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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病呻吟的年代 page 10 作者:郭晏光

  总算她不知道有关沈浩,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麽招架。

  “你们什麽时候开始的?”讨厌的女人,直啰嗦个不停。

  我大声说:

  “夏绿意,你少管我的闲事!”

  她打鼻子哼了一声:

  “哼!你以为我爱管吗?”

  我不说话。

  下了楼,迎面遇见阿光,他从附近经过,顺便探访我。

  他和绿意是第一次见面,我热心地为他们介绍。绿意懒懒的,意兴阑珊。看样子,她对阿光的印象不是很好。

  “那是你的朋友?”阿光走远了,绿意问道。

  我点头。

  “你不喜欢他?”

  她倒坦白,耸耸肩说:

  “没办法,视觉影响感受。”

  阿光今天穿了件白衬衫,牛仔裤已洗得褪白,一两处地方还沾着颜料油彩。神情是熬夜後的疲累,眼神闪着一种无力的黯淡,还是苦着脸笑。

  绿意接着又说:

  “搞画画的?你怎麽尽交些奇奇怪怪的朋友?”

  “学艺术的。”我纠正她,一边睨视着她。“你不也是很奇怪吗?”

  “别扯到我身上,”她连忙撇清。“我再正常不过了。”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正常了?”我笑了。

  她脸色一整,神情是少有的萧穆,难得没有一丝嘲讽:

  “你如果正常,就不会跟那个沈自扬交往了。”她说。

  怎麽又扯上他了——唉!

  “你说吧!他那一点不好?”我看着她的衣领。

  “我也说不上来,”绿意甩动齐肩的秀发,微皱眉头。“就是觉得怪怪的。”

  “既然说不上来,那就不要说了。”

  我大步走开,她拉住我,突然冒出一句令我惊心的话。

  “嘿!大苏,你该不会是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才跟他在一起的吧?”

  我像是被针剌了一下,却还是若无其事地回视她:

  “你在暗示什麽?我和沈自扬之间有什麽暖昧的关系吗?”

  “难讲!”绿意放开我,扬着一抹毫不在乎的神情,挑衅地看着我。“你这个人,保守又瞥扭,假若被看了什麽不该看的地方,被触摸了什麽不该摸的地方,说不定就真的呆瓜似地‘非君不能嫁’了。以前你老是盯着他看,迷恋他到入魔的地步,他也老是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你的周围,现在却突然变成情人了,你敢说你们之间没有什麽!”

  “本来就没有什麽。”我头一甩,朝马路对面走去。

  “大苏——”绿意一把将我扯住,一辆计程车从我身前三十公分左右的距离,“唰”一声急驶过去。“你到底有没有在看路?红灯呢,小姐!自杀也不是这样冲法的!我知道你心虚,但也不必这样!”

  我低着头,将手插入口袋,不吭声。

  “想沈自扬了?”她又开始嘲讽:“看不出来你一谈起恋爱,会这麽奋不顾身。被他亲吻和拥抱了?一定是的,否则你还猪脑袋也不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我说的没错吧!”

  “你在嫉妒?”我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一句话。对付夏绿意耳根才会清静。

  “嫉妒!谁?我?你开什麽玩笑?”她露出不屑的表情。

  “没有就好。”

  绿灯亮了,我大步迈开,班马线垂直伸展,引导我们到达彼岸的目标。

  我回过头,绿意正朝我招手,我加紧脚步,匆忙跳上人行道。这同时,号志灯又由绿灯转黄而变为红灯,一辆银灰色的宾士轿车无声地,从她身後十六米宽的大道滑驰而过。

  第二十二章

  一开始我以为是可以天长地久的,大傅、绿意、呆呆和沈浩。可是世事轮转各自有它应循的轨道,因缘际会以後,就是分道扬镳的时侯。所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繁华散尽之後,终要面对寂寞凄凉。

  就像年轻的时候共聚一堂,骊歌高唱以後,各奔前程。多情的空白苦,这人生,原本就反覆上演着一出出聚散离合。

  而即使天聂地久,又待如何?

  一开始,我真的真的以为可以天是地久,可是,最後,呆呆移民美国,什麽思念都不留,大傅有了归循的道路和对象,彼此的心情也不再年轻如旧;绿意也有自己幸福的追寻,也许我们之间是可以一辈子的情缘,只是,各自不同的生活天地,落差起伏成了距离,造成重重的落离,许多的心事秘密,难再共有;而沈浩,更成了如今我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後来我又认识了阿光。

  阿光是个很好的朋友,我却怕将来各自嫁娶以後,所有的相识相知全都走了样。知己毕竟是一则迷人的神话,年少轻狂时可以做做梦,落实到现实生活之後——交情毕竟不单只是两个人的事,总有太多其他人事的牵扯。

  谁知道以後究竟会赞成什麽样,我只能珍惜眼前相聚的时光。

  可是,太熟的果子会怎麽样?休说。感伤的泪水我知道,咸的。

  阿光终於还是光荣应召入伍。走前,为他饯别。

  宴席设在阿光租来的公寓阳台。我拎了一堆啤酒、卤菜、乾量,还带了一束鲜黄色的雏菊。

  我们坐在阳台的凉椅上,喝着啤酒,吃着干量,纵谈宇宙天地和古今。

  阿光酒量不好,酒品也差,两罐啤酒下肚,酒性大发,指天赌咒发誓,高声放歌!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尤——来!敬你一杯!”

  说着,将罐内剩下的啤酒洒向夜空。跟着又开了一罐,仰着头,咕噜咕噜的暍下肚,又举着酒罐对着天空大叫: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意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又笑又叫又闹的,末了,却低头呜咽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掉泪。他抽搐了一会,丢下我跑进屋里。

  再出来时,脸已洗净,整个人变得种清气爽。

  他对我微微一笑,递给我两张海报。

  我慢慢展开,一张是银河星云,一张是晴空流云。

  “你那里弄来这宝贝?”我神色激动地说。

  他又开了一罐啤酒,缓缓喝了一口。说:

  “我也忘了是在哪里发现的。那天经过一家店,本来是进去躲雨的,看着了,匆忙卖下就走了,也没特别注意是在哪里。”

  “给我的?”我不放心地问。

  他点头:“嗯!送给你。”

  “啊!谢谢!”

  我将两幅海报完全展开,一会见远观,一会儿近看,兴奋得像个小孩,好半天才小心地卷起来,放在旁边的躺椅上。

  我支着头,歪靠着躺椅,甩着及胸的乱发,酣笑地看着阿光。他突然吱唔起来。

  “你知道吗?你很——好看,很——漂亮,可是——”

  哈!难得他会说一句赞赏我的话。他一向不是注重外表的人,今天是那根筋不对了?!

  “我知道,你根本是不自觉的,可是——”

  我打断他的话,说:“你到底在说什麽?”

  阿光尴尬地笑。

  “还记得校庆那一天到我学校吗?”阿光学校校庆那一天,他邀请我前往参观,遇见了他的一些同学,“我同学说你很漂亮,一身风情,可是,有点卖弄。还说你看起来冷傲不可攀,清纯艳丽,却孤高怪僻!”

  “你同学未免观察得太仔细了吧!”我大笑。

  “喂!我是说真的,你别不放在心上。我知道你才不理会人家说什麽,不过,我想你的心事大概还没有解决。我同学的看法只是一个例子。你可以不理别人说的,却难保旁人不来招惹你。我怕你以後会惹来更多的不愉快。”

  阿光接着说:“他们说你孤傲怪僻,甚至卖弄风情,原也没什麽恶意。告诉你,只是希望你心里先有个底,以後若再听到什麽闲言闲语,就把它们当作耳边风算了!”

  “知道了。”我说,仰躺着,专心注视满空星斗。

  孤高怪僻?我本来就不合群,没什麽新鲜好在意的。

  卖弄风情?——哈!倘若能够,我倒真希望我风情万种啊!

  後来问及绿意,她好笑地抚平她散乱的头发。

  “风情?!算了吧!你!”然後问我,她的裙子有没有起皱。

  绿意是个迷人的女孩,清纯多於妖媚,健健康康的。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不同的标准,只要不太伤害自己,听听也无妨。阿光同学的话,不想坏的,让我觉得,也许我是有点魅力。

  魅力?苏宝惜,你究竟想迷惑谁?

  阿光入伍後来了信,满纸的无奈,在黑暗中痛哭流涕,指天发誓。发什麽誓,阿光没说,我也没问。想也知道是仟麽,阿光的心事就几椿。又说他学会了很多骂人的话,很脏的那种。

  我原以为他的疤痕淡好得差不参了,没想到竟是伤得那麽深!

  几天後,在夜暮的落日大道上,遇见那个被班上各色男子奉为班花的明媚女子。她对我浅浅柔柔的微笑打招呼,我停下脚步。

  “ECHO,”她又笑了,笑靥如花。“去哪里?不去上课?”我正朝校门口的方向走,的确是不想去上课。

  “那里也不去,”我也跟着她笑:“天气太冷,冬至又到了,想去吃汤圆。”

  她再轻轻一笑,对我挥挥手,漫步走向教室。我回着看她,款摆轻摇,背影——很美丽。

  走到小吃店时,数数身上的财产,剩下不到三十块。我沮丧地垂下头,深深叹了一口气,拐向公车站。经过许些家商店,各个门口都挺立着一株株五彩缤纷的耶诞树。我拉紧身上的外套衣领,仍抵不过阵阵寒风的侵袭,一直颤抖个不停。直到上了车以後,才稍微好过一点。

  好像每年到了这个时侯,我都显得特别的落魄!我看着车窗,玻璃映照出我的身影,感觉很陌生,像遥远以前的某个冬夜。

  这种时侯,我总会乱想些不该想的——

  有人拉铃下车,我跟着下车。经过便利商店时,掏出口袋里剩下的铜板,买了一包泡面。

  我打开大门,瞥见信箱里躺着一纸信笺。

  阿光寄来了一张丑陋的卡片,我边看边关,一边将水壶插上电,等水滚沸。

  前尘往事依旧挥却不去,这时节,两个颓废的青年,在各自孤独的领域,饮着寂寞的酒液——

  水滚了,我拨下插头,把面拆开,放好调味料,冲入开水——我把窗户关紧,这种时候,我实在没有本钱再感冒。

  门铃响了。奇怪,这麽冷的天,居然会有人来找我。我那门铃是装好看的,当初房东好心要帮我装时,我还嫌麻烦,不想它现在居然响了。

  会是谁呢?这时侯——我脑中一闪,老天!怎麽会忘了他?除了他这样阴魂不散外,还会有谁?

  我实在不想开门,可是——唉!

  打开门,果然是他。

  他一进来,把手上拎着的纸包放在地板上,接着就掀开泡面的碗盖,皱着眉头,说:

  “怎麽吃这种东西?对身体不好!”

  我也知道吃泡面对身体不好,可是,我身上就只剩下几个铜板,不吃这个,吃什麽?!

  我没有答话,拿好筷子,就准备吃了。

  他把面从我筷子下截走,我瞪看他,不高兴地说:

  “沈自扬,你这是什麽意思?还我!”

  他不理我,把面倒入浴室马桶里,抓起我往门口走去。

  “走!”

  “你干什麽?”我怎麽挣扎就是挣不脱。他如果对我霸道起来,我—点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他还是不理我,用力将我拖向门口。

  “你放手!”我挣不过他,只好随他了。“我得穿件外套,外面好冷。”

  他拿起我丢在椅子上的外套为我穿上,拥着我走出小蜗居。大学以後,家里七零八落的,我离了家,搬到这里。这个房间是顶搂加盖,和风、空气并邻,卧室兼客厅兼书房又兼厨房,此外,就一间小小的浴室。我心里管它叫“蜗居”,也是,蜗牛住的,也就这麽大。

  我顺从地跟着他走进附近一家餐馆。他看我一眼,也不问我,就自作主张地点了满满一桌的菜肴。

  “你疯了!这麽多,怎麽吃得完?”我惊讶地看着桌上的东西。

  “吃不完就算了!”他皱一下眉头,完全是顶楼相遇时的粗暴不耐烦。

  结果,我只吃了一点。他一直虎视耽耽地盯着我看,说什麽我也吃不下。

  回到蜗居後,他一边插电重新温热逐渐冰冷的水壶,一边说:

  “下次不准你再这麽糟蹋自己。”

  我望着墙上那两幅星斗和流云,良久才说:

  “我洗澡去了。”

  我把热水开到最大,雾气弥漫整个浴室,镜子蒙上了一层水气,看不清镜中的世界。

  现在,我算是沈自扬的什麽了?情人?女朋友?我看他是把我当成他的人了。他对我的关心是那麽理所当然,我想拒绝都不行。我真怕,再这样下去……我知道,我是逃脱不了了,我本来就该有所觉悟……唉!

  这日子,我不敢再想沈浩,思念变得那麽困难,万事休说。

  我走出浴室,才坐下身,他就递给我一杯热开水。杯子温温热热的,传来水的温度,捧在手里很舒服,淹入喉中更温润了胸膛。

  他看了我一眼,拿起地上的纸包递给我。我抬头看着他,问说:

  “这是什麽?”

  “打开来看看!”他笑着说。

  我把水杯放在一旁,好奇地打开纸包,一式浅天蓝的长裙套装展露在我眼前。

  “穿看看,看合不合身!”他催促着。

  我看看衣服,看看他,又转头看看房间。

  他会意说:“我到浴室去。”

  我快速换好友眼,腰身太宽了,领口也太低。

  他走出浴室,欣赏地看着我。我紧抓着领口,怕不小心就会滑落下来。他却紧皱了眉头,说:

  “你的手一直放在肩膀做什麽?”

  我只好小心地放开手。手一松,衣服就向两旁滑落,整个肩膀都暴露在空气中

  “啊!”他叫了一声:“衣眼太大了。那裙子呢?”

  我赶紧又把衣服拉上。

  “腰身太宽了。”我说。

  他皱着眉,一直盯着我。我觉得冷,不耐烦地说:

  “可以了吧?我要换下来了。”

  他置若罔闻,缓缓走近我,握开我紧抓住领口的手,衣服又向两旁滑落。他轻轻地抚摸我裸露的肩胛骨,然後灼热烧烫的唇印盖在上头。

  “你真瘦。”他喃语着,又轻吻着那裸肩。那肤触,让我颤僳不已。我极力忍住颤抖。

  “我要把衣服换下来了。”我软弱地提出抗议。

  他看我一眼,奇怪的东西在眼眸里头。我心头又是一颤,还好他总算放开我,转身过去。

  我想赶快地换好衣服,越紧张手就抖得越厉害。换好衣服时,我坐倒在床上,满头大汗。

  他转回身,又看我一跟,眼睛里仍然闪着奇怪的光芒。

  “怎麽辩?”他走过来,坐在我身旁。“买得太大了,怎麽穿?”

  空气恢复正常了,刚刚令我险些意乱情迷的气氛,消失得那样不真实!

  “裙子修改一下就好了。倒是上衣——”我想了想,摇摇头,“我也不晓得,我不敢穿。”

  “不敢穿?为什麽?如果你觉得难为情,那在家里穿不就可以!没有人会看见。”他微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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