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工作真的那么酷重到把你累成像狗一样?”
“唔唔--”下方半公尺,阿活的狗头跟著伸进来,不满地仰脑瞥了女主人一当狗有什么不好?
“对不起。”赵妈妈拍拍爱犬的头顶心。
“妈妈,你赶他走嘛!”她埋进枕头裹,闷闷的抱怨声泼散在闺房内的每个角“阿浩又哪里招惹你了?”赵妈妈瞪了瞪圆碌碌的大眼。
“谁在跟你扯阿浩?”她一骨碌坐直身体。“人家是指那个里肌肉啦!他好烦哦!我连出门打工都摆脱不了他的阴影。都怪你和老爸当初答应收留他,否则哪会惹出这么多不便。”
“如果找赶他回去,家裹只怕有人会想念他至死吧?”赵妈妈嘀嘀咕咕地嚼舌头,踅近她床沿占据一小方空位。
“这个问题你就得去询问当事人--赵方祺啦!”她越来越懂得撇清的技巧,全是被那块里肌肉激发出来的。
“小姐,人在福中不知福哦!你也不想想看全世界有多少影迷必须花钱才能进电影院看他两个小时,而你平白坐观美景,居然还不懂得知足常乐?”赵妈妈乐得旁观这一池‘赵家春水’被异性搅乱。
“什么嘛!”她同情那票肓目的善男信女。“你都不晓得,自从两天前这家伙回台湾的消息曝光之后,片场成天挤满了记者,闪光灯每两秒钟亮一次,弄得大伙儿不得安宁,进度已经发生落后的迹象;害我现在连接近他身旁两公尺都觉得忌惮,深怕让记者逮著了把柄,私下把我揪到场外去接受质询。我快精神崩溃了。”“那你就少在公开的场合接近瑞克,不就万事oK了。”母亲大人奉行乐观主义。
“可是我疏远他,其他女性工作人员可舍不得放弃这块肥肉。”她愤嘟了小嘴。“她们巴不得沾点瑞克·吉尔柏的光,让摄影记者拍个正著,正好可以跟著鸡犬升天。”
没想到二十一世纪来临,现代女性竟然留存著倚靠男人出名的思想,委实要不得。“说了半天,原来赵姑娘只是担心外头的狂蜂浪蝶偷采了纯情约‘家花’。”赵妈妈窃笑。
“谁说的?”她的俏颜蓦然赧胀得红通通。“我巴不得他赶紧相中情投意合的姘……女朋友,成天赖在外头幽会,越少回家越好。”
“是吗?”赵妈妈凉凉地把玩手指,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最近在影剧版读到一则花讯,英国美艳女星莎莉安东尼计划下个月来台访问,假如时机表配合得起来,或许瑞克会公开去机场迎接她呢!愿上天成全你的心意,让这对郎才女貌的巨星碰撞出爱情火花。晚安。”
芳菲怔怔目送老妈离开自己的香闺,眼中却视而不见。
莎莉安东尼,好莱坞急遽窜升的性感金发艳妹。
三年前她与里肌肉联合主演一出浪漫冒险电影,两人在拍片期间传出绯闻,据说莎莉的未婚夫忍耐不了绿云罩顶的嫌惑,因此而与她解除婚约。但随著影片杀青,瑞克金童与莎莉玉女也晃晃手帕说再会。
但,里肌肉的旧情人居然即将出现。
她早就知晓‘好莱坞梦工厂’混合了肉欲横流的暗秽,也从不曾冀望瑞克吉尔柏仍然保存了‘余瑞克’的本质,既然如此,一旦听闻他之前的粉红色韵事不应该感到意外才是。
芳菲倒头蒙住螓苜,不愿再去猜疑他曾经经历过的纸醉金迷。然而,自瑞克当年出国、加入电影世界、走红、直到重新出现在她眼前为止,她第一遭感受到自己与‘青梅竹马’的分隔,远比想像中更加深广。
可芳心兀然衍生难以忍耐的厌恶感,对他,也对自己。
“菲菲,晚安。”深褐色的头颅从门框的外缘伸进来。
“走开,好色鬼!””
一颗胖嘟嘟的枕头炸弹以必杀的速度临空投下来。
“噢!”瑞克捧捂著赖以为生的俊脸跌出场外,不战而败。
好色?
这个新兴罪名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
郑导演被人勒索!
芳菲讷楞地执著米白色的打字纸。
短笺正面画落几句简捷的字语“你有种,敬酒不吃吃罚酒,大伙等著瞧。”
乍看之下虽然截头去尾的,也足够让人明了文词以外的恫吓意味。
自上个星期起,大队工作人马驻扎在基金公路侧畔的海边,赶拍男女主角漂流同荒岛的剧情。眼看著怨毒的烈日烘乾大家体内储藏的水分,她于是单独回进收纳茶水和饮料的小营车,替工作人员冲制冰红茶。不意碰了落衣帽架上的男朋防晒夹克,从腰际袋缝滑出一团拧烂的废纸。
夹克是属于邓冠旭的,那么,威胁函件的收信人也是同一人喽?
芳菲直觉浮想起几周前曾经瞥见的午餐光景--四名满脸横肉的流氓,围堵瘦小微弱的导演。
糟糕!这件要紧事可张扬不得,她必须先找一个嘴巴牢靠的伙伴,仔细商讨对策。里肌肉……就是他了!或者他处埋过类似的情况也说不定。
芳菲惶惶忙忙地离开营车。中午时分瑞克和阿浩照例为她送便当--这家伙虽然负载著“场外义务质询”的身分,平时却游手好闲得紧,除去吃饭前后的两个钟头,他往往消失得无影无踪。午休时间已经结束,不晓得那一人一犬散步到哪处洞仙福地纳凉去了。
她沿著片场外围绕了一圈。
这次的外景地区取定了一公里长的沙岩景致,外环地区以标示线圈括起来,以免游客干扰了拍片工作,幸好绵长的海岸公路原本就不是观景地区,因此旅人的足迹极为罕至,目前的海边仅仅盘踞了若干拍摄人员。芳菲举目望去,不见里肌肉。右方五百公尺左右堆垒著筑堤的巨石块,阻挡住沙岸另一侧的风光。
洋鬼子八成缩在另一例躲懒。
“阿浩。”她扬声呼唤爱犬。果然,阿浩乌溜溜的狗头从石块边缘探出来。“汪!”它回应主人的召集。
芳菲踩踏著热腾腾的火沙,飞捷地奔过去。
“里肌肉呢?”她随著大狗狗的脚步,蹬入另一处安静而金光灿烂的岸域。才刚翻身爬过防波石,玉足隔著海滩鞋踏上一堆柔软的物事。
衣饰。芳菲无言地瞪著脚下的“废弃品”。
男性的衣饰,而且样式相当眼熟,依稀与里肌肉先生的穿戴有著密不可分的关系。
“嗨。”佣懒沈厚的阳刚嗓音勾引著她的耳膜。
倘若他的战袍正踩在自己的三寸金莲下,那么,请问里肌肉先生此刻穿著什么鬼东西?
她缺乏旋身的勇气。
一股烘腾混含著麝汗与性感的气息贴进她背脊。霎时间,她的末梢神经敏锐到极致。
“有事找我?”浓重的低语呼向她的鬓角。
太阳当空照,她的盈躯却伏过一道震颤。 “对……打扰了。”芳菲咽了口唾沫。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正眼面对我?”清淡的爽身冰味道刺激她的鼻窦。好奇怪,平时任她打叨骂的瑞克·吉尔柏,总会不经意挑起她的情悸。“我……呃……有一件要紧事……”她缓缓回过身,而后,茫然。
他,他他他他,他真的没穿衣服!
金色的皮肤炫耀出灼人的光采,彷佛浸浴在灿日中的阳神。潇洒的墨镜遮盖住俊脸的上半部,与两排洁净的白牙相互辉映。
光裸的肩颈、光裸的胸膛、光裸的---
芳菲惊喘,猛然提高往下溜的视线,不敢再乱瞄。
“你,你你,啊!”她直觉盯住一个重要的部位---瑞克的眼睛。“你赤条条的---”
他啼笑皆非。“你害怕见著裸男,却遮住我的眼睛,没搞错吧?”
对哦!她猛然醒悟,赶紧回堵自己的视线。
“色情狂--”
“我有穿东西。”调侃的低语愈发贴近她的颊畔。
“胡说。”她的素手坚持停歇在眼皮上。“我什么都没看见。”
“你掩著唯一的视觉器官当然什么都看不见。”瑞克经轻诱哄她。“不信的话,睁开眼睛偷瞄看看”
“不要。”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红潮已经泛滥到脚底。
“真的拒看?”
“真的!”
“绝不改变心意?”
“绝不!”
“太好了。”
阳光化成的唇瓣侵袭她的唇。
菲几欲晕倒。她被一个裸男性骚扰!
瑞克惊著她了--再一次地--她试著想怯避,捂眼的手移向赤膊,又忙不迭收回来,似乎被他的光度灼烧一般。
他也不准备放人,开始以一种将入融化的韵律,触动她呆愕的反应。
芳菲可以感觉到他的焕射的力道和热度,在她察觉之前,双手已然贝有自主力地攀上他的肩。他的肌理似熬了丝绒质地的钢铁,从他体内狂炽散播的阳刚味几乎将她淹没。
白烈化的情潮如海涛般汹涌而来,使她的惊骇、反对、理智,一一灭顶。女性化的轻吟从贴合间溢出来,几乎引诱他失却自制力。
瑞克知晓自己该打住了,因为他的渴望已经超出“吻”的范围。
但,他无法强迫自己松开她。她好香,清涩甜润的滋味使他激切。粉红色的舌尖与他纠缠,浑然忘却一分钟前的羞畏。
他的喉头底部响出低吟,永远也不想放开她。她娇躯的每处凹凸起伏完全镶合他的线条,彷佛两人本是天然打造完成的总体,在不经意间切分了,如今又重新汇集。
芳菲虚软地瘫进他怀内,无助地喘息。
天!隔著石屏的另一侧聚合了十来名工作人员,而他们竟然失态至此。
她勉强自己推开他,却为了骤失的支撑而险些跌足。
“菲菲……”沙垭的柔呼弹动她的心弦。
几欲断裂。
她颓然垂下螓首,沮丧的仪表开始引起他的注意力。
“怎么了?”他清了清喉咙,竭力从迷离的情愫中抽回神智。
“我……我才是色情狂。”芳菲脱口泣诉。
“嗄?”他眨巴琉璃光转的褐眸。
“我……我一见著裸男就……失去控制,我才是色情狂。”俏脸埋进手中,无助地摇晃。
天!
“真是败给你。”以她的程度若排得上“色情一族”,他可不变成强暴犯了。也亏得她毛丫头有法子在最短的时间内浇熄一个男人焚身的欲火,转而面临无奈撞壁的冲动。
“汪汪汪!”阿浩突然爆出狂野的吠叫。
“你想凑哪门子热闹?”瑞克没好气的。
汪汪!吼--蛮叫中夹杂喉音。阿浩以违反它痴肥形象的速度跃上巨岩,扯开了嗓门吼叫。
它背脊上的黑毛竖直成鬃茸,嘴唇咧高,绽露锐利的狼牙。
出事了!
两位人类观察狗狗认真的反应,终于反应过来。
噗噜噗噜的引擎声越过了岩石,凌驾于海波和公路车行的音量,入侵片场的天地。“飙车族。”瑞克立刻作判断,三两下揪起衣服往身躯套上。
她也捉摸出一点端倪。
除了震天价乡的重型机车引擎,呼喝声、叫嚣声、蓄意挑衅的战吼声笼罩了整片区域。
看样子,车群的人数不只尔尔小数字。
“你待在这等找,千万别过去。”适才的激情勃发已经融化殆尽。瑞克跳上石岩,身形消失前,严厉地叮嘱她一句。
“可是……”芳菲徒然对著一堆石头和空气喊话。
恐吓信:她为时已晚地想起。
瑞克翻过石头堆,以冲百米的飞快速度接近战役区。
约莫十部哈雷或DT重型车跨越工作人员圈起的楚河汉界,席卷了整片外景场地。其中两辆的后座搭载了轻佻的女孩,发丝渲染成四种颜色,香肩刺青。其他十位骑士则清一色为男人--起码以他们的体型特征来说,应该是男儿身。由于骑士们一律穿著黑黑的皮衣皮裤、水银镜面的安全帽罩,因此真实面目无法辨别出来。“耶!耶!”机车沿著外围转圈圈,将拍片人马囚陷在场中央。
“老大,有人在拍电影耶!”其中一名骑士向火红车身的骑士叫喊。
“还有俊男美女哦!”其他人纷纷鼓噪。
饰演女主角的艳星吓得花容失色,紧紧缩在男主角身后,可惜那男人虽然演惯了银幕英雄,体内的胆汁器官并不比她旺盛多少,两人惨白了脸,惶然任君宰割。机车打转的速度,掼起漫天呛人的沙暴。
“你们---你们想做什么?”邓冠旭鼓起勇气担任发言人。
“我们想做什么?哼哼。”带头骑者冷笑,举起一只罩著皮手套的巨灵掌。其他九部机车立刻煞住,仍然包环圆心点的人质。
动作划一、进退有秩序,显然是个有组织的飙车集团。
“小子,你们踏上咱们的地盘拍戏,事先拜过码头没有?”带头大哥的语气阴森森的。
“这块地盘属于台北县政府,我们何必知会任何阿猫阿狗。尤清是你老子呀?”邓冠旭忌惮归忌惮,仍然不改他雷公弹的烈脾气。
“好,你小老头儿有种!”带头大哥被惹毛了。“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民国几年。兄弟们,上!”
“唷荷!”骑士发出振奋的战吼。
拔掉消音器的引擎助长了敌方攻击的气势。重型机车群再度展开圆形的包围策略,而且渐渐缩小圆周。其中一部哈雷骑开来,从座垫下抽出细长的铁条,目标相准营区的周边设备和摄影器材。
昵啷两响,餐车的玻璃率先罹难。眼看价值数十万的备用摄影机即将成为下一个牺牲者,邓冠旭不得不以大局为重。
“喂喂喂,你们别乱来,有话好说。”
“哼,你早几个星期撂下这句话不就好办了吗?至于现在---来不及了!”带头大哥呼啸一声,冲向场中央的人质。
“哎--”凄惨的痛叫声加入隆隆噪音。
然而,呼喊的发源者并非摄影队的任何一员。
带头大哥从照后镜中发觉情况生变,硬生生煞住机车的冲势,“刷”地址回车离开车阵的哈雷已换了个主人,正角儿抱著肚子缩在沙滩上打滚,一只半人高的黑色猛犬盯住败将的喉头,狺狺低鸣,宛如渴望让自己的白牙陷进他的血管裹。瑞克跨坐著雄威的真皮坐垫,催动油门,吼吼!引擎空转雨声。
战况形成两军对峙。
瑞克以一对九,乍看之下,胜算彷佛逊了人家一筹,但带头大哥隔著银色面罩打量他的架势,立刻明白,行家到了!
“这年头,逞英雄的人都活不久。”敌方首领冷冷警告他。
“没错,所以找奉劝你领著这帮虾兵蟹将赶快滚。”他的冰寒不下于对方。“好,你带种。”领头大哥的银面射出凶光。“豆子,米虫,你们上。”两部DT窜出车阵,一左一右夹攻他的单骑。
远方的芳菲隔岸观火,芳心几乎从胸腔蹦出来。一个打九个,不公平!
那个傻瑞克耍什么帅,他以为自己演惯了英勇铁汉,真实生活中就当真演化成不死之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