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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年的最初 page 9 作者:林如是

  “我不是——”

  “我本亦不信,但如今你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依然如七年前的模样,丝毫没有改变——银舞啊银舞,这叫本主如何不信?”

  “杨舞姊姊,你何苦再否认?”龙太说道!“严奇哥,咱们快回宫吧!告诉嫣红姊这件事,她一定会很高兴。”

  周遭若无旁人时,龙太对严奇便仍如昔常,没有君臣间分类的礼仪。在我们面前,严奇也没有帝王的架子,眉宇神态,仍是我熟悉的那个严奇。

  在我的坚持下,我们直赴刑部。然而却迟了一步,少康等早在多日前即被长公主派人拘提至王宫大牢。严奇大为震怒,欲诛侍郎,并罪及中丞与大理卿,以惩其藐视君令。

  侍郎匍匐求饶,好半天才说清楚是长公主派人持太后懿旨前来提人,并威吓不准其通报上王;他冒死欲报上王,孰料上王为银舞公主之事不见任何朝官。

  “可恶!王姊挟母后之宠,事事干预,此番本王绝不轻饶!”严奇听得侍郎陈辩,不由得勃然大怒。

  侍郎伏跪在地,吓得直冒冷汗。我无心听他们再多赘言,拉开严奇说:“既然如此,你杀了他也没用。我们快走吧!趁太后此刻正上‘万佛寺’进香,赶紧回宫救人,再迟怕又节外生枝。快回宫吧!”

  匆匆赶回宫后,我不假思索朝着内宫那处阴森的殿院奔去。那地方我非常清楚,冷酷的宗将藩曾将嫣红和龙太囚禁于此。

  “这里……”龙太想必也不陌生,脱口倾出陈年的印象。

  “没错!龙太,你跟我进去。”我回头说:“严奇,你现在贵为九五之尊,这种地方自不便出入,烦请你回驾稍待;此外,我想借你贴身信物一用,否则士卒不会轻易放人。”

  “不必这么麻烦,我也进去。”

  “可是……”

  “你忘了,银舞?”严奇微微一笑。“当年我还抗君命,宗将王爷欲斩我示众,这地方我并不陌生啊!”

  “啊?”我想起那件事,亦不觉莞尔。“那就走吧!有你随行,事情就好办多了。”

  一入殿内,迎面就扑来一股寒气,弯过几个回廊,然后进入地底。因为有严奇随行,一路无人敢阻挠。

  少康和老奶奶、更达果然被关在牢房里。

  “老奶奶!更达!”我奔过去。

  “姑……娘!”老奶奶不敢置信,抖着手怯疑地握着我抓着栅栏的手。

  “姊姊!”更达看见我,放心地哭出来。

  “你们还好吧?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事才连累了你们!”

  “千万别这么说,姑娘,你没事吧?”老奶奶说着,这才注意到我身后的严奇和龙太,惊慌地说:“姑娘,你也被他们抓来了吗?”

  “不是的,老奶奶,你别担心,我没事!”我回头说:“快放老奶奶和更达出来!”

  严奇著令狱卒开门,老奶奶牵着更达出来。看看他们的模样,着实吃了一番苦头。

  我转身找少康,他远远躺在墙角,面孔朝里。

  “大哥哥,姊姊来救我们了!快走吧!”更达钻回牢房里,跑过去推他。

  我弯身进去,走到他身边蹲了,轻轻叫了一声说:“少康,是我!”

  他先是不动,然后慢慢转过身未,努力睁开浮肿的眼皮。

  “杨舞……真的是你!”声音都哑了。

  他的模样很惨,全身是鞭苔的伤痕,看样子受了不少折磨。

  “他们居然这样折磨你,可恶!我绝不原谅他们!”我轻轻碰他的伤口,眼眶都红了。“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卷进这种‘荒谬’来!”

  “荒谬?那么是真的了?我不是在做梦?这些日子来,我一直以为我是在作梦……原先,我还以为我疯了,这些人,这个时空……原来是真的!”他露出几丝释然的苦笑。“杨舞,我——咳咳!”

  “你伤得不轻,先离开这里要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我试着扶他。“走得动吗?来,我扶你起来——”

  徐少康吃力地扶墙站起来,没能站稳,摔了下去。

  “少康!”我担心他是否晕倒了。

  严奇拉开我,命令两名卫士过来抬走徐少康。

  “你要送他去那里?”我着急地问。

  严奇平淡看我一眼,命令卫士说:“将他们三人送往‘云舞殿’,并且即刻去请太医来。”

  卫士得令带着人出去,我没再多话,也没再理严奇,跟在卫士身后离开。

  我不是怪他,但徐少康被折磨成这模样,他多少得负点责任。

  回到“云舞殿”,小筑乍见我,似乎是惊喜过度,欲笑还泪,如释重负她哭笑道:“太好了,公主,你没事!奴婢真是担心死了!”

  她跟在我身后,亦步亦趋,怕我会突然又消失了似地。

  “你别老是跟在我身后,快去叫人来帮忙——”卫士此时抬徐少康进殿,我没空和她多说,连忙要卫士将徐少康抬入内殿。

  小筑不明就里,看见卫士抬人进殿,先自慌成一团,在我催促下,才手忙脚乱地去喊人。

  老奶奶和更达入殿后便畏缩地站在角落,张着惶恐的眼睛看着这一切,不敢吭声。一路过来,王宫壮阔的景象和森严的气氛吓坏了他们,也约莫猜到这是什么地方,更加不敢随意地走动。

  直到安顿好了徐少康,我才想起他们。看到老奶奶紧搂着更达畏缩地站在墙角——甚至不敢坐——不觉感到非常愧疚。

  “老奶奶,更达……”我让他们坐下。老奶奶不安地拉紧更达,戒慎恐惧地问道:“姑娘,你真的是银舞公主……”

  “这事说来话长!”我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仅带着一丝苦笑。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我安慰他们说:“老奶奶,你放心,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事。先在这里待上几日,我保证,我一定会想办法送你和更达平安离开……”

  “姊姊,你真的会想办法让我跟奶奶离开这儿?”更达问。

  “嗯!”我点头。“我就是为了此事,才会回来的……”

  老奶奶却面有忧惧,心事重重。

  “老奶奶,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早日让你们离开。”我重复我的保证。

  “可是,太后与长公主会轻意饶过咱们祖孙俩吗?”

  “我想不会——”我据实以报。“太后与长公主责罪我是‘妖女’,恨不能将我就法,老奶奶你们却救助我这‘妖女’,罪不可赦,当然不可能轻饶。”

  “那该怎么办?”

  “听我说,老奶奶——”我压低声音,郑重说道:“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们出宫,但你们可能无法回绿石村的故乡了——我怕有人会暗中对你们不利,这是你们帮助我的‘代价’。”

  “我懂!”老奶奶神情坚毅,没有后悔。

  “所以,请你们耐心等几天,我想办法筹一些珠宝银两,那时你们就往南走,越远越好,找个地方住下来,隐名埋姓,平安过日子。”

  “公主,谢谢你为我们设想那么周到,老婆子给你跪下——”老奶奶感激涕零。我不让她跪下,硬托着她起身说:“你不必向我道谢,老奶奶,这是我欠你们的,应该道谢的是我——”

  但我没有下跪谢拜。天地之间,我只跪拜父母双亲;欠的恩,我只是把情记在心上。

  “累了吧?我请宫女带你们进去休息。”我招来一名宫女,带老奶奶与更达入内休息。

  随后我又进内殿探视徐少康的情况;小筑进来,左右察看仔细,好半天,才到我跟前,小声说:“公主,奴婢有一件事想禀报公主……”

  “什么事?”我弯身看看徐少康,没太在意。

  他睡得很沈,平素沉思时习惯颦蹙的双肩安心地舒展着,经月来的苦难到此总算告一段落。

  “公主……”小筑又喊了我一声。

  我转身过去,她冷不防由身后递给我一支乌黑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不禁皱眉。

  “银簪子。”

  “银簪子?银簪子怎么会如此乌漆抹黑的?”我觉得奇怪,伸手想拿。

  “别碰!”小筑猛然收手,将簪子丢在地上,我才注意到,她刚刚是用布包着头柄捏着的。

  “怎么了?”

  “公主——”她跪下来,用布包好簪子,放到桌子上,再将我拉到桌旁坐好,神情严肃道!“公主,您还记不记得昨儿傍晚,‘长生宫’派人送来碗燕窝,你失手打翻的事?”

  “记得。那与这簪子有何关系?”

  小筑神情变得更严肃,声音也跟着压得很低。她说:“奴婢在收拾的时候,不小心将簪子掉进残肴中,结果,簪子就变成这模样了。”

  “这……”我看着小筑,再看看银簪,眼光在此之中交替递换。小筑没必要说谎,那么……我简直不敢相信,她们竟真的如此对我!

  “小筑,这件事还有谁知道?”我神色不禁凝重起来。

  小筑也感到事情的严重性,猛摇头说:“没有。这事儿非同小事,小筑不敢随便乱说!”

  “那就好。记住,千万不能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就当作不知道,懂吗?”

  “嗯,小筑明白。”

  “明白就好!我再提醒你一次,为了你自己好,你一定要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公主,您放心,小筑一定会把嘴巴闭得紧紧的!”小筑郑重保证,只差没有起誓赌咒。尽管她年纪还小,总分辨得出事情的轻重。

  我盯着桌上那只噬毒而通体全黑的银簪,不由得遍体生寒。

  第十章

  经过半个月的调养,徐少康的伤势已好了大半。由于他正值盛年,加上小筑细心的照料,所以恢复得非常快速,早已能下床走动,行动与常人无异。

  这日午后,凉风徐徐,我们避开旁人,两人独坐在园亭,漫无中心地闲聊。

  “没想到真会发生这种事!我实在真不敢相信!”他仍然犹处在梦中。

  “你怎么也会被卷进来?”我问。

  他看我一眼,没什么道理,说道:“不是被卷入,是我自己跳进来的。那晚我听到你的叫声,冲入你房间时,只见一股奇怪的漩涡几乎将你卷绕,而且闪着刺眼的白光。我想抓住你,却有股奇怪的阻力阻挠我接近,我见你一直往下坠落,不假思索就硬跳进漩涡里头——”他说到此,停下来喘口气,继续说道:“我只觉得自己似乎一直往下坠,然后醒来的时候,就已被五花大绑,一群穿着怪异,像是古装片里扮演的那些老古时代的人,指着我不断说我是‘妖人’。当时我全身的精力仿佛都被吸光似的,根本没有力量反抗。此后他们将我押来绑去,多灾多难,一直到你找到我为止。”

  话落,他吐了一大口气。

  “看来你吃了不少苦头!很抱歉,是我连累了你。”

  他没说什么,转头去看四周的风景。亭外花草间不时有蝶舞飞翔,清风撩人,远处偶传来宫女们的追逐嘻闹。也有宫女在池边喂鱼,手儿一洒一扬,衣袖跟着摆动,像要飞上天似的;长天蓝得很清爽,空气全是清香的味道。

  我走到亭边,倚着阑干。

  他跟过来,望着眼前金光盛景,喃喃念着:“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这么文绉绉,真不像你。”我笑道。

  他也笑起来,双手撑开扶着阑干,无甚着意地漫眺阑外的风光。凉风徐徐缭面,带点殷勤地在催眠,频说午后的佣懒和闲适。

  “你打算怎么办?”徐少康突然问,仍望着亭外,问完了才转过头来。

  “我必须先安顿好老奶奶和更达的事,才能去想该怎么办。”

  “我应该保护你才对,这也是我一直自许的。但在这个变调的时代,我简直一无是处!”

  “无需想那么多,每个时代都有各自的英雄。你本就不是属于这时代的一都份,属于你的舞台自也不在于此。”我微微一笑说:“别担心,一定会有办法的,到那时,你就可以‘回去’了!”

  “那你呢?你不打算‘回去’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又微微一笑。

  “你别管我怎么想!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留在这里,不‘回去’了?”徐少康逼过来,紧守着我的回答。

  我蹲下身,捡起了一片随风飘来的叶子。

  “我根本没想那么多!”我抚赏着手中的叶子,说道:“其实,到那里对我来说都没有差别。爹爹、娘娘和但澄都死了,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也别无牵挂;今、古又有什么差别呢?这个世界那个世界,这个时代那个时代,所代表的意义又有什么不同呢?生死都是一团糟,也不会有人为我难过或掉泪——”

  我顿了顿,抛开叶片,看它随风又飘扬而去,重倚阑干,接着道:“但是你不一样!你有父母,有姊妹兄弟——有个家在等你回去!你发生了这种事,他们一定都很着急,天天倚门盼着你回去——你跟我是不一样的。此外,你有事业,有成就,有属于自己的舞台,原来的世界——二十世纪对你来说,意义非常,所以你必须回去!”

  “不!我跟你没有什么不同!你跟我一样,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在这个异质的世界,是无法生存的!”徐少康越说越激动,抓着我,在寻求保证。“杨舞,我们既然一起错入到这时代,就一定要一起回原来的时代!我绝不会让你一人留在这里的,听懂了没?”

  “少康……”对徐少康异于平常的激动,我正觉愕然,老奶奶带着更达过来了。

  “老奶奶!”我微笑点头。

  亭子中有石桌石椅,几个人各坐一头。更达还小,玩心重,根本不耐久坐,坐不了片刻,便拉着徐少康往园中跑去。

  “真是不懂事,成天就只晓得玩!”老奶奶摇头叹气。

  “他还小嘛,玩心自然比较重。”我笑笑,追着更达和徐少康的身影,阳光下每个人的身上仿佛都洒了一层薄金,随着欢乐跃动,赏心悦目。

  老奶奶却没有相等的轻松,两眉间的皱纹像是永远也化不开,愁眉苦脸,忧心冲冲。

  “老奶奶,你别担心,我说过,我一定——”

  “不,公主,您误会了,我担心的不是自己,是公主。”

  “担心我?为什么?”我觉得诧异。

  “实在说,公主,老婆子又说不出为什么,只是一种直觉。这半个月来,我眼皮子直跳,老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心头很不舒服。”老奶奶捂着心口,接着说:“或许您会笑我傻,但实在不对劲呢!太平静了,公主,您想想,太后与长公主这半个月来怎么都没消没息?甚至连公主您救我们出来,留我们在宫中这事,也没个动静?太不寻常了!公主,我担心——”

  “担心什么?”我问得很慢。老奶奶并不知道那碗燕窝的事。

  老奶奶四下看看,往前倾了倾,捏着嗓子说:“我担心太后和长公主不会善罢干休,眼前这么平静,却不晓得什么时候会出事!公主,您千万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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