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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儿传奇 page 9 作者:凌淑芬

  「多……多谢。」半晌,她低喃着感激的谢语。

  「起码告诉我妳住在何处。」他要求。

  润玉摇着螓首,无法回答。

  「妳这样神秘难测,教我将来如何寻找妳呢?」

  「你千万别找我。」她不能再接受他的质问了,弯身捡拾着自己的衣物。「我……我该走了。」

  「不行!」环绕着她柳腰的手臂又是一紧。「如果妳没能留下让我满意的解答,今晚绝对不放妳回去。」

  「你何必强求--如果我们有缘,自然会再见面。」天色即将转明,她不能再和他拗下去。

  「我不信汉人的那一套缘法宿命!」他的心意已定,不容她更改。

  第一声公鸡的鸣叫喔喔敲入两人耳际。

  她隐身的时间即将用尽,再不走就会暴露身分了。

  「你--你--」润玉又气又急,偏偏奈何他不得。这个人还真是坚如铁石,半点也讲不得情。「你先放我回去,我……要不然我入了夜再来找你。」

  撒克尔先是欢喜了一会儿,复又感到怀疑。说不定这是她随口哄哄他而已,一日纵虎归山,即使她没再出现,他也拿她没办法。

  「真的吗?」他仍然箝制住她的娇躯,不肯放人。

  第二声鸡鸣嘹响了她的惊慌。

  「真的。」她万般哀求的嗓声已经透露出哭音。「我发誓,今晚一定再来找你--求求你放我走吧!天色就要亮了。」

  她惶急的语调绝非作假,撒克尔的心登时软了。

  「不骗人?」

  「骗你我是小狗!」她保证。

  其实,他若真要留她下来,她也没法子反抗的,可是他不想。

  他宁愿怀中人儿是心甘情愿地伴在他身畔。

  「好,我让妳走。」撒克尔撂下一句但书。「如果今夜妳没有现身,明儿个一早我就差人将整个青秣镇翻过来,知道吗?」

  「你--」润玉无奈地叹气。这男人实在太难缠了。「我一定会遵守约定,可是你必须保证不会查探我从何处过来,或者遣人跟踪我。」

  「成交!」他终于满意,快速而猛烈地吻了她的樱唇一记。

  润玉悚然感到心惊。

  这个烙吻恍如封印一般,让她不知所措。

  这场与蛮子的暗夜之约,显然又将形成复杂危险的情势。

  第六章

  撒克尔沉思的焦点越过身前的噶利罕,停落在远方。

  令人心痒烦乱的神秘佳人夜夜造访他的营帐,已经过了十天了。每夜深宵,她踏着月色而来,在鸡鸣将起时,又踩着轻风离去。

  她依然坚持不肯让他得知她的身分,也拒绝让他掌灯,好好看清她的容颜。

  「妳对自己的容貌没信心,当心吓跑我么?」有一夜,他如是对她玩笑着。

  其实,虽然他无法眼见为凭,一双手早已熟知了她的每一处曲线轮廓,他敢以性命担保,神秘佳人非但长相不骇人,反而足以列入绝顶美人的排名。

  「就算是吧!」美人儿软软地偎在他怀中,顺着他的话语下台阶。

  撒克尔并不在乎的。即使神秘佳人的容貌平平无奇,他也毫不在乎。他在意的是「她」这个人。

  尽管他贪恋她婉转承欢的柔媚,却更喜爱她蜷伏在他怀中,两人交换着枕边细语的亲近感觉。他从不晓得自己是个多话的男子,但在她面前,他却彷佛有数不尽的话题可以闲谈,无论是玩笑式的、正经的、埋怨的、或者有意图的。

  总之,她的美,美在那份贴心的质感。

  撒克尔发觉,他已经越来越不愿让她夜半离去。他希望能在晨光中与她共同起身,迎接另一天的开始,而非每天早上怀着一份遗憾的想望下床。

  如果他今晚能顺利骗她留下来……

  唉!只怕不容易。

  「老大!」噶利罕蓦然大喊,手掌使劲在他眼前挥动。「老大,你神游到哪儿去了?」

  撤克尔立刻回魂,瞪了毛躁的小子一眼。

  「到西天向你爹爹问安,顺道转告他你又给我惹多少麻烦。怎么,不行吗?」

  「老大,你干么老记着我的错嘛!」提及自己干下的糗事,噶利罕登时收敛几分,尴尬地搔弄着脑袋。

  由于收放杂物的那顶牛皮帐子太老旧了,几只镇上的野狗撕开了垂幕,从破洞爬进去偷吃他们的咸货肉干。好小子噶利罕自告奋勇,自愿将帐子修补妥当。

  忙了大半天,谁晓得帐子没修好,他反而粗手粗脚地将支撑柱子扯离了地坑,整座营帐全垮了下来。

  幸好小鱼鉴于日后的洗沐不方便,只好在他将营帐重新撑起来之后,自愿接替他以粗麻线缝补破孔的重责大任。

  也亏得那小鬼头手势巧,做起水磨工夫居然还有模有样,缝补下来的结果丝毫不逊于妇道人家的女红,以后他光靠这手巧艺赚钱,铁定就饿不死了。

  撒克尔啜了一口茶。「早劝告过你谈话要直接切入重点的,你总是学不会。你唠唠叨叨讲了大半天,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噶利罕顿时冤枉得不得了。哪是他讲话没重点呀!刚才分明是老大分了神,没将他的要旨听进去。

  「前去挖水源的弟兄们今儿一早传来飞鸽书信,说他们拓宽的工作已经顺利完成了,后天就要率着整队俘虏开拔回来。」噶利罕委屈地重复一次。「老大,他们回营之后,咱们该如何处置那一票匪徒?」

  难不成当真宰了吧?

  撒克尔沉吟着。

  「再说吧!先探问清楚他们的表现如何,再下定论不迟。」他摆了摆手,露出遣退手下的意味。

  「还有一件事,老大。」噶利罕正经起来。「听说,西侧二十里最近多出了十来名乱贼,目前虽然专挑落单的军旅下手,将来难保不会犯到青秣镇的头上来。」

  又是相同的问题!撒克尔叹了口气。现今时局不定,边关的匪徒赶不胜赶、抓不胜抓。当初为了那一念之仁,他才停顿下来协助青秣镇民重振家园,谁知一耽搁就是大半年,如今又冒出新兴的强盗,他干脆老死在这儿算了,甭回部落老家了。

  「明儿个你差两位弟兄掩近他们的藏身处,探采虚实,咱们再计划如何一举擒灭贼子。」

  撒克尔体内奔回天空地阔的大漠的冲动越来越明显,目前吸引他继续留在青秣镇的,仅有那位神秘佳人了。

  或许,他也该开始合计如何拐着她一起回到部落,那可比留宿她下来更艰困一百倍呢!

  ※※※

  好累呵!

  润玉疲惫地睡捏著作疼的肩胛骨。

  自从镇民的生活获得安定的保障后,青秣镇的气氛活络了不少,连带的,凡是在商贩营生、或杂粮的种植上也都获得堪称满意的收获。为了因应即将到来的中秋节,热诚的升斗小民每日里送来的应景饰品,怕不有五担之多,让润玉这没啥地位的人质兼小厮忙得日月无光。

  这一日午后好不容易偷得闲了,她轻嗅着浑身微散的玉汗,多么渴望能立刻钻进杂物间内洗沐。

  营区中央一阵黄烟奔腾,润玉愣然停伫在厨帐前,不知道大伙儿匆匆忙忙、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要上哪儿去?她打着纳闷的手语询问厨娘。

  「好象有几位弟兄被十里外的强盗杀伤了,撒克尔大爷去接他们归营。」厨妇忧心忡忡地回答。

  润玉轻哦了一声。十里外又出现贼踪,青秣镇民岂不是再度陷入乌云罩顶的阴影中?

  不过,放眼目前,营区内的大人全部不在家,她大可好好地洗一顿澡,干么放弃大好良机呢?

  她拿起枯枝在黄沙上写着。

  --张妈,趁着伤兵还没回来,我先去冲个凉儿,您若有事忙不过来,就大声唤我。

  「现在洗沐做什么,一会儿还不是要忙脏了?」厨娘瞪她一眼。

  润玉陪笑着,依然大步大步倒退进杂物间,然后开始张罗泡浴的需要事项。

  平时她不敢在白日沐浴,是担心撒克尔或他手下的粗人会没头没脑地撞进来,现在可好,该提防的人全部走光光,而厨娘是个妇道人家,当然不敢贸然窥探「年轻男子」洗澡的场面,因此她安全得很。

  褪除身上的衣物后,她舒了一口气,缓缓侵入冰凉的清水内。事出突然,来不及准备温水,但在这种极高温的环境中,冷水反而是一种享受。

  沁心入脾的温度彷佛浸化了她每一寸根骨。她叹了口气。

  她的要求真是越来越低了,只要求得一顿饱、一桶清水,就算心满意足,从前大家闺秀的生活,处处有人服侍,事事有人打点,如今彷佛另一个世界的人生。

  她和哥哥会在青秣镇耗上多少时间呢?何时回家?爹娘应该已经知道他们并未按照原定计划进行,是否开始担心了呢?

  唉!她好想念家人。却又放不下……放不下那个人。

  撒克尔若知晓她的女子身分,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按理说,他应该会极端愠怒的,因为像他这样的男人,最是忌讳受人欺骗。可是,对象若换成是她,他或许不至于气太久吧?

  「别胡思乱想了。」润玉甩掉满头乱绪。她明明不打算让撒克尔知道自己的真实身分的,还考虑他发火与否的问题做什么?

  可是,她真的好喜欢与他相处的感觉。由于身分上的隐匿,她可以畅情地沉陷在他铁箍似的拥抱中,无须担心承负上「淫荡」的骂名。

  她也喜爱聆听他倾诉一些过往的经验。目前为止,她已知道撒克尔的父亲是蒙古人。母亲是花喇子模的旧裔,昔年花喇子模被蒙古铁蹄所灭,因此两人的恋情得不到亲族的赞同,只得私奔而出,如今已经殁逝了。撒克尔自小听多了父母述说两方亲族们的恶劣事迹,耳濡目染之下多少产生负面的影响,因此,即使在身为长子的父亲去逝之后,他依然不肯遵允族长的召唤,回去继承撒克尔家族的正统。

  匆匆在边关内外浪荡这些年,身外别无长物,倒是结交到一票打从心眼尊崇他的好兄弟。这支队伍结合成国界间强而有力的团队,无数字名酋要相曾经借重过他们的武技,也赐与过不少可观的财物,然而全给他们这些重情义而轻财宝的汉子给随手花掉了,并不拘泥于汲汲营营的庸俗生活。

  这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磊落生涯正是她所向往的。

  润玉轻扬起一抹笑,掬起满捧冷水,浇上圆润的肩头。顶上的破洞透进偷窥的天光,也投射入几许暖暖的边疆风味。其实她已经算是经历到自己理想的生活了。

  除了洁身沐浴不方便之外,身处在边疆上倒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唉!润玉,怎么妳一副很乐不思蜀的样子?」她赏自己一记爆栗。

  不去想了。不去想中原,不去想过去,不去想未来,她必须专注于现在。

  尤其是现在的这桶凉水!

  她满足地经吐一口气,合上眼,品味着空气间的马味、烟尘,脑中徜佯在想象中的阔大草原,让心思渐渐平静下来,终至迷离……

  ※※※

  「张嫂!」就在杂物间的帐外,撒克尔标悍的闷吼蓦地响起。

  「大爷,您这么快就回来了?」厨娘快手快脚地奔出来应声。

  「嗯,受伤的朋友就在镇外不远。」他简短而匆促地解释道。「小鱼呢?我需要他跑个腿。」

  「到杂物帐洗澡去了。」厨娘纳罕地瞄向右侧的小营帐。「他也不晓得是怎么洗的,已经泡在里头将近半个时辰了。」

  撒克尔一听,眼睛鼻子嘴巴几乎全挤成一块。

  他的兄弟正在水深火热之中,小鱼倒好,懂得偷懒享福。

  「知道了,我去揪他出来。」撒克尔恼火地大跨步趋往破旧的牛皮帐子。

  薄薄的帐幕帘子原本就没有多少遮蔽性,更甭提锁挡的功能。反正天下本家,尤其一个区区小毛头洗澡又不是啥惊天动地的大事,撒克尔理直气壮地直捣黄龙。

  第一眼,帐外的极度明亮与帐内的微暗形成经微的视差,他静静等候一瞬,直到眼睛习惯眼前的暗影。

  第二眼,大水桶与桶内打盹的身形跃入他眼帘。他深吸一口气作为大喝的预备动作。

  第三眼,桶内光裸而圆润的女体侵入他脑海,成功地截断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嚷喊。

  这……这是……

  撒克尔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女人?小鱼?她?

  「妳--妳--」他震惊不已。

  润玉在睡梦中,蓦然听见他熟悉的火爆嗓门,脑里依然一片混沌。半晌,她才稍稍反应过来。

  撒克尔回来了。

  她不暇细想,瞇着困蒙蒙的眼皮跳起来。一时之间手忙脚乱,仍然分辨不清今夕是何夕。

  她的衣服呢?刚刚放到哪儿去了?衣服……

  衣服!

  震骇的念头如雷鸣一般劈进她的五脏六腑。

  她,正在洗浴!她,没穿衣服!而,撒克尔瞧见了她的身子;属于女人的胴体……

  润玉几乎完全不敢正视他呆愕的表情。慌乱无措地离开了水桶,她赶紧捞起散落的衣服,忙不迭套上身子。

  会不会,有一丝丝的可能性,他尚未瞧见她的身子?

  她缩躲在帐子的内角,终于鼓起勇气,怯怯地瞄向他。

  撒克尔膛大的眼睑足以媲美浑圆的铜钱。难道,鱼儿就是「她」?

  「妳是谁?」他的音量比预计中更具威胁性。

  润玉畏缩了一下,悄悄低下头,两朵红晕在她的面颊扩散。

  这款娇怯怯的神情已经证实了他大半部分的猜测。

  撒克尔只觉得极度的震讶。他日日夜夜搜寻的美人,居然就在咫尺之遥。

  「真的是妳吗?」他放柔了狠霸的嗓门,试探性地问。

  润玉立刻明了他的言下之意,脸儿更艳,索性背转过身去。

  「你……你走开。让我更衣……」她细细央求。

  这是撒克尔第一遭听「小鱼」说话,却熟悉进骨子里。过去近一个月,他几乎夜夜聆听相同的清幽女音,柔柔地在耳际低回。

  「真的是妳……」他产生短暂的惑乱。而后。脑中的灰雾渐渐清明。太多太多的问题也跟着浮现。

  「你,你不要过来--」润玉发现他急遽接近的大块头,又惊又急。婉转的推拒最终化为一阵支吾,吞没在撒克尔宽广的胸怀,以及迅速下压的热唇。

  起初,他的吻属于试探性的,似乎在测试怀中的人儿与他记忆中的,是否为同一个人。终于,他得到了证实,她的吻、她的人在在与暗夜中的一模一样,轻浅的吻瞬间渴切地加深。

  「不……不要……」她心慌意乱,只能拚命挣扎。

  撒克尔的偷香受到打扰,不得不停下手。

  「妳和那帮中原蛮子,究竟是什么人?」

  「我们不是蛮子。」她嗫嚅地开口。「哥哥们只是普通商队,没想到在关外被你们所俘虏……哥哥担心我暴露了女儿妆,会招来强盗的凌辱,所以才--才吩咐我要装成小哑巴。」

  显然她哥哥的顾虑并不管用,她终究给他「凌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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