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门萧疑惑地看着他,又望望钻石项炼。
倪日升一派贵公子潇洒的笑脸,低视着她。“戴起来看好不好看!特别为你挑选的。”给她一个怂恿的眼神。
卡门萧将头一侧,娇俏的,脸一撇,对他笑起来。拿起项炼递给他说:“你替我戴上。”
这是初级手段的勾引,但效果通常出奇的好。
倪日升轻轻撩开她颈间松卷的发丝,替她将项炼戴上,手指轻微地抚过她凉冷瓷器白的颈子,顺势低吻了她脸颊。这美丽的气氛、迷情的氛围,令他陷入深深的着迷。
“卡门,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愿意给你!”他低声倾吐,慕名难禁。
“如果,我要的是‘名分’呢?”卡门萧淡淡地说道。
倪日升沉默未语。
“为难了?因为那是必须给唐芙蓉的?”她心里冷笑一声。
气氛又沉默一会。倪日升抿抿嘴,半晌才说道:“那是由我父亲作主的,我不能违背。”
“法律事务所的事,就不怕违背你父亲的意思,怎么关系你一生这么重要的事,你反而不能违背了?”
“你不晓得……”倪日升皱皱眉,企图解释。“卡门,有很多事,我实在是身不由己。家父有家父的考虑,我是倪家的继承人,无法像一般人一样随心所欲,必须时时厌抑我自己。其实这件事我也很无奈,不管我情不情愿,都必须遵从家父的决定……”
“你是要告诉我,必须要门当户对的,才能跟你匹配?”卡门萧神态冷极了,反而生艳;艳极了,反而凝笑出来。却笑得好不冷淡,说:“娶一个家世相当的妻子,才能装饰门面,才能配得上你倪家的高墙深宅?反正正室只是娶来装饰供奉,情妇则可随你挑,所以你不能、也不会违背你父亲的意思,是不是?”
“卡门……?”倪日升眉头皱得更紧。
卡门萧挥了挥手,突然转过脸来。“你要当你的情妇,是不是?除了那个头衔,你什么都给我——”
倪日升目光紧锁着她,心事那么明白,尽在不言中。
“我保证,我会好好地对你的。你应该知道,我多么希望你一直在我身边——”
“别说了。”卡门萧凝眉打断他。
“卡门……”倪日升不放弃。
“别再说了。这种事总该让我考虑吧?”卡门萧阻止他再继续说下去,伸手敲了敲隔板的玻璃。“停车——”
车子停在路边。她解下钻石项炼递还给他。
“你不必送我了,我自己回去。”
倪日升摇头又把项炼递给她。
她娇气地张大眼睛说:“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将它送我,如果我不答应当你的情妇那怎么办?”
“别这么说。我等你的好消息!”倪日升睇着她一笑,倾身过来亲她的脸颊。
“投资是吗?”叫她为荣华富贵迷惑?!他就对她那么有把握?
她漾开娇媚的脸,波眼对他勾了勾。
属于风的女子,变幻莫测。她是不对任何人作承诺的。
车子析尾灯消溺在远处的夜色中后,天空开始飘起了雨。细细的、毛毛的,阴湿人心头一阵寒意。
卡门萧抬头无奈地望望黑黑的天空,缩缩颈肩,微微地起颤。前方一家宁谧的咖啡馆,静静流泻出温暖昏黄的灯光,她稍为犹豫,举步想过去,那门推开,唐荷西竟由里头走出来。
她下意识地颦眉蹙额起来。
唐荷西也在同时看见了她,她掉头过去不理他,装作没看见,快步穿过马路。红灯正亮着,横向的车行喇叭声叭叭作响,此起彼落,险险将她给撞上。
唐荷西怔愣住了,本能地冲上前去,追上她,将她拖回人行道。狠狠地说:“你给我过来!”
卡门萧倔强地抵抗,仍抵不过他蛮横的力量。
“你不要命了吗?”唐荷西恶声恶气。“在我赶走你之前,你最好给我好好地活着!别给唐家添麻烦!”
“不劳你担心。在我死之前,我自然会好好活着!”卡门萧不客气地顶他一句。
冷雨丝丝,罩得两人发上、脸上、身上一层薄薄的水气,手一沾便如雾似的化开。
“你在这里做什么?”唐荷西只要见到卡门萧,总是习惯性地皱眉,带着冷冰的态度。
卡门萧拍拍身上沾露的雨丝。反问:“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唐荷西自是不答。“是我在问你。说!”全然命令的口气。
他是憎厌她的,这憎厌牢牢缚住他,击在他心底成为摆脱不掉的情结。
两三家店外,便是一家知名的婚纱礼服摄影广场,大大的招牌高高挂展着,白亮澄清的霓虹,盛耀着夺目的光焰。
卡门萧抿嘴恶意一笑,如果她没猜错……她靠近唐荷西,笑吟吟的,双手软软挂在他的肩头上,在他颈后交缠。
“我要吻你了!如果你讨厌我,你就说,我会停止……”
话没说完,她就将脸凑向他,亲吻住他的唇。
很适巧的,一个窈窕优雅的身影,由那家婚纱摄影广场出来,出现在她的眼角余光中。
“你做什么?!”唐荷西冷冷地推开她,洞穿她的伎俩。“不要跟我玩这种无聊的把戏,我不是倪日升,不会呆呆地被你耍弄!”
卡门萧眼波一转,娇脸一笑,百媚横生,又近乎挑逗靠向唐荷西,笑觑着他背后的倪雅晴。
唐荷西再次憎厌地推开她。
“这是怎么回事?荷西,你——”倪雅晴不明所以,羞怒的质问,又仇恨地敌视卡门萧。
“没什么。走吧!”唐荷西厌恶为这种事作解释,转身要走。倪雅晴却不动,粉脸优雅柔美的线条微微扭曲起皱他剑眉蹙皱,射出森冷的眸光。
见倪雅晴仇恨猜忌的模样,卡门萧愉快极了,火上添油,笑得十足恶质开心说:“你没看到吗?倪小姐?我们在亲吻——就是这么一回事。”
唐荷西森冷的眸光泌出幽寒,立刻明白她的用意。
“你给我住口。”他脸上凝霜,以一种豹类的低吼声威胁卡门萧。“我知道你在玩什么把戏。没用的!收起你那些龌龊的伎俩,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没关系,我不会在乎,因为我喜欢你。”卡门萧漾出最柔情的笑脸,甜美纯真。
但那却让唐荷西冰冷的眼神更为冻结。他知道她的诡计,知道她蓄意制造事端。
“雅晴,走吧!”他搂着倪雅晴,对卡门萧相应不理。
倪雅晴也明白卡门萧的用意。她告诉自己别去受她挑拨,但卡门萧对唐荷西的挑逗,发生得那么真实,属于女人第六感的敏感多疑,她还是忍不住怀疑猜忌,觉得不放心,内心忐忑不安。
望着唐荷西与倪雅晴相偕的身影,卡门萧带点邪佞狡然地撇撇嘴。她不急,这才刚开始。也许她破坏不了什么,但她就是不让他们过得太顺利愉快。
绝不!她伸足踢开脚下一颗石子。
第八章
一早,卡门萧才刚梳洗完毕,换好衣裳,便隐约听到楼下传来倪雅晴柔语似的声响。她探头出去,朝廊外瞧瞧,尽头那边,唐荷西正开了门要出来。
她撇撇嘴,浮起一抹坏心的勾纹,负手走出去,假装不期而遇,俏脸堆满笑,好生意外地朝唐荷西倾了个头,甜声说:“早啊!”
唐荷西斜瞪她一眼,阴阳怪气的,不理人。
“我说,早安啊!”她再朝他娇笑一声,依然将双手俏摆在身后,身体向前倾低了,睇视着他。
“你又想玩什么把戏?!”唐荷西嫌恶地横脸向她。
卡门萧着了朱澄红艳的嘴唇,略略嘟起来,很委屈似的娇怜模样,眼儿对他娇蛮一扫,撒赖般的不依。
“你就这样看我吗?难道你就不能认为我只是单纯亲切地和你打声招呼?为什么一定要将我的好意故意抹上不好的色彩,像敌人一样仇视我?”
“说够了没有?”唐荷西的表情还是冷冷的。“你那点伎俩,想骗得了谁?你以为我会轻易上当?”
“你别这么说。我再怎么任性大胆,也不敢给你当上。”卡门萧脸色无阴娇柔委屈,很自然地慢慢靠近他,带着怜惜的神情,伸手去理弄他的白衬衫笔挺的衣领,理正他的领带。抬着晶亮翦水的双瞳,为他思情般着了迷地,说道:“难道,我就不能喜欢你吗?”
唐荷西幽深冷漠的眼眸,射出了像兽类眼睛一样的残酷无情的激光。他是怀疑她的,而且强烈的憎厌。
卡门萧的心头泛起一丝麻凉的冷流;却更为靠着他,眼儿看住他的眼。
“你说过,不准我接近藕西。但我也记得,你可没说我不能喜欢你——”头一低,脸庞依偎在他胸膛,在他洁白的衣领下印上一唇朱澄色的口红印。那唇红,显得耀眼引目,却又若隐似现,且散发着淡淡的花蕊香气。
唐荷西不动,想瞧瞧她究竟要玩什么把戏,再彻底羞辱她。笔直站着,等着看她能如何地厚颜放肆。
卡门萧却站直了,将脸移开他的胸膛,妖媚的表情不变,要笑不笑地,故意看着旁边,用眼角余波勾着他。
唐荷西冷眼哼了一声,甩开她,大步地下楼,没注意到他胸膛衣领下,那一唇勾引的红印。
邪佞的笑,浮上卡门萧得玲珑剔透的脸。她不慌不忙地跟着唐荷西的脚步,将近末近,保持着适当,但一看便让人猜疑不寻常的距离。
楼下大厅里,倪雅晴果然已在等着。詹嫂在一旁陪着。
见唐荷西下楼,她立刻起身迎接他;待又触见到他身后跟着的卡门萧,脸色微变,兴高彩烈的神气往下沉。
“早啊,倪小姐。”卡门萧由唐荷西背后探出笑脸,装出亲匿的神态。
倪雅晴僵住脸,勉强回她一声招呼,凝固似的眼光却有说不出的痛恨。既想维持她的教养与高姿态,却又忍不住心底的厌恶嫉妒。
“你怎么这时候跑来了?有什么事吗?一大早的——”唐荷西一大早见到即将成为他未婚妻的倪雅晴,非但没有惊喜的感觉,反而奇怪她举动。
对他来说,结婚既是必须的,选择一个门当户对的对象也既是必须的,决定好哪个对像后,这项义务责任也就算了结。他可没时间和闲情,一大早就陪着对方谈情说爱。他不要那种黏腻的束缚,也永远不会像他父亲唐介木一样,在成功的意气风发下留着恋情与婚姻的败笔。
“我听说芙蓉身体不太舒服,所以过来看看她。”倪雅晴轻声细语,微看了詹嫂一眼。
“芙蓉?”唐荷西皱眉。“她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身体会不舒服?”
“小姐这两天心情有些郁闷。我怕她心里老是闷着,所以请雅晴小姐过来陪陪她。”詹嫂抢替回答,且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卡门萧。
“怎么不请倪少爷过来呢?”卡站萧还故意挑惹。“他来了,也许芙蓉心情就开朗了。何况,他一向很关心芙蓉;他们也应该很快就要结婚的,不是吗?”说得笑咪咪的,让人猜不透她真正的意图。但每个人都听得出她故意挑惹的坏心眼。
唐荷西深冷表情始终没融化。只要面对卡门萧,他就不受理智控制地对她感到憎厌。一开始,他就莫名地说不出为什么对她感到憎厌。尤其当他看到她那样娇媚着笑脸勾引倪日升,或者无邪地与莲西谈笑,甚至只是平常地与藕西相近,他心中就不禁涌出一股憎恶的感情。但那憎恶感却非常微妙的,掺杂了一些复杂的酸意醋味与不是滋味感等种种矛盾,莫名且叫他排斥的情态。
“詹嫂,我爸呢?”他不再去理卡门萧。
通常,每天早上等着唐夫人陪着唐介木下楼后,用过早饭,他便随同他父亲赴公司或饭店。正如唐夫人曾告知卡门萧,唐家的事业,终必由他接手承继推展。
他是正出,又优秀能干,其他两兄弟没人比得上他。他又完全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报复似的一心要超越他父亲。
“超越”——这是他从小看着他父母感情不睦,父亲外遇,心中暗自起誓的标竿。所以,他绝不要像他父亲一样,因为女人留下任何的败笔。
“老爷马上就下来了,少爷先到餐厅吧?”詹嫂细小的鹰眼,难得地漾着慈意。
唐荷西点头走进餐厅,倪雅晴自然地跟着。卡门萧暗嗤一声,昂昂下巴,跟在他们身后。
她故意挑个面对唐荷西的位子坐着,托腮看着他,完全不理倪雅晴,故意把她撇在视线外。
倪雅晴有气出不得,耿在心中,气闷说不出口。
“荷西——”她转脸去看唐荷西,才开口,发现了他衣领下那个朱澄的唇印,柔脸大变,像是吃了它似的直直瞪着。
唐荷西瞧她神色古怪,低头一瞧,也看见了那个散发着花蕊香的吻印。
他立刻明白怎么回事,抬眼怒瞪卡门萧。卡门萧却笑得好是自在,点点的勾引噙在嘴角。
“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衬衫。可是你知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嘛!”那样娇憨媚态,像煞那么一回事。
倪雅晴力持镇静,保持着从容端雍的仪态。拿出手帕,使劲地想擦抹掉唐荷西衬衫领下那抹红唇印。
“算了!我去换件衣服——”唐荷西想身说道。
“怎么了?”唐介木夫妇却在这时进入餐厅。
“没什么。”唐荷西不想多解释,重新坐下。
张嫂早已准备妥牛奶面包等,因为倪雅晴和卡门萧不意的扰入,使她又忙了一会。唐夫人通常是不吃的,只是有时间回头再叫她送到房里。
“雅晴小姐,你来了!”唐夫人不愧高明的交际手腕,第一声就亲切地与倪雅晴打招呼。让她知道她是受重视。
“对不起,这么早就来打扰。”倪雅晴起身微微鞠躬。
“没关系,都是自己人。来,坐,别客气!”唐介木惯常严肃的表情。转身卡门萧。“卡门,你怎么也这么早?”
卡门萧收回托腮的懒态,把手搁在桌子上。说:“早起的鸟儿才有虫吃啊!”态度带一点轻忽,不是很认真。
唐介木隐隐起笑意,对她点个头不多赘言。
唐夫人若有所思,时而凝目审视地看着卡门萧,时而逃避什么似的避开她的视线,不去看她。
没有人带头说话,餐桌上的气氛沉静而疑重。唐夫人巧笑一声,问倪雅晴说:“雅晴小姐,府上温室栽培的花应该都开了吧?一定很漂亮!找一天我过去叨唠、观赏,不知方不方便?”
“随时欢迎夫人前来。夫人请别客气。”倪雅晴一身大家闺秀气,遣词用句文雅得近乎矫揉造作。卡门萧嘴角微撇,生出一丝不屑。
那没逃过唐荷西的眼光;深深的视线,在她脸上流连。
“我看还是哪天让荷西过去,顺便陪陪你吧!”唐介木嚼吞下士司,喝掉最后几口牛奶。“他一直很忙,没时间陪你,这几天过后,我让他休个假好好陪你。”他对倪雅晴笑一下。“很抱歉,雅晴,我可不是有意让我儿子这么忙碌,忙到没时间陪自己的未婚妻。但男人嘛,总是以事业为重——”他满意地看着唐荷西。“这一点,荷西很像我。你可要多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