到他身上。哈哈哈!
“恭喜恭喜恭喜!”他的嘴角咧到两边耳根子。可怜唷!老哥,他现在终于确定自己应该可怜老哥们,而非那个占到便宜的小处女。
“是啊,是啊!”三个人勾肩搭背的,很久没这般亲热过了。两位哥哥眉开眼笑地祝贺他。“恭喜恭喜恭喜!”
“是呀!恭——”咦?恭喜他?又不是他要结婚。“应该由我来恭喜你们才对。”
“为什么?”两个哥哥用天真无邪的眼睛瞅着他。“你才是准新郎倌。”
“什么?”他活像吞下两颗生鸡蛋。“为什么?你们排在我前头耶!就算要结婚,也应该由你们先。”
“喂喂喂,别把我扯进去。”怀宇马上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我已经有未婚妻了。”
“少来!谁不知道你随时准备把彭大小姐休了?”别想用那一套唬他。
“不过在我尚未休了她之前,她都算是我的未婚妻。”太可爱了!从来没想过越来越讨人嫌的彭珊如也有成为他护身符的一天。
“就算你出局,还有大哥啊!”如果老大有拒娶狄谙霓的正当理由,他的脑袋自愿送他们当球踢。
“说到这里,我想到了一件事。”鸿宇慢条斯理地倒满另一杯咖啡。“下半年度我打算上梨山度个长假,公司里的大小事务就拜托你和怀宇多留心一下。”
言下之意,狄谙霓也属于“大小事务”的范畴。
“度假?度假算什么正当理由?”早知如此,他宁愿再回欧洲出上五、六年的长差。
“度假当然不算正当理由。”鸿宇挑高剑眉,转回正经严肃的表情。“不过我这趟度假可能会替你们带回一个大嫂,这个理由够正当吧?”
两个弟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智果断的贺鸿宇居然打算跳入婚姻的陷阱?
简直吓死人!
“她是谁?”他们异口同声追问。
鸿宇来得及回答之前,厨房门口响起陈管家迟疑的呼唤。
“大先生?”
“什么事?”
“狄小姐刚才跑出去了。她想回家一趟,叫我不要告诉您。”显然陈管家天人交战的结果,对主人的忠诚度占了上风。
寰宇被管家透露的消息吓了一跳。那个狄谙霓最近一直住在这里?那么,昨天下午的女孩确实是真实的,并非出于他的幻觉喽?
“哪里有镜子?”他跑到流理台前,就着光可鉴人的柜面映看——
嘿,真的有黑眼圈!原来他没有作梦,那个女孩真的存在过,还在他脸上留下“到此一游”的标记。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照个鬼镜子。”怀宇的暴烈脾气忍不住曳出几丝火药味。
“该死!”鸿宇重捶桌子一拳。他们好不容易才把谙霓给弄出来的,她怎么又回去了?“她现在回到狄家等于羊入虎口。寰宇,快去把她追回来。”
“干么要我去?”狄谙霓又不算他的私有财产。严格说来,他们之间甚至结过仇哩!
“你是她的未婚夫,你不去救她,谁去?”怀宇越来越没耐性。这小子八成太久没被他扁过,皮在痒了!
“少一厢情愿了。你们自个儿到旁边去慢慢作梦吧!我可不承认。”
“好!”鸿宇冷静地插进来。当大哥的好处之一就是,随时可以接过主持棒子。“我知道你不服气。事到如今,唯有采用民主的方式才能解决所有争端。咱们来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谁也不许赖皮。赞成寰宇娶狄谙霓的人,请举手。”
两个哥哥同时举高右手。
二对一,他们赢!
该死!
贺寰宇敢发誓,他又被他们陷害了!
绣芙蓉2003年11月8日更新制作
钻狗洞似乎不太符合她淑女的身份……
管他的,这个出入口是她唯一的选择,反正午夜十二点,路人大都回家睡觉去了,也不会有人看见。
于是,在夜色的掩护之下,狄谙霓费力将她一六○的纤躯挤过狭窄的狗洞,偷偷溜进狄氏大宅。她生命中的头十五年全在这个宅邸中度过,对里面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因此欲避过电眼和私人警卫的监视并非难事。
就一个首次闯空门的人而言,她认为自己做得相当不赖。
在自己家里闯空门?真是讽刺!如果可能,她宁愿永远不必再回这个地方。自从她叔父狄仁强一家搬进大宅子后,她欢乐的幼年记忆早就被破坏殆尽了。
两个星期前,狄仁强暗中雇人绑架她最要好的表姊,打算藉此胁迫谙霓屈服于他们的恶势力之下,甚至嫁给他义子,以便染指狄氏财团及她名下所有的产业。
父亲出国养病期间,表姊一直陪伴在他们父女身边,替他们加油打气,两个女生的感情比姊妹更亲密,因此谙霓不能不管她。
当然,她也不准备让狄仁强得逞。所以,她必须抢在他发难之前先把表姊“偷”出来。
“小黄,是我。”她低头安抚第一个发现她的对手,狼犬小黄。小黄迟疑了一会儿,认出旧主人的嗓音,狺狺的低叫立刻转为撒娇的呜呜声。“乖乖哦!我要进去了,掩护我!”
小黄兴奋得团团转,汪汪大叫两声。
谙霓并未发觉身后有一道高瘦的人影,隐身在转角的地方凝住她。她犹自暗暗推算,狄新杰会把表姊关在哪里?
三楼靠角落的房间最有可能。那个地方原本是储藏室,没有窗户,所以看守起来比较方便。
她爬上二楼楼梯口时,一楼突然传来怪异的碰撞声,某个人闷停了一下。小黄竖直尖尖的耳朵紧盯着下层,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低吼。
“嘘!”是谁?她叔叔半夜醒过来了?
她静候了片刻,却再也没有其他声响传上来。管他的,没有声音就表示她很安全。于是她再度朝三楼进发。
来到顶层,她探头查看目的地的局势。惨了!有一个彪形大汉守在房门口。可见她的猜测没有错,表姊确实被关在里面。不过,她该拿那个肌肉过度发达的大猩猩如何是好?
她必须找到一样足以敲昏他的武器。
谙霓转身下楼,放眼搜寻了一会儿,勉强找到称手的武器——明朝青花瓷瓶。
“价值连城耶!”用来打那只大猩猩实在浪费了。
她心疼地摸了老半天,才回头跑上楼。
回到顶层时,她以为自己眼花了。耶?刚才大猩猩还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回守卫,此刻居然躺在房门旁睡着了。不仅如此,睡姿还挺优美的,双手平放在小腹上,像煞了放在棺材中的尸体——
老天!谙霓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自己吓自己。
她偷偷溜过去,大猩猩的手指正勾着一串钥匙。嘿嘿,真是方便!她连搜身的麻烦都省了。她兴高采烈地捡起钥匙开锁,轻轻推开一条细缝。
“不要……”一个女性无助的求救声钻进她的耳朵里。
应该是她表姊没错!她正要推门进去,另一个男性的嗓门蓦然响起,她赶紧伏高身子,沿着门缝偷瞧。
“乖乖嘛!”是她堂哥狄新杰。“我已经答应过了,以后绝对不会亏待你。”
“不……求求你……不要……”
淫鄙的窃笑混杂着惊恐无助的呻吟。谙霓马上了解里面正在进行何种好事。
那个恶心的家伙!他竟然想强暴她表姊!他全身上下只穿一条长裤,表姊则连内衣都被他剥掉了。一双大手正在她的肌肤上抚弄着。表姊的神情看起来极端痛苦的模样。
“狄、新、杰!”小兔崽子!
她踢开房门冲进去。狄新杰慌忙从床上翻身,还来不及看清楚是谁打断他的好事。锵!一个青花瓷瓶老实不客气地兜着脑袋瓜子砸下来。
“啊——”他惨叫一声,跌到床底下。
“啊!”表姊也随之失神地惊呼。
反正他一定会晕倒的!谙霓懒得再理他,替表姊捡齐四处飘散的衣物,再跳上床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霓霓,你怎么来了……啊,当心!”惶恐的眼瞳瞠住她的背后。
“什么?”她回头,当下倒抽一口冷气。
那个淫贼没晕过去!不但如此,他捡起刚才没打破的花瓶,气忿不平地举起来,瞄准她的头颅——
“不要!”她扑到表姊身上。
哐啷!花瓶终于碎掉。震天价响的噪音造成空气的晃荡,两个女生惊骇得连魂都飞了。难道,她狄谙霓注定毙命于这个王八蛋手中?太令人不甘心了,她宁愿死得光荣一点。
等了半晌,发觉脑袋上并未传来预期的剧痛,四周也没有扎人的搪瓷碎片……
天降神迹吗?她忍不住回头张望。
狄新杰软趴趴的倒在地上,这一回肯定晕过去了。他的头上肿了一个包,想必是谙霓刚才砸出来的杰作,下巴上则有另一个红印子,颜色正在缓缓加深当中,不知是哪位仁兄的杰作。
而,最令她们惊讶的目标,此刻正站在狄新杰旁边。
有人英雄救美耶!
初见的第一刻,谙霓只觉得他有点眼熟,直到她的视线徘徊在他乌溜溜的黑眼圈上,她终于想起来救命恩人的确实身份。
“偷窥狂!”她指着他鼻子尖叫。
“你客气一点!”寰宇被她气得牙痒痒。偷窥她?他可不想害自己长针眼。
寰宇打老远便看见她,从她潜入狄家开始,他一直跟在她身后,只差几公尺就可以赶上了,但是他决定先观望一阵子,瞧她在搞些什么把戏再说。
没见过哪个偷儿闯进人家家里还大大方方和小狗玩的;和小狗玩玩也就算了,居然还逗它叫?她是不是只长脸孔,不长脑袋?
结果她不但带着一只绊手绊脚的大狗历险,中途又发出一大堆吵死人的噪音,若非他跟在后面替她料理被惊醒的守卫,她不晓得死过几百次了。
笨女人!
“你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除掉一个强暴犯,来了一个色情狂。她们的处境压根儿没有改善,只不过从狼口落到虎口而已。
她挡在表姊面前,遮住他眼前外泄的春光。
“我是谁?”对了,这小妮子还不晓得他的身份。寰宇突然兴起一阵恶意的快感。“敝姓贺,狄小姐。”
“那又如何?”他也姓贺,不晓得他和贺大哥有没有关系。她觉得应该没有,因为贺大哥温和亲切,贺二哥豪气干云,他们才不会与一个有暴露倾向的偷窥狂有关系。不不不,她的想法简直侮辱了他们!
“不如何。”他的笑靥灿烂得足以照亮整间囚室。“狄小姐,区区小人在下我只不过恰好是你的未婚夫!”
第二章
“我才不要嫁给你!”
沿路上她一直尖叫、怒骂、大嚷,不断重复她的拒绝,车窗都快被她的高分贝震破了。
她真会叫的!寰宇简直对她叹为观止。没有任何人——女人也一样——可以足足尖叫二十分钟,嗓门依然没有变哑的迹象。
“她以前在美国念大学的时候,副修声乐。”表姊小声替她解释。
“噢!”他懂了。“原来如此!”
“我不要嫁给暴露狂!”她继续尖叫。
直到他把表姊送到安全的住所,甚至直到他载着她回到贺家大宅,她仍然叫个不停。
“三先生,那是什么声音?”陈管家被她的声音惊动,连睡袍都来不及穿上便跑出来瞧瞧。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贺家地盘上撒野?
“没事,你回去睡吧!”他不想太早让任何人知道,那个气呼呼、跳蹦蹦的泼妇是他未来五年的妻子。
“我不要嫁给你!”她第一千次声明着。
“你没有选择。”我也没有。他暗暗加了一句。
“才怪!”叫她嫁给一个色情狂,她宁可死。“我要见贺大哥。”
“请便!”
她风也似的刮向二楼。
寰宇暗暗祈祷,最好她能顺利地说服大哥娶她。一旦摆脱这个大麻烦,他打算跑到世界最偏远的角落躲上三、五十年,直到全台湾没人记得贺寰宇这号人物,不会把麻烦送到他跟前来。
谙霓逐一席卷过书房、卧房、客房,甚至不死心地翻箱倒柜,可惜没人就是没人,她再怎么翻也翻不出来。
再度刮回楼下客厅时,满腔忿恨难平的怒火稍微克抑下来。
她决定表现出理智的一面,好好和他谈一谈。
“大哥他们不在!”
要命!她坚持每句话全用吼的吗?他怀疑自己和她相处五年之后,耳朵依然能维持正常的功能。
“狄小姐,我们之间的距离大约有几公尺?”
“五公尺呀!干么?”以抽象的距离而言,他们之间相隔了十万八千里。
“是啦!所以我听得见你说话,而且听得非常清楚,你不用大吼大叫。”他可是好心替她的声带着想。学声乐的人不是最注重喉咙的保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