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作家列表 > 林如是 > 初恋狂骚 >
繁體中文 上一页  初恋狂骚目录  下一页


初恋狂骚 page 10 作者:林如是

  “志摩……”易莎顺不安的微挣。

  “别动!”唐志摩搂紧她,并没有贪作要求。“别问我为甚么,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是──只是有种冲动想这样将你拥入怀中……”他极突然地顿了一下,像是极顺畅的水流突然遇到了窒碍。空气静了一会,他的声音重新响起,择怀豁然,如在解悟甚么,他说:“是的,从很久以前,我就一直想象此刻这样拥抱着你……”

  如果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哦,不!如果此刻一旁有偷看的双眼,也一定不会了解他此际内心中的清明!

  他甚么也不想,只是想这样静静拥抱着她而已。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女孩,她的所思、所念、所爱,他比谁都明白!

  “你放心,”他低低急促地说:“你的思念和爱慕一定会有响应。现在的你们,都被困在自作的蛹茧里,看不清事实的真相。我希望能为你们寻辟出新的起点,拋开一切过去的包袱,只是──”

  他突然放开易莎顺,深沉的看她一眼,不发一语掉头进入车中,迅速发动引擎。

  “只是甚么?”易莎顺追上去,挨着车窗。

  唐志摩摇下车窗,直视她的双肿说:“只是──结果会如何,就看你们痴心里感情的深浅疏浓。是喜是悲,是幸抑或不幸,症结都在你们自己。”

  说完,慢慢开动车子。

  “等等!你到底在说甚么?”易莎顺不及思索,又追上去大叫说:“究竟是甚么意思?告诉我,谁是‘你们’?”

  “你还不懂吗?”唐志摩露出辽阔的表情。“如果不懂,对着自然的山林夜空!坦白自己的心情,好好的想想,问问自己。”

  “志──”易莎顺还要追问,车子加远远走。

  她恨恨地望着远去的车影,直到变成一小丁点的光粒在眼帘晃动,才颓叹一声,走回候车站。

  唐志摩留下那一箩筐的疑惑,题题叫她费疑猜。但他必是知悉了她的心情,才会遗留下那摊句句带钩的问号。

  甚么是新的起点?过去的包袱又是甚么?真的有看不见的蚕丝,层层将她围困在茧里头吗?

  越想越费思量!

  “唉!”易莎顺倚着铁皮搭成的“墙”,叹了一声。

  四周没有光亮──没有路灯也没有月亮──星光灿烂,却衬得间遭的气氛更为蛮荒。夏虫间歇的唧叫,远处的丛草杂木,隔着黑暗,看过去,株株像凝固的幽灵。

  这气氛,令易莎顺有点退瑟。但她并不是害怕,只是在都市生活过久了,适应自然的能力退化罢了。

  在都市丛林里,她习惯的夜景是宽宽窄窄、高矮落差不齐,像是烙在画片平面里突空的、好似用尺量画出来、有着大大小小留白镂空表示窗子的高楼大厦的剪影;而不是眼前参差成弧线,透过叶间缝隙会有薄疏的星光洒落下来的天际线。

  她惯常听见的,是汽车、电视、音响扩送出来的人工科技合成的噪音;而不是耳际间歇唧叫的生命鸣放。

  还有,所有虫鸣鸟叫俱寂后的静寂,也是在都市中感受不到的。那是接近真空的寂地,和时刻充满二氧化碳的界下世界,截断成两个人间。

  时间慢慢地过,约莫一个小时了,四下的寂暗仍同先前到来的浓烈,也许又暗了一点,但感觉差不多。易莎顺靠着铁皮墙,眺望来车的方向,路两头除了黑和暗,只有风吹和树影幢幢。

  她轻声吁叹,抬起头。

  满天星──照着缤乱的黑暗;丝云如破,掩遮着不情愿的灿烂。

  天圆地方,框的是这亘古不语的星空。柳星野就像那最明亮的星体,闪烁着最耀眼的光芒;而她,只是一颗自己无法发光,环绕着地的芒丝转动的惑星。

  远远隐隐有光点在跳动。距离还远,那光就像晴空里的一粒星点,在这广漠的天地四方,渺小得微不足道。

  光点越靠越近,漫漫分离成两粒光球,更接近后,变成两道前行的光束,同时,吵杂的引擎声也随风传来。

  易莎顺提起行李,紧紧看住射来的车光。

  她往前走了两步,举起手挥了两下,便迟疑地缩在半空中。车灯的位置很低,不像是这山区载客的客运车。

  光线越来越强,车子减速慢行,缓缓停在她身前。

  是一辆自用小客车。

  车窗缓缓摇下,易莎顺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一个人?”露出一张寻常男人的脸口

  易莎顺点点头,没有出声。

  “进城吗?这个时间已经没有车子了。上来吧!我正好要到城里,顺路载你一程。”男人打开前座车门。

  易莎顺微露一笑,摆头摇手。

  “要等到天亮哦!在这种荒山野外,你自已一个人难道不怕?”车门仍然耐心的敞开。里头小灯亮得昏昏的,由外面看进去,像是无底的黑洞。

  易莎顺仍然礼貌的微笑摇头,依然不出声。

  长这么大,除了大众交通工具,她只习惯和柳星野、唐志摩并肩而坐而行;对于陌生人,她习惯隔着距离。

  “你不会说话吗?”男人一直听不到回声,由另一边开门下车,绕过车头走向易莎顺。

  他并没有将车灯熄掉,所以易莎顺只是静静看着他走来。引擎声嘶嘶的,吵翻了天和地之间沉覆的静寂。

  “你叫甚么名字?”男人点了一根烟,冲易莎顺咧嘴一笑;长年累积的烟垢,沉淀着斑驳日黑的黄牙。

  易莎顺回望了小客车一眼,再看看靠近来的陌生人,断定是都市来的居民。因为他的笑脸,流露着世故的熟练,全身上下更充斥着文明狡狯的气息。那种都市特有的味道,一旦沾染了,便很难洗刷掉,与这大自然强列的格格不入。

  为此,易莎顺提高了警觉。

  “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男人吐着湮,靠近易莎顺,亲切闲聊似地问候,极速地瞥瞥易莎顺的行李一眼,笑说:“离家吗?准备上哪里去?你不像是本地人,从哪里来的?”

  易莎顺忍耐着无聊的骚扰,有点后悔没让唐志摩送她到城中车站。但这念头一闪即过,日子还长,她总不能老是想依赖人,老是要人保护。

  “你别怕,我没有恶意──”男人把烟丢在地下,用脚踩熄。

  那个动作很慢,而且时间过久。易莎顺敏感地看对方一眼,发现他无意识的动作,像只是借着那个动作不知在思考甚么。

  这个猜测让易莎顺心头猛然一悸,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男人抬起脸,眼神闪烁,隐躲着一抹不怀好意,遮掩在无辜疑惑不解的后头。

  他伸出手,企图想接触易莎顺。易莎顺往后再退一步,避开他的企图。男人仍不放弃,一步步的逼近,一边用善良和蔼的声音说:“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来……我只是想帮助你,你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外太危险了!过来……别怕!天这么黑,又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有坏人经过就不好了。来……听话!我不会伤害你的……”

  易莎顺不断的后退,心里深深的感到惊恐。她害怕即将发生的事,害怕这种可怕的气氛。

  “你不要过来!”她大声叫起来。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缩着又小又阴森的眼睛,露出狰狞的笑说:“你会说话嘛!耍我这么久……好!你既然想玩,我就陪你玩玩!来呀!小宝贝,我会好好伺候你的……”

  夹杂着浓厚鼻息与淫秽笑声,连串的不断由男人沈淀满烟垢的黄板牙中倾倒而出。易莎顺丢下行李,跑了起来。

  跑了几步,就被零碎的乱石绊倒。她顾不得疼痛和血流,爬起来想跑,男人已经追上来。

  “跑啊!你再跑啊!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喘息声混杂着诡谲狰狞的笑声。

  易莎顺频频往后退,心里一直叫着柳星野。

  “跑啊!你为甚么不跑了?你这个贱货──”男人冲上去,抓住易莎顺的手。

  “放开她!”突然一声暴喝,两道极强的灯光射来,照得光圈中的人几乎睁不开眼。

  随着光,出现一帧男人的身影。那身影很挺很直,毫无畏惧的冷酷,顶天立地着。

  “不要碰我的女人!”声音接着又响起。

  那声音,尖锐而深沉,带着感情的刺伤,又有股令人悚然的肃杀之气。冷而冰,每一字出口,都代表着命令。

  男人半遮脸,没有挑衅,很快的放开易莎顺,窜回小客车,踩动引擎加远离去。

  天地又恢复静寂,除了沙沙的风吹,微微的波动着树梢和凝神对望的两人心间。

  “莎顺……”柳星野抬手轻触易莎顺的脸。一向清净的脸庞,鬓发全乱。

  凝望的眼显得有些痴迷,夜风一阵,放肆的撩过,柳星野猛地一震,缩回手,语气全变,随便、不正经地说:“怎么样?刚刚那句台词很帅吧?吓得那人屁滚尿流!”

  “神经!这样说会被误会的,还好他没认出你。”夜风太嫉妒,醒了两人的痴迷。易莎顺背开几步,提起方才丢下的行李,拍掉给黏在上头的碎石子和杂草,一边说:“你怎么突然来了?不是有工作吗?”

  “嗯,我……”平素台词背得流利顺畅,真正有话,却反而甚么都说不出口。

  他总不能告诉她,他开三四个小时的车程来,又准备开三四个小时的夜车回去赶赴隔天下午的通告,其实只为了想见她一面;他强烈的想见她,感觉到她的呼唤……

  “其实,我应该感谢你突然来了。如果不是你正好来这里,那我……后果就不堪设想。”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易莎顺仍心有余悸。“当时我心里好怕,一直叫着你的名字,没想到你真的出现了……”

  他召应了她的呼唤!这是怎样的巧合?怎样的心有灵犀?两个人各怀心事,那心事,又全写在眼里头,一览无遗。

  “志摩呢?他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夜风又来嫉妒扰乱。柳星野想起唐志摩,疑惑地问道。

  “志摩去‘道本农场’了,预定在那里待半个月。他有了好题材,很快就会有新作品。”

  “我管他甚么新作品!他怎么可以丢下你!他应该和你在一起,照顾你的!”柳星野愤声咆哮。

  “是我自己不肯跟他一起到农场,不关他的事──”

  “怎么不关他的事?”柳星野不听易莎顺的解释。“这么晚了,在这种时候,他根本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种荒郊不管!他应该在你身旁照顾你、保护你!他不应该自己离开,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柳星野越说越激动,无法冷静下来。如果不是因为他听见易莎顺的呼唤,那刚才──

  他不敢再往下想。如果易莎顺有甚么意外,他永远都不会原谅唐志摩!

  “星野,你冷静下来!听我说──”易莎顺几乎是用嘶吼的。柳星野情绪激动得听不进她的解释。

  “我绝对不原谅他!他怎么可以丢下你……”柳星野所有的愤怒敛化为哽在喉腔里的咆哮。

  “星野!你别这样,听我解释志摩本来也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去,一再表示要送我到城中的车站,看我搭车北上才肯定;是我一直坚持不肯,向他保证我会注意小心!他才无可奈何的先离开。这件事完全是我自己任性造成的,跟他无关,你不要把错搁在他身上。这全是我自己的错,你责骂我好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应该搁下你!他应该知道,你是我最──”

  最怎么样?柳星野煞口不语。他凝看易莎顺,将她搂入怀里,像抱着甚么心爱的宝贝似的,久久舍不得放开。

  “幸好你没事!否则我真的会恨志摩一辈子,永远也不原谅他!”语气中的激动仍然没有消失。

  “我没事,你不必担心。”

  易莎顺心底泛起一股悲喜甜蜜交织的复杂滋味。唐志摩的话犹言在耳──那个“你们”,是否指的就是眼前的“他”和她这个“我”?

  “莎顺,你为甚么要这样做?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柳星野迟迟放开易莎顺。

  妒忌的风又来干扰,易莎顺稍抚新长至唇线但仍参差不齐的乱发。她将原本乌丽的长发剪得又短又薄,像个小男生,涩青青的味道全跑露出来;月近短发新长,软伏像波浪,线条柔和下来,渗出丝丝的女人味。只是她不去用心梳理,丝发像浪一样散乱在鬓旁。

  长发绾情意。女人的发,代表着这样的意义。她没有察觉,只是那丝丝不整的乱发,就像她狂野迷乱的心。

  “这件事是个意外。”她平静道。

  “我不容许有这样的意外!”柳星野脱口而出,带些激动和忘了顾忌的味道。“没有甚么比你更重要!你是最──”但他又像刚刚一样突然煞住口,突兀生硬地将话转开说:“你这样,叫人担心。以后不许你再如此鲁莽了。”

  最怎么样,他为甚么又不说了?马甚么如此突然煞口?易莎顺不敢追问,怕回答的只是排山倒海的沉默。

  她静了半晌,收住想吐出的叹息说:“这不是许不许的问题,我需要一个人真正的独处,好好的想一想。再说,我总是要长大,总不能要人照顾和保护一辈子。”

  “你为甚么这么想?照顾你、保护你本来就是我的责任!”柳星野情急的脱口。

  “不!是我自己的责任。”易莎顺的表情显得有些哀怨。

  就是这样,在柳星野心里,她只是他的“责任”。她不明白,当年他为甚么要带她离开孤儿院!让自己背负一个原本不属于他自己的“责任”!

  “你照顾我这么多年,我实在非常感激。”易莎顺抬起头,双眸在黑暗中竟闪着晶莹,疑似泪光。“但我总不能一辈子攫着你不放,阻碍你的前途和幸福。你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家庭和人生──如果没有我,你也许早已建立属于自己的幸福美满家庭。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不能再一直依赖着你,我必须自己背负自己的责任。”

  “你别想太多!我根本不需要甚么幸福美满的家庭!甚么人生!我只要有你。啊──我的意思是,照顾你是我的责任,我必须看你有幸福的归宿、快乐的生活才能安心。”

  “为甚么?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你改变我的一生,扭转我的命运,让我能够像现在这样侈言自己的人生──你做得太多了!你现在应该优先考虑的是你自己,别再担心我的事了。”

  “我怎么能不担心!你就是我的全部,生活的重心──我是说,没看到你有美好的人生前程前,我怎么能不为你多费心思!”

  “那么,你自己呢?”

  “我?”柳星野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易莎顺会这么问。

  他的心思全摆在易莎顺的身上,想的都是如何才能使她快乐、幸福,从未考虑过他自己;她突然这么问,他一时脱序,不知该如何回答。
 
 
 
言情小说作家列表: A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T U V W X Y Z 言情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