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贸系里最铁面无私、最心狠手辣、最不讲任何情面的“冷血教授”——铁如钢,这会在他凌乱而且四处都堆着书的办公室里,正用一种冷冽的眼神瞪着四名被他死当却想求他网开一面的女孩,他的嘴角还有着讥诮的笑意。
“女孩子不是光长得漂亮就可以一帆风顺,所有好康的都一把抓,那太没有天理,你们说是不是?”他极尽讽刺之能事。
夏真、常薇薇、司马星辰和白子伶这会连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最后一线生机都毁了,反正教授说什么,她们就低着头默语,毕竟这学期二分之一学分的生杀大权是在“冷血教授”手里。
“以为上了大学就可以由你们从大一玩到大四,你们关心的只是流行趋势,每天要换什么衣服到学校来争奇斗艳,要交什么样的男朋友好让其他女孩又妒又羡,你们的脑子里有书本、有学业吗?”
“教授……”一向比较大胆、比较特立独行的司马星辰想要辩解。“我没有——”
“还没有?!那为什么连补考都考不及格呢?”
“我……”
夏真用手肘轻轻撞了下司马星辰的肩,叫她不要再说话,这个教授一向最恨人家跟他“狡辩”,他只在意他自己怎么想的。
“每一个被我死当的人都有借口,不是打工太忙、太累,没有时间准备,就是家里出了事,影响念书的心情,再不然是男朋友或女朋友变了心,他们一时万念俱灰……”铁如钢由鼻子里哼出气来。“有一个更妙,他家小狗死了,他因为太难过而念不下去。”
知道自己不该笑、不能笑,但是常薇薇还是忍不住的笑了,幸好白子伶这时踩了她一脚,不然她真的会笑出声来。
“你们的理由又是什么?”铁如钢以无比犀利的目光扫过她们四人。“说点新鲜的!”
夏真不爱念书,大学是被她蒙上的,她考运好,可是却不知道幸运之神并没有一直跟着她,碰上这“冷血教授”……她认了。
常薇薇虽念了国贸系,可是她的第一志愿是外文系,只可惜分数不够,对国贸一点兴趣都没有的她,念得实在是痛苦万分。
司马星辰的确是因为打工太多而影响到学业,但是一向自食其力的她需要工作、需要赚钱来负担自己的开销,所以……
白子伶就更绝了,一向她就是抱着混张文凭的心态,现在的女生起码要混到大学毕业才勉强能说得出口,勉强能和豪门沾点边,立志当少奶奶的她,要的只是一张文凭而已啊!
“说啊!你们平常不是伶牙俐齿的吗?”铁如钢继续挖苦。“一到紧要关头,个个哑口无言,你们将来还能成什么大事?”
“教授,我……”夏真嗫嚅着。“我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
“常薇薇!”他根本没有听完就打断了她,鄙夷的眼神转向了第二个女生。“你有什么话?”
“如果可以转系——”
“司马星辰!”铁如钢又换下一个。
“我放弃。”
“好!你有点骨气。”他终于露出了一丝丝的笑容,一向他是不太看得起这些女生,可是总会叫他碰上一、两个“好样的”。
司马星辰耸耸肩,反正软的无效,就算要被踢出门,她也要有点尊严。
“你呢?白子伶。”
“我……随便了。”她看破了。
“随便?!”铁如钢眯着眼睛冷笑。
“教授,不然你是希望我去跳楼吗?”她看看其他两人。“如果你非死当我们,那我们也只有潇洒一点的接受,毕竟……这不是世界末日吧?!”
闻言,铁如钢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微张着嘴,不敢相信这丫头这么不知死活。
夏真、常薇薇和司马星辰不约而同对白子伶竖起大拇指,这的确不是世界末日,路有无数条,只要敢走、肯走,即使绕个几圈,总会到达目的地的。
“你们……”他咬牙切齿。
“教授,我们真的希望你能高抬贵手,但若不能……”夏真抬头挺胸。“我们也可以接受事实。”
“说得好!”
“文凭不能当饭吃!”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铁如钢瞪着她们,看她们那“同仇敌忾”的神色他就有气,更加不可能放水。
“你们这四个女生凭良心说,是长得很好看、很漂亮,所以即使根本没有脑袋或是没有这一张文凭,对你们的影响可能也不大,靠着这张脸,相信你们也是可以找到好老公的。”
“教授……”司马星辰第一个不爽。
“你太刻薄了!”
“这是羞辱!”
“刻薄、羞辱?!”铁如钢笑得很不屑、很无情。“难道你们不是这么想的?弄张文凭、找个豪门小开或是科技新贵嫁了,从此吃香喝辣……不过,你们会这么想,人家也会挑对象啊!”
四个女生气结,可是一时没有想到话反击回去。
“想当少奶奶也要掂掂自己的斤两,如果连张文凭都拿不到——”
“教授,就冲着你这句话……”白于伶就争这一口气。“我就非嫁个金龟婿给你看!”
“对,别看扁我们。”
“我们会要叫你跌破眼镜。”
“你等着瞧!”
第一章
虽然被对方狠狠的挂了电话,但是夏真一点也不意外或是感到挫折,因为欠钱的人碰上银行的“电催”,通常是以挂电话来因应,肯好好和银行沟通、想解决问题的少,逃避、不当一回事的多。
因为常薇薇哥哥的关系,夏真才能在这家银行的信用卡催款部工作,工性质还算单纯,可是并不轻松,大环境不景气的缘故,所以刷卡费用欠缴的情况非常严重,再加上循环利息的计算结果,钱滚钱的情形下,很多人都欠银行不少钱。
“今天的第几次了?!”坐在夏真隔壁的冯萍带笑的问,被挂电话已是她们日常生活中最微不足道的事,骂三字经才会叫人气得手发抖。
“第……”她很认真的算了一下。“第十二次了,而现在中午都还不到。”
“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凭萍一叹。
“他们可能是真的没钱。”夏真有些同情的说。“现在失业率这么高,尤其是中、高龄的失业……”
“但问题还是要解决啊!”
“他们一定是解决不了……”
“我们银行有一定的催讨程序,先是电催,再来就是外访,最后交给合法的讨债公司,但是说是‘合法’,他们会用什么手段就不是我们银行能控制得了的,所以欠了钱……最好还是勇敢面对。”冯萍比夏真早进来半年,算是比她资深。
“话是如此,但就是很多人偏偏置之不理,宁愿当缩头乌龟,有一次有一个人还说如果我再电话骚扰他,他就要叫兄弟来找我。”夏真刚开始会怕,现在已经有点免疫了。
“那你怎么说?”
“我就说……”她模仿着当时的语气与表情。“就算你找了陈水扁总统来,你还是得还钱。”
“他的反应呢?”
她无奈的说:“他‘问候’我母亲。”
“接着呢?”
“挂了电话。”
“你没有再催这个人过?”
“有啊!”
“然后呢?”
“他叫我去死!还要死十八遍。”
“死十八遍?!”冯萍就不太懂了。“这是什么逻辑?为什么是十八遍,不是十七或是十九遍?”
“我也问了。”在很短的时间里,夏真已练就“百毒不侵”,毕竟这世上有几千、几万种不同类型的欠债者,有些人会在电话那头哭诉、装可怜、极尽委屈之能事,好像你再向他催款就会被打下十八层的地狱,而有些人就是耍狠、比凶的。
“他怎么回答你?”
“我高兴!”夏真苦笑。“接着还恶劣的挂了电话。”
“夏真……”冯萍笑得直不起腰。
“你说这人是可恶还是可爱?”
“可恶!”
“我也这么认为。”
冯萍更笑得东倒西歪,在她的眼里,夏真是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女孩,据说没有拿到大学文凭,但还是有“本事”进来工作,不像一般的草莓族或是水蜜桃族,她看起来很有韧性、很慧黠。
“其实电催算是还好,只是打个电话,顶多被辱骂几句或被挂电话,我比较担心的是外访。”夏真或许年轻,但她知道这个社会有很多变态、不定时炸弹的存在。
“都男、女两人一组,所以还好啦,尤其是现在大家都有大哥大,有状况只要拨通电话就行了。”冯萍在这一点上就比较不那么担心害怕。
“很多意外状况不是我们能料到的!”
“你可以去学些防身术。”
“那真的有用吗?”
“总比……总比一招半式都不会好些吧!”冯萍笑意不减。“反你尽量往好的方面去想,碰到任何棘手的情形,交给你的同伴去处理,对人……一般人比较不会太马虎。”
“你叫我躲在人家背后?!”
“我是叫你不要强出头,问话、交涉的事就交给男人去做,你顶多打个圆场,缓和一下气氛,那些信用卡客户的资料银行全都有,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冯萍觉得几次外访的经验都还可以。
“说得对。”
“一般太离谱的人也办不了信用卡,所以基本上你是安全的,别想太多。”冯萍给了她一个粲笑。
“是啊!外访也比电催有意思些,起码可以出去透透气,认识些不同的人。”夏真又恢复信心。
“夏真,有些人是真的还不了钱,但有些就是在装穷,他们只是耍赖,不肯为自己的奢侈或透支买单,这种人才更恶劣!”冯萍提醒她。
“我知道了。”
“看在奖金的份上,拚了!”因为每讨回一笔钱就可以另抽百分之三的奖金,所以催回的钱愈多,她们的薪水就愈多。
“不拚也不行,现在的工作不好找,更何况……”夏真突然想到了“冷血教授”的那张脸,想到了她们四个人的“伟大目标”——金龟婿。
“何况什么?”
夏真却笑而不语,这年头……真的还有金龟婿吗?
* * * *
夏真觉得自己不该有“妇人之仁”,但是这次的外访早巳排定,而她的同伴——这个可以让她在突发状况时躲在他身后的男人,正十万火急的拿着花要去向女友道歉,只因为他忘了她的生日。
本来夏真不想一个人去冒险,可是这个对象是他们银行的白金卡卡友,积欠了他们一百多万,看来这家伙之前的品味及生活方式很奢华,有可能是什么专业人士或是主管级的人物,想必是工作出了问题,不然他之前的信用一向很好。
拿着资料,摁了门铃,她的皮包里还放了哨子和对付色狼的专用喷雾器。这年头既然想在外面工作,就不要太胆小,不然成不了什么大事。
雕花的大铁门一开,夏真只见到一个她长这么大以来所见过最帅、最俊挺、最有男人味的男人。
木村拓哉算什么?!
金城武又是哪根葱?
贝克汉的那阳光劲也顿时黯然失色。
这男人是性感与魅力兼具的发光体,漆黑的发色,浓眉,如鹰般犀利、精准的目光,厚实的肩膀,壮硕的身形,浑身散发着一股想要掠夺一切的自信,这男人会欠钱不还?!他真的有困难?!
“你是谁?”男人一点也不友善的语气和表情,似乎是想将大门朝她的脸上摔去。
“我可以进去吗?”因为常常被拒于门外,所以夏真决定先不说出身分,这个男人……她相信绝不是什么杀人狂魔,因为不可能有这么英俊的恶棍。
“你到底是谁?”他再问。
“我们进去谈,好吗?”她捺着性子。
“你想谈什么?”
“一点正事。”
雷汉宇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正冒着烟,他不知道这个乳臭未干的女生想干什么?难道她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家随便进一个男人的屋子里有多危险,她看起来不笨,可是为什么没有半点警觉心呢?
“我警告你,我现在可没有心情——”
“一下子就好!”夏真马上强调。
“什么‘一下子’?!”
“我也希望速战速决,对我们都好。”
雷汉宇真的看不出这个女孩想干什么,她穿着深蓝色的套装,可是看起来稚嫩、青春,自然亦是个美人胚子,有一张如天使般的洁净脸庞,一双明眸更是清亮、纯真,一个未受污染的女生。但她的目的是什么?她和程城有关系吗?
“很快的!”夏真拜托他。
雷汉字站开了些,他倒要看看她能干什么,他不相信现在的援交已经泛滥到可以自己送上门来,因此他让她进了门。
屋子里是凌乱而有些叫人不敢恭维,好像有几个星期没有打扫过似的,夏真忍不住露出有些恶心的表情,男人真的这么不爱干净?
但是再看看这个站在自己眼前的高大男人,明明他看起来就是一副神清气爽状,还一身的名牌,虽然她买不起,可是却对一些名牌可是如数家珍,绝不陌生,这个男人明明有钱。
“我可以坐下吗?”她客气的问。
“随便你。”
她找了张看起来比较不恐怖的椅子优雅的坐下,接着拿出了她的名片。“我是……”
“少哕唆!直接告诉我你的目的。”他可没有时间和她打屁、鬼扯,时间就是金钱。
夏真讪讪然的收回名片,凶恶、蛮横的人她见过不少,男的、女的都有,可是像这个家伙这么盛气凌人又高高在上,欠了银行钱还一副“我是大爷”的狠角色模样,她倒是第一次碰到。
“欠债还钱,你欠了本银行信用卡刷卡费一百多万……”
“我没有欠任何人钱!”雷汉宇也不直接说他并不是程城,她要找的人应该是他的表哥。
“程先生,面对问题吧!”夏真一脸的专业。“我们可以一起想个大家都可以接受的方式。”
“什么方式?”他冷眼瞧她。
“你要让我们知道你打算怎么还这笔钱,例如每个月可以摊还多少本息,或者是你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处理或是抵债,只要你有诚意……”她一脸温柔、和善、鼓励的表情。
“没有!”雷汉宇头一偏。
“程先生,如果你不肯和我们合作,那么事情只会愈搞愈糟,再下来可能就是讨债公司……”
“你在恐吓我?”
“不!是我们有一定的程序。”夏真仍是一副专业而且耐性十足的模样。“如果再告上法院……”
“你们想让我坐牢?”他眼神中有一抹危险的神采,他实在有点佩服这个女孩的胆识,她是如此的年轻,可是却又如此顽强不屈,好像再艰难的任务她都可以达成似的。
“我们当然不希望如此,可是如果你不肯好好的跟我们把事情解决,那……”她一副抱歉、爱莫能助的表情,有时他们必须放软身段,有时又必须坚持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