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没人!
“璀璨?”他又惊又骇,三更半夜她会跑到哪里去?“璀璨?”匆匆绕过床铺。“你怎么会睡到地毯上来?那只毛毛的东西不是虎克,是阿成,快放开,你没感觉它比虎克大上十倍吗?”吃力地掰开她拽住大狗脖子不放的纤细手臂,把她抱回床上。“我还以为只有我们兄弟才有睡到一半滚下床的习惯,原来你也是同道中人。”
“五花马、千金裘……”她又开始了。
“好了,别念了,乖乖睡觉。”他按住她乱挥乱舞的手臂。干脆陪她躺下来,省得她半夜又跌到床底下。
“我问你刚才背的诗是谁作的?”她睁开一只醉眼考验他。
他怎么会知道?从小到大背过的诗词屈指可数,她什么不好考,考他这个?然而若不安抚她,这小酒鬼八成会闹上一整夜,他只好随口说出一个印象最深刻的诗人名字:“李白?”
“答对了!”她摇摇晃晃坐起来宣布。
怀宇比她更惊讶,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你满意了吧?赶快躺回去睡觉。”
“喂,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贺怀宇。”她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靠近他的脸庞,却一个不稳趴跌在他身上。
“你说啊!”他心中一动,既因为她即将吐露的酒后真言,也因为两人身体上亲密贴合的接触。
如果他能熬过今晚不染指她,或幸免死于欲火焚身,市政府应该为他雕塑一具圣人铜像,以资表扬。
“我告诉你,你要仔细听哦!”她宣布谜底。“我发现你是一个大混蛋。”
他哭笑不得。“为什么?”
“因为你是同性恋……”她软软瘫在他的胸膛上,语音开始含糊不清。“你为什么是同性恋?如此一来我就不能喜欢上你……”
“璀璨,说清楚些。”他急切地摇晃她,觉得自己全身神经都吊得高高,等着她说出心头真正的想法。
“别摇我,我要睡觉……喂,我再告诉你第二个秘密好不好?”
“好好好。”他点头如捣蒜。
她在他胸前钻动,寻找一处最舒服的位置,而后安适地呈口长气,随时准备合眼睡去。
“其实,我很喜欢你亲我哎!一点都不会让我觉得恶心或不舒服……你和那些毛毛躁躁的小男生完全不同……喂,你以后常常亲我好不好……”
随即沉入梦乡。
怀宇忍不住笑了。原来她的心里还有这么“大胆”的想法,若事先知道酒精对她的功效如此显著,早逼着她灌下两大瓶茅台了。更欣喜的是,她的心原来已在不知不觉中飞向他,虽然表白的方式不若他预期的理想,却也聊胜于无。反正,知道自己不是一厢情愿这也就够了。
有些事,是不能对外人承认,只能在心里暗暗思虑——
于是,俯首浅吻她的蓬乱秀发,轻轻向她承诺——
以后,一定常常亲你!
晚安,璀璨——
转载自风动 键入不详
不想活了,丢脸丢到姥姥家!
电视上明明演得一清二楚,宿醉者一定记不起来前晚所发生的事情,如此一来剧情发展下去才有看头,偏偏轮到她身上故事就走样了。她不但完全记得自己一言一行,连背了哪些诗给他听听都记得清清楚楚。幸好她还蛮机灵的,隔天起床时适时装出一脸茫然的表情。
可是遇上贺家这群带有精明基因遗传的人种,她能唬得了多久只有天知道。
“璀璨!”
她原本懒洋洋地支着下巴撑在编辑台上,虎克则趴在桌面观察主人一阵红一阵白的羞赧神情,下一秒钟一双热切有力的大手猛然握住她的柔荑用力摇晃,伴随着成串兴奋到语无伦次的感谢词。
“太感谢你了,果然不愧是方璀璨,随口替我美言一句,立刻见效。酒会才刚去不久,人事命令就已经发布下来了。全都是你的功劳,Viva璀璨!”罗焕朝兴奋地抱住她转了一圈。
“放我下来!”她已经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好恶心!被男人抱得这么紧。“再不放我下来我翻脸喽!你胡言乱语些什么?我管他人事命令发不发布,跟我又没关系,你就算想道谢,也得谢那人哪!而且,这个人事命令到底命令些什么你也没说。”
“是啊,你吃了兴奋剂吗?得意忘形!”梁维钧蹙着眉头从办公桌区走过来。
“嗳,难得大家都在,我顺便宣布一下。”罗焕朝环视四位级员,昂扬得意。“从下个星期,我被调往‘贺氏企业’,也就是总公司的公关部,在此和各位告别了。这一切全靠璀璨的鼎力相助。”
“哇,不错嘛!我听说‘贺氏’公关部的人才全是精英份子,是副董事长贺寰宇高薪由各大企业组织网罗过来的。”赵自原侧头好奇地端详璀璨。“想不到咱们办公室里有个讲话这么有分量的人。”
“喂,不是我!”她觉得冤气冲天,连忙为自己撇清。“谁知道他在说什么鬼话!我根本一个字都没提。”
“没关系的,璀璨。我们都知道你和贺家交情匪浅,贺医师又特别关照你。反正大家都是同事,我们不会因为你的身份特殊就对你另眼相看的。”梁维钧好心安慰她。
“可是,真的和我没关系嘛!”她向恺梅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恺梅莫可奈何地耸了耸肩。
讨厌!全编辑室的人都以为她和贺怀宇有暧昧关系,这下子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电话铃声适时响了起来,暂时将众人的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她拼命感谢观世音菩萨。结果,恺梅接完电话挂上话筒,似笑非笑地告诉她:“是贺医师打来的。他现在正在看门诊,吩咐你在他门诊时间结束后去他办公室找他。”
大伙儿精神全来了,一齐笑咪咪地凝视她,仿佛在嘲弄她适才拼命否认撇清的傻样子。她欲哭无泪,半丝笑容也扯不出来。
绣芙蓉2003年8月7日更新
可恶的贺怀宇,真是被他害死了!
凭一顿晚餐就想收买她?他最好别抱太大希望。
她坐在他赭红色可乐娜娇车里,仍然在嘟嘟嚷嚷地向他抱怨他们的“暧昧关系”。
她侧头偷看坐在驾驶座上的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实在拥有诸多男人身上少见的优良特质。以车子为例,她原以为他开的车不是宾士便是BMW,反正不脱有钱人喜欢招摇的那种车型。结果他只开着一部老老实实的丰四,原因是——方便又不显眼,停在路边不会被眼红的人拿铜板玩“刮刮乐”。
这年头,朴实又不爱炫耀的人种已经快绝迹了。
可是他为何偏偏喜欢在其他人面前招摇他们的“关系”呢?而且不是她多心,她发誓自那夜醉酒之后,他对她的态度已经产生轻微的改变,然而她依旧尚未查出他究竟有何意图。
“吃饱了吗?”怀宇开口。她仍然沉浸在自己的疑惑中,怔怔看向窗外雨后湿气氤氲的夜景。“璀璨,我在问你话哪!”
“嗄?哦,吃饱了。”她回对他嘟着嘴抱怨。“我已经吃了两份豆干、一碗牛肉面,还瓜分你的榨菜肉丝,怎么还会吃不饱?你当我是大胖猪啊?”
磁性的笑声回荡在幽暗封闭的空间,他的手掌伸过来罩住她的头顶上空,一阵乱揉,又惹来她的抗议。
“我不是虎克,你揉我头发干什么!喂,顺便提醒你,以后别光明正大来办公室接我下班、约我吃饭。拿我当挡箭牌是一回事,破坏我的名誉又是另一回事。”她及时捉回正要爬上仪表板的猫。“虎克,你最近怎么胖得这么快?我的肩膀都快被你坐脱臼了。”
“名字和我连在一起很丢脸吗?”他大受伤害地斜睨着她。
“当然不丢脸,只是很‘要命’!”她嗤之以鼻。“你难道没发现?每回我和卓芊芊擦身而过,她那双热辣辣的火眼金睛差点瞪掉我三魂六魄。尤其常和她混在一起的那群三姑六婆,个个拿我当死敌对待,手中的注射针随时会凌空飞过来射中我。还有开刀房的护士谢又娟、骨科的女大夫萱宜、院长室的秘书曾巧燕……还要我再数下去吗?哦,对了罗焕朝被调职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她喘口气顺顺满腔怨忿。
“讲完了吗?”他方向灯一打,弯进狭窄的长巷。“你家到了!把鞋子穿上,记得绑好鞋带。”
他老爱挑剔她服装仪容的坏习惯依然改不过来,比他妈妈还另外罗嗦。
她撇了撇嘴,抱起虎克跨入湿润微凉的夏夜。轻缓的脚步声踩在一洼一洼的雨水中,响起轻轻的答答声。
“我达达的马蹄声——”她再度诗兴大发。
“你要背谁的诗都成,只要别再背什么‘举杯邀明月’——”
她不耐烦地瞥他一眼,“我又没喝醉,背那些饮酒诗做什么——”
她飞快掩住自己一嘴巴。糟糕!穿帮了!虎克扑通掉在地上。
“原来你记得那晚的事,连背了哪些诗都一清二楚。”不怀好意的邪笑立刻挂上他的俊秀脸孔。她躲避不及,眼前一花已被他压在家门外的围墙上。
“你……别乱来……克制一点……”她被困在他的臂膀、身体和厚厚的水泥墙之间,脸色开始加深,呼息之时尽是他暖热的体温和男性气息。“我只记得一点点……真的,你把我放到床上去之后的事情就完全不记得了。”
“哦?”他压根儿不信她,嘴唇在她的耳际颊边游移,呼吸着她带有淡淡洗发精香味的体息,而后慢慢移向她的嫣红樱唇。
鸡皮疙瘩一颗颗浮上她的手臂,并非因为厌恶、恶心或不舒服,而是因为——她无法言传的心颤感情。
经过一阵长长的、热热的、喘不过气来的密吻,他不情愿地松开对她红唇的箍制,深呼吸几下调整紊乱的心跳节拍。
她羞怯地埋在他怀里,细如蚊蝇的轻轻飘进他的耳里。“我觉得……你根本不像同性恋者嘛!”
他心中一凛,若无其事地笑道:“这还得归功于你的帮忙,我觉得自己越来越有进步了。现在我和女性接近时,不再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么说,你很快就不需要我喽?”她咬着下唇,说不出心头酸酸涩涩的感觉代表着何种意义。
“谁说的?我离‘正常人’的情况还有一段距离,所以你不可以半途而废。更何况,我可能这辈子只有在和你独处时才会觉得自在。”他一本正经地说完,其实已经闷笑得双手发抖。
这番话说得她十分受用,当下大方地邀请他进门喝杯热茶。
一开门步入小小的院子里,立刻感觉不太对劲。
“客厅的灯怎么会亮着?妈妈应该在楼上写稿才对。”她回头疑惑地看着他,蓦然被他拉退一步。
“我先走。”他把虎克交给她,缓缓推开铁门。
客厅里灯火通明,所以他可以一眼望见里面的情景,包括那双站在正中央紧紧相拥的中年男女。
“呃,璀璨,我们待会儿再回来吧!”他清清喉咙。
“怎么回事?”她挤过他的身边,抢进客厅,及时赶上那对情侣火速分开的画面。“妈?”她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她妈妈和男人拥抱?二十四年来从没见过的精彩镜头!
“小璨!”钟映珍的叫声比平常高上八度。急急忙忙迎上来,挡住女儿的视线。“你不是打电话回来说要和贺医师一起吃晚饭吗?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早回来。”
“妈,他是谁?”目前她只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是……他……”钟映珍脑筋纠结成一团乱麻,对眼前的窘境全然失去应变能力。
“映珍,让我来说。”陌生男子的声音一听即知是个温和斯文的人。
随着母亲被轻轻推开,璀璨立刻看见一张清癯的面容。他比她们母女俩高了半个头左右,还差怀宇一小截,然而儒雅的气度却和怀宇强傲的气势相得亦彰。他的脸孔是全然陌生的,却令璀璨产生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濯……”钟映珍按住他的手臂,焦虑不安在眉角眼间展露无遗。
他对她温柔一笑,笑容中凝满的保证和哀伤,再度望向璀璨时眼神几乎是宠爱的。
“璀璨,我叫方濯。我是你父亲!”
他是她父亲!他竟然是她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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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而坚定的轻唤终于拉回她恍惚于太虚之间的魂魄,她茫然凝聚焦点,发现自己眼前贴一张戴着独眼罩的滑稽脸孔,才知道原来虎克一直跟在她身畔;头微侧,复又迎上一个巨大的脑袋,吐着舌头傻呵呵地打量她,进一步知道自己正在怀宇家,阿成正头歪歪的观察着她和另一只缩小一号的四足同伴,而那个坚定的低沉嗓音此刻又在她耳际响了起来,令她产生更精确的地理观念——贺怀宇安适地坐在他客厅的皮沙发里,而她则安然窝在他的怀中。
“总算回魂了。我还在担心是否要找个道士来收惊呢!”嘲弄中隐藏着浓馥的关爱和温柔。
“现在几点了?”她的思绪仍然筹备在惊讶和震慑之间。
“十二点零七分,你总共发呆了三个小时又三十七分钟。”
她轻叹一声,螓首筋疲力竭地靠回他肩上。“我一声不吭地掉头跑出来,妈妈一定很担心。”
“我刚才打过电话给她,告诉她你在我这里。”他调整她的坐姿,让她倚坐得更舒服些。
现在才发现,他似乎随时为她打点得妥妥贴贴的。当她稿子交不出来时,他替她捉刀代写;怕她选不到合适的衣服,特地吩咐紫萤陪逛街;就连翘家的虎克都是他找回来的。撇开他霸气狂傲的脾气不谈,贺怀宇原来是这样的细心体贴。
“我的反应一定让妈妈很伤心。可是,实在太令人惊讶了。前阵子才发现妈妈好像有个秘密追求者。今天他立刻蹦出来,而且居然是从前丢下我人母女不管的‘坏人’,我真的不晓得应该如何面对他们。”她用力甩甩头,想甩掉一身烦恼。
“你知道当年促使他们分开的原因吗?”他定住她的小脑袋。
“不知道,我隐约从外婆或阿姨的暗示中揣测,似乎我父亲有了第三者,可是大家都不肯多说,怕勾起妈妈的伤心往事。而且除了妈妈绝口不提他之外,外婆他们似乎很讨厌我父亲,当然更不可能主动告诉我他的事。当初我的出生户口也不知是如何报的,父亲栏上居然填父不详,由此可知她们有多恨他,所以我才会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