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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皮小妞 page 14 作者:凌淑芬

  齐霖突然站定脚步,死命地摇头。宁死不当第二次贼溜!

  可惜聪明的类人猿老学不会,他的意见在苏大小姐心中向来归类于“参考资料”的范围,离“听命行事”还有两千公里远。

  “哇!他追来了,追来了。”她蓦地掏出他的皮夹,一溜烟跑到对面去。

  “苏倚月!”他提气追上去。

  运气真好,没锁!倚月随手掏出五张千元大钞,朝从店里疾奔而出的店员扬了扬,随手扔在原地,骑了就走。

  “喂!”轮到齐霖为自己叫屈。“现在是谁不顾江湖道义?”

  “快上来!”

  两人骑着临时买来的交通工具迅速逃逸,徒留警卫伯伯在后头跳脚。

  “也!”她迎风高喊。

  “骑远一点。”谨慎的天性教会他胜不骄、败不馁、跑路不龟速。

  “谁比较厉害?”她回头赂他邀功。

  “看前面,看前面!”他手忙脚乱地指着马路。

  “骑越野车比开吉普车好玩多了吧?”她继续和他聊天。

  吉普车?对呀!他们明明开了一辆吉普车不是吗?为何弃车不用,眼巴巴地硬买来一台二手脚踏车?

  “该死!”他为时已晚的想到,这当口老警卫只怕已回到他的吉普车旁守“车”待兔。“我们得回去把车子开走。”

  “开玩笑!”她回头抗议。“吉普车就停在大楼对面,你想中断咱们成功的逃亡,回去送死吗?”

  “否则车子怎么办?”他就不信骑着脚踏车可以在大台北流浪多远。

  “等月黑风高的时候再潜回去偷开走。”她对“偷”字似乎上瘾了。

  齐霖岂可在年轻女郎面前以身试法,做出对不起国家民族、社会大众之事?!

  “不行,我们必须立刻回……喂,倚月!”他发颤的手指对准正前方。“前面──快──前面!”

  “什么?”她不耐烦地将脖子扭回原来的角度。“都几岁的人了,讲话还结结巴……巴!哇──”

  一辆沙石车霍地从巷子里钻出来,横叉在他们正前方。

  “小心──”两人同时尖叫。

  砰!

  好痛!明天早上起床,两个人一定腰酸背痛。

  倚月龇牙咧嘴的按摩后腰。

  “我讲了两个多小时,你到底听进去没有?”主审官齐霖大爷在她正前方吆喝。

  “阁下难得发表长达两个小时的演说,我怎么会听不进去呢?”她嘀嘀咕咕地抱怨。

  下午为了闪躲那辆沙石车难兄难妹俩平白摔在地上跌个狗吃尿,浑身探伤,可怜的脚踏车也落个轮底亡魂的命运,被嚼槟榔的司机老大唾弃一顿是免不了的。草草赔钱了事之后,他们唯有回头开吉普车,偏偏又被警卫伯伯逮个正着,进行第ㄊㄨㄚ严厉训话,直到两人开车回齐霖在台北的住处,他已经从“类人猿”变成“气毙了的类人猿”,因为──

  “如果你没有临时跳车,这些意外都不会发生。”

  “而你也不会享受到今天下午四处逃脱的乐趣呀!”倚月顶回去。

  其实她更倒楣也!毕竟她比他多听了一场训话不是吗?她的耳朵都快出油了。

  “你将那种危险活动称之为乐趣?”她绝对肯定他们有代沟。

  “好啦!别吵了。”她干脆扭开音响的RADIO,音乐比他的冷沉嗓门悦耳多了。“我很抱歉,类人猿先生,请容我以一支舞向您致歉。”

  他阴沉着马脸坐在原位。

  “来嘛!”她撒赖地拉起他。

  客厅的长毛地毯上,两只脚印浅浅地踏出压痕。

  音箱里流泄出抒情优雅的歌曲,伴随着两人舞动的步伐。倚月一向喜爱和他得处的感觉,即使不做任何事,或各自忙自己的课业习题、公事文件。

  喜欢他、爱他!对,就是这几个字眼,以及它们所传达的甜蜜意味,每每令她觉得温暖、不孤单,知晓她并非无依天地之间。

  但他的态度总是扑朔迷离,正当两人情感有所增进之际,他身旁却会蹦出一些让她无法宁定的人或事物。而齐霖,她了解,他亦是惴惴难定的,因为她的年轻、她的不定。两人都觉得缚手缚脚、受制于人,又不肯主动把话说清楚,生怕破坏了目前的关系。

  唉!爱情。

  “类人猿……”她的芳颊贴向他的胸怀。“你为什么对我冷淡下来?”

  “我还以为是你冷淡下来呢!”他失笑。

  “那是因为我吃醋呀!”她娇蛮地抗议。“女方闹脾气,男方就应该好声好气地赔不是才对。”

  “谁规定的?”他又觉得好笑。“我很讲究公平公正的原则。”

  倚月皱了皱鼻子,钻回了怀里。看来对付这只类人猿不可以运用寻常的女性会俩。

  该如何做才能让他们的未来明确一些?她渴望拥有家人、拥有温暖,最重要的是──拥有爱,彼此相伴到老。

  “齐霖,我们结婚好不好?”她突发惊人之鸣。

  “什么?”他被吓停了脚步。

  “我们结婚!”她相当坚定。“你从来没想过和我结婚吗?”

  “没有。”其实答案是肯定的,但绝不是现在。

  “为什么?”她一愕。

  一种龟裂的细微痛觉划上她的心坎。

  他竟然毫不犹豫地否决她,难道他不觉得以他们的情况发展下去,琴瑟同奏是很合理的结局吗?他们共同生活过,亦了解彼此的个性、生活习惯,最重要的是,她知道齐霖与她之间绝对存在着“爱情”的因素,否则他不会和她如此“亲密”。他绝对不是一个对男女之事随便的人!

  那,他为什么不赞成娶她?

  “你还年轻。”他荒谬地低喊。

  “二十岁不算小了。”她咄咄进逼到他鼻端。

  “但是还不足以了解婚姻的意义。”他的苦心孤诣她似乎并不领情。“你以为我为何要和你冷淡一阵子?就是因为我希望你仔细考虑清楚,依你现在的年龄、情况,是不是应该牵扯进感情的漩涡里。”

  “如果我考虑的结果最后是否定的呢?”

  “我一定尊重你。”

  他的笃定迅速惹火了她。

  “可是我现在的决定和请求并没有得到你的尊重呀!”她努力眨回眼眶的朦胧感。“换句话说,你接受我提出分手的想法,却不信任我要求结婚的结论。你这算什么心态?”

  他分明就是厌了她、烦了她……希望她快快离开他的生命。

  “我不是……”他不知道从何说起。“我只是认为……”

  假若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他明白自己最终一定会将苏倚月娶进门,这不只是负责任的问题,更包含了那份因她而衍生出来的、感性的、非逻辑的……什么?

  不行,他真的被她随手丢出的炸弹弄傻了。

  不是现在!无论如何,不是现在!

  “我知道了!原来你只想玩玩而已,不肯负责任。”泪水扑簌簌地淌下来。

  齐霖被她指控得莫名其妙,一开始究竟是谁“玩”谁的?

  “别露出那副委屈的表情给我看。”他凌厉地指住她。“我会负起应负的责任,不过起码等到你考上大学再说。”

  这点要求她可以接受。但他身旁缠了一个八爪女,虎视眈眈地观察他们,只要找到可乘之机,随时有可能乘虚而入,她必须想法子排队异已才行。

  “在我读大学期间,你会待在哪里?”

  “我还能去哪里?当然待在山上,偶尔下山处理事情呀!”他为她的问题感到纳闷。

  “那琪雅呢?”她神色不善。

  哦──齐霖懂了,原来她还在担心那位假想敌。

  “人家和我非新非故的,我凭什么干涉她?”

  “可是,她一定会想尽办法介入咱们嘛!”她大声抗议。“你必须答应我,在我外出求学期间,要不和我一起住在山下,我保证选填南部的志愿;要不就特聘其他专业的医疗人员上山。”

  大家都心知肚明她留在山上的目的,纯粹是因为齐霖的存在。一旦正牌医生驻扎进来,琪雅唯有到其他地方讨生活一途。反正她具有专业护士资格,在大闹护士慌的现代社会绝对抢手得很,不怕找不到工作。

  “别胡闹了。”他咄了声气,想也不想地否决倚月的提议。“家里和茶业需要我,我走不开;至于琪雅,我没有权利赶走她。”

  “我又没有要求你赶走她,我只是建议你另找一位护理人员上山帮忙,这有什么?欢裕俊彼裾裼写堑胤床怠?

  “不可能的。”他断然否决。“另扉一位医疗人员等于表明了逼琪雅离开,我不能答应。”

  琪雅的工作态度向来令他非常满意,符合他的要求。虽然他明白扉用琪雅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猜测和误会,可能也造成了琪雅错误的怀想,然而基于现实因素的考量,他很难找到愿意留在荒山野岭工作的专业医护人员。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跟她划清界限。你知不知道你们俩这种暧昧的关系让我有多为难?”村民们无形中已经认定了老板和琪雅的“永久关系”,倘若他们再不把态度表明清楚,说不定她反而落得介入者的冤名。齐霖为什么不站在她的立场,替她想想?

  “我和琪雅早八百年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到底要我划清哪门子界限?”

  两个人各有坚持,也各自认定了自己的想法方为正确。若再继续对峙下去,一辈子也不会有结果。

  “那好!”倚月深吸了一口气。“我不念大学了。留在山上陪你。”

  “那更不行。”他拒绝眼睁睁看着她断送自己的学业。“你应该拥有你的生活和思想,任何男人都没有权力剥夺你学习成长的机会,无论是有意或无心的,包括我在内。”

  “你……你……”她只差没气得发疯。“说穿了,你就是不肯答应我的要求?”

  她只想获得一个真正的家,和安全稳当的感情生活,难道全心全意去经营一段感情,拒绝让它受到外人摧折的心态,也是错误?

  “对!”他也有他的坚持。“如果结婚意谓着你放弃学业,或影响到其他不相干的人,我绝不会娶你。”

  问题是,琪雅根本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

  倚月咬紧贝齿,狠心一跺脚。

  “好,齐霖,这是你说的。”她反身冲回客房。

  砰!

  两人的心门恍如猛烈摔上的门板,再度将彼此隔绝起来。

  第九章

  “倚月不跟你一起回来?”齐母与丈夫面面相觑。

  “为什么?”

  “你们吵架了?”

  “当初下山的时候明明开开心心的。”

  “留她孤零零一个人待在台北很危险的。”

  “你立刻下山接她回家。”

  夫妻俩围堵在主屋门口,好像打定了主意,若儿子没有苏倚月陪同就不让他进  门。

  齐霖疲倦地抹抹脸,早就料到回家之后必定又有另一场战争。

  “没有用的,她不会答应和我回来。”他径自挤开父母,直直走进客厅里,瘫倒  在沙发上。

  “换我去好了。”齐父自告奋勇。

  “爸!”他立刻阻止。“让她去吧!反正我都安排好了,留给她的生活费还算充  裕,住处也是现成的,o单独把脑袋整理清楚也好,谁都别去骚扰她。”

  其实他真正的目的在于让她亲自体会一下,缺少学历、无一技之长、又没有家世  背景的女孩在红尘中讨生活有多么不容易。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吃过亏后,她自然会乖乖听话。

  假若齐霖期望她乖乖听话,那他可就错得离谱了。

  “提款卡?”倚月摸出他置放在客房抽屉里的塑胶货币。类人猿还算有良心,但  任何有骨气的逃兵都不会屑于使用敌人施舍的金钱!她不希罕!

  “钟点女仆?”出门之前,她探头瞄望着穿梭在家俱之间的菲律宾女人。找个人  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又如何?说穿了不过是在她身旁布个眼钱,她更不希罕!

  “这年头只有靠自己最保险。”她发出不屑的轻哼。

  哪天人家忽然觉得今儿个整人的兴致不错,说不定连房子也收回去自己住,让她  流落街头。

  倚月决定自力救济!

  她在信箱里摸到一张挨家挨户散发的“诚征启事”,依循传单的指引找向南京东  路的“王牌补习班。”

  “王牌”正在诚征班导师,虽然她目前毋宁更接近重考生身份,但在村不起补习  班学费的情况下,还有什么职务比班导师更能明正言顺地踏入教室大门?

  “南京东路四段……四段……”她顺着门牌号码走向目的地。“七楼……好高  呀!火警来袭的时候,光爬楼梯就爬得天昏地暗。”

  “哗──”熟悉的尖哨声震动空气分子。

  Wait  minute. 这阵哨声好像很耳熟的样子。

  她慢慢地、脸颊抽筋地抬头往前看。

  “你又想回来偷花?”警卫伯伯呈大字方形站在她的面前,护住他的疆土。“小  鬼,你别想靠近我的花园一步。你的共犯呢?他打算从其他角落偷袭,对不对?”

  “神经病。”她白了他一眼。“花园里那几株‘杂草’得过奖吗?谁喜欢偷摘!  我是来七楼应征的。”

  原来补习班与她前几天的“做案现场”是同一个地方。衰!

  “应征什么职务?”老警卫问得理直气壮。

  “阁下又不是我的主考官,我没有告知你的必要。”倚月埋头往玄关走进去。

  “站住!”老警卫上前拦住她。“此路虽然不是我开,此树也不是我栽,若要从  此过──”

  “还是要留下买路财?”她恰好少了点盘缠施贿。

  “不,要留下姓名、验明正身才可以进去。”老警卫已经有点逗着好好玩的意思  了。

  “那简单。以后我见到你会先背出口令:‘长江一号’你只要回答我:‘收  到’。不就验明正身了吗?”无聊!她一头闯进大楼去。

  希望楼下的折腾不会触到她的楣头。

  可惜,刚进入面试室,她立刻晓得自己的希望涉茫。

  盘踞在长桌尾端的老处女瞄见她,眼睛都迷起来了,瞳孔中明白射出“本补习拒  收童工”的讯息。

  “我叫苏倚月,我是来应征班导师的。”她中规中矩地报出名号。

  “成年了吗?”老处女顶高镜框打量她。

  “成年了。”狗眼看人低。

  “你晓得班导师的职务内容吗?”老处女迷起眼睑质疑。这小女生看起来比任何  人都需要导师,还敢眼巴巴地跑来应征班导。

  “晓得。”倚月嘴上笑得礼貌,其实心里早骂了好几遍。“替学生改作业,联络  缺课同学,寄发成绩单,没事打打杂。”

  如果老处女再为难,当心姑娘要她好看。

  “你做得来吗?”老处女似乎颇为怀疑。

  “打电话又不困难。”她心里暗自冷哼。

  “好吧!你先回去,我们会仔细审核你的履历……”老处女端出逐客的场面话。

  “我的履历表还没交给你。”她寒飕飕的扬了扬简历。

  老处女尴尬了一下。

  铃铃作响的电话适时纾解了凝结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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