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呼叫声,源赖安顿时皱紧了眉,火辣的欲热硬生地被扼息了一半。
“该死!我忘了那些白痴今天会来——”他低声诅咒着,心不甘情不愿地爬起来,满地搜找着衣服。
“你的学生吗?”余杏香也赶紧起来,勿匆抓起衣裙穿戴好。
“源老师!”外头那群叽喳的少女根本不知屋子里方才正在上演什么好事,不知趣地硬将它打断。
源赖安草草套上裤子和衬衫,粗鲁地打开门,面无表情说:“叫魂啊!”
“早啊,源老师。”看他那邋遢的模样和屋内的余杏香,一群女孩彼此对看一眼,暖昧地窃笑起来。王米夏和贺瑶子交换个眼神,显得很平常,毫不大惊小怪。
余杏香自觉已经收拾得没什么破绽,摆出亲切雍容的笑容,说:“大家好。”隐然一身女主人的气派。
眼尖的同学早已看见桌上堆的那袋东西,七嘴八舌,纷纷抢着说:“源老师,你真好命,女朋友特地来帮你做饭。”
“源老师,你女朋友好漂亮!”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一群女孩叽叽喳喳的,边说话边戏谑的笑成一团。不知哪个人无聊透顶的干脆开口喊余杏香“师母”,跟着“师母”长、“师母”短,一大群人都这么喊起来。
余杏香抿着嘴笑起来,有些腼腆地看了源赖安一眼,含情脉脉地。王米夏闲闲地站在一旁,完全置身事外,目光被阳台落地窗旁的天文望远镜给吸引。
一堆人把带来的东西全堆在桌上,由汪曼莉指挥,大家围着余杏香,开始分派工作。贺瑶子好玩地凑过去,王米夏反而站得远远的。她是来吃的,不是来做黄脸婆,炊煮的事,她想,交给那些女人就够了。
她朝阳台走去,停在落地窗旁,斜着眼偷觎着那台望远镜。Apollo-1000型赤道仪天文望远镜,各种配件齐全,专业行家在玩的。她獗起嘴吹了声口哨,慢慢伸出手——
“干什么!”猛不防一声斥喝,近得就像对着她耳朵吼叫。
她表情一楣,安份地缩回手,摆个投降的姿态。想也知道,会发出这么没风度的吼叫声的,除了源赖安,不会有别人。
“我只是好奇想摸一下而已,没干什么。”她耸个肩。
源赖安表情很臭,一脸怀疑。“好奇?哼!你这种白痴会对它有兴趣?少给我乱碰,弄坏了当心我要你赔。”
“是是是。”她很奴才的表示恭敬领受他的警告,却不由得觉得意外,像源赖安这样的人,竟会有那种浪漫,熬一整夜不睡觉,抱着很吃钱的天文望远镜观看一夜星空——
她怀疑,搞不好他会不会是用望远镜,去偷窥远处大楼一些暗藏的春光……
她睨着眼,看看他。
“干嘛!?”源赖安皱眉瞪她。这白痴!干嘛用那种奇怪的眼光看他!?
“没什么。”王米夏摇头,忍不住又多嘴,指着望远镜说:“嘿,看来我得对你重新估量。不过,我看你就不像那种有学问的人,你该不会是用这东西偷窥远处大楼的——动静吧?”算她聪明,临到嘴巴硬把“春光”两字吞回去。
“你管我看什么!”这白痴净会想这些。源赖安轻蔑地扫她一眼,懒得跟她多说。
“不管就不管。”王米夏又耸个肩,喃喃自语着。
也许她得对源赖安重新估量。没想到源赖安这家伙也会拥抱天体望远镜这种浪漫的东西;当然,科不科学是另外一回事。集乖戾、叛逆、冷淡、臭脸、没风度、偶尔颓废于一身的源赖安,大出她意料,没想到竟会有这种浪漫!
当然,也可能那家伙只是钱多,或者变态。
“王米夏!”汪曼莉看她游手好闲等着混吃,逮住她,指派她包饺子。
“我?”开什么玩笑!她摇头。
“大家都分配了工作,只有你,什么也没做。”汪曼莉毫不妥协。意思很明显,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吃就得出力。
这个猪八戒!她暗骂一声,懒得再争,认份地接过饺皮。
但她实在不是贤妻良母的料,包个饺子包得支离破碎。余杏香看着好笑,细声细气的指点她,突地噫了一声,认出她来。
“啊!你不是那天晚上……”
“师母,你认识王米夏啊?”
“也不算是,只是碰巧遇见过。”余杏香笑着又打量王米夏几眼。她那一身破衬衫和牛仔裤,倒邋遢的和源赖安有几分相同的臭味。
“这样啊……”几个人哦一声,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岔开话题,说:“师母,你跟源老师是怎么认识的?”
这么一问,大家的兴致全来了,围着余杏香七嘴八舌地问了一堆有的没有的,限制级与辅导级的内容情节。余杏香抿着笑,看了源赖安一眼。
“源老师,你也来嘛!”汪曼莉嗲声的将源赖安拉过来,勾住他的手臂,紧挨着他身旁而坐。
余杏香笑脸僵了一下,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贺瑶子走到王米夏身边,悄声提醒她注意说:“你看汪曼莉,米夏,喏,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王米夏撇撇嘴,要笑不笑。只听汪曼莉又嗲声说:
“源老师,你跟师母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我不知道你们是来这边做什么的。是来包饺子的,还是来说这些废话?快点把东西做一做、吃一吃,吃完就走人。你们应该还有其它事好做吧?!”源赖安很不给面子,不但答非所问,而且口气相当不耐烦。
一堆人被他这样臭惯了,也不以为意。反正源赖安就是这种调调,又酷又硬。转向余杏香,围着她东长西短。她们说的那些有的没有的,实在没什么营养,王米夏听得不耐烦极了,偶尔贺瑶子转头对她好玩的挤挤眼,她回个楣眼,有一搭没一搭包着水饺。
真的,她实在不是那种“贤妻良母”的料,才不过包几个饺子,她就搞得一身白扑的面粉,勾三搭四的,不是这边沾了一块油渍,就是那边染了几滴酱醋。
“天啊!米夏,看看你!”贺瑶子看得啧啧摇头。“看看你这副德性,实在有够邋遢。”
“你以为我喜欢吗?”王米夏吊个白眼,往浴室走去。
“等等。”贺瑶子叫住她,笑着递给她一管口红。“喏,这个,给自己一点‘好看的’。”
什么嘛!她又吊吊白眼,走进浴室,脚一勾,随便带上门。
“他×的!”镜子里映出一个蓬首垢面的妖怪。的确很糟糕,怪不得贺瑶子摇头成那个样子。
她随便冲个脸,抽了两张面纸往脸上胡抹一通,然后将窗户打开,再将马桶盖放下,一屁股坐在马桶上。
“呼!”她吁口气,摸摸身上口袋,捞出了一包干扁的香烟。
运气还算好,还剩两根。她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重重吐出来,一副老烟枪的姿态。
她又吸了一口,望着窗外的篮天发呆。天气很好,天空篮得会吸人入它的堕落深邃那种。门外隐约传来同学吃喝狎玩的嘻闹声,她呆呆地,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来这里做什么。瞥眼忽见一旁洗衣篮里一堆待洗的衣服,她眯眯眼,叼着烟,泛起一抹邪气愉快的笑容。拿起贺瑶子塞给她的口红,将嘴唇涂个血红饱满,然后挑了一件最白的衬衫,在肩领上重重印下一个妖冶鲜红的唇印。她又眯眯眼,用力吸了一口烟,得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咚咚——”门上突然响起两声沉重的敲门声。随即,源赖安特有的、带着冷味乖戾的声音响起来。“有人在里面吗?”
她吓一跳,跳了起来,慌忙将香烟丢进马桶冲掉,双手抓着衣服在空中乱挥,挥散那些烟味,一边叫说:“有啦!我在里面!”
听见是她,门外的源赖安闷哼了一声,才没那种好耐性等着她磨菇。他粗鲁的撞开门,扑了一鼻子烟味,双眉立即打结,又瞥见她手上的衬衫,恶狠狠地瞪住她,粗声说:
“你在干什么,谁叫你在里头抽烟的。”一把将衬衫抢去。
“没有啊。”她一副无辜委屈的摸样,脸不红气不喘地嚼着谎。说谎之于她,不是习惯也不是毛病,而是一种“才能”——“好”女孩不抽烟,那么,“坏”女孩就应该会撒谎吧?
源赖安根本不吃那一套,怀疑地盯着她。她流气地对他抛个笑,捡拾咸菜一般拨拨洗衣篮里的衣服,扬扬下巴,流气的摇头说:
“啧啧!看看你这一堆衣服!你的女人都不帮你洗衣服整理家务吗?”
“关你屁事!”源赖安粗鲁的拍开她的手,回了一句粗话。
“是是!不干我的事!”她缩回手,又摆个投降的鸟样。
“你还不给我出去!”
“你别那么凶,我不随便乱碰就是了。但是我先进来的,我——”
“你还想干什么?”源赖安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横眉竖目的,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我要小便。”她吊个白眼,作势脱裤子。
源赖安性格的俊脸一阵白、一阵青,瞪了她好一会,才不甘不愿的退出去,恶声恶气地吼说:“动作快一点!”
“是!是!”王米夏没好气的点头,尾音拖得长长的。
门一关,她那双不安份的眼睛立即闪烁起来。咧开嘴,像猫一般笑开来。
第七章
“对不起,很痛吧?”幽暗的月光柔柔地照在铺着一片海洋篮的被单上,床上躺着一身古铜色肌肤的男人,无限温柔地俯视缱绻依偎在他怀中、柔顺得像小猫的女孩。
“不……我爱你!××——”女孩半闭着眼,贴紧男人赤裸的胸膛,洁白的肌肤在月光的照射下,白得像太平洋的海浪。
“怎么了?”男人拥紧她低头亲亲她,吻掉她眼角的泪水。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点幸福又有点难过。”女孩仍然闭着眼,将头枕在男人的胸膛上。“××,你爱我吗?”
“当然。”男人又亲亲她的额头,温柔得折人。“小傻瓜,我当然爱你。”
女孩抬起脸,两人无言地凝视,柔黄色的月光淡淡洒在他们身上,四片唇慢慢、慢慢地接近,终于交融在一块,热列地互相交缠吮吻起来……
关于所谓的“第一次”、“初夜”的那回事,大概吧,一般的女孩都会有这样美丽浪漫的幻想,又温存又唯美又缱绻缠绵。
“啧!全是一些骗小孩的东西。”王米夏撇撇嘴,嗤了一声,很无所谓,带一点不屑的抛掉手中一本浪漫派唯美画风的漫画。“通篇的文艺腔,烂得发霉的画面,做爱这回事真有那么美吗”
“我觉得很美啊,本来就应该是这样。”贺瑶子小心翼翼的捡起漫画,呵护什么似地捧在怀心,眉目间有一种春天的丰美。王米夏就是这样讨人嫌,什么都爱跟人唱反调。尤其她老爱撇嘴。撇嘴,那似乎已成她惯有的标志,乖戾又睨俗。
“你还真相信这上头画的?”听贺瑶子这么说,王米夏晃晃脑袋,斜眼看着她,要笑不笑起来。
贺瑶子忽然红起脸,红得莫名其妙,说:“本来就是嘛,跟心爱的人第一次做那种事,本来就是很美的……”
嗤!王米夏又撇起嘴了。真受不了这些处女,光会做这种纯蠢的幻想。
“瑶子,不是我说,交配这回事,就是那么回事。漫画不过是画给人看的,不然你以为它怎么卖钱!?”
“谁说的!我——我——”贺瑶子俏脸胀得更红,相当不以为然。“你又没有经验,你怎么知道?”
“当然知道。”王米夏不假思索的挥手,口气一顿,漫不在意地反问:“难道你有经验?”
贺瑶子表情一紧,身子微微震了一下,脸庞转向旁边,移开了话题,忙碌地收拾东西,说:“我要先走了,我下午还有事。”
“什么事?你在打工吗?”王米夏打个呵欠,随口问道。好好的暑假,还得上什么辅导课,上课半调子,玩乐也半调子,加上半调子的天气,实在挺讨厌的。
贺瑶子含糊地点个头,又像摇头,回答得含含糊糊:“反正有事。”
王米夏贼疑起来,双臂抱胸,琢磨什么似地打量着她。“瑶子,你是不是瞒着我偷偷去做什么Happy的事?”
“哪有!你想到哪里去了。”贺瑶子转个身避开她的环伺。
“是吗?你最近好像很忙,又神秘兮兮的——”
她没有好管闲事的习惯,不过,贺瑶子好像从暑假开始,便变得有些不一样。她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反正就是不一样。
“你该不会是在发情了吧?”她睨睨她。
“讨厌!你怎么这么说。”贺瑶子嗔她一眼,神态又娇又憨。“我不跟你说了,先走了。拜!”
王米夏耸个肩,目送贺瑶子的背影一会,看她的身影走远了,起身走向厕所。
不是她乖戾,她觉得做爱这回事,其实就跟排泄差不多,让人欲仙欲死,又痛苦万状,都是下半身的作用。漫画那一套,画来骗小孩子罢了。
“唷,看看是谁来了。”大镜子前围了一群女生,忙着对镜妆扮,一个腿比一个长,一个裙子比一个短,都是他们这个破高中有名的风骚时髦的辣货。看见她进来,都悻悻地瞧着她,口吻酸溜溜的,有些挑衅的味道。
她不理她们,迳自走到洗手台冲脸。染了一撮红头发的红辣妹走到她身边,挑衅说:
“少装得一副乖学生的模样了,王米夏。你也挺会玩的嘛。”
王米夏漠漠地扫她一眼,没吭声。
“少装了,我们全都看见了。你跟那个贺瑶子,前几个星期在××舞厅,和两个男的在一起,还跳三贴!挺浪的嘛!”
王米夏抬头又瞥她一眼,摆个“那又怎样”的表情。“你到底想说什么?”
红辣妹倾身靠近她,形成一个威胁的角度,不怀好意的说:“少来了,你的底细我们很清楚,少装出一副清高、好学生的模样。”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将她和“好学生”三个字扯在一块。她轻声笑起来,说:“多谢你的称赞。原来我看起来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红辣妹脸一阵红一阵白,提高声调说:“你小心我们掀你的底!明明那么会玩,又骚又浪,还故意在弘明他们面前装得一副清纯的好学生模样!贱女人!”
“弘明”大概指的是那群哈她哈得要死的小太保们。王米夏又摆个“那又怎样”的表情。她其实从来搞不清那些小太保谁是谁,也没兴趣知道。
她没兴趣理这些歇斯底里的女人,迳自往门口走去。红辣妹挡住她的路,和同伴相互交换个眼神,堵住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