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啊,印加。”叶家达没头没脑笑起来。
邱怡颖奇了,王印加也莫名其妙。
“咦?你们不知道吗?”叶家达一脸讶异。“比赛啊!印加的伤口通过初选了。”
“真的?”邱怡颖一脸怀疑。
“嗯,这期校刊都公布了。”
“又不是得奖,有什么好恭喜的。”王印加自己倒没那么兴奋。
“你不高兴?”
“没有。不过,也没有狂喜得神经要失常就是了。”
邱怡颖拍拍她说:“算你走狗屎运,能入选就算是才女了,高兴一点。”
“才你的头啦!”王印加把她的手挥开,三两下把咖哩饭解决掉。“等我得了首奖再放鞭炮。好了,我有事,要先走了。”
“什么事?”邱怡颖将她拉回去。
“我爸叫我去找春美。”
“春美?你说那个——”邱怡颖也知道许春美的。“这时候去找得到人吗?她不工作?”
“我会先打电话过去。”
她挥挥手,不理两人的叫喊,快步离开。
她那篇小说入选了——不,是通过初选,这意义不太一样。入选是有个随便的名分了;通过初选也不过就是一个入门的资格而已。就好像参加什么宴会,给你一张入场的名牌罢了,实在没什么好兴奋的。
大概是她野心太大贪念太多,人家不是说“知足常乐”?
Well,这句话像狗的大便。一点小满足就快乐的人,多半是没什么大志气的。
讽刺的是,她连搬出纪家,终结当“长工”的这点小盼望都如不了愿!
所以,心还是要大一点,梦想还是要远大一些——
反正,最后都如不了愿。
唉!不管对什么,人类真的都需要造反反叛。
第四章
很多女人,一结了婚,就要相夫,就要教子,忘了外面世界地球还在自转,就那样奉献大我,忘记小我,没了自我。
可是,再光芒万丈的女人,老死守着男人打转,实在什么都不是了。而天下男人多薄幸。不把心分给别的女人的男人几乎没有。被抛弃后的女人,人老珠黄,又没了自我,更加什么都不是了。
所以啦,王印加聪明的觉得,女人不能杵在那里等着男人来爱。要保有自己的世界,就像男人保有他的事业一样。
一颗心如果分成一百等份,那么,顶多百分之三十给男人就可以了,留给自己的窨要超过百分之四十。然后,剩下的那百分之三十就留给其他。
就是因为这样想,所以她才老觉得那些老教女孩子追求白马王子、灰姑娘可以变凤凰的童话故事等,实在是荼毒人心,祸害遗千年。
王子怎么可能会爱灰姑娘呢?在灰姑娘还是脸兮兮的灰姑娘时,王子根本连她是什么屁都不晓得!还不是要等到灰姑娘得到仙女或管他魔女也好之助,变成晶亮亮美丽的公主似的仙人,乘着南瓜变成的大马车,浩浩荡荡的出现在王子面前,王子这才爱上她的!
但这一点更要不得!让普天下之平凡的女孩老在不切实际的妄想仙女魔女会下凡来帮助她们!
拜托!神仙和魔鬼如果都那么闲,闲到可以没事就随便跑到人间帮你把南瓜变成马车,那些观音马祖还有什么三太子二郎神庙的,生意就不会那么昌隆了!
看!她是那么的理智,那么的清醒,所以她从来不会为纪家兄弟着迷。
许春美太笨了,才会自讨没趣,女孩子还是要有一点骨气才好。
这是王印加的逻辑理论。
所以,当好好一个星期天,她老爸把她召唤到主屋,差使她端茶水到客厅给纪远东和他带回来的朋友时,王印加一肚子不情愿。
然后,发现总算回来一趟的许春美竟然大刺刺的也凑在客厅里,明显地打纪远东朋友的主意,她更是大大不以为然。
“印加,”许春美亲热的叫她,厚脸皮要求,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给我一杯柠檬汁,我渴死了。拜托你喽!”
“是的,小姐。”王印加瞪个眼,怪声怪气。
许春美不以为忤,对她笑了笑。
王印加快快回厨房,榨了杯柠檬汁。
实在说,她挺佩服许春美的。
许春美厚脸皮也好,但她就是有那个本事和见面不到一分钟的人打成一片,也不觉得尴尬。而且,许春美活泼、积极,敢于行动——虽然太常碰钉子。可比起王印加,她是大胆多了。
或者,不怕丢脸吧,或是没脑筋。
王印加这么想,大概不无嫉妒的成分,但她不会承认。许春美太肆无忌惮了——她不是觉得不好,事实上,她还挺佩服许春美的。她只是认为,呃,要留一点骨气和傲气。
有这种想法,王印加当然就率性不起来,无法像许春美那般肆无忌惮。
没办法,她心理建设发展不健全,就是不平衡。
“爸,”王印加一边榨汁一边叫老王。“好不容易星期天放假,我有点事,等我把果汁端给春美以后,我可不可以走了?”
老王翻起眼。“你能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行,你给我好好待在家,帮忙干活。”
纪远东临时带朋友回家,所以老王重新调度晚上的料理。虽然只多一个,可也马虎不得。
“可是有玛莉亚——”
王印加抗议的话才出口,老王便打断她,说:
“玛莉亚和太太上街了,你许婶要忙着打理里外。你什么事都没有,过来帮帮忙也是应该的。”
“上回我已经帮忙了。”王印加不满。
“上回是上回,这次是这次,不能混为一谈。”老王不为所动。
“印加,”老许太太走进来。“不好意思,要你帮忙,还让你端果汁给春美。那孩子真是的!居然跑去跟大少爷和大少爷的朋友在一起!”
“春美本来就活泼,没关系的。”老王说。转向王印加:“还不快把果汁拿给春美!”
“真不好意思。”老许太太微微摇头,塞了一包瑞士糖果给王印加。“这给你,印加,跟朋友一起吃。”
“不用啦,许婶。”
“没关系,你拿着。”老许太太硬把糖果塞给她。“我本来就是买给你的。还没跟你谢谢专程跑一趟去找春美。”
“那没什么啦。不过,还是谢谢你喽,许婶。”王印加收了糖果,懒得再推托。
* * *
才到客厅,见了她,许春美就嚷嚷埋怨说:“怎么那么久啦,印加!我都快渴死了!”
“我已经尽量快了。”王印加将柠檬汁给她,然后这才转向纪远东:“大少爷还需要什么?”
听她那么说,许春美暗暗扯了扯她的衣角,大概觉得好笑。王印加不理她。发觉纪远东的朋友在看她,她也转过头去,不客气地回一眼。
她知道他姓马。听说是纪远东学生时代主要竞争对手。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合伙律师,专责税务,领有美国加州律师牌照。
对方却对她笑了一笑。
王印加没有笑,撇开眼等纪远东回答。
“不必了。”纪远东开了金口。
他身旁的朋友却说:“王小姐如果有空,请一起坐下聊聊吧。没关系吧?远东。”后面那句话是对纪远东说的。
王印加猛愣一下,忙说:“厨房还有工——啊!”
话没说完,便被许春美猛不防一拉,拉跌到沙发上。
“有什么关系!”许春美一副好作伴的口吻。“难得有这机会,一起聊聊嘛!”一边拽住王印加的手臂,防她跑开。
纪远东没吭声——那就算同意了。在场的马许两人这么解释。
“你好啊,王小姐。我叫马彦民,是远东的朋友。”马彦民又对着王印加笑。
纪远东——或者说纪家兄弟会看得上眼交做朋友的,非富即贵,起码都要有二把刷子,想来马彦民也差不到哪里去。
不过,马彦民身上没有纪家兄弟那种“人参气”,让人觉得顺眼多了。
“我叫王印加,是厨师的女儿。”王印加俏脸开了一个假笑。
“我知道,春美小姐提了。我可以叫你印加吗?”
“随便你。”王印加耸个肩,一边不忘瞪许春美一眼。
许春美也不甘示弱回瞪她,像在说“我帮你宣传有什么不好”?
“彦民,”纪远东说:“‘瑞祥’那件案子,你们办得怎么样了?”
“瑞祥”是一家颇有名气的服饰公司,在各地都有门市。负责人袁瑞吉早年是服饰公司的员工,而后和老板的女儿结婚继承了公司。在他的经营下,公司大有拓展,成为本土知名的服饰口牌。
几年前,袁瑞吉一家投资移民加拿大,在当地开了一家工厂和门市。袁瑞吉将妻儿安顿在加拿大,自己两头跑,这期间,且认识了一位香港移民的陆姓女子。
袁瑞吉妻子过不惯异乡生活,将孩子送寄宿学校,便回国居住。袁瑞吉还是两头跑,并进一步和陆姓女子同居,断续来往了三年多。
由于袁妻结了婚就待在家里相夫教子,除了最初的一些不动产及少许股票外,“瑞祥”大部分的产权都登记在袁瑞吉名下。袁瑞吉和陆女同居后不久,向妻子提出离婚要求,旋即分居。
官司打了三年多才结束,袁瑞吉分了一半的家产给离婚妻子。去年底,袁瑞吉又认识一名陈姓女子,单向和陆女分手。陆姓女子不甘损失,向法院提出申诉,要求分袁瑞吉一半的财产。
根据加拿大法律,同居两年以上就可以被视为合法的伴侣,有权分享一半的财产。袁瑞吉于是找上马彦民的事务所。
这新闻闹得算大也不算大,最主要是隔了大洋就隔了千里远。但对纪远东这种家庭来说,算是未雨绸缪吧,这是很好的借镜,所以多少留了心。
马彦民露点微微的笑,说:“没问题。我们这边的条件比较有利,对方占不了便宜。”
“怎么回事?”许春美一头雾水,王印加也是。
马彦民约略说了大概,跟着说:“袁先生和那位陆小姐同居之时,他还是已婚的身份;官司期间,他也不算是自由身,所以他和陆小姐的同居关系并不能被视为合法的关系;际小姐没有权利要求分享袁先生的财产。”
“啊!怎么会这样!?”许春美反应很直接。“那位陆小姐岂不是一点保障都没有?这男的实在太关劲了,连一点钱也不肯给,你不应该帮他!”
照许春美的推理是:一定是因为男方做得不够漂亮,比如给的实偿不够,女方才会气起来狮子大开口。
马彦民抿嘴一笑,没说什么。
王印加不以为然:“是女孩子自己笨,怪得了谁!”
纪远东很快看她一眼。
许春美不服说:“印加,你也是女的,应该站在女人这一边,怎么胳臂往外弯?!”转头说:“你说对不对?马先生?”
马彦民又笑。“依我个人看法,袁先生这件事是做得不些瑕疵。不过,我是不能够批评客户的。”
许春美一副“看吧”的眼色,睨向王印加。
王印加说:“我说女孩子笨,是因为她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却没算计好,到头来落得一场空,什么都没有。够聪明的话,同居前就该先捞一笔,同居时更要尽量的榨,否则等到分手时才不甘心告他一状,耗时又耗神,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简直以一种乖戾的姿态在批评。纪远东忽然说:
“这种事谁也料不到,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怎么料不到?”王印加不以为然反驳。“男与女在一起,到头来不是分就是合,根本没那么复杂。”
“你说的那是‘买卖’。我想没有人会把自己的感情当成买卖吧?”
“远东说得对。”马彦民附和。
王印加几乎要脱口喊说:“就是有!你们这些侯门大族的什么门当户对不就是了?”
但她反应快,赶紧咬住了嘴唇,总算没有把不该说的话说出来。但纪远东口中会说出那些话,让她觉得很嗤笑。
“印加,”许春美说:“你不要那么乖戾。飞上枝头变凤凰有什么不好?哪个女孩不梦想白马王子的?那个陆小姐只是运气不好,你别说得那么刻薄。我赞成远东的话,恋爱中谁会想那么多嘛!”
她直呼纪远东的名字,纪远东倒没什么反感的表现。
许春美说得也没错。王印加不想辩,也觉得没什么好辩,只是说:
“是是,你说的都有理。不过,你别忘了,王子可是青蛙变的,一个搞不好还是瘌蛤蟆呢。”
“你又来了!”许春美狠狠瞪她一眼。
马彦民笑起来,似乎觉得很在趣。和纪远东对望了一眼。纪远东已经听过王印加的“王子不爱灰姑娘论”,对这“青蛙说”也只是扯扯嘴角。
王印加身上的刺太多,不怎么可爱。老实说,许春美这种个性的女孩要坦白多,可爱多,令人觉得舒服多了。至少,她们知分寸。
王印加不知分寸——也许,也不能这么说,但他觉得,她是很自觉的在反抗。他不喜欢她那种话中带嘲讽的态度,让人觉得不舒服。
有个性是好的,但太有个性了,只会坏事。
他受的教养,是不容许这样不知分寸的,进退应对都有一定的规范,必须合乎一定的尺度规范。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要找家世背景相当的女孩。门当房对,到底有它必然的道理。
* * *
许春美刷了一屁股债的事最后当然还是老老实实的告诉了她父母,被老许狠狠臭骂了一顿。老许开出条件,要他给钱可以,许春美每星期最少得回家报到一次;还有,把信用卡给剪了。
所以,再怎么不甘不愿,许春美还是乖乖的听说。但每回回来,她老是爱挤到王印加的房间,搞得王印加很头痛。
“春美,”王印加烦死了,推推硬赖在她床上的许春美。
“你的床这么大,我们一起睡。”
“不要!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
许春美脸上立刻露出暧昧狡黠的笑容,说:“那你将来结婚怎么办?怎么跟你先生一块睡?”
王印加皱眉,恼她一眼。
“你管我!”跳上床,把许春美推得远远的。
“放心,我不会突袭你的。”
“那你干嘛老挤到我的房间?你自己又不是没房间。”
许春美不理她,像是没听到她的埋怨,侧着身子,一只手支着头,望着王印加不满地说:
“欸,真是不公平!我花那么多心思,都让你捡现成的。”
“你在胡说什么?”王印加莫名其妙。
“我问你,马彦民是不是打电话给你了?”
“啊?”她还是一头雾水。
她当然知道马彦民,没那么快忘记。但他干嘛打电话给她?
“你少装一副纯情无邪的样!”许春美悻悻地瞪她一眼。看着有气,越看越气,伸手拧了她腮帮一把。
“你干嘛?!”王印加叫痛,皱起眉。
“我嫉妒啊!报复一下也不行吗?”许春美却理直气壮。“我千方百计接近马彦民,但他每次都只是问我有关你的事。你说我气是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