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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龙戏凤 page 8 作者:林如是

  “那原不是我的东西,还请王爷物归原主吧!”殷莫愁拒绝再接受那块龙纹玉佩。

  “你!”龙天运沉脸逼向她。但见她面无表情,脸上流动的生气光辉全然沉寂,眼神空空地朝他看来,反射着无心的琉璃光。

  他蹙紧眉。为什么?宫里的妃嫔看他的眼神都是黏腻多情,浓得化不开,她的眼神却这般空无,全然不将他放在心上!

  他愈想脸色愈加漠然,有些愤懋。他对着龙如意流露出那种生动的神采,却如此漠然对他。却见她目光一转,移步想离开。

  她竟然无视于他,漠漠擦身而过!

  “站住!”他大声喝住她。他是天潢贵胄,贵为一朝的太子,她竟敢如此无视于他!

  殷莫愁停下脚步,下意识抿紧了唇,朝他望来。

  龙天运身为帝王,权倾天下。她无力以抗他。但她既不求荣华富贵,也不求什么纯爱,再没什么好战战兢兢。她只担心奶娘,又因欠姚家的恩,种种放不下,而对他的命令要胁有种无奈的软弱。事情至此,他若怒杀了她,倒也乾脆,她再也不必感到不安与悬心。

  “收下。”龙天运取了玉佩,大步走向前,用力抓住她,显得有些躁怒。“我要你随时带着它。”

  她不肯。

  愈不肯,他显得愈躁忿,愈是固执,抓紧了她,几乎要捏碎她的手腕。这是他们相遇的证明,她归属的信物,他一定要她带着。

  “皇上……”龙如意着急地上前。

  “退下!”龙天运暴喝一声,声音充满不满和怒涛。

  龙如意不解他声音里的不满怨怒,担忧地转向殷莫愁。

  殷莫愁见他投来的眼光,忽然想起奶娘的事,为免节外生枝,强忍着痛,咬牙说:“放开我。我听你的话,收着就是。”龙天运哼了一声,放开她,看着她将玉佩收入怀里。

  “你给我听好,我决定的事绝对不曾更改,别想违抗我的旨意。”

  “我明白。”殷莫愁垂低了头。

  “明白就好。”龙天运回复冷漠的表情。她对他总是抵抗不肯顺服,让他对她愈固执,愈觉得焦躁。不动的心失去了冷静而跟着情绪起伏。

  他注视着她缓去的背影。回过身,看见龙如意。脸色一沉。说:“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龙如意恭敬地说:“我有件事想对皇上说。”龙天运向来冷静沉默,他从没见过他哪样躁忿、沉不住气过。但遇见殷莫愁后,这些日子来,他的性情有丁微妙的转变,显得易怒而躁动。

  “什么事?”龙天运斜倪他一眼。

  “皇上,你真的打算让莫愁入宫吗?”

  “是又怎么样?”

  “我担心,以莫愁的个性。曾无法适应宫中的……”

  “你想管我的事?”龙天运根本不听他吧话说完,剑眉一扬。目光冷沉,不悦地瞪着他。

  “如意不敢!我只是……”

  “好了!”又一个不悦地挥手。“莫愁的事与你无关,你不必多事。”

  龙如意不死心,又说:“可是,皇上,你不顾众人的劝阻,一意要莫愁进宫。杜邑侯府会怎么想?太后那里……”

  这关杜邑侯府什么事?龙天运大不以为然。“这件事不用你担心!”他蹙眉又打断他的话。“你只管管好你的紫静王府便够了!”且又瞪他一眼,满怀妒意地哼了一声。“你对那殷莫愁,禾免也大过关心了……如意!”

  “皇上!”龙如意这才听出他话里的醋意。

  “好了!别再多说了!”龙天运无心再听他说下去,拂袖离开。

  不管有谁阻拦。他一定都要殷莫愁入宫。

  他走往殿房,翠竹见着他刚要开口,他示意她禁声,悄悄上前去。殷莫愁倚着窗,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翠竹。头也不回说道:“我不累,翠竹,也不想休息。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蓦然看到近到她身侧的龙天运,乍然愣住。“你……怎么……”她没想到会是他。

  她神情显得哪么无神而不经意,龙天运顿时忿恨不满起来。也猛然扳住她肩膀,咬牙说:“你听好!不管如何,我一定都要你进宫!你是属于我的!你的喜乐笑容郁足属于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声声充满着急躁和强烈地占有。

  “不!”殷莫愁不假思索地叫出来,极力想挣脱他的扳握。

  “你说什么都没用!你注定是属于我一个人的!”龙天运顿时冷静了下来,显示着他的决心。

  他冷冷静静,深深地注视着殷莫愁好一会,直看到她眼里、眸底和心层里。殷莫愁呆怔住了,忘了挣扎,愣愣和他相对。

  “别忘了,你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他重重说着。强调他的决心,深深再看她,转身离开。

  殿房内一片静寂。他来去无风,却暗涌着他独有的气流,将她包围在那氛围里。有一刻,她什么都无法思索,脑中响的全是他的声音,不住地重覆他对她的宣言。

  她和衣躺下。如受了催眠,一闭上眼就浮现出他的容颜。她不断摇头,想摇碎脑海里那帧影像;偏偏她愈想抹消,变得愈加清晰。如此辗转反侧,她所有的知觉、意识里,全充满了龙天运的存在。

  一直到黎明时分,她才朦胧地睡去。忽而她一身大红的嫁装,凤冠霞破,站在那山问的茶棚前。她身前一道虚掩的门,上头写着“偿情门”。有个声音低低在她耳畔絮语,说入此情门一笑弦。她推开了门,跨过那门槛,踏进那扇门。一双手突然迎现在她面前,她握住那手,缓缓抬起了头……

  “小姐!小姐!”声音的叫唤催醒了她的眼。

  “翠竹?”睁开眼前,她彷佛看见了一片朦胧的星光。

  “我看你睡得熟。本来不敢叫你,但已经近午了。小姐你也该起来梳洗吃点东西?”

  近午了?她居然睡得这么沉!她任由翠竹椅她梳,问心微盛着。似有什么心牢锁在上头。

  整个午后,她恍恍忽忽,心不在焉,想那个梦想出了神。也许日有所思,困惑着她。接连两三天,她睡得极不安稳。总是一身大红的嫁装,跨过那门槛,踏入那扇门;垂条的茅草成了喜艳的帐帷,一帧模糊的身影等着她,她缓缓抬起头,红红的烛火映耀了她的眼。那人含笑朝她走近……那究竟是谁?红烛昏炜帐,她总是看不清:

  独自凭栏,午阳照得愈是昏懒,她愈觉得恍憾。庭园一片绮丽,风来盈香,吹得人先陶醉。她不禁闭上眼,突听得有人叫唤,同过头去,只见龙天运含笑朝她走来。

  “小姐!”突然又是一声叫唤,那片绮丽的花海氤氤模糊如梦。

  她猛然怔醒。眼前映现翠竹关切询问的俏脸。

  她居然白日做梦,恍忽中看见龙天运……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起幻影,梦见龙天运?

  “小姐,你怎么了?我看你这两天气色不大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禀告皇上,请太医来?”翠竹担心地看着她。

  “不!我没事!你千万别告诉他!”她连忙阻止。见翠竹仍一脸不放心,勉强微笑,说:“我真的没事,只是觉得有些疲倦,你不必担心。”

  “真的?皇上交代要好好照顾小姐,如果有什么差错,皇上怪罪下来,翠竹可担侍不起。”

  “我恨好,真的没事!”她再次保证,安抚翠竹的担忧。她转眸向庭园的花海。远处甫山奄翠。看似隐隐点点金灿的光,闪烁窜跳着,扑满人满眼帘的星辉。

  “你先下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她摒退翠竹,却了无睡意,单苦远虚发呆,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她叹息一声,起身走往花园。庭廊上,迎遇一名侍女领一人走来。

  “姚大哥?”那人竟是姚文进!她又惊又喜。

  “殷妹!”姚文进看见她,苍白的面容因为激动略涌出一些红潮。他看来有几分樵悴,神色带着忧闷,整个人更显得文弱惆怅。

  “姚大哥,你怎么会来这里?”紫禁府犹如皇宫禁地,戒备森严,他怎么能进得府来?

  “我能来探视你,全靠王爷相助。”

  “王爷?”是龙如意!殷莫愁记起龙如意答应她的请求。急忙问:“那奶娘呢?奶娘怎么没有随你而来?”

  “你别急,听我说,”姚文进伸手想安慰她,又迟疑着。收回手。“你被皇上带走后,没几日,奶娘的女儿、女婿便上门来接走她,她临走前托我转告你,要你好好照顾自己,不必担心她。”

  “奶娘……”打心底低喊了一声,静立着,目光呆滞,久久难语。心中有点喜、有点悲、有点酸、有点愁、有点惆怅、叉有点安慰。种种复杂的滋味混搅,她辨不出是什么感觉。

  她心里一直担心奶娘。而今奶娘被自已女儿女婿接去奉养,安享天伦,她自是感到安慰和高兴。但从此以后,真的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殷妹……”姚文进约莫明白她的心情,又不知怎么安慰。

  她静静摇头,默默走入花庭。姚文进沉默地跟在她身旁。繁花似锦,同声默默。一如他们的无言。

  “姚大哥。”沉默许久后,殷莫愁才开口。“世伯和伯母可好?皇上他可有对你们刁难?”姚家对她毕竟有恩,她怕他们受她连累。

  直到现在,她还是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一切如戏如梦,她好像戏台上的主角,命运被注走着,无力可挽亦无处可避可逃。

  “爹娘他们都很好,一切安好,殷妹不必挂心。”姚文进低声回道。他望着殷莫愁,似有千言万语想问,却含着迟疑,表情痛苦扭曲。他对她望了又望,欲言又止,内心不断挣扎,终于鼓起勇气。低盘探问:“殷妹,皇上他……对你可好?”

  殷莫愁默然拾起头来,凝目望着他,眼神藏有无尽的心绪,又像似无心无颜色。她没说话,慢慢将脸垂下。

  “殷妹?”姚文进对她的沉默感到焦急。他希望她好,又怕听到。受着矛盾和相思的煎熬。

  “我很好,你不必担心。”殷莫愁强颜微笑。

  那笑容令姚文进看了不忍。他转过身,繁花簇簇,反而更令人触景伤情。

  “殷妹,我……我下个月便要成亲了!”语气跷跃,不敢去看殷莫愁。

  “是吗?”殷莫愁的反应出人意外的平静淡然。或者说,无可奈何。

  “听我说,殷妹,这件亲事,我并不愿意……”姚文进急靠向她,希望她相信。充满痛苦无奈。“爹娘作主,与相府订了亲。逼我成婚。我万万不愿意,可是又无能为力……”

  “姚大哥,你不必解释,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姚文进痛苦地扭着脸,“我爹他一开始就打算与相府联姻,原就有意悔婚,适巧皇上胁迫姚家退婚殷妹,我……我……”他连连说了两个“我”字,满脸愁苦地望着殷莫愁。

  原来……姚谦夫妇对她那些冷落的态度都有了解释。然而,知道了这些,她心中反而觉得茫然。一片虚空。

  她无意识地摇了摇头,“那么都无所谓了。”

  “殷妹,我……”姚文进的眼中有无限的伤感,带一些硬咽。她原该成为他的妻子的,而他原该与她搁手同老的。而今却落得如此凄凉,相对难言。

  这情景亦引起殷莫愁一些感伤。她从姚文进的眼里看出万般难舍的情感。她知道他对她是有情的。本来,如果没发生这一切,她应该会慢慢喜欢上他,日久生恩爱,过得平凡幸福的日子。如今一切成非,徒然泪眼。

  她执起他的手,低低说着:“姚大哥,我知道你是个情深义重的人,倘若能嫁给你,成为你的妻子,我想一定会很幸福。”她是真的这么想。虽然她对他的感情不是那样算的。

  两人凝目相望。默默说珍重,都没注意到循着小径走来的龙天运。他一入府殿便急着找殷莫愁,殿房里没找到,便寻到花园来。远远的,先只是看到殷莫愁,见她半仰着头。发髻斜堕,额前掉落一些发丝,随风飘拂。落英飘飞在她身侧,表情似愁还柔,似有万语千言欲诉难说。

  他的心再一次受撼动。急步走近,正想上前,却听殷莫愁幽幽地说“倘若能嫁给你,成为你的妻子……”猛然一阵酸酸的妒意翻涌上来,再听不清她说了什么。而后他便看到站在花丛后的姚文进,见他反握住殷莫愁的手,登时一股妒火狂烧起来。

  “殷妹,我对不起你……”殷妹?情意恁般缠绵的一句椎心呼唤……

  “姚文进,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禁苑!”龙天运怒声大喝,又嫉妒、又愤怒,妒火中烧,烧得他混身躁气。

  “皇上?”姚文进一阵错愕。

  “来人啊!”龙天运出声高喊,几乎是咆哮。

  卫士应声而来,龙天运愤怒地瞪着眺文进。吼道:“将这人给我押下去!”恨恨地哼了一声,袍袖一挥,满怀怒气转身大步踏开。

  “呈上……殷妹……”姚文进尚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硬被卫士拖了下去。

  “姚大哥!”殷莫愁一时无措。追上龙天运,焦急喊道:“等等!你想对他怎么样?”

  龙天运置若罔闻,一脸怒容,直冲回殿房。侍女倒茶来。他将杯子扫落到地上,杯子应声而破,如头狂暴的狮子,怒吼道:“全部给我滚出去!”盛怒之下,整个人如一团火。狂肆在燃烧,任何人一靠近便成灰烬。吓得所有的人全都躲得远远的,襟声不敢靠近。只剩殷莫愁。

  “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平素的冷静全失。

  殷莫愁大惊,更为着急。不愿他怒气正盛,急道:“不!请你放了他!姚大哥只是担心我,来探视我罢了。”

  “住口!”龙天运暴喝一声,眼里冒出火花,节节逼向她。“我亲眼所见,你还为他求情!你……”他嫉妒误会,被妒火蒙昏了理智,情绪难平,愤恨说:“我不杀他,怎能消我心头的怒气!”

  “不!我求你放了他!”殷莫然又急又忧,求着龙天运,惹得龙天运更加愤懋妒怒。

  先前她连命都可以不要,就是不肯开口求他,现在却为了姚文进求他。她就那么喜欢姚文进?对他那么放不下?他愈想愈气愤,反身大吼:“住口!我不准你再提起他!”

  初遇时。他原只是受了她那种异于宫中脂粉的清冷气质所吸引,谈不上倾不倾心,不知不觉中,却对她愈来愈在意与执着。由皮貌的思慕转而动了真心。他向来冷静埋智,如今所有的情绪却因她而起伏躁动。他渴望她的感情,但她却对姚文进念念不忘。可恨!他贵为一朝天子,坐拥整个天下,究竟是哪里比不上姚文进,她却竟然……可恨!

  “姚大哥并没有做错什么事,你不能杀他!”殷莫愁被他逼得退怯,担心他一怒之下杀了姚文进,冒着再触怒他的危险,求他放了姚文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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