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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病呻吟的年代 page 18 作者:郭晏光

  他扬声一笑:“喂!看不出来哪!你竟然会是属於风和阳光的人!为什麽不喜欢雨,雨很好啊!每一滴都珠圆饱满晶莹剔透的跟珍珠一样。在雨中,那份姿态啊!才是真正的潇洒解脱!”

  “那是你说的!”我跟着扬声笑起来,突间问:“伤疤好了?认识你这麽久,第一次看你这麽轻松,而且不是苦着脸笑。”

  阿光又把窗子打开,接一掌雨水进来。

  “早就该好了。其实想想,也没什麽大不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当然!我也不否认,心哪!是那样的疼痛过!可是,又如何呢?她不见得知道我的伤痛,我再怎麽痛苦难过,对她来说,根本是无关痛痒。她甚或忘了曾经和我过的一段往事,我且又再惦记着它做什麽———当然,一开始我也不是这麽看得开。问题是,殉情最後是什麽都没有!我不是浪漫主义的信徒,爱情这回事,我虽然执着,可是既然上天这麽作弄,痛过以後就不想再难过了。‘曾经沧海难为水’固然不错,可是如今,我更珍视惜取少年时。青春只有一回,大悲大痛既然避免不了,那麽,至少悲伤痛过之後,再多给青春一点色彩,才不会枉费了活着这麽一遭!”

  阿光的话,说来句句哲理,我似懂非懂,不免叹息,感情的事怎麽会存在着这麽多的是非难题。休怪神仙不理世间的情事,实在是太复杂了。也难怪修道练仙要斩断六根情缘,说的也是,情关如果既脱不开,满心全是牵绊,又如何修得神与仙的清净空灵!天境结界难破,大概也就因为人类牵附太多感情的纠缠。然而,尽管红尘一片混沌,我仍庆幸身在人间。我甘心为爱苦恼,想知道流泪伤心的滋味,更想知道被爱恋、疼惜的感觉,才不枉,不枉这一世,人间这一遭——

  “别说这些了!”我再一次把窗户关起来,穿上外套。“你明天就收假了,走,请你去吃‘摊’。还记不记得那晚为你饯行的事,你酒量可真差,酒品也差!”想起往事,总有无限温馨在心头。

  “当然记得。”阿光唇角微扬,扯起一弧微笑的线条。“那次我还躲到厕所里去吐得天昏地暗!可是那一夜真的叫人难忘。很高兴认识了你,真的!可是,我一直在想,现在交情这麽好,将来各自婚嫁以後呢?是不是各自拥着自己的家庭,在某个季节午後,谈谈一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烦恼?还是小孩、教育,家庭诸类的琐碎?这多可怕,我实在是不敢想!好像年纪大了,青春不再以後,日子就理所当然必须这样俗不可耐起来——年少的意气昂扬呢?那些少年岁月的狂放骄傲呢?喂!你——你想过没有?”

  阿光一直有着艺术家追求完美的敏感和执着。这些我想过而不敢说的,没想到他竟比我思虑得更透彻。

  “想过。”我说:“我常想,现在我们这麽好——不!不只是和你,所有好朋友之间——年少时,现在时,是这样的好,各自恋爱,各自嫁娶以後呢?秉烛夜谈的过往,星光下的呢喃,难道就这样都化作尘埃?那些豪情壮志呢?那所有风和阳光中的誓言和承诺呢?是不是也这样,无声无息地化为过往随便一抹无关紧要的记忆?以前看红楼梦,不懂贾宝玉为何老是不务正事,镇日和大观圆中的儿女荒唐嬉戏。原来,他怕的,就是这样的无奈。可是,筵席终究是要散的,青春过後,相聚成往,各奔前程以後,我们慢慢也是要这样怆俗起来。一开始,我以为可以天长地久,後来才知道,交情不是单纯的只是两个人的事。可是,阿光,我期望和你成为一辈子的朋友,不管这以後,是否我们变得如何怆俗庸碌,或者各自和谁许了婚姻承诺,你莫要忘了,莫忘了我今天所讲过的。”

  阿光闭目一笑,了然而释怀。他拍拍我的肩膀说:

  “走吧!请我去吃‘摊’。”

  “嗯!”我打开门。“喝绍兴好吗?这天气喝啤酒太冷了。还有,豆干和海带好不好?再切一盘猪舌和卤蛋。再炒一点青菜,来碗下水汤。其实,我跟你讲,猪肚也很香……”

  “停!”阿光大叫:“什麽都好,就是猪肚不好!记得买包酸梅,喝绍兴加粒酸梅,味道比较甘醇。还有,钱带了没有?别忘了!”

  “嗯。”我连连点头,“带了,不过只有五百元。你身上有多少?”

  “喂!”阿光又叫:“你啊!不是说好请我吃的吗?”

  我阴险一笑。

  “我是这麽说的没错。可是,我可没说是我付帐——走吧!”

  雨还在下,今宵凉寒。我们各自撑着一把伞,顶着冷风,走向路口灯影幢幢的小摊。

  第三十三章

  大苏!

  我们果然吹了。和李立得。

  该是称赞你有先见之明呢?还是诅咒你巫婆心肠?你说我把爱情看得大乐观、大简单,我仍然不以为然。可是,该死的,你还是说对了。

  无所谓变心,也没什麽第三者,我们就是分手了。老天!才不过三个季节,非他不嫁的心情就完全走了样。

  是海枯石烂了?地老天荒了?还是誓言变了曲调?他不再深情如旧,我也不再狂热如普。他说我变得让他觉得陌生,我才是真的不懂,他为企麽老是耽留在过去长不大的思想中。

  大苏,我一直自负自己对爱情的把握,没想到,最後它依旧是不按牌理出牌,没个规则可循。

  真象究竞如何?我到底窥视不得面纱後爱情真正的面容。

  绿意

  临要出门上课,看见了绿意这封充满无可奈何的信笺。我以为地该会是最幸福快乐不过的,她那充满自信的神情,强烈的让我难忘,怎麽结果还是分手了?

  绿意一直要强,爱情的不顺遂,恐怕在她的意料之外。可是绿意也一向是强悍的,偶然的不顺意,我想,沮丧过後不久,又是一椿幸福美满。

  好像许多事都应验了呆呆曾经说过的。距离对感情的事,有着绝大的杀伤力,再怎麽轰轰烈烈的爱情,隔得太远,便隔了心,隔了心,什麽都容易恩断情绝。就像过日子,要落实在柴米油盐酱醋茶中,谈感情,也必先要容纳在距离时间波长之中。

  我看着信,透着悲伤的粉蓝。再看看表,上课快来不及了……唉!我还是叹口气,重新又爬回顶楼蜗居。

  我找出电话,拨到她的溪城小筑。

  “真有道麽糟吗?”我问。

  “还谈不上太悲惨。”她回答,仍是要强的口气。这绿意!

  我停了半晌才接着说:“好吧!你可以诅咒我乌鸦嘴,巫婆心肠。”

  她咯咯笑起来,也听不出是不是真心的。

  “不!我该称赞你,先知先觉,料得准准的!”

  “夏绿意!”我忍不住大声吼起来:“要哭就哭,要骂就骂,要叫就叫!干嘛这样阴阳怪气的!失恋就失恋了,不服气,再把他追回来!”

  “哈哈!”她又荚了,经过话筒,笑声显得有点阴森:“大苏!你什麽时候变得那麽天真了?再把他追回来?心死你懂不懂?心死——你懂不懂?”她大吼起来。

  她这一吼,我反倒冷静下来。

  “心不会那麽容易就死的,绿意。”我压低声音:“你不是一向很强悍,自信又嚣张的吗?心若那麽容易死,我看你也不要活了。”

  话筒那一边,她的声音低低地又响起,有一种陌生的冷漠!

  “我不甘心!又觉得可笑!当初还说非他不嫁,那麽斩钉截铁,莫名其妙就不再热情如初,炽烈如旧。日久情疏,也不是这种疏离法的!可是我们偏偏就是这样,心与心难以再交融——真的很可笑,爱情难道都是这样莫名其妙吗?”

  “谈恋爱,你本来就必须有心理准备,忍受种种的不可理喻,甚至莫名的为它流泪,因它伤心,为它食不下咽。绿意,爱情不是只有幸福的想像,还有很多可悲可愁可烦可忧可苦可痛可哭可叹的种种牵挂,才构成了两情相投以後的所有喜笑欢乐。”

  绿意静默了一会,然後声音又传来。

  “我想,我不会忘记他。”

  我微微一笑:“没有人要你忘记他。再说,忘不忘倒无所谓了。爱情尽管有种种叫人伤心难遇的不堪,超码有一样也算是有贡献的——成长。听起来很迂腐可笑,可是事实又的确如此。蝴蝶化蛹——恋爱过的人,不管是得是失,好像蝴蝶化蛹一样,都重新一次美丽的再生。”

  “或许吧!”绿意还是淡淡地语调:“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掉泪,只是好像心被掏空了一样,一时没了主意——该死!我夏绿意什麽时候这麽没出息过!”

  我轻轻笑出来:“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这麽逞强!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好歹,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没忘记吧?这一句!”

  “当然!”她也笑了起来:“以前我还常说,失恋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没什麽好丢脸的,大哭一场就没事了——哈!那时可真青春——”

  “你现在还是一样的青春!”我接下她的话。

  “哇!好多了!”她轻轻吐了一口气:“你要去上课了吧!抱歉!让你耽误这麽多的时间!我也该去家教了——”

  “家教?”我夸张叫起来。“你既然还有心情上家教,那麽我也不必担心太多了!”

  “哈!放心吧!死不了的!你快去上课吧!”

  “好——”

  “喂!喂!大苏——”我正要挂上电话,她又在话筒那端叫起来。

  “什麽事?”我问。

  “什麽时候来看我?”

  “看你?”我故意装得怪声怪气的:“你以为你是谁?蒙娜丽莎还是玛丹娜?小老百姓要千里跋涉去瞻仰你的美颜?”

  “蒙娜丽莎算什麽!”她带笑的声音由话筒传来,特别叫人忍俊不住:“玛丹娜又算那根葱!我夏绿意可是独一无二的!”

  “哈!你脸皮还真厚!”我哈哈大笑。“再说吧!总得等这阵子雨过後。你知道的,我最受不了雨天,雨一来,我的日子就没那麽好过。最近咳嗽又开始在作怪,挺烦人的!”

  “你就是爱逞强,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还不好好照顾身体!咳死你算了!活该!”

  “夏绿意,”我说:“刚失恋的人不要这麽生龙活虎!”

  她语声一扬:“失恋?拜托!不提那烦人的事——啊!我得走了,你也赶快去上课吧!记得来看我哦!拜!”

  “再见!”

  绿意还是很可爱的,我就知道,爱情不爱情的,绝对难不倒她,情字这条路,走来倒楣绊了一跤,爬起来,拍拍手,前面又是一条康庄大道!

  我看看表;第一堂课是赶不上了,再看看窗外的雨,更动摇我出门的决心。反正也不是没跷过课——摇摇脑袋,我还是拿好东西,出门上课去。上学年第二外国语给当死了,这个学年重修,功课重得我吃不消。想来算是自作自受!学长每回见到我,总不忘骂我一声“活该”,外加一声“蠢”。我的确是又笨又蠢!

  才拉开了大门,黑空落下的雨珠便不断滴就成帘。门外的景象模糊难辨,不远处的街灯,透过雨帘,糊成一团迷蒙散光。

  我撑开伞,再带上门,缓缓走入雨中。唉!雨中行,还是不浪漫!我不喜欢雨——我轻咳了一声,大概又感冒了。那天和阿光在小摊吃喝玩闹,虽说绍兴入肚暖喉,坐在雨棚下吹风的滋味也是不好受。阿光来信说他中了风邪,还问我是否也正在伤风感冒流鼻水。我才回信,沾了一信纸风乾的雨水,骗他说是鼻水——哈!真有意思!

  我边走边想边又咳嗽好几声,没有注意到街灯下站着一团人影;直到觉得雨伞碰到东西了,才惊觉地移开伞探看——哎!是沈自扬。

  “啊!对不超,弄湿了你!我——我没有注意——”我有点慌乱,说着又咳嗽起来。

  “你——还好吗?感冒了?”他说,沉默了一会,又接着说:“我去了你学校,没看到你,所以过来看看——你放心,我只是想再看看你而己,绝不会再烦着你的。”

  “沈——我——”我不晓得要怎麽开口。阿光说的没靖,他终是来看我了。可是……我如何厚颜地要求他——唉!我怎麽说得出口!

  “我知道我这样又让你为难了,很抱歉!我只是忍不住想看看你,希望你别介意。”

  我不敢说话,什麽都不敢说。

  他对着雨珠笑了笑;“看见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对不起,打扰你了。”

  话声刚落,伞影微扬,就划开黑暗的气流,消退在雨帘中。我张口想叫,又迟疑着,黑暗的气流流入我口中,锁住了我的咽喉。我看着雨花成朵,落地成帘,一朵一朵,将沈自扬网帘入极处黑色中。

  第三十四章

  接连又下了一个礼拜的雨,我关紧了窗,拉密了薄帘,打暗了电灯,瑟缩在墙角里。

  果然是感冒了。那个晚上冒雨去上课,回来後就觉得不对劲,原来只是轻微的咳嗽,下了课以後,喉咙变得又涩又紧,冷风吹进身来,再怎麽弯缩,还是止不住一身恶寒的侵袭,拚命地颤抖个不停。当天深夜,一躺下床,整个人就像起火燃烧似的,却是一股烧寒的滋味彻夜浸透着。冷汗流了全身,整个夜晚,我拼命忍住软弱无力的晕眩,起床换了好几次衣服。冷汗还是一直流,到最後连被都浸湿了。

  隔天起床,仍是虚弱的站不住脚,我勉强热了一壶开水,泡了碗面,却吃不到两口就吃不下了。一整天我都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做着一些无以名之的梦,而梦境和现实交缠着,意识混沌地辨不出真假虚幻。

  这个深夜,持续发烧,背一着了床,便又火烧也似地燃热着身体和脑门。冷汗又流了全身,到最後实在找不到长袖底衣了,只好穿着夏季无袖背心,再罩上毛线衣重又躺回床上。

  第二天,更加虚脱无力,又咳得天昏地暗,不得巳,我只好冒着雨到药房买了一包感冒胶囊成药,顺便买了些乾量,却险些昏眩在雨中。

  还是没什麽食欲。那胶囊说是专治感冒咳嗽,药性很强,十二小时服一次,我才吞了三颗,接下来的两天却更加不省人事。

  雨还是不停地下,我已经连续缺课奸几天了。药吃了,咳嗽还是不停,虽然不再咳得那麽厉害,却唇乾舌燥,整个人更虚弱无力,甚至连下楼吃饭的力气都没有。这几天,我勉强吃了一两个面包和几片饼干、水果,再有的,就是白开水了。突然变得怕光,觉得灯光很刺眼,天黑了也不开灯,把窗户关得死死,薄帘拉得密紧的。木木看我旷课那麽多天,觉得很奇怪,打电话来问,我轻描淡写说是感冒了,要她没事别来,过几天感冒好了,就会去上课。反正期中考刚过,不碍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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