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太生气的斥责林立天,林立天还想辩驳,被林如是拦住。
林太太把怒气迁泄到林维心身上,骂说:“好的不学,尽学些坏的!传出去看你丢不丢人啊!”她转身对林维天说:“你也不教教你女儿,让她这样胡闹!”
林维天脸色更加严肃阴沉,额头青筋隐约暴起。
“维心,你说不说?”他显然也动了怒气。
林维心双手不断绞着衣服,早已无声哭泣了好久。她不断吸气,眼泪拚命地流,把泪水完全同化。父亲的威严,母亲的责备交替在她耳中压迫着她,加上她长久以来一直积压在心里的苦闷,她终于不可控制的爆发放声大哭起来。
“不要问我!不要问我!都是她!都是她!”她盲乱地指着林如是,摇晃颤抖,竭力地哭喊吼叫。
所有的人全把注意力转向林如是。
“都是她,都是她!”林维心像昨晚喝醉酒一样那样哭叫个不停。“我就知道是她!”
林维茵火上加油:“昨晚她还让维心喝得醉醺醺回来!”
林太太这下子怒火升到极点,掴了林如是一个又响又重的耳光。恨恨地说:“你自己不学好,别把维心也带坏!”
“我没有。”林如是觉得无限的委屈。
“还辩!”林太太又掴了林如是一耳光,更重更响。“从小就不学好,教也不听。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女儿!你根本不是我——”
“立茵!”林维天突然大喝一声,把大家吓住。林太太立刻住了嘴,但仍满身怒气。
“你们四个都回房间,这件事改天再说!”林维天此刻表情严肃得吓人,四个小孩各自回房。他等孩子全都回房,才对林太太皱眉说:“你以后最好注意自己的说话,没必要的事别乱说。刚刚你不应该事情还没弄清楚就打如是。”
“哼!我养了她二十年,一点肉都碰不得吗?”林太太的口气表情一点都没有慈爱的情意。
“我不是这意思,但管教孩子的方法有很多种,你不必打她。”
“我打她,你肉痛吗?”
“你这是什么话!”林维天觉得妻子不可理喻,不再跟她多说,把自己关回书房。
林立天在房里听见客厅没什么动静,悄悄地溜到林如是的房间。只见林如是靠着床坐在地上,把头埋在双臂里喃喃地在说“我没有”。他靠近前叫了她一声:“二姊。”
林如是抬头看见是他,“哇”一声抱住他不断哭说:“我没有,我没有!立天,我真的没有,我没有带坏维心,也没有让她喝酒,我没有……”
“别哭了!我相信你。我知道你没有。”林立天安慰她说。
“我真的没有!呜……”林如是将林立天的棉质运动衫哭湿了一大块,顺便撩起他的衣缘擦掉鼻水。
“嘿,老姊,你在干什么?这是我的衣服耶!我最心爱的运动衫!”林立天话似埋怨,却又主动地甩袖子帮林如是擦掉泪,理顺她的头发。
“看你哭得这样子,丢脸哦!你是我老姊你知不知道?哭得像小孩一样!”
“我知道。”林如是仰起脸,破涕为笑。她一仰起脸,两颊明显的又红又肿。林立天戏笑的表情变得有些愤慨,他轻轻摸林如是的脸颊说:“痛不痛?妈实在太过份了,也不问清楚,就打你。维心也混蛋,自己好玩逃课,却把责任推到你身上。”
“别怪维心,她心里一定很怕,我们都不够关心她。”林如是猜想她妹妹逃学一定是为李克的事,瞒住了没说。
“屁话!也没人关心我们啊!”
“立天,你讲话怎么这么粗鲁!”林如是打了他一下。“总之,不准你怪维心,也不可以说妈的坏话。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再提,以免惹得爸妈又不高兴。”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因为我是你姊姊。”林如是叉腰装老大,林立天忍不住笑出来。
“算了!”他说:“你这样一点威严也没有。”
两人笑成一团。林立天想起应觉非的事,问说:“说真的,姊,觉非挺可怜的,你干嘛不理他?”
“不要跟我提他的事。”林如是说。“志惠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
“宋姊的事我又不是故意的。”林立天无辜万分地说:“那情况换作是你,你大概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更何况,搞错神经的人是你。”
“是啊,全是我搞砸的,我实在真是扫把星!”林如是丧气地说:“志惠从那天以后就不肯理我。立天,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白痴?”
“没这回事,我以前是跟你开玩笑的,你比谁都聪明!”林立天看她那丧气的模样,不再开玩笑了,非常认真地说。
“可是……”
“宋姊真的都不理你?”林立天问。
“嗯。”林如是无精打采地点头。
“那就算了!”林立天突然生气地说:“本来我还觉得她有点可爱,没想到她度量这么狭小!”
“这不能怪她,你没谈过恋爱,不知道失恋的痛苦以及对人造成的心里伤害。”
“你有过吗?”林立天沉默一会问。
“没有。”林如是仰头枕着床说:“但我看志惠那样,可以体会一些。”
林立天又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二姊,觉非不错,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你都知道了?”林如是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枕回床说:“我也不是不喜欢,而是……我想我跟你一样,没去想过这种事。再说,他可能只是一时迷惑才对我产生这种情结,冷静一下,对他自比较好。”
“可是,他看起来好象很认真。他也对我说他是认真的。”林立天凑近林如是脸庞,想探清她的神情变化。
“那是他自己‘认为’。”林如是看着林立天的眼睛说:“老实跟你说,我时常会认为自己不是这个家的孩子,是爸妈捡来的”
“你不要胡思乱想!”林立天打断她。
“所以啰!”林如是摊摊手。“那只是我自己‘认为’。同样的,觉非自以为爱上我,事实上,根本只是一种过度现象。”
“你这样否定他的感情,他若听到了一定会很颓丧。”
“没办法,这是事实。”林如是突然抬头,和林立天脸对脸、眼对眼,隔得相当近。
“我问你,立天,如果我真的喜欢上他,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变态?”
这是宋志惠当时问她的问题。那时她满口说不会,现在事情轮到她身上,她突然犹豫起来。
林立天突地愣住。不是因为林如是突然提出这个问题,而是因为她这个突然的动作,唐突地使他心跳了一跳。
怎么搞的?他们是姊弟啊,常常会有友爱亲密的动作出现,他也习以为常了,怎么这个心跳来得这么突然?
“怎么了?你的表情好奇怪!你觉得我变态对不对?如果我喜欢上应觉非的话。”
林如是伸手拉他的手。
“你们在做什么!”林太太暴喝一声,突然出现在门口。
“没有啊,我们没有做什么。”林如是被她母亲的斥喝吓到,声音略略发抖。
林立天握住她的手,对林太太不满地说:“妈,你干嘛突然跑进来大叫?”
“你在你姊房间做什么?”林太太像审犯人一样问。
“聊天啊,还能做什么?”林立天莫名其妙地回答,不懂他母亲的反应为何那么激烈。
“快出去!回房给我好好念书。”林太太将林立天推出房间,锁上门。
林立天在门外重重捶了门板几下,又诅咒几句出气才走开。
林太太这才转过身来。面对林如是,脸色就变了。
“你真是不知廉耻!”林太太说:“竟然留男人在房间里!我有这样教你吗?”林如是被这顿责骂搞胡涂了,感到莫名其妙,她母亲的态度太奇怪了。她说:“妈,你在说什么?是立天呀!立天是弟弟……”
“是弟弟也一样。”林太太冷冷地说:“难道我没有教你男女有别,礼节廉耻?”
“可是……”
“住口!你别给我不学好,在外头丢人!让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都叫他打电话到家里来。”林太太的声音像冰冻一样,冻得林如是心头全是冻伤。
“妈,刚刚那通电话是陆大——哥——哥——打来——来的。”她断断续续的解释,一句话费了好大的劲才说完。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眼一眨就四处雾蒙蒙。
“晋平?那通电话是他打来的?”林太太眉头皱了起来,皱的耐人寻味。
“你在玩什么把戏!他怎么会找你不找维茵?”
林如是明白她母亲的心思。她母亲非常中意陆晋平——应该说是他的条件,维茵也是;所以她一开始就很干脆对陆晋平表明不想与他扯上任何关系。她十分清楚,扯上陆晋平,对她来说会是一件多大的麻烦。
事实证明,她并不杞人忧天。此时她谨慎思考,小心措辞,回答得非常小心翼翼:“上星期在街上碰见陆大哥和立天,还有立天的同学。陆大哥要请我们吃饭,我因为刚吃过肚子不饿,所以就先回家。陆大哥礼貌周到,特别打电话来表示怠慢。其实他太客气了,应该是我向他道谢才是。”
“哦?你什么时候也懂得客气了?”林太太眼神很冷,没有笑容。“就这样?”
林如是听出她母亲话里的讽刺,默默低着头。而后听她母亲不放心的又问,为取信于她母亲,连忙说:“真的。妈如果不相信可以问立天。”
“我没有说我不相信。”林太太冷淡地扫了林如是一眼,走到门口,又回头说:
“对了,维茵和晋平的感情很好,看样子进行得相当顺利,哪天邀请他来家里吃饭。”
林太太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态度也很不经意,好象是顺便才提起似的。
不过向来迟钝的林如是总算不太笨,明白这句话才是最重要的,可以算是一种警告,一道不准她接近陆晋平的禁令。
她保持沉默没有答腔。林太太隐隐笑了一下,环顾林如是的房间一眼说:“看看你的房间,乱糟糟的。”
然后她带上门,将林如是隔离在门里面。
第十一章
二十岁,可以吃喝游赌、偷盗杀抢的年纪。
一块小蛋糕,两根细蜡烛;无心的灯蕊,暗淡的火光;林如是坐在明星大学校园幽暗的一角,手捧着这块小蛋糕,对着被风吹得歪东斜西随时会熄灭的烛火,为自己唱着生日快乐歌。
除了她自己,全世界大概没有人会知道今天是她的二十岁生日,她父母也不例外。
她父亲忙着做学问,母亲忙着维持社交,优秀的手足也各有自己的功课才艺要忙;从她懂得生日、新年等这种种对小孩来说具有某种模糊意义的节日或特殊日子开始,就不曾尝过生日蛋糕的滋味,二十岁,多不可思议!具有神奇魔力的年纪,少女与成人时代的分野;告别青春年代的一个临界点。二十岁,可以偷盗杀抢、纵饮狂赌的日子了。林如是轻轻咬一口蛋糕。
“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各自有不幸的原因。”不过林家是模范家庭,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每个人都有该忙的事要忙。所以林如是知道,她这么晚了还不回家还在外头游荡也没关系;因为家里不会有人在,因为这个日子和平常的日子没有两样,因为父亲忙着做学问母亲忙着社交……因为她一向在林家的标准之外。
她轻轻再咬一口蛋糕,有一点自怜,但没有多余的眼泪。她只容许自己放纵或者颓废消沉这一晚,太阳一升起,新的日子开始,她又会是生气勃勃崭新的一个女孩。
可是今晚,二十岁哪,她想学学柔弱的少女做做梦,说说愁。蜡烛还插在小蛋糕上,蛋糕两头都各缺了一角。林如是吹熄蜡烛,接着想许愿,却瞪着焦黑的蕊心想半天,最后她狠狠咬了蛋糕一口,大声的说:“好吧!干脆来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你想跟谁谈轰轰烈烈的恋爱?”陆晋平似笑非笑的嗓音自她背后响起。
林如是像踩到老鼠一样跳了起来,她脸红回头,嘴角还黏着蛋糕屑。她说:
“你不要像贼一样鬼鬼祟祟的好不好?”
“谁鬼鬼祟祟了?”陆晋平不以为忤。“是你鬼鬼祟祟躲在这里挡住我的路,可不是我吃饱闲着来这里吓你。”
“那么多路你不好走,偏偏选这一条!”林如是没好气的说,她重新坐下,把蜡烛拔掉,一口一口吃着蛋糕。
“可不可以分我一些?我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忙坏了!”陆晋平在她身旁坐下,手上的书随便往一边摆着。
“可是……这都沾了我的口水……”
“没关系,反正我们都接过吻了。你的口水我也吃得够多了。”陆晋平自动地把蛋糕取去,没两口就吃得干干净净。
他吃完就往草地一躺,闭着眼休息,看起来像是真的很累的样子。
“喂!陆——陆晋平!”林如是推推他。
陆晋平以手当枕,双手盘在脑后,像是要睡着了。
“喂,陆晋平,你别躺在这里睡觉,会感冒的!”林如是再次推他。
“怕我感冒就温暖我,我喜欢肉体的温度。”陆晋平伸手将林如是拉入怀里。
“你这个人真是恶劣。”林如是趴在陆晋平的怀里,瞪着他眼睛说:“那些人都被你的外表骗了,糊里胡涂的不知道你的真面目。”
“听好,小鬼,”陆晋平说:“我是大学教授,在我研究学问教导学生时,我有那个责任和义务以最严肃的心情对待;这是我对我自己的负责,也是对学生负责。这种‘道貌岸然’是我对研究学问的态度,没有什么不对。但走下了讲台,走出课堂,我就是我,我有自己的生活与爱好。再说,我是个成熟的男人,喜欢肉体的感觉有什么不对?”
“但你没必要说得那么露——咦——坦白。”林如是皱着眉。陆晋平说的道理其实她懂,她只是碍着少女的含蓄矜持,受不了他什么都要摊开来说得一清二楚的透彻。
“那我不用说的,直接用做的。”他搂紧林如是亲吻着她。只是好长好久的一个吻。
林如是又像上次一样,头脑昏昏沉沉的。她听着陆晋平的心跳,二十下才抬起头。”
“你若敢再对我这样,我就含粒毒药毒死你!”林如是用凶巴巴的口气说:
“这姿势难看死了,快放开我!”
“你不是想谈轰轰烈烈的恋爱吗?气氛这么好,正适合谈情说爱;如果谈不成,也可当作练习。”
“我才不想和你练习!”林如是的脸又红了一红。她母亲的警告她可没忘记。
“你不跟我也不行了!我们已经接过好几次的吻,你已经不纯洁了。”陆晋平伸手比比她的嘴唇,开了一句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