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座庄严、肃穆的教堂里,除了新郎,该到的人都到了。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只是来宾开始有些不耐烦、有些紧张,连牧师看新娘 的眼神都带着些许的同情,一些比较三姑六婆型的宾客更是大胆的议论纷纷,好象就要 有好戏可看似的,而表面上虽然镇定的新娘,这会也不免带着焦虑地看着她的伴娘。
「他会来的!」柯希妍轻捏郝郁芹冰冷的小手,安慰着她,「可能是塞车……」
「早上十点塞车?今天又不是国订假日或星期日,塞什幺车?而且这会也不是交通 颠峰的时刻……」
「台北的交通妳又不是不清楚,塞车哪分什幺时间啊?」柯希妍不知这到底是出了 什幺事,但她知这自己不能跟着瞎起哄、穷紧张。
郝郁芹虽然心烦意乱,但今天可是她的大日子,她可不能出糗、出状况,而且当她 从镜子中看到自己,她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幺美过、娇艳过,即使她本身是一名模特儿 、广告明星,本来就应该比一般女性漂亮、耀眼,但今天她硬是美得出乎她自己的意料 ,尤其是透过白纱礼服所展现的风情和妩媚,那更是足以用倾国倾城来形容,她的确称 得上是「世纪新娘」。
但新郎呢?郝郁芹不用回头看也可以想象出自己父母及亲友的表情和反应,妈妈一 定会怪她为什幺不叫许柏伦到家里迎娶,而非到教堂会合不可,甚至她父母都会性起所 谓的「教堂婚礼」。
「希妍,妳想许柏伦他……」郝郁芹的表情虽然「坚强」,但是她的声音却有些颤 抖,「会不会不来?」
「妳确定是今天吗?」明知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但在这会,柯希妍也只能「苦 中作乐」,排解一些凝重的气氛。
「不好笑,希妍,一点都不好笑!」郝郁芹干笑,只觉得自己身上的白纱礼服好象 湿透了,而且沉重得令她有些穿不住、喘不过气来似的。
「会不会是他要出外景,或临时有什幺重要的通告,妳也知这像他们那种干导演的 「希妍,我们的结婚日期可不是今天早上才决定的,他有很充裕的时间去安排很多事! 」郝郁芹的鼻尖已经开始冒汗,再这幺耗下去,她怕自己脸上的妆会「花」掉,那幺她 不只当不成最美的新娘,还会笑倒一群人。
「那幺……」柯希妍不敢再乱扯。
「妳想……」明知自己不该回头,但是郝郁芹还是忍不住地偷偷瞄瞄教堂的大门, 心里衷心的希望许柏伦会「蹦」出来,给她一个惊喜,告诉她这是他安排的一个小小「 意外」,是他刻意制造的悬疑,但是瞄了几秒,还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郁芹,这会我已经什幺都不敢想了。」柯希妍很老实地小心说着。
「妳想许柏伦会不会……逃婚?」郝郁芹一点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但是她又不能 不做最壤的打算。
「逃婚了」柯希妍伸了伸舌头,一脸害怕的表情。
「不然怎幺解释他的『缺席』?」
「郁芹,他不可能这幺恶劣、可恶、狠毒吧?」
郝郁芹当然希望许柏伦不是真的「逃婚」,如果他真这幺恶劣、可恶、狠毒,只表 示了她的识人不清,她的愚昧、盲目、无知,她已经二十六岁了,是个成熟、独立的女 人,她已经出社会,也见过世面,不可能被许柏伦给「耍」了吧曰「他会吗?」见郝郁 芹没有吭声,柯希妍小心翼翼地低声问,这可不是在演连续剧,更不是八点档或是九点 半档的畸情剧。
「我怎幺知这?」郝郁芹翻翻白眼。
「妳居然不知道?!」柯希妍也想翻白眼了。
「希妍,他……」郝郁芹不想表现得像个白痴、低能儿,但她确实无法完全掌握许 柏伦的想法,像他这种搞「第八艺术」的人,本身随性不羁又有些浪漫、疯狂的邪恶基 因在,所以……当初她是怎幺会想和他结婚的,她现在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
「郁芹,妳到底了不了解妳自己要妳的这个男人?」柯希妍只见过许柏伦两、三次 面,没有机会深谈,因为他总是忙,不是忙着要拍广告片,就是忙着要拍MTV,还想搞 电影,所以除了见面、点头,讲个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她真的一点都不「清楚」这男人 。
「我当然……」郝郁芹竟无法说出「当然了解」,她是觉得许柏伦很有创意,在专 业领域上很有才能、很有概念,而且总是把她拍得很美,美若天仙似的,所以当他提出 要结婚时,她答应了,但现在想想……她真的了解他吗?真的了解吗?
「当然怎样?」柯希妍追问。
「希妍,这会不要问我这种『不着边际』的问题,反正我都要和他结婚了。」郝郁 芹逃避地低吼。
「问题是他人……还没有来。」
「会不会是……」现在轮到郝郁芹自己来安慰自己,「他记错时间了?他以为是十 一点、十二点,而不是十点,再等一下……」
「等没关系,只要他会出现,就怕……」柯希妍回头看看有些鼓噪、有些交头接耳 正在偷偷私语的群众,她忍不住心慌,「郁芹,我不知这……」
「如果他敢放我鸽子……」郝郁芹诅咒着,「他不敢的,是他开口说要结婚的,又 不是我拿枪逼他的……」
就在这时,整个教堂响起了清脆的跑步声,不要说新娘和伴娘松了口气地转身,在 教堂里所有的来宾都不约而同地回过头,都以为是新郎终于赶到了。
但是来的人并不是新郎,也不是伴郎,而是一名快递公司的人员,他有些怯怯、畏 惧地看着新娘和群众,好象怕自己会被毒打一顿或是踢出教堂似的,他用一副要上断头 台似的表情将一封信交给了新娘。
「这是什幺?」郝郁芹接过信,心中忐忑不安,她不敢面对现实,反而是逃避地问 。
「妳打开看……」快递人员嗫嚅地说:「不就知这了吗?我也不清楚里面是什幺。 」
郝郁芹看看自己身后的来宾、父母,再看看眼前的牧师,还有身边的柯希妍,她发 现自己手中的那封信竟有千斤重似的,教她都快拿不动了。
「郁芹……」柯希妍心中有着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场「神圣」 、「完美」的婚礼,只怕无法举行了,「要我帮妳……」
「我可以自己来!」郝郁芹「勇敢」地把信给拆了,她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可以面 对这「意外」,如果许拍伦真的放了她鸽子.在一大群他们的朋友、亲戚面前羞辱她, 那她也要挺直腰杆地面对这「变局」,她绝不让人看笑话,她没有这幺软弱。
然而看完了信的郝郁芹脸上尽是一片惨白,她的手发抖,两倍也掉落到地上。
「郁芹,许柏伦他……」
「我希望他坠机!」郝郁芹恶狠狠地说。
「他不来了?!」柯希妍一唤地问。
「我……」郝郁芹突地撩起了自己的白纱蓬裙,然后一个转身,冲出了教堂。
「郁芹!」想也不想地,柯希妍追了出去。
※※※
许柏伦的确无法来参加他自己的婚礼,因为他已经坐上了前往英国的飞机,同行的 当然绝不会是男性,而是一个他前不久所拍摄MTv的女主角,正打算在歌坛冲刺的女歌 手,明知自己不该「逃婚」,但是他实在抗拒不了唐君君的魅力,比起有些刻板、冰山 美人似的郝郁芹,唐君君就热情、野性多了。
和跑到英国去逍遥的许柏伦相反,郝郁芹这会的处境比置身于水深火热中要再更加 一级,那件特别为她量身订作的白纱礼服已经被她撕成了一堆破布,所有许柏伦的相片 、东西也都被她当垃圾处理掉,但最令她受不了的是她自己,她居然为了那个不值得的 男人哭了一天一夜,哭到眼睛已经需要挂眼科了。
柯希妍一步也没有离开她这个好友,她知道郝郁芹外表看起来冷静、理智,其实牠 的内在是疯狂、是有些不顾一切的,为了防范于未然,柯希妍她只好守着郝郁芹,陪她 一起度过这「黑暗期」。
用了不下三盒面纸,心情已经渐渐平复的郝郁芹,给了她的好友柯希妍一个「没事 」的笑容,她声音沙哑地开了口:「希妍,妳可以回去休息了,我已经没有事了!」
「妳骗谁啊?这样就没事?」柯希妍一点也不相信,这世上没有一个女人能受得了 这种「待遇」的,更何况以郝郁芹的条件,她可是被人捧在手心上哄着、宠着的,结果 许柏伦那混球竟摆她一道,让地出这幺大的糗,还上了报纸,这……她如果不把他五马 分尸,那就太愧对她自己了。
「不然妳要我怎样?以死抗议?」郝郁芹开始收拾房间,两天前这房间还充满了鲜 花、喜气,没有料到这一会却像是台风过境后的惨状。
「那不是太便宜了他吗?」
「或许他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郝郁芹冷笑。
「如果他根本就不会不安,反而觉得妳傻呢?」
「所以我不会想用死来报复他!」郝郁芹还是有点理智的,「我要活得开心、快乐 ,我要教他后悔!」
郝郁芹的态度令柯希妍松了口气,至少她不必担心郝郁芹会想不开、会做出什幺傻 事。
「希妍,妳觉得问题出在哪里?」
「郁芹,我……」柯希妍觉得这问题不该问她,而是郝郁芹自己该问她自己的。
「我自认自己条件不差,而且我独立,有自己的事业,我不必靠男人养,带出去也 体面,虽然厨艺不佳,但这可以学,如果再要论到贞洁,我还没有和男人上过床,像我 这样的好女人,他居然会逃婚!」郝郁芹不平、不满地自言自语着。
「郁芹,妳还没有……」柯希妍一脸的放心。
「没有!」
「他……」柯希妍纳闷地问:「许柏伦他不会想吗?」
「他想我不想!」
其实郝郁芹是个绝对正常的女人,但是面对许柏伦时,即使她已经答应了他的求婚 ,可她还是没法「献身」,虽然她自己也觉得奇怪,但她总还可以安慰自己她要等到新 婚之夜,可是没有想到……她居然没有新婚之夜。
「郁芹,妳想问题会不会就出在……」
「我不肯和他上床?!」
「不是,或许他会觉得妳……」柯希妍知这这听来有些荒谬,但以现代人的爱情观 、性观念及前卫、新潮的程度,再加上郁芹从事的是如此多彩多姿的行业,她的保守、 她的坚持似乎就显得有些怪异。
「不正常?!」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不正常,至少……」柯希妍耸了耸肩,「我都觉得有些吃惊。 」
「如果我不是处女,我一定会告诉妳的!」郝郁芹一副对好友绝对没有秘密的神情 。
「郁芹,这幺听来……或许妳根本就没有爱上许柏伦。而许柏伦也感受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才会逃婚,才会带另一个女人到英国去『快乐』。」柯希妍有了结论。
「但如果我不爱他,我又怎幺会答应要嫁给他呢?」把所有的鲜花集中在一个大垃 圾袋中,郝郁芹是一脸的迷惑,其实撇开了难堪和羞辱,她倒也不是真的有多伤心。
「郁芹,男男女女会想结婚,会一起走进礼堂的并不全都是为了爱情。」
「那幺是为了什幺?」
「为了……」柯希妍大郝郁芹一岁,但有时她觉得郁芹简单、率直得有些离谱,「 可以为了成千上万个的理由,如果每一对结了婚的男女都那幺的深爱彼此、钟情于对方 ,那幺今天世界各地的离婚率不会如此之高。」
「所以许柏伦也不爱我?!」
「这妳就要问他了,妳自己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怎幺老是问我?」柯希妍托着下 巴,她出郝郁芹还更搞不清楚整个状况。
「看来他八成是一时冲动地向我求婚,偏偏没有料到我却一口答应,而答应了他的 求婚之后,我又还不肯和他上床,所以他的热度冷了,他觉得玩不下去了,于是在教堂 前他耍了我一记,教我尝尝在圣坛前等不到老公的滋味……」郝郁芹还说边哭,本来已 经止住的泪水,又开始决堤了,「我没有想到他会这幺可恶、这幺差劲,我居然看不清 他是一个怎样的男人……」
「郁芹,这只是我们的推测。」柯希妍马上在郝郁芹的身边安慰着她,「说不定他 不是这幺想的。」
「那他是怎幺想的?」
「我……」
「一定是这样!」郝郁芹打断了柯希妍.忿忿地吼这:「绝对是这样!我就不相信 『性』真的有如此重要,好!」彷佛下了什幺重大的决定似的,郝郁芹的眼泪停住了, 「我就找个人上床……」
「妳疯了?!」柯希妍也插进话,「妳到底知不知道妳自己在讲什幺?」
「我知道!」郝郁芹一副冷静无比的表情,「而且我还决定就这样做!」
「妳到底要和谁上床?」柯希妍没好气地问。
「随便找个人!」郝郁芹赌气地叫这。
「妳不怕得爱滋病?」柯希妍不相信郝郁芹真会这幺做,她一定只是在说气话、在 发泄。
「反正都是一死!」在郝郁芹姣好的脸上写着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妳以为我现 在还有脸见人吗?我虽不是大明星,但也小有知名度,现在大概全台北……不!全台湾 的人都知这我被人『拋弃』了。」
「但反正妳又没有什幺损失……」
「我的面子、我的自尊!」
「事情会过去的……」
「不会!」郝郁芹大吼:「这会是我一辈子的耻辱!」
「郁芹,不要这幺戏剧化,不出一个礼拜,全台北……不!全台浊的人都会忘记妳 被『拋弃』的事,等妳找到妳真正的幸福时,妳就会忘记今天这个笑话了。」柯希妍拿 面纸替郝郁芹擦掉了脸上的泪水。
「不!我还有什幺幸福可言?我已经……」郝郁芹愈想愈觉得可悲,「我已经毁了 啊!」
「妳的贞操还在,就算真的毁了什幺,那也只是妳的面子、妳的自尊,而面子、自 尊是不能当饭吃,也没有什幺用的!」柯希妍直截了当地说,清丽的脸庞上写着真实, 她真是这意思。
「所以我……」郝郁芹吸了吸鼻子,「还能出去见人?」
「拜托,如果妳这张『开麦拉』Face都还不能出去见人,那全世界有五分之四的女 人都得长期关在家中了,小姐,没有几个女人可以比妳漂亮。」
「真的吗?」郝郁芹有丝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