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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病呻吟的年代 page 12 作者:郭晏光

  木木“西概”低空掠过,难怪她搞不清关於ECHO和水仙。她扮了—个鬼脸,转过头,小声问我ECHO究竟属什麽?

  “属什麽?精灵或女神吧!”我说,锁紧了眉头。

  爱上纳西苏斯不是她的错,可是她却尝透了苦果。值什吗?傻瓜!直到变成水仙了,纳西苏斯还是不知道她的存在,根本不知道有她!

  我不要!我不要这种痛苦的爱恋——

  “那一位叫ECHO的?”先生在台上问。

  大家都把眼光转向我。

  “是你吧?你叫ECHO是吧?後面那位同学?”这先生真可爱,课都上到维多利亚时期的文学诗作了,还在记挂着希腊罗马时代那些老掉牙的传奇神话。

  我站起来,自己了怀晓得为什麽突如而来一股冲动,我说:

  “不!老师,我不叫ECHO,我叫苏宝惜。”

  同学以为我在开玩笑,哄堂大笑。木木悄悄对我竖起大拇指,笑着说:

  “这招厉害。”

  先生尴尬地乾笑两声说:“这位同学真幽默。安静,现在请翻到……”

  下课铃响了,刺耳得很。到了大学,什麽都变得不一样,上下课间再也听不到悠扬的钟声,铃声却老是尖锐刺耳地无时不想刺穿人的脑膜。

  先生走出教室时,回头看了一眼,我抬头,恰好碰上他的视线。先生友爱地朝我微笑,才转头走入通道。先生是很好的,可是他不该提起ECHO的事。我再也无法替ECHO追寻守住她一直企求不到的恋情和幸福。

  可是大家还是叫我ECHO。我颓丧地漫打着校园中盛放的杜鹃。

  “别这样,”木木说:“花草何辜!大家叫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嘛!再说,ECHO这名字很好听啊!你有什麽不满?”

  我打下一朵落英粉红,说:“苏宝惜这个名字不是更好听吗?让人听了就宝贝怜惜——”

  我突然一呆,这话是谁说过的?

  木木在一旁笑弯了腰。

  “宝贝怜惜?对谁啊?你?拜托吧!看你一副孤乖怪僻又凶戾,不挨你脸色就、错了,谁还敢来疼你!”

  “林靖英!”我捡起杜鹃,插在地头上。“你未免太尖酸刻薄了吧?”

  她不察我这个举动,兀自比手画脚,兴奋个不停。一路走下来,十个闪身而过,倒有八个都好奇地看着她。她倒得意,自我陶醉地说:

  “不知道我什麽时候开始变得这麽有魅力了,每个人走过去,都还不舍地回头看我。”

  “你美哦!”我把她拉到商店镶嵌在骑楼壁面的镜子前。“仔细看吧!看清楚你的‘魅力’究竟在那里!”

  她看清了自己究竟“美”在那里後,拔下红花,哇哇叫,闹着要插到我头上。我当然不肯依,左闪右躲,笑着四处躲避。她硬是不肯放弃,一直追着。骑楼人来人往的,我一个闪避不及,终是让她把花插在发鬓,同时闪射时,不小心往後退移时撞到了人。

  对方按住我的肩膀,及时扶住我,又帮我把鬓旁的花拿下,顺势拨理我飞乱的长发。

  木木在旁边看呆了,这陌生人太明目张胆了!当街调戏良家妇女!

  那人柔和地叫我一声“宝”,我转过身,微笑着,算是回答。

  其实在他双手按住我肩膀的那瞬间,我就知道是他了。大概唯有沈自扬这双修长的手,才按传得出那种燃烧般的炙热。我转头向木木介绍沈自扬,木木偷偷地跟我说:

  “你男朋友好帅!”

  这下极其羡慕和遗憾。

  总是这样,每个女孩子看到了沈自扬,总难免有同样的反应,羡慕站在他身旁的女人,遗憾自己在他眼光凝视之外。其实也不见得会就此迷恋上他,可是那种反应就很自然的出现,大概是贺尔蒙作祟的关系。

  长得太漂亮也是一种负担吧!总有那麽多人喜欢着,甚至,根本不了解你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就莫名地喜欢、莫名地痴狂。

  其实木木的男朋友更帅、年轻、飞扬。可是她还是被沈自扬不经意流露出的成熟感性迷惑住,还有他全身那一股说不出的气质味道。真的,谁都愿意为这样的男人痴狂。

  送木木上车以后,沈自扬牵着我的手说:

  “来!随便走走!”

  像母鸡带小鸡,他牵着我,朝着来时路,混入人群中。

  他始终牵着我的手,跟着人潮浪逐到电影院门口。他还是紧紧牵着我,一只手掏出皮夹,困难地取出钱买票。

  “放开手不就好了。”我低声说。

  他不放,还是握得紧紧的。戏院有所谓的情侣座,缩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他始终将我的手合握在掌中,依恋不舍。我由他掌中触到了那份炽热,不由得想起他过去对我种种的温柔。

  我执起他的手,轻轻移到唇间。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双唇间修长的手,微微地在颤抖。

  散场后步入街头,夜色凄迷,霓虹闪烁,他还是紧紧牵系着我的手。我心中沁溢满腔柔情,像五月微风拂过。

  走到十字路口,酒红的灯影高高亮着。我们伫立在街头,旁边一对男女也停了脚步。

  “大苏!”穿着一件粉红色迷你裙,露出一双修长笔直漂亮美腿的女孩出声叫我。

  我侧过脸,绿意一脸惊奇,正看着我。

  “大苏,好巧!在这里碰到!”她又叫我一声,注意到我身边的沈自扬,和我们紧握的双手——她的眼神毫不掩饰地停留在上头。

  “你好!”她点头向沈自扬打招呼:“你大概不记得我了;我和大苏是高中同学,你教过的。”

  沈自扬微笑回礼,却仍没有放开手的意思。

  “介绍你认识一个人。”她接着说,亲热地挽着身旁男孩的手臂:“我男朋友,李立得。”

  绿意笑咪咪的,看起来很幸福快乐。李立得打扮倒是中规中矩,气质是好,感觉上却总觉得和绿意光鲜时髦的外形不甚搭调,一点也不符合绿意常说的所谓深度内涵的“假想形像图”。到现在,想起当年那李世群,想起绿意解释分析所谓深度内涵时的自得自满——青春,真的就这麽过去了。

  禄鹰亮了,我们方向不同,绿意再朝a招招争,挽着李立得飒密地走远了。

  “宝!”

  沈自揭低声唤我,我如梦初醒,眼前的天空,染墨般深浓。

  第二十五章

  夏日阳光照得灿烂,晴天蓝得瑰亮的时候,就表示又到了有人要离别的时候了。我怕离别这种心在滴血的场合,可是每一年夏日耀亮的阳光,却总依旧高鸣着萧邦的别离曲。

  五年了。没有浩的日子,日子好像很漫长,可是五年还是这样过了。

  这季节、该是沈浩回来的时候,为什麽我的心如此痛苦难过?!沈浩——五年了,已经五年了,真漫长的时光!

  一切都太迟了,况且沈洁果真回来了,我们之间——谈什麽我们之间,我凭什麽再做任何奢侈的想像!

  沈浩是美丽,遥远得不可轻易碰触的梦。

  “你到底在烦什麽?不是和沈自扬很好吗?跟定他就是了,还烦!”绿意来我的小蜗居,还是神釆亮丽的青春。

  “你好像很快乐。”我盘腿坐在床上,靠着墙,答非所问。

  “我是很快乐。”她斜躺着,胸前抱着靠垫。“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他了。”

  “爱?谁?”

  “李立得。”

  我轻呼一口气,“当真的了?”

  “非他不嫁了。”她歪侧着身子,不像是开玩笑。“我们计划好了,等他服完兵役回来,就立刻订婚,一起出国。”

  李立得夏天取得学土学位,现在人在南部某陆军基地数馒头。

  “是吗?”事不关己,我对她的爱情却远不如她自己乐观。“谈这些还会不会太早?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等他的这两年,如果各自心情思考想法有了改变,或者彼此各自发生了什麽让人心动的邂逅,怎麽辫?”

  “绝对不会!”她斩钉截铁地说:“除了我,立得他不会看上别的女孩子,我也绝对不会变心,更不会有什麽想法不能沟通的事发生。”

  从高中开始,我就一直非常欣赏绿意的自信,天真无畏的神采。可以说,这是她最吸引我的特别所在。虽然,她总因自我信心太强而自我意识过剩,气焰高涨得刺人,言语态度难免有一种优越的姿态,而甚少考虑到别人的心情,我却一直欣赏相信她遇事的果敢和决断。

  她的事,关於爱情的或其它,我总笑笑的听,很少说什麽。每回,她总说得那样神釆飞扬,让人怀疑不得事情的必然性。可是,往往事情最终的桔果总和她的神采飞扬,落差一段显眼的距离。尽管如此,她的自信心和优越感一点也不受影响。她对事情的最终结果,总有另一套说词和看法,那样的理所当然,我也一直如初地相信她的神采和信念。

  然而,对於爱情,我却不像地这麽乐观。当然,这可能和我封闭的个性,以及不顺遂的际遇有关。用情於人太艰难,我不相信人类的感情,却又抗拒不了本能对情的化学渴望,心与意识抗拒着,充满尖锐的矛盾与无奈。

  有时,我实在不明白,夏绿意凭什麽对任何事情都那样理直气壮,那样理所当然!她似乎从未为什麽事苦恼过,好像什麽困难烦人的事,一到她手里都能迎刃而解,无须经过一番的挣扎和苦涩。

  就是夏绿意这样的个性和际遇,使我这些年来一直欣赏羡慕着。绿意个性上的优点,转化到行为上,有时实在刺眼伤人得厉害。可是,换个角度看,如果能坦然,绿意的乐观、自信,甚至燃烧在她周边那一身的狂焰,都能够帮助照亮我黯淡的前景方向。

  偶尔,我也会想起呆呆曾说的,夏绿意这个人自我意识太盛,不会珍惜体谅别人的心,和她做朋友,滥情的我,会受伤太多,终至不堪负荷。

  呆呆的话没有错,我想,绿意最大的缺憾败笔就在於地缺少了一份珍惜体谅别人的心肠。她很容易以自我为中心,轻忽一旁的人的心情起伏和消弱增长。有时和她在一起,会觉得负担压抑很重,可是没理由这麽抱怨,错在自己不坦然。

  “想什麽?”她问。

  “没什麽。”我说。想了想,还是说了。如果绿意的友情贵在她的坦然,那麽我是不是也该表露一些坦白的看法!“我还是觉得,你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

  “怎麽说?”

  “我问你,”我清了清喉咙:“你爱上李立得那一点?他又有什麽地方值得你依恋不舍?你又怎麽保证两年的时空相隔,你们的爱情一定不受一点影响?”

  “当然不会!”她再次斩钉截铁地说:“他一放假我们就可以相聚在一起,我也可以去看他,反正两年很快就会过去,我们之间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她换个姿态,接着又说:“我觉得你的问题很可笑,我爱上他那一点?爱情是没有道理的,他每一点都值得我爱!奇怪!你不是也在谈恋爱吗?为什麽不懂这个道理?除非你并不是真的喜欢沈自扬——”

  “够了!”我打断她的话,说:“现在不是谈我,是谈你,你不要多说其它的。”

  “为什麽不说?你为什麽怕我说?除非你——”

  “夏绿意!”我再次打断她的话:“谈你和李立得的事好不好?哪次你不是神釆飞扬的说着你的爱情故事,结果呢?没有一次是真正圆满有结果的!”

  绿意的脸一下胀得通红,挑衅地看着我说:

  “你这话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也没有。”我说:“我只是觉得你太乐观了,爱情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简单。你自己不也说过吗?交情不是两个人的事,你考虑过其他的吗?”

  “当然想过了!”她的口气仍然有着一丝不悦:“——你是不是不喜欢李立得?”

  “我喜不喜欢他,跟整件事情的发展有关连吗?你会受我的影响吗?”

  “不会。”她笃定的说:“可是我要知道为什麽!”

  “好吧—关於李立得——”我想了想说:“我也谈不上喜不喜欢,印象很薄弱——”我摇摇头:“我觉得你们不怎麽相衬——”

  “不相衬?为什麽?”绿意不以为然。

  “说不上来为什麽?就是觉得不相衬!”我伸长了腿,刚刚盘坐太久,此刻一种麻酥蚁螯的酸刺感开始爬升而上。

  “说不出来表示你根本就没有道理。”绿意悻悻然的。

  “也杵吧——你以前所谓的内涵和深度呢?你在李立得身上发觉到了?”

  绿意瞪我一眼,负气不说话。

  “好了!别生气了!”我开玩笑,试图让气氛暖和些:“别这麽重色轻友,好个现实女子!”

  “重色轻友?这就是你心里真正想的,对不对?说呀!你为什麽不喜欢李立得?”

  “绿意……”我不由得瞠目结舌,她的反应出乎我意料之外。

  “说啊!你为什麽不说话?”

  “你要我说什麽?”

  “说你为什麽说我重色轻友?为什么不喜欢李立得?为什麽?”绿意固执地质问我。

  “我……”

  “你对他有偏见,”绿意不待我回答,抢着说出心中的不满:“你嫉妒我,看不得我好,嫉妒我幸福快乐,所以对他有偏见!”

  “那麽,”我平静地问:“你是不是也以为我占有欲太强,不满你跟李立得太好,被他抢走,所以不赞同他,对他有偏见,蓄意破坏你们的感情?”

  绿意回答说没有。

  “夏绿意,”我继续说,说开了也好,总是要坦白对待的。“你自己凭良心想想,你什麽时候真正把我放在心里,在意过我的心情?我承认,我一直很欣赏你的自信和果断,也很羡慕你的神釆和乐观,可是我犯不着嫉妒你。我对李立得根本谈不上印象,你硬要说我对他有偏见,果真如此,我说了,你又会受我的影响吗?不会。原本你就没有把我看得太重,我又何必嫉妒你,怕那些男男女女夺走我在你心中的地位!”

  我缩回腿,曲着膝盖,把头摆在上头。

  “是的,有时我是很讨厌你那种自以为是,优越感十足的态度。可是,又如何呢?各自有各自不同的才情,我从不认为自己比起你有什么黯淡,又何须嫉妒你光彩夺目的意气昂扬!”

  “也许,我错在不坦然。我一直不喜欢说太多关於自己以及我们两人相交的事,也懒得解释太多,所有的感受都放在心底;而你却一直很坦白自己的感受,相形之下,也许我就显得阴险。”

  “大概你也觉得我阴险,所以这麽多年的交情了,到头来,落在你眼里,我竟是个看不得你顺遂快乐的坏心眼女子。”

  绿意看着我,脸上一片坦荡。她说:

  “你的确是很阴沉险诈,所以我不太喜欢和你在一起。每次跟你在一起,看你一脸不开朗的样子,就让人觉得心里很沉重,很不舒服。和你在一起,真的很累,心里负担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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