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医生。”江颢平平静如常地回复她的话。
“医生?是兽医才对吧!”那可是不一样的,“我告诉你,你离我远一点,我是人,不是你的牲畜。”
“颢哥真的是医生。”刘正辉也帮忙劝说。
“是兽医。”
“蓝小姐,颢哥是外科医生,也是兽医,你放心让他替你看伤口吧!”
江颢平是外科医生所带给她的震惊,似乎远超过受伤的痛楚,以致有片刻的时间,她忘却了脚受伤这回事,直到一个“喀”的声响打小腿传来,她又开始痛得哇哇大叫。
“该死的!你到底对我的脚做了什么事情?”
“我只是把你脱臼的小腿给扭正而已。”江颢平一脸平静的回答,然后转头对一旁抓着她一只脚的季中恒说:“你去拔些我种的草药,顺便拿块木板来。”
直到这会儿,他才看见屋里还有另一个人在,他诧异地盯着陌生的人问:“你有何贵事吗?”
季中恒也是这时才想起那位撞了蓝香昀的车主,“他呀,就是撞到蓝小姐的人。”
看到江颢平的眼神,车主已经吓得快要站不住脚,“我不是故意的……医药费由我全权负责,你们放心,我不会赖账的。”
“我看不必了。”
江颢平倏地起身,走到一脸惶恐的车主面前站定,车主不由得跌坐到一旁的藤椅里。
“先生……请不要冲动……我说过我不会赖账,医药费我会负责到底的。”
“你干嘛那么害怕?”
车主茫然地问:“难道你不是要打我?”
“打你?为什么要打你?”
“我撞到你太太……”
“太太?”
“谁是他太太!”
两个声音的语气相差甚远,前者诧异,后者则是歇斯底里,但都没有多做解释。
江颢平对他陈述蓝香昀的状况,“没事的,她只是脚关节脱臼和一些瘀血,敷过药后就会好了。”
“就这么简单?”这么简单就解决了,倒让车主感到意外。
“有必要弄得很复杂吗?”江颢平反问。
那当然免了,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最好了,谁愿意招惹麻烦呢!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我……”
“可以走了。”
“真的可以走了吗?”
“等一下!”蓝香昀对正要离开的车主大叫。
果然没那么简单,车主垂头丧气地转回身子,无奈地说:“我知道,要一些实质与精神上的补偿……”说着就开始掏起皮包,然后取出了几张千元钞来。
她瞪着他骂道:“收起你的钱吧,我是要告诉你,以后在山区,尤其是转弯的地方开车开慢点,你不要命也不要拖着别人一起下水!”
“是、是,那我现在可不可以走了?”
“走吧,走吧!”不耐烦地挥走车主,不意正好看见江颢平正瞧着自己,不禁闷着气问:“干嘛那样看我?我被人撞了骂骂人也不可以吗?”
“那是你的自由。”他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是不是在心底嘲笑我愚蠢?还笑我笨得连走路都会撞到车子?”
“我那样说了吗?”
“是没有。”
“那不就对了。”
此时,正好季中恒拔完草药回来,江颢平取过草药和木板,在她受伤的小腿上敷好草药并用木板将其固定住,然后抬起头交代,“虽然脱臼的部分已经替你扭正,但还是不能过度的走动,你就暂时少走点路吧!”
“我要下山怎么少走路?”
“你不会认为我冷血到非得要现在赶你走吧?”
蓝香昀冷冷地反唇相稽,“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你。”
“好吧,你可以暂时住下来,直到你脚伤好了再下山。”
“我不会因此感谢你的。”
江颢平倏地起身,挑着眉笑说:“没人要你感谢,我当自己刚替一只牛裹了伤罢了。”
“你……”好伤人喔!
但显然是自己找来的,她这么一想,骂人的话反而说不出来了。
※ ※ ※
“你怎么那么笨呢?”
“是啊,我也觉得自己笨得可以。”早知道江文军会这样笑话自己,蓝香昀倒也不介意地笑着承认。
“那你这下子可以如愿地住下来,又可以不用做家事,这算不算赚到呢?”
说他人小鬼大真是不假,小小年纪却想得那么多,到底是怎么成长成这样的?蓝香昀对此感到好奇。
反正闲着也没事,她决定和小鬼头闲扯淡一番。
“小军,我问你几个问题好不好?”
“那要看你问的是什么问题。”
“你现在几岁?”
“七岁啊!”
七岁,很小,但他算超龄的成熟,想想她七岁的时候都在做什么呢?
她发现记忆已经久远到让她几乎想不起来,最多就记得自己床头摆了好多洋娃娃,她的哥哥忙着课业,她的父亲忙着事业,和她说话的只有开不了口的洋娃娃。
“你妈妈呢?”
“死了!”江文军回答的语气很冲,好像充满了“恨意”!
这倒叫她感到不解了。
一个七岁的小孩对母亲应该是很依赖,就算母亲不在身旁,也会是充满依恋与想念,怎么她在小军身上完全看不到呢?
好奇心驱使她再度发问:“那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想不想你妈妈?”
“不想。”
“为什么?”
江文军很冲地反问:“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但关心一下会怎样吗?”
“你是不是想要嫁给我爸爸?”
“嫁给你爸爸?”蓝香昀听了不仅吓到,还吃惊地瞪大了双眼,“你怎么会那么想?”
嫁给江颢平?那只大熊?
她对天发誓,她压根就没想过那样的问题。
“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小,怎么会都不想自己的妈妈,就这样而已。”
“真是那样?”江文军满脸写着怀疑,并用极端不信的语气说:“可是许多假装关心我的女人都想要嫁给我爸爸,难道你不想吗?”
“我干嘛要想呢?你爸爸又不是帅哥。”只是一只大熊,不过为了不伤害他幼小的心灵,蓝香昀没有说出贬损人家父亲形象的话语。
他却坚决地强调,“我爸爸当然是帅哥。”
“因为他是你爸爸,你当然会认为他帅。”
“才不是那样,所有认识我爸爸的女人都说我爸爸是全世界最帅的男人。”
“你说是就是了。”所有小孩都会崇拜自己的父亲,所以她不打算泼他的冷水,只是再次问:“可是你爸爸看起来挺讨厌女人的,女人会喜欢他吗?”
“当然喜欢,那些女人最讨厌了!”
她敢断定,江颢平的教育真的有问题,小军的思想已经明显的过度超龄,关于这一点,她决定要好好和江颢平做个沟通。
“你不喜欢那些女人?”
“那是我爸爸的事。”
“可是你却不高兴。”
“我只是讨厌而已。”
“但是你也不喜欢我。”蓝香昀笑着提醒。
“那是因为你笨。”江文军冷冷地挑眉,这时候的神情酷似他父亲。
蓝香昀像发现新大陆似地追问:“你是不是像你妈妈?”
“才不,我像我爸爸。”
完全看不出来。蓝香昀直摇着头说:“不可能,你长得很好看,可是你爸爸他……”却像只大熊。
他一脸崇拜地说:“我希望将来长得像他那样帅气。”
“不要像他比较好。”
“你不喜欢我爸爸?”
“谈不上喜不喜欢,我是来这里工作的,但已经被开除了。”蓝香昀笑了笑,看淡了,也不再强求。
“你真的不想嫁给他?”江文军再度询问,似乎想要确定什么般。
她没有敷衍,认真地点着头回答他,“没想过。”
“那我可以拜托我爸爸让你留下来。”
“什么?”她以为江文军很讨厌她,怎么情况顿时大逆转呢?
她实在搞不懂这小孩想啥来着。
“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突然想要帮我呢?”
“因为你不是为了我爸爸来的。”
“为你爸爸来的你就不欢迎吗?”
“爸爸会被抢走。”
答案总算出来了,原来江文军生怕父亲被抢走,又怕父亲爱上其他的女人后会不疼爱自己,所以才会强烈的厌恶为他父亲而来的女人。
蓝香昀伸手抱住江文军的肩头,笑着安抚道:“你放心吧,我不是来抢你爸爸的,而且我深信谁也抢不走他。”
“是吗?
“当然是,难道你看不出来他很疼爱你吗?”
“我当然知道他爱我,可是……”
“别怀疑自己在你爸爸心中的分量,像那回他故意捉弄我,好让你脱离我的教训,就可看出来他有多爱你了。”
“啊!”江文军腼腆地询问:“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虽然笨,但不至于笨到毫无感觉。”
“其实那时候我不是故意踩你的脚……”
“恶作剧对不对?”
“嗯。”
“好吧,我原谅你,但是下回不要那么做好吗?”因为有太多恶作剧而造成的悲剧,所以她并不喜欢所谓的恶作剧。
“好。”
“打勾勾。”蓝香昀伸出自己的小指头。
江文军嘴上喃喃埋怨,“好幼稚喔!”但还是伸出自己的手指头勾上她的。
两只手在空中不住晃动,友谊也从此建立。
第四章
关于江氏集团的合同,蓝允钦已经奋斗了好一阵子,但对方仍然顽固的不肯签下合约,他只得找上好友周俊杰,期许可以从中找到一丝解决之道。
“我知道你和江家是熟识,这个合同我也会提出合理的价钱,绝对不会让江氏吃任何亏的。”
在商言商,这是商场的游戏规则,蓝允钦并无意让周俊杰为难,该给的利润,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省略掉。
对于蓝允钦,周俊杰当然是信得过,他说得出做得到的性子在商圈也是颇有名气的。
但如今江氏不是江颢平当家掌事,江颢平的堂弟又和他合不来,要他帮忙无异是扯后腿,只有坏处不会有好处的。
“不是我不帮你忙,而是江胜宏那家伙心机深沉、听说争取那个合同的还有他的同学,如果价钱相当,只怕你是毫无胜算。”
“但是我估计过了,对方所使用的资材远比我们蓝氏集团差,而且就商圈信用,蓝氏集团才是他们应该选择合作的对象。”蓝允钦对于自己公司的信誉信心十足。
周俊杰摇着头,笑着揶揄他,“我常觉得你太过于天真,怎么会应付得了商业界这个尔虞我诈的圈子呢?”
“但我已经在这个圈子里了。别把话题扯远.你到底能不能帮我?”
“不是不帮,是帮不了,除非……”
“除非什么?”蓝允钦捺不住性子地询问他的话中话。
“除非你有办法说服一个人帮你,若是他愿意帮忙,那么你就可以轻而易举的签下那个合同。”只是到时候会有人拿刀来砍他的头。周俊杰边说边露出苦笑。
蓝允钦看周俊杰表情变化极大,不解地问:“那个人很难缠吗?”
“难缠,非常难缠。”
“那他怎么会肯帮我这个不认识的人呢?”
“那就要看你如何说服他喽!”
“你不能帮我说服他吗?”蓝允钦反问。
“我只能告诉你如何找到他,其他的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送佛送到西天这话你没听过吗?”
“恐怕我只能送到入口而已。”周俊杰回以一个爱莫能助的笑容。
蓝允钦暗叹了口气。强求不得,看他的神情也该知道,他已经做出最大的努力,其余的确实得靠自己的能耐。
“那总可以先告诉我那人是谁吧?”
“江颢平,江远成的独生子。”
“江颢平?”这个名字他可是耳熟能详,有关于江颢平的传说他更是听取了不少。在他还在美国独自闯天下的时候,江颢平已经在商场上叱咤风云了好一阵子。他以医生的身份转业而成商人,却又在将自家企业推上高峰的那一刻急流勇退,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又去做了什么事?
总之,等他回T省后,江颢平已经从商业界彻底的消失。
尽管如此,直到现在,还是有人对江颢平这三个字念念不忘。
他,算是商业界的奇迹,更是一匹百年难遇的黑马。
要请出那样一个人,的确不该透过他人帮忙,而就算现在周俊杰想要帮忙,他也不打算让他帮了。
“告诉我该怎么找到那位难缠的人士?”
于是周俊杰写下了牧场的地址。
蓝允钦又问:“有没有电话?”
“电话没有用处,你打了也是白打,再说,刘备要请诸葛亮为相可是三顾茅庐哇,你别告诉我你没那个耐性喔!”
“我当然有,只是怕唐突的前往会使那位江先生不高兴,我可不想砸了自己的机会。”
“我想你绝对不会有问题。”
“谢谢你对我那么有信心,但看你的表情,我似乎并不容易达成愿望。”
“也许你是个幸运的小子。”
“但愿。”家事、公事,全部的事情让蓝允钦的心情不由自主地沉重起来。
很少看到他如此的神情,周俊杰关注地问:“怎么你看起来心情如此沉重,莫非还有其他事情困扰着你?”
“的确是有。”
“说来听听吧,也许我可以帮上一点忙。”
“我妹离家出走了。”对周俊杰这个朋友,蓝允钦向来信任也掏心相对。
“听说过。”
“听说过?哪听来的?”这可是秘密,怎会传扬出去的?蓝允钦万分不解。
周俊杰笑着替他解惑,“别一副好像天塌下来的表情,是李世勋的妹妹告诉我的。”
“喔,你的红粉知己。”
“别因为你讨厌李世勋,就连他妹妹也一起排挤。”
“我当然没有,也知道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人,相差太多了,况且,李红苓和李世勋又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我没那么幼稚。”
“我相信,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你妹妹长得聪明伶俐,我相信她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你咋知道她长得聪明伶俐?你又没见过她本人。”
见过,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但周俊杰保留了这个消息,笑说:“以前在美国,你不是都会给我看她的照片吗?”
“是啊,挺怀念在美国的那段日子呢!”
“别来了,你是有自虐倾向是不是?”
那段日子吃不好、睡不好,每天忙于功课与打工,宁可靠着一丁点收入养活自己,也不肯接受家里的资助,那时候所有人都当蓝允钦疯了才会如此虐待自己。
“你不会懂的。”
“我当然不会懂。你要相信你妹妹的判断能力。”
“怎么说?”
“如果她真的盲目到无法看见一个人的好坏,就不至于离家出走不是吗?”周俊杰一针见血地戳进蓝允钦看不到的盲点中。
当局者迷,果然一点也没错。
恍如大梦初醒般,蓝允钦笑着对他道谢,“我真该感谢老天让我认识你。”
“但我记得以前你不是这样说的,你总是说……”
“我总是说,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认识你这个家伙!”蓝允钦笑着接走下文。
但,每个人都知道,会损自己的,也才是真正的好友,路人甲乙根本不会去管别人的好坏,只有“损友”才能让自己看清楚自己的盲点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