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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方璀璨 page 5 作者:凌淑芬

   

  “我受不了她了!”困兽大声咆哮,停在办公桌前逼视大哥。“我绝对要开除她,没有第二句话好说。”

   

  “你确定吗?”鸿宇浅啜一口热气腾腾的咖啡,相当满意地挑了挑眉。“你这咖啡不错,在哪里买的?”

   

  “大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在和你谈方璀璨的事,你居然只关心我的咖啡?”

   

  “好吧好吧!”鸿宇放下马克怀,神情立刻转为严肃,然而眼中带笑的光芒却泄了他的底。“她到底踩着你哪根脚趾头?”

   

  “每一个。”他逐一数给大哥听。“她精神散漫、工作态度不够严谨、仪容不端庄,更过份的是,居然带宠物来上班。这里是医院哎!”压低身体逼问到大哥鼻端前,“我问你,如果你手下的工头抱着猫去视察工地,你会怎么做?”

   

  鸿宇想了想,再想了想,最后不得不赞同弟弟的做法。“我会开除他。”

   

  “不行!”最有力的反对声浪加入战局。

   

  鸿宇无奈地瞄向弟弟,补充一句:“当然,若是那个人有我老婆当靠山,那又另当别论。”

   

  两个男人同时望向站在门口的小美人儿。秦紫萤手插着腰,眯起眼睛,神色不善地打量她小叔。

   

  “轮到我问你了。璀璨看起来虽然大而化之,可是她有出过任何差错影响到大家的工作吗?”

   

  怀宇语塞。的确没有!事实上,昨天罗焕朝捅了一个漏子,得罪某位驻院大夫,还是方璀璨替他摆平的。

   

  “还有,璀璨对院刊的编辑企划难道一点贡献也没有?”

   

  有!她提出两个专题甚至被评选为本期院刊的焦点新闻。

   

  “就她份内的工作而言,她的进展有任何落后的情况吗?”紫萤一步步进逼到他眼前。

   

  “有!”他灵机一动。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得意洋洋地反击回去。“她负责做我的人物专访,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主动与我联系过。这篇稿子下个礼拜一就要截稿了,扣除周末,只剩下两天的时间,我不认为她可以临时插进我这两天的行事历里。”逮着你们的小辫子吧!哈哈!

   

  紫萤若有所思,走到办公桌前翻开他的行事历。里面确实排得满满的,不过,意志坚定的贺夫人当然不会被这种小事阻挠。

   

  “谢谢你提醒我。”她笑吟吟地开口。“我会通知璀璨和你约在星期天晚上的。不要忘记把它写下来啦!”

   

  他的脑袋快爆炸了。老天爷制造这两个女人联手整他?做了什么亏心事该得到这种惩罚?

   

  “大哥,管管你老婆好不好?”他只好般救兵。

   

  鸿宇笑笑,还来不及回答,紫萤先插队发言。

   

  “亲爱的小叔,”她放软了态度,牵起怀宇的大手掌。“我以前求过你任何事情吗?”天真无辜的大眼睛眨呀眨的,蔷薇般娇艳的小嘴唇微微噘起来,他马上感受到自己正在一点一滴的软化。“我这次真心地求你帮我照顾璀璨,你难道做不到吗?不要忘记我是孕妇哦,孕妇一定要保持心情的愉快。你如果肯答应不为难璀璨,我就会非常非常愉快。”

   

  又来了,每次都这样。紫萤软绵绵的哀求战术具有莫大的杀伤力。明知道她是装出来的,而她也明白大家都知道她是装出来的,可是她硬是有办法把它装成真的一样,让他们完全无法拒绝她。这就是秦紫萤厉害的地方,也是贺家三兄弟任她搓圆搓扁却没有能力反抗的原因。

   

  “大哥——大哥——”他呻吟一声,坐回到沙发上悲鸣。

   

  “我也对她没辙。”鸿宇一边看得好乐。他们三个向来抱持着同样的信念,只要紫萤的目标不是自己,他们绝对会做壁上观,因为这场好戏不看可惜。

   

  “快走吧!我要躲在角落里舔舐伤口了。”他摆摆手送走这两尊菩萨。

   

  紫萤笑呵呵地随着丈夫走出去,丢下可怜的手下败将。

   

  “你满意了吧?”鸿宇挽住她走向电梯,在小巧可爱的鼻头上轻啄一下。

   

  “当然满意。”她钻进丈夫怀里,等待电梯升上五楼。“我从未看见怀宇像现在这么暴躁过,简直到坐立不安的程度。”效果比她预计的情况更令人满意。

   

  鸿宇也没见过。他深思着,皱起两道浓密粗黑的剑眉。“紫萤,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一次会‘弄巧成拙’?”

   

  “你是说……”她从丈夫怀中抑起头,迎上深邃黝黑的双眸,两人心中同时晃过一闪灵光。

   

  莫非怀宇和璀璨……

   

  呵,那可有趣了!怀宇这副霸道脾气,也该有人来磨一磨他。

   

  她清亮银铃的笑声绕在电梯间,也引来丈夫情难自禁的深吻,所幸五楼的办公室比较少,来往的行政人员不若一楼大厅频繁,否则又会成为另一桩贺家兄弟制造的奇景。

   

  “乖乖的不准惹事。”他低声警告她,虽然明知她绝对不会听话。不过,这一回紫萤倒是让他惊讶了。

   

  “目前怀宇的日子已经很难过,璀璨也上了我的当非缠住他不可,我当然不会再生事。”光是这样就够他受的了!她好得意。

   

  现在,她应该当个安安分分的旁观者,专心看戏、怀孕去也。才三个多月而已,还得再等六个月呢!不过这样也好,怀孕期间,鸿宇比较不会盯着她看书、写报告,她也乐得清闲。

   

  呵呵,她开始考虑一年生一个,生到更年期、生不动为止,如此一来,身旁的牢头应当不能逼她回学校念书。喔!多光明的远景!

   

  绣芙蓉2003年8月7日更新

   

  她居然有胆子提出这种要求!

   

  “方璀璨,你不要太过份了。”怀宇咬牙切齿。

   

  “拜托啦!求求你啦!帮帮忙啦——”璀璨坐在他面前哀哀求告。稍微恢复了一些精神的虎克睁开一只黄澄澄的猫眼,莫测高深的表情看得他浑身不舒服。

   

  基于对爱犬阿成的忠诚,他向来讨厌猫,叫他充当它的保姆,简直比登天还难,而方璀璨居然不识相到这种地步!

   

  难不成今年他命犯太岁?一会儿方璀璨、一会儿虎克,仿佛每个人遇到问题,直觉反应就是把担子交给他,他简直快变成托儿所长了。

   

  “除了你,我找不到别人啦!”她苦着一张脸。“梁维钧的老婆前天生了一个小壮丁,今天中午他要请大家吃饭,我本来不想去的,要留下来照顾虎克;可是罗焕朝又不让我缺席,他想谢谢我上回帮他摆平和王大夫的争执……反正,我真的分不开身,你就做做好事嘛!”

   

  今天风大,虎克大病初痊的身体根本经不起来回的折腾!

   

  “你大可找别人‘托孤’,为什么要找我?”他真不明白她的想法。难道他天天吼她念她,她居然不忌惮。

   

  璀璨冲口说出心中的第一个想法。“你是我的朋友,他们又不是!这间医院里,我最熟的人就是你,不找你找谁?”

   

  办公室霎时沉静下来,怀宇一脸古怪的表情凝视她。

   

  “朋友?”连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有点怪怪的。

   

  “是啊,是我在这里唯一……”顿了一下,又改口:“不,是唯二的朋友之一。”对他猛点头。

   

  “另一个人是谁?罗焕朝?”不知如何,他觉得牙根酸酸的。

   

  “当然不是。”那种小头锐面的家伙只能当同事,不能称之为朋友。“另一个人是恺梅,她是我的小学同学。”

   

  牙根发酸的感觉立刻消失,怀宇的眼光落在怪猫身上,坚持拒绝的立场在心中溃决了一个小角落。

   

  “呀……”那只猫不只长相奇怪,连叫出来的声音都不太正常。

   

  “你听你听!”璀璨好惊讶,迎上虎克亮黄色的双眸。“连虎克都开口求你了。”

   

  真的,这是她第一次听见虎克对她或妈妈以外的人说话。相处一个多月,连编辑组同仁都未曾听过它的猫语,而它只见这贺怀宇一面,居然开口求他。

   

  一双惊讶奇异的黑眼睛和病恹恹、无力的猫眼停伫在他脸上,怀宇荒谬地升起一股想笑的冲动,这两对眼睛实在相似得令人发唬。

   

  “你会出去多久?”他长叹一声,投降了。

   

  “不久不久,一点整准时回来!”她生怕他改变主意,连忙将虎克的大小杂物交给他。“这是它的碗、猫罐头、感冒药——混在食物里吃的,所以一定要看着它吃完——这是它的小被子,虎克吃完饭会午睡,让它盖着才不会着凉……”拉拉杂杂一堆东西,比照顾小宝宝更累人。“来,这是虎克,它喜欢躺在人家腿上睡觉……”瞄见他下巴微微抽动的肌肉后,她赶紧改口。“不过,睡在沙发上应该也蛮舒服的。”转个方向,替虎克在沙发角落安置好一个窝。

   

  大功告成!

   

  “虎克,姐姐走喽!乖乖听话,一定要吃饭哦!”她回头对他绽开满怀感激的笑容。“正好给你一个机会培养母性,再见。”

   

  怀宇瞪着轻声带上的办公室门。培养母性?亏她想得出来,他又不是女人,培养什么母性!

   

  “猫——”虎克叫道,他忍俊不禁。没听过发音这么标准的猫。

   

  “好吧,笨猫,只剩下我们两个了。”他靠回皮椅背上,隔着两公尺和它互相打量对方。

   

  它只是一只猫而已,体重不足两斤,高度不到三十公分,阿成一脚就可以踩扁它。这样的小动物一点威胁性也没,他何必太戒慎恐惧?真是杞人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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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六点半,斜阳洒下一方昏黄细长的光线,落在璀璨哀声叹气的背影上,也落在虎克精神抖擞的英姿上,一人一猫齐步走在通往家门的小巷子里。

   

  “怎么会这样?”她仍然百思不得其解。“你明明快病晕了,哪来的力气和贺医师在办公室里玩躲猫猫?”

   

  “啊。”虎克左顾右盼,神采飞扬,午休时间一场激烈的运动对它的病情显然很助益。

   

  “唉,你把人家的办公室弄得一团糟,教我以后如何面对他。”站在家门前掏出钥匙,同时训诫它。“我看你明天留在家里好了,先避避锋头。等他气消了,你再和我一起去向他道歉。”

   

  虎克不置可否,一马当先冲进家门。她摇头咕哝着跨进客厅,蓦然被满室通明的灯光吓了一跳。傍晚六点多遭小偷真是前所未闻。

   

  “妈?”看见钟映珍坐在藤椅上发呆,更令她惊讶的程度再进一阶。照常理来看,现在应该是母亲闭关写稿的时候,绝不可能坐在这里发呆才对。

   

  钟映珍似乎未曾听见女儿的呼唤,木无焦点的视线茫然投射在窗外摇曳的树影间。就璀璨记忆所及,天性迷糊的母亲若非鸡飞狗跳忙着找失踪的物品,便是嘻嘻哈哈与她谈笑风生。幼年时偶尔听见的夜半哭声是她唯一记得妈咪心情低落的时候。而今,这般痴痴发愣,嘴角时而挂上愁绪、时而勾起甜密,想的是谁?

   

  “妈?”她坐在母亲对面轻轻挥一挥手。

   

  “啊,你回来了?”钟映珍刹那间收回漫游的思绪,似乎为自己发呆的模样感到不好意思。“我煮好晚饭了,过来吃吧!再用微微波炉热一下,马上就好。”

   

  “妈,怎么回事?”她跟在母亲的身后,对她规避的态度大惑不解。

   

  “没事。”钟映珍全副心力集中在张罗晚餐上,陆陆续续端出重新热好的食物,盛好两碗饭,迳自吃了起来。璀璨了解母亲,当她决心不说出心事时,谁也问不出详情。只好陪着她吃饭,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她。

   

  半晌,钟映珍终耐不住性子,率先放下筷子凝视女儿。

   

  “小璨,今天……是我和你父亲认识二十六周年的纪念日。”

   

  原来如此。可是,往年母亲并未像今天这么反常。她机械性地咀嚼口中食物,疑问的眼神静表提出质疑。

   

  “你……你对‘他’……有什么看法?”

   

  她的眉头纠了起来。“事隔二十六年,再谈这个问题有何意义吗?”

   

  “我只是想知道。”钟映珍坚持。

   

  她耸了耸肩,回答:“我根本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哪谈得上什么看法。”

   

  母女俩一起沉默下来。过了片刻,钟映珍才低声提出她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你……恨他吗?”

   

  恨?

   

  恨是一种太过强猛的情绪,甚至比爱超出百倍。它包含了激烈的毁灭倾向,伤害别人的同时也摧残了自己。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有可能引发她如此狂炽的情感激荡吗?

   

  “如果我是你,我应该会恨他。”她选择站在一个超然的立场。

   

  “我是问你,你恨他吗?”钟映珍执意想知道她的想法。

   

  璀璨怔怔凝视母亲。她恨他吗?那个陌生而赐予她生命的男人。八岁那年,某个冬夜的记忆回到脑海中。

   

  被恶梦惊醒的小璀璨,赤脚踏在冰冷的地板上,疾奔到大门外,却听见半掩的门扉传出来极力隐忍的低泣。透过薄缝看过去,母亲的表情在黑暗中无法辨识,仅听见一声声暗哑的询问:“我究竟做错了什么……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离我而去……”

   

  短短的一瞥,带给她的震撼却是无法形容的。向来见到的都是母亲知命的笑脸,无怨无尤,似乎八年里发生在她身上的不幸已经了无形迹。而今,一切全是虚枉和假象,只为了保护自己、保护女儿。

   

  这一夜,璀璨学会一件事——最最开朗的笑靥,往往藏着最最深沉的痛苦。也在这一夜,小璀璨对“男人”起了彻头彻尾的反感。

   

  她的眼光飘飘忽落在母亲身后,茫然凝视一格又一格往前移动的秒针。“不,我不恨他。”平静无波的声音确实听不出一些半缕的怨。“然而,我也无法原谅他对你和我所做的一切。”

   

  “即使……即使我已经原谅他?”

   

  “是的,即使你已原谅他。”她抬眼,直直对上母亲深邃哀伤的神采。

   

  钟映珍勉强扯开一道虚弱无力的笑容。女儿的不满,起源于维护母亲的心态,她能明白。然而,如斯观念究竟是对是错?她带着一丝叹息默默推开椅子,走回阁楼上的私人天地。

   

  窗外,已经起风。如芒雨丝潇落在枝宽叶阔的芭蕉树上。

   

  是谁多事种香蕉?

   

  早也潇潇,晚也潇潇。

   

  春末夏初,一场冷雨留不住最后半缕春意。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难道,一生无所憾竟是如此难得的奢求——

   

  虎克跳上璀璨的膝盖,似乎察觉主人剪不断、理还乱的恼人思绪,静静偎贴着她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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