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谙霓。”他不理小弟,先向弟妹打个招呼。“还有你,寰宇,欢迎回国,不过请不要待超过二十四小时——我更正,应该是:‘请不要和大嫂聚在一起超过二十四小时’,否则准没好事。谙霓,把你老公看紧一点。”
“喂,二哥,你这样讲不公平。”寰宇为自己叫屈。“我一回国就听见嫂子说,你终于被‘电’到了——”
“而且被电得莫名其妙,似乎与你的‘某种倾性’有密切的关联……”谙霓笑得也很不怀好意。
怀宇往前跨一步,把璀璨藏到自己身后。
“你们别乱说——”
“大家全挤到这里做什么?”贺鸿宇大步迈过来,两道英俊的剑眉在额际相交,严厉的表情显得相当不悦,身后跟着步伐悠哉游哉的紫萤。“我今晚叫你们过来,就为了看你们躲在角落聊天,让我一个人应付满屋子客人吗?”
怀宇呻吟一声,揉着额角。“拜托,大哥,一个寰宇就够我头痛的了,麻烦你别过来凑热闹。人家会以为我们是马戏团。”
璀璨睁大了晶晶亮亮的眼睛,在旁边偷偷观察兄弟三人。
他们三个聚在一起还真是壮观,照亮全室的光湖仿佛是从他们身上发出来的。贺鸿宇威严如狮子,贺怀宇狂傲如火龙,贺寰宇机变如狐狸,各占胜场的同时,却又纤着无比和谐的兄弟亲情,身边分别站着携手与共的爱侣——紫萤和谙霓,整个场面显然只能以“美不胜收”来形容。
只剩怀宇了!真的只剩他一人是孤单的——
“小璨,怎么躲在后头闷声不响地吃东西?”紫萤好奇地张望她。“你今天好漂亮。怀宇,我没说错吧?红色适合她。”
“二哥,请站开点,替我们介绍未来的二嫂吧!我们又不会吃了她。”寰宇在旁边瞎起哄。
璀璨看得出来,倘若她再不出面,兄弟三人又会陷入一场口舌混战之中。
“大家好,我是方璀璨,贺医师的挡箭牌。贺医师,拜托你去忙你的吧!你们这群人太具压迫感了,全部围在我面前会让我喘不过气来。”她心直口快地说完,用力推怀宇一下,向其他人打完招呼后迳自踱回膳食区。
不是她不懂礼貌,而是贺家人每个都气势汹汹,假若她不我行我素一点,肯定只能乖乖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这是她和贺怀宇周旋两个多月以来所获得的感想。
“二哥,我看那小女孩很不把你放在眼里哦!我很少见到不会被你和老大的冷面孔吓倒的人——尤其是女性。嗯,很好,我喜欢。”寰宇走在最右边闲闲说着风凉话。
“她已经二十四岁了。”走在左边的怀宇冷冷告知小弟。有时候,与一个外表比实际年龄看起来年轻五岁的女人搅和实在很麻烦,大家都以为你老牛吃嫩草。
“你们两个别闹了。”鸿宇伸手在两个弟弟的后脑勺各敲一下,命令道:“笑!我要介绍你们认识一些外国朋友。”
在会场的另一端,几个高头大马的金发着人遥遥向他们举杯致意,缓步迎上来,怀宇猛然停了大哥的步伐。
“大哥,有件事情要拜托你,免得我待会儿忘记。”他快速低语。“我想把医院里一名编辑部的人员调到‘贺氏’公关部去,人事命令最晚别拖过这个礼拜发布。”
“只要来者能够称职,没问题。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处理。”鸿宇随口吩咐完,微蹙着眉看向二弟。“这种小事有必要劳驾你我二人吗?交给两方的人事部主管不就成了。难道他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
“不是,铲除异已而已。”他的脸上挂着一抹极淡的笑容。
“喔,对了,你倒提醒了我。”鸿宇刚直俊逸的脸上泛起不怀好意的笑容,三个邪气的人看呆了周围好些个名媛淑女。“我也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们两个。我大学时期的恩师几年前在南部地区成立了一个慈善团体,以替偏远地区交通不便的村落造桥铺路为宗旨。这些地区人烟较少,当地政府通常不愿意花费大量金钱,替少部分人修桥铺路。”
“干嘛?想募捐吗?”寰宇挑高了眉毛。
“不是,他们的基金来源暂时没有问题。不过今年初恩师接下了一个花莲地区的造桥计划,那里的情况有点棘手,需要有经验的建筑师根据当地土质设计一座稳固可靠的桥墩,于是他特地联络我这个得意门生,加入他的造桥行列。”
“你该不是想……”怀宇开始觉得不妙。
“答对了。”他笑得好乐。“我明天一早就得动身到花莲去待个四、五天。我不在期间,紫萤就拜托你们多关照点。你们也知道她现在是‘非常时期’,可不能再让她乱跑乱跳,伤了身体。”
怀宇大声抗议。“大哥,你为何每次都把难缠的人物往我头上推?人人知道秦紫萤是我的克星。”
“礼尚往来嘛!”鸿宇笑嘻嘻地迎上外国友人。
请支持原出版社和作者,购买书籍。
吃了一堆香咸可口的中西合并名菜,璀璨开始感到口渴。从一进门开始,放眼望去供应的饮料或多或少都含有酒精,而她这个人一点酒量也没有,半口酒已足以摆倒她。此刻她自觉像只伸出舌头喘气的小狗,四处寻找水源。
饮料驯摆着一排盛有红色液体的水晶长杯,她端起其中一杯闻了闻,是番茄汁;再用舌头轻轻舔了舔,没有酒味。太好了,一口气喝掉两杯,指间夹着第三杯晃到侧门口,任徐徐晚风夹带着雨丝吹拂她微觉燥热的脸庞。
“璀璨?”娇柔的女暗在她身后试探性地呼唤。
是恺梅的声音。
“你也来了,怎么我现在才看到你?”她惊喜地回头。
“我才刚到不久。”恺梅顿了顿,又补充一句:“陪我……哥哥来的。”
她的视线超过恺梅,立刻在人群中发现冷恺群的影踪。他和贺家兄弟一样,自成一股鹤立鸡群的旧然气质,而浑身散发的成熟男子风流韵味,则有与贺家人的孤芳自赏,又是另外一种不同的典型。
此时,冷恺群亦看向她们的方向,深邃的眼眸首先停伫在恺梅身上,其次才看向璀璨,并投给她一个勾魂慑魄的笑容。
这男人实在帅得不像话!而且不知如何,她总觉得他和恺梅之间存在着一股怪异的电波。
“你哥哥是个相当出色的人。”她评论道。
“是吗?”恺梅的反应出奇的冷淡。
“我不晓得你哥哥和贺家原来是朋友。”她的刺探在透露出心中的好奇。
“称不上朋友。”恺梅的回答仍然轻描淡写。“你应该听过‘同行相忌’,他和‘贺氏企业’同样是经营科技工业的。”
她若有所思地打量面前清丽冷漠的脸蛋。“你们兄妹俩的感情一定很好,你才肯陪他出席这种交际应酬的场合。”
“璀璨,你非得不停谈论他不可吗?”恺梅倏忽发怒,娥眉皱得紧紧的。“更何况他根本不是我……”话尾突然断掉,璀璨没有机会听完她的否定,冷恺群已经越过人群来到她们身畔。
“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他的食指轻触恺梅的脸庞,对她明显的僵直视而不见。“方小姐,我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妹妹,你可别气坏了她。”逗弄的语气似乎在开玩笑,眼中却带有不容忽视的认真神情。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冷兄身旁的人,谁敢欺负?”怀宇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手揽着璀璨的肩,淡然微笑迎向冷恺群咄咄逼人的眼光。
空气间的张力蓦然加强数十倍。
“方小姐是个不错的女孩。”冷恺群的笑容有点挑衅。“贺先生,你可要好好把握,免得再度发生令人遗憾的事情。”
“遗憾与否是很难界定的。”怀宇的回答也藏着不容置疑的尖锐。“属于我的,谁也抢不走;不属于我的,硬留在身旁也没用。”
璀璨看他们一来一往打哑谜,发觉恺梅并未流露出与她相同的疑惑表情。敢情四个人之中,只有她被朦在鼓里。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明知他们不会回答,她仍然忍不住问出来。
果然,三人皆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疑惑。僵持了半晌冷恺群才含笑面对她,眼中精锐无比的光芒已经敛去,再度变回原本风度翩翩的潇洒男子。
“我只是劝贺先生及时把握身边的幸福,方小姐。”他轻松地搪塞过去。“来,梅梅,我刚才看见宋先生了,你不是对他的几幅作品很感兴趣吗?”携着恺梅的手走回人群中。
这对兄妹相倚相偎离去的背影,再度引发璀璨奇异难言的联想。
“喂,你觉不觉得……他们那模样实在不像——反而更像……”语音迟疑,因为连她自己都觉得这种联想太过荒诞不经。
怀宇随意瞟她一眼,搀着她走向兄弟。
“他们本来就不是兄妹。”随便的口吻似在谈论天气。
“停!”她的脚后跟死命钉在地上,惊异地望向他。“你是说,冷恺群和冷恺梅不是兄妹?‘纵横科技’的首脑和他的妹妹其实没有兄妹关系?可是,倘若这个消息是真的,整个新闻界早就写疯了。为何我从来没在报上或媒体上看见过?”
“因为没人料到事情真相是如此,无人挖掘的结果,秘密自然还是秘密喽!”他依然维持一派轻松的态度,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那你又怎么会知道这内幕?”她执意问个清楚。
“我调查过他。”他停下来和某个人寒暄几句,继续向前进。
“拜托你合作些好吗”她又气又恼,再度钉在地上不肯走动。“你为什么调查他?”
怀宇突然转身,凝注她时眼神莫测高深,就在璀璨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缓缓开口:“我和他有过节。”
“什么过节?”
他不理会她的追问,迳自说下去:“我利用关系查到冷家人的病历和血型。冷恺群与父亲一样是A型,他母亲则是O,而冷恺梅却是B型,任何稍具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O、A两型的人结合不可能生下B型的后代。这样你满意了吗?”
他脚跟一转,往前迈开大步,这回璀璨自动追上去。
“好吧!如果你不肯告诉我你和他有什么过节,起码可以告诉我这项过节解决了没有,对吧?”
“如果你真正想问的是我有没有报复回来,答案是否定的。他知道我绝不会善罢干休,于是找机会帮了我兄弟一个大忙,两相抵消,谁也不欠谁。”他浅浅泛出一线微笑,眼中流露出不情愿的欣赏。“这就是冷恺群,既不肯负人,也不肯让人负他,典型的恩怨分明角色。”
方璀璨突发奇想。“喂,有没有可能恺梅是冷氏夫妇其中一方在外头风流而留下来的‘成品’?果真如此,她和冷恺群依然有一半的血缘关系。”
怀宇否决她的推论。“恺梅的母亲是继室,依照她的出生日期来推断,她母亲在嫁进冷家之前已经怀孕了。”
原来如此,她暗暗这恺梅庆幸,却不太明白自己在高兴些什么。或许,他们之间若有似无的情怀,倘若真因血缘关系而被扼杀,在世上总又增添了一桩憾事吧!
“事先警告你,璀璨,不准你和冷恺群太过接近!”他专制的口吻又出现了。
“为什么?”她已习惯了他颐指气霸道口,早就免疫了。
“我暂时不想和他再添上另一桩新的过节。但是,假如他胆敢把‘某些人’扯入我和他之间,即使天皇老子下凡调解,我孔雀会轻易放过他。”
他侧头瞄着她,脸上表情似笑非笑,随即揽住她加入远处的兄弟们。
他的表情带给她隐隐约约的领悟,却又不敢探究下去,索性让脑中的鸵鸟意识探出头来。谈笑风生的同时,温温热热的,似流泉,似棉絮……
生平头一遭领悟到这一句涵义——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第七章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常醉不复醒——”她凑在怀宇耳边大吼大叫。“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你小声一点。”怀宇同时得扶稳她、关上车门、撑伞,一连串的动作让他手忙脚乱。
“我——我还会背其他的唷!”她打个酒嗝,醉态十足地斜觑他。“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邀明月,咦,今天怎么没有明月?”
“今晚下雨,月亮当然不会出来。”他竭力扶稳走路颠颠倒倒的醉美人,轻言轻语哄她。“乖乖不要吵!”她打个踉跄,差点一张脸贴在地上。“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还有——举杯消愁愁更愁。呃,我想想看,对了,还有——我醉君复药,陶然共忘机——”
“璀璨,乖嘛!”他实在劝无可劝。
谁能猜得到几杯“血腥玛丽”居然可以醉倒人?酒量差还爱喝!若非怕被她闹得站不稳跌在地上,他早已一把扛着她进屋去了。
今晚运气实在太背,邻居家似乎来了客人,两部车挡在他的车库入口,害他停不进去,只好把车子停在路边,露夜冒雨扶着她进家门。
“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她仍然喋喋不休念个不停。
好不容易把她扶进他的房里,两人身上已经微湿,看着床上比手划脚、醉得一塌糊涂的小女人,他面临另一项更大的挑战——替她脱下湿衣服,卸掉脸上的妆。
“管你的,你都不怕发酒疯出糗,我还顾忌些什么?”心一横牙一咬,从衣柜里翻出她上回穿过的宽大T恤,这才发现虽然她事后把T恤还给他,他却忘记还她当时她放在浴室里的衣裤。这样也好,明天她就有干净衣服换了。
回到床畔,仅只踌躇一秒钟,快手快脚替她卸下外衣,重新套上干爽的T恤。很好,他非常满意自己的定力。再从浴室拿出一条湿毛巾,细心替她把脸上的化妆品擦拭干净。
一路上闹回来,她八成也累了,嘟嘟嚷嚷地任他清理,没有反抗。
现在只剩下他了。
“璀璨,璀璨。”他摇晃一下半睡不醒的小醉鬼。“我去洗个澡,你乖乖躺着不要乱跑哦!”他显然多虑了,她摆摆手想推开他扰人清梦的声音,一记“玄冥神掌”险些打在他鼻梁上。
唉,吃力不讨好。他摸摸鼻子一脸很衰的表情,拿衣服洗了个破记录的战斗澡,再度离开浴室时,一眼望向超大尺码的席梦思弹簧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